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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铁火君王-第26章

小说: 铁火君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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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欢这个口号,无处不透着愚昧的味道。“靠拜弥勒佛举事,能成功吗?”他无法回避这个艰难的问题。以弥勒佛的名义号召,虽然可以欺骗许多愚夫愚妇,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于加入其中。即使初起能弄出大气势,最终也难免烟消云散吧。

    义军晚了一天到达袁州城下,他们准备了用以渡过护城河的小船和攻城的云梯。

    周子旺身为周王,不用亲自上战场,真正指挥打仗的是况天和他的两个义子。今天被城内官兵突袭的正是周才平的队伍,幸好况天赶来的及时,才没让这支信心满满的义军才到袁州城下就被冲散。

    各军立好营寨后,第一件事就是摆好弥勒佛的香案,周才德率一帮汉子簇拥周子旺前往各营安抚军心。有弥勒佛镇场面,军营中秩序井然,没有因小小的挫败引发慌乱。

    彭莹玉、况天和周才平都躲在中军大帐里。

    周才平坐在一边抱着脑袋,一个时辰前的打击让他情绪低落。

    况天保持惯有的精悍形象,火急火燎的说:“师父,必须尽快进攻,我们至少要在云霄山的援军回来三天前攻下袁州城,才有机会稳住形势。”

    “不要叫我师父,”彭莹玉是最快适应新身份的人:“请周王回来再做决断。”

    况天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周子旺能拿出什么好主意来吗?那天夜里,他们三人商定,暂且不称帝。周子旺先以“周王”的名号散布檄文,等攻下袁州后挑选合适的时机称帝引领天下诸雄。但况天不会因为师兄称周王,就对他多几分尊重。

    周才平颓败的模样,让他对周家堡一脉的鄙视心又添了一笔。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喧闹的脚步声,周才德掀开门帘,周子旺迈着方步走进来。

    彭莹玉领头行礼:“拜见周王。”

    周子旺一把扶住他,尴尬道:“师父折杀我了。”

    彭莹玉坚持行完大礼,况天无奈紧跟在他后面行礼。彭莹玉道:“周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贫僧等拥你为周王,自然要拿出周王的威仪出来。”

    “啊……,这样啊,”周子旺扶着高耸的头冠坐上大帐中当中的宝座。从周家堡的员外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周王,他一时难以适应。

    “平章政事刚刚提出,要尽快攻打袁州城,贫僧也以为如此。我等处于强敌环伺下,攻城宜早不宜迟,贫僧以为今日休整,明日辰时全力攻城,周王以为如何?”

    周子旺挥手道:“一切依国师所说。”在周家堡时,他觉得自己无所顾忌,但登上周王之位后,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国师和平章政事商量好就可以了,打仗的事情我不懂的。”

    彭莹玉行礼:“遵命。”

    众人见周子旺心神不宁,各自告退。只留下秦管家一人守在门口,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

    周才平和周才德并肩走在最后,两人掌管了七千多信徒,是此次弥勒教举事的主力。

    等彭莹玉和况天走远了,周才德突然问:“大哥,你说,我们这样欺骗教众,合适吗?”

    周才平转头,见他的兄弟脸蜷的像苦瓜。他揪住周才德把他拉到一边,喝道:“你疯了吗?我们怎么欺骗教众了?”

    周才德扬起脸,认真的说:“可是……,怎么可能会刀枪不入呢?”

    周才平封住周才德的衣领骂道:“怎么不可能?做不到的人是供奉弥勒佛祖的心不诚。”他情绪激动,面孔扭曲,周才德看的有点害怕,不敢再争辩。

    见周才德退缩了,周才平慢慢松开手,“这是祖师的主意,周王的说法,你要是敢胡言乱语,乱了军心,小心军法不留情。”

    周才德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不明白,为什么几天间所有的人都变了。

    祖师变了,义父变了,大哥变了,弥勒教信徒都变了,所有人都疯狂了。他默默的在心里念:“弥勒下世,天下净土……”

41。第41章 炸开的夜() 
清晨,郑晟再次站在城墙边。

    白蜡枪杆滑溜溜的,挥舞起来带出“呜呜”的风声。一夜静思,他已经做好亲手捅死弥勒教徒的准备。

    除非对面是他认识的彭莹玉、况天,或者是周才平和周才德,否则他不会手软。

    已经杀过人了,刀砍入脊椎、划过咽喉的感觉深深刻在骨子里,一生难忘。就像况天杀死那两个瘦弱女孩,习惯成自然。在这乱世里,强大的自己才是唯一的依靠,某些方面,他渐渐认同了况天。

    城下传来沉闷的鼓声。

    “嗡嗡嗡,”穿透了迷雾。

    城头也响起鼓声回应,他听不出来这两者的区别,反正那声音的意思表示厮杀要来了。

    王兴运脚边放着一桶狗血,虽然昨日官兵已经给城头的守军展示了弥勒教的妖人没什么了不起,也不会什么耸人听闻的妖术,但城头的壮丁们还是把狗血提在身边。

    人类很难消除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成千上万的人穿过迷雾,出现在护城河边。有人抬着小舟放入河中,身穿红衣的义军划着小船穿过枯萎的荷叶从冲过来。

    “嗡嗡嗡,”“嗡嗡嗡!”

    男丁们握紧长枪,城下的义军使用与他相同的武器。

    “杀啊,弥勒佛保佑,刀枪不入!”过河的义军呼喊着像飞蛾扑火一样冲向不那么坚硬,也不那么高的城墙。

    云梯架上城墙,不得不说,彭莹玉准备的很细致,云梯的高度正合适,正好架在垛口下。

    红色的袍子,白色的头巾,还有印在胸口脸盆大小的“佛”字。

    义军的在癫狂的呼喊:“刀枪不入!”

    郑晟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这算什么,胸口写一个“佛”字就可以刀枪不入吗?历史书中写过几百年后的义和团很兴这个,没想到在元朝也有。

    不远处一队身披铁甲的官兵巡视过来,为首的正是满都拉图。

    他咬牙挺枪刺进向一个正在顺着云梯往上爬的义军的肩膀:“彭莹玉,你就是这样领着弥勒教的人举事吗?你觉得这样便可以驱走鞑子吗?”

    那个义军惨叫一声从城头坠下去,他抽回长枪,手掌大的枪尖半边血色。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办。加入这样的弥勒教吗?他做不到。

    彭莹玉在骗信徒,可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日,到那时,还有谁会相信他们。以血肉之躯,对抗尖锐的兵甲,勇则勇矣,但这种勇气不能长久。

    满都拉图慢慢走过来,郑晟舞枪的气势旺盛,他一眼就注意了,拍拍他的肩膀招呼:“郑晟!”

    郑晟装过头,驻枪而立:“大人。”

    “你怎么上城头了?”

    “我奉命协助守城。”

    “胡闹,谁让你来的,”满都拉图看上去很生气,“你以为打仗是很好玩吗?”

    张世策从他身后站出来,道:“大人,郑郎中还不错,刚刚捅下去一个乱民。”

    “谁召你上城头的?”满都拉图余怒未消,“什么时候要让郎中上阵厮杀了。”

    张世策听着口风不对,不敢再说话。

    城下的义军像蚂蚁般争着往城头爬,满都拉图阴着脸下令:“郑郎中,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郑晟收起长枪,道:“遵命。”

    他转身叫上本队的几个十夫长,指向王兴运道:“从现在起,你们听他的,我要回去了。打退乱民,活着回来,我请你们喝酒。”他这个百人队一多半是本街坊的人,这几天相处的不错,是个拉拢感情的机会。

    有蒙古人站在身后,没人敢放肆,男丁们个个拘谨的站着不敢说话。

    郑晟再回头看了一眼城外的义军,放下长枪,低下头:“大人,我回去了。”然后噔噔噔走下城墙,这场战争与他没有关系了。

    满都拉图没有继续留意他,领着张世策等人继续往前巡视。义军首次攻城,他亲自上城头巡视鼓舞士气,遇见郑晟,只是这过程中的小插曲。

    袁州城内全城戒严,街道上空空荡荡,郑晟晃晃悠悠回到医铺,余人正在柜台后整理才购置的药材。

    “啊,你怎么回来了?”

    郑晟不理他,拉过竹椅躺上去不说话。

    余人绕出来,走到他身边陪着小心问:“这鼓声听得让人心慌,城头的情形怎么样?”

    郑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还以为你耳朵聋了呢,整天翻草药,也不嫌烦。”

    余人呆呆的说:“不然怎么样,医铺在开门啊。”

    这个人迟钝的没救了吗?郑晟忍不住一翻身坐起来,问:“我问你,你到底是希望官兵赢,还是弥勒教赢?”

    余人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不管谁赢,一定会有许多人受伤,我刚刚去神农堂买了一些止血生肌的药物……”

    郑晟两眼一翻,又躺下去。

    余人喃喃的说:“我是个郎中啊,说希望谁赢又有什么用。”他心里发慌,上阵杀敌,流血拼命这种事应该离他很远。

    城头的厮杀声直到天黑才消失,全城戒严,没地方去买猪耳朵,郑晟炒了一碟盐豆下酒。

    见识了弥勒教的阵势后,他首次发现彭莹玉这般不靠谱。彭莹玉是个聪明人,周子旺和况天也不是傻子,这些都只是手段吧。可即使是手段,郑晟也难以接受。他已经能接受利用装神弄鬼的手段去传教,但肯定做不到对一帮身穿“佛”字衣袍的信徒鼓吹刀枪不入。

    第二天,第三天,根据郑晟耳测,鼓声和喊杀声比第一天要弱一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弥勒教败局已定。

    他知道弥勒教在城内有内应,但在城外义军不能制造足够的压力,埋伏在城内的人就找不到发动的时机。

    第三日午夜,在郑晟熟睡的时候,千疮百孔的南城门打开,门外是累累死尸。

    满都拉图全身笼罩在镔铁盔甲中,手里提着一张桦木长弓,杜恭和张世策紧随在他身后,五百骑兵队列整齐。

    满都拉图轻蔑的笑:“五百只狼对阵一万头羊,结果会如何?”

    杜恭奉承道:“大人出马,一定能击溃乱民。”

    满都拉图张狂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出击目的,道:“哈哈哈,本将军就是要在江西行省的援军到来之前击溃弥勒教乱民,不让军功旁落。”

    张世策提起长刀,五百轻骑杀向黑暗中弥勒教乱民的营地。

    临近兵营的前一刻,满都拉图发出低沉的吼叫:“我们不要俘虏!”

    轻骑毫无滞涩的冲进破旧的帐篷,官兵举着火把一路点火,铁骑踏翻了供奉弥勒佛像的木龛。张世策等人熟练的射出弓箭,碾压过几波零星的阻挡。

    几百个盗匪和几千个百姓组建成的义军经历了三天的攻城,早已筋疲力尽。城上的守军和城下的义军战斗力相当,但死的人越来越多,义军中怀疑“刀枪不入”的人越来越多。当心中最坚固的一堵墙倒塌了,彭莹玉无法抑制“恐慌”在义军中蔓延。

    “官兵来偷袭了!”

    况天踢开彭莹玉的帐篷,他看见师父手中正提着一柄厚背刀正准备出门。

    “随我去迎敌。”

    “师父,挡不住了,他们朝周王的营寨杀去了。”

    彭莹玉大惊,几步窜出帐篷,一溜火光朝中军营帐杀过去,沿途鬼哭狼嚎。

    况天揪住头发:“蒙古人太狡猾,他原本是向南突袭,我与周才平调集兵马阻拦,没想到掉头从北边绕了个圈子,杀向中军去了。”

    火把一路撒下火种,真正的火种,令人绝望的火种。

    官军一路无人抵挡,真的无人抵挡,义军都在争先恐后的往黑暗里逃。逃到没人看见的地方,他们就安全了。至于天亮后会怎么样,没有人在乎。

    两个人傻傻的站着,毫无办法的看着那座最大最新的帐篷被官兵包围。官兵掀开的帐篷,骑兵冲进去了。

    周王营破,军心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况天双手无力的垂下:“师父,没救了。”

    彭莹玉手中的厚刀哐当落地,他突然想起郑晟,想起张宽仁,想起许许多多劝他不要起兵的朋友。

    “我真的错了吗?”他眼中迷惘,纷飞的火光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况天大声吼叫:“师父,走吧,袁州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地了。”

    “我们还会回来的,对不对?”彭莹玉捡起厚刀。他像一头悲伤的狮王,瞬间又找到了动力,用无比坚定的口气说:“我们还会回来的。坚持了二十年的事情,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弃。我是南人啊,直到倒下的那一刻,注定有未完成的宿命。”

    况天只想劝彭莹玉快点离开,应和道:“对,我们还会回来的。”他当惯了盗寇,无非是恢复躲躲藏藏的生活。只是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朝廷一定会向全国散发海捕文书。

    仓促组织起来的义军像一盘散沙,往里面扔进去一个大炮仗,瞬间被炸的烟尘四处纷飞。

    至元五年,袁州僧彭莹玉鼓动弥勒教举事谋反。

    时隔一个月被官兵击破,号称“周王”的周子旺被俘,妖首彭莹玉不知所踪。

    ******周一票。

42。第42章 车裂() 
郑晟左手端着粗糙的灰色陶瓷杯子,右手拿着一个杨柳条在杯子中蘸点水放入嘴巴里,胡乱一阵捣腾。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刷牙,没有牙刷用杨柳条,没有牙膏用淡盐水,还好他没有抽烟袋的习惯,也很少喝茶,一对门牙还能保持洁白。

    相比较他的糊弄,余人在一边刷的一丝不苟,几乎要把口腔中每一个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清扫干净。

    弥勒教义军被击溃已经过去三日了,袁州的余波还未平息。

    官兵在城外大肆捕杀弥勒教徒。城里也不太平,昨天,这条街道靠东那家米店的东家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给带走了。听说是有人告发他曾经在家偷偷摸摸拜弥勒佛。如果拜过弥勒教的人都要被当做弥勒教徒抓走,满都拉图只怕真要把袁州人杀绝了。

    郑晟一直呆在明净堂,昨天还去给一个色目人的家的孩子种痘,这一切好像与他没有关系。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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