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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铁火君王-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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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晟道:“是色目人,我俘虏了许多色目人,大多数在罗霄山里挖坑,也有人给我们养马。”

    王中坤厌恶的瞥了穆尔西一眼,轻声喝道;“出去。”

    穆尔西像只受惊的兔子窜出帐篷。

    “不要吓唬他,”郑晟轻轻的搅动乳酪,“我们迟早要学会与色目人打交道,我们杀不光天下的色目人,嗯,……也杀不光蒙古人。”

    王中坤和张宽仁都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意思。

    项普略反驳:“可是,我们所有的灾难都来自蒙古人。”这是圣教的宣言,是郑晟曾经面对成千山民亲口说过的话。

    “是的,灾难来自蒙古人,但也来自我们自己。”郑晟继续品尝乳酪,“师父同意了,我不会拒绝。徐寿辉是我们的皇帝,我认同他,如果我们不能共同合力对付蒙古人,未来再有祸事,就是我们咎由自取。”

    项普略松了口气,四个人坐在这里聊了半个时辰,他想说的话始终开口,还是郑晟自己先说了出来。他主动请缨,进了郑晟的帐篷说不出话来。在他看来,师父、邹普胜和项普天太过分了,红巾军在罗霄山里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牵制了中原几乎所有的官兵,才会有弥勒教举事如烈火燎原。

    “师父要回江西。”

    “我也很想师父。”郑晟指着他面前的乳酪,“味道真的很不错,这小色目人还是有点本事。他来自大都,他的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钱被人打死了,他的母亲在大都靠给人家洗衣服为生。他告诉我,大都有许多穷困的蒙古人,在草原遭了灾逃荒来大都,后来都饿死在那里了。”

    项普略往嘴里放了一勺乳酪,不知道郑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无论是什么人,我们圣教说人生而平等,色目人也一样。”郑晟想了想,“在战场上俘获的人除外,他们是有价格的。”

    “不要再说什么圣教,”项普略暴躁起来,“我们起兵是为了驱走鞑子。”

    “是的,我们是要驱走鞑子,但你可以去问问师父和邹普胜,问问他们有多少豪强富户投靠了义军,没有!”郑晟摇着头,“弥勒教的旗帜举起来就放不下去,就像我的圣教,举起旗子来再放下,身边的人就散了。”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项普略明白了,圣教看似脱胎于弥勒教,其实完全不同。山民不出因为拜弥勒佛想往生净土才在战场那么勇猛的,红巾军士卒不是因为祈求天下净土才能保持良好的军纪。圣教弟子亲如兄弟姐妹,这是一种自豪感,成为圣教信徒的自豪感。他已经无法罢手。

    弥勒教必须回头,只靠拜神佛只能吸引一部分最穷困的流民,地主豪强是不相信那一套的。圣教也要变,但根基不会变,郑晟不是无缘无故的收一个色目人在身边为随从。但弥勒教需要变的东西更多,这是目前“彭党”弟子不愿意接受的。

    “我不会放弃南昌!”郑晟再次提到另一个问题,“五天后,我会向南昌进军。”他需要五天来准攻打南昌的粮食。

    项普略粗声粗气的说话:“你说过你承认武昌城里的皇帝,他让项普天掌管江西。”

    “不要以为自称皇帝了,就可以号令天下,要说皇帝,大都里也有一个,说话比武昌城里的那个管用,淮西很快也会有一个,你们会各自为战,然后一个个被大都里的那个击败。”郑晟说话非常不客气,更谈不上恭敬。

    “彭党”令他失望极了,这么着急称帝的等于与淮西弥勒教从盟友变成了对手。他想不到邹普胜着急推举徐寿辉为帝是针对他的,否则真会笑死。

    郑晟敲了敲空碗:“师弟,你来了就好吃好喝,战场上的事情凭借刀剑解决,南昌还在鞑子手里,谁取下来归谁。”

    项普略失望之极,苦笑道:“我们真要在战场上相见吗?为什么我们起兵反鞑子,还没打几场胜仗就要手足相残。”

    “所以,我说我们所有的灾难也都来源我们自己。”郑晟推开桌子站起来,“但我们的力量也来自于我们自己,我们圣教弟子不向一个皇帝跪拜,我们只拜祭天地日月祖先。”

    他的声音中高亢,激情四荡,饶是王中坤和张宽仁认为这句话里有许多虚假的意思,仍然觉得心情激荡。

    “宗主,还是那么擅长蛊惑人心啊!”张世策在心里感慨。无论真假,宗主描述的那个世界是如此令人向往,在圣教的典籍里,宗主描述的非常清楚,好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会面,项普略没有责怪郑晟不给自己情面。战场不讲情面,他这辈子已经下决心追随师父,他日与郑晟在战场相见也不会手下留情。

    但他找郑晟要了七八本刻印的圣教典籍带回去。他目不识丁,只会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冲锋,但他崇敬会读书写字的人,举事不久就给他儿子找了个秀才当老师。

    很少有人注意到,罗霄山周围正在发生着变化。这里曾经与官兵有过勾搭的庄园被拆散,土地分给了流民。每个村子都会有圣教的教士进驻,宣讲圣教的教义。

    两天后,项普略离去,红巾军几乎同时出动。斥候探明了况普天领着一万兵马驻扎在袁州城西边角,郑晟下令张宽仁领兵放开袁州,绕道向南昌进军。他自己则留在袁州,等彭祖师到来。“彭党”中能让他卖点情面的也只有彭莹玉了。

    江西行省的官兵几乎全部撤去南昌了,沿途的县城多数不战而降。张宽仁一路没打几仗,但留下兵马护送圣教信徒在各地传教。红巾军秋毫无犯,没有去侵扰各地的地主庄园,只是把县城和府城里的粮食拿出来赈济受了旱灾的百姓。然而多数粮食都被带走了,剩下来的一点点东西扣除军粮后如车水杯薪。

    满都拉图和张世策在袁州城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但红巾军仿佛是为了多吓唬他们几天,迟迟不来。

    况普天带着一万老弱残兵,不敢主动进攻袁州城,只能竖起彭祖师的名号,召集袁州的弥勒教信徒来投。短短数日,就有四五千人来投,不得不说,彭莹玉在袁州传教几十年,在这里影响极大。

    第四日,况普天忽然率一万多弥勒教义军南下,从袁州城的城墙经过,竟然攻占了几座庄园,拦在红巾军本营与张宽仁兵马的道路上。这突入起来的举动让郑晟摸不到头脑,况普天那一万多流民般的队伍不够红巾军塞牙缝的,不去攻打袁州,敢来找他麻烦。

    况普天虽然听周修永的建议出兵威慑郑晟,但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做好如果红巾军真动手立刻掉头逃跑的准备。反正打也打不过,直接逃跑也不丢人。

    郑晟派王中坤前去交涉,想着都是弥勒教人好说话。

    没想到况普天把王中坤一顿训斥,说他吃里扒外,背叛弥勒教和彭祖师,让王中坤吃了一鼻子灰回来。

    王中坤受了气,会来不再掩饰,把经过如实说了,郑晟闻言大怒,这是在仗着他的好心在欺负人吗?

    盛怒之后,他知道仍然不能对况普天动手。现在这局势,谁先忍不住动手了,谁就失去了理。这不是玩阴谋诡计能骗过去,彭祖师的一双眼睛雪亮,最恨弟子间同室操戈。他和邹普胜,谁失去了彭祖师的支持,都是巨大的麻烦。如果引的江北弥勒教义军南下与红巾军打起来,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不要理他,通往南昌的道路有几十条,他都能拦住?”况普天的行径让郑晟更加下定了决心。

    九月中旬,圣教红巾军宗主郑晟亲自率五千精锐,追上先行出发的张宽仁,直奔南昌城下。

第273章 打起来了() 
在张宽仁兵马出动的第三天,满都拉图和张世策率领本部兵马退向南昌方向。

    袁州这个地方太吓人了,他们敏锐察觉到红巾军之间出了点问题。但性命攸关,满都拉图聚集了几千兵马后,没必要再留在这里冒险。

    一直在长江边混迹的况普天捡了个便宜,进了袁州城。进入袁州城等于进了流民营,官兵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财富。这些恶名毫无疑问会加在红巾军头上。

    况普天已经把红巾军向南昌进军的消息送往武昌去了。如今江北的战事已经结束,义军从武昌顺流而下,能比红巾军到早一步到达南昌。说心里话,他不希望邹普胜来干涉江西,但他手中没兵,唯一的依靠彭祖师去河南与淮西弥勒教教主韩山童商议南北弥勒教军会盟一事,不依靠邹普胜的兵马没办法应付这场面了。

    红巾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几乎没什么抵抗力量,直奔南昌城下。

    在他们到达南昌城外前一天,江面大船如梭,倪文俊亲自率领三万刚刚在武昌城外大战过的义军登岸。

    这阵势就像两路兵马持来会攻南昌,把南昌城内的蒙古官员吓的魂不附舍,宽撤不花每天晚上都要点着灯睡觉,外面稍微有一点动静便从床上条理起来,问:“是不是红巾贼攻城了?”

    他的小儿子死在江里了,他在岸边亲眼看见儿子乘坐的大船被水贼点燃,在水面燃烧成一堆朽木。武昌城被攻破,他家中老小,几十个姬妾的下场可想而知。

    年初率大军南下时运筹帷幄,以为将为朝廷立下功勋,年底已如孤冢野鬼。大儿子佛家奴被郑晟打败后,连上战场的勇气也没有了,整天只是说红巾贼妖魔缠身,个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不是人能够战胜的。

    两路兵马近七万人,一路在南昌城南二十里驻扎,一路在南昌城北二十里驻扎,彼此不通消息,更不敢率先主动攻城。

    他们都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来的,郑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彭党”这都是一群什么人。他又想起张宽仁的话,“这天下能共贫贱者多,共富贵者少。”这还没算共富贵呢,鞑子在北方虎视眈眈,弥勒教军就开始闹内讧。

    最关键的解铃人彭祖师在这时候还跑到中原去了。南北弥勒教军之间的矛盾也显露出来,郑晟刚刚才得知,淮西弥勒教教主韩山童在徐寿辉前一步称帝,派人来给彭莹玉、邹普胜、赵普胜等一干“彭党”弟子封官,被邹普胜给赶了回去。

    彭莹玉当年落难时,淮西弥勒教人可是争相庇护,如今各路兵马刚刚举事,立刻翻脸不认人,难怪淮西弥勒教军在中原击退了赵普胜的部下。

    官兵不知道其中内幕,刚刚到达南昌地界的满都拉图与张世策被吓的魂不附舍,商议一番后,没敢进入南昌城,领着近万兵马往芜湖方向去了。

    两队兵马就这样对峙了四天,郑晟已经传令让于少泽和王文才尽快结束广州东路的战争中,立刻率部北上。况普天不甘心在袁州寂寞,也领着兵马赶过来。两只红巾军兵马驻扎在南昌城外,彼此都没有战意,但这是个连环套,只有彭莹玉才能解开。

    第五日,江面大雾,十步之外能听见人声,见不到人影。

    姗姗来迟的彭莹玉冒着大雾渡江,来到南昌地界。项普略领着五百亲兵随行护送。

    况普天听闻师父来了,立刻领着周修永过来拜见,把那天夜里在长江岸边喝酒时提到的计策献出来。

    彭莹玉听了,神情没变轻松,疑惑道:“郑晟能答应吗?”

    他在中原听说了这个消息,急怒攻心,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收的弟子个个是人中之龙,但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徐寿辉被拥戴成为皇帝后,他已经做好郑晟不顺从的打算,但如今四面都是强敌,还远远没到必须抢南昌这块地盘的地步。

    在他看来,今日这场面过错大半在邹普胜,小半在况普天,郑晟攻打鞑子占据的南昌,江北弥勒教义军最多不帮忙,但绝对没有出兵阻止的理由。他在雾气笼罩的长江中行船的时候,生怕听见岸边传来厮杀的声音。只有双方好没动手,就可以掩饰过去。

    周修永胸有成竹,道:“郑宗主识大体,要不早就击败况香主的兵马了。我听说湖广有无数义军,其中四支红巾军最有名气,孟海马在江南,布王三在江北,各称为南锁红巾军,和北锁红巾军,还有两只分别是弥勒教的明玉珍和郑香主麾下的彭怀玉。这四支兵马互不隶属,彼此之间也有争斗。祖师爷让徐寿辉下一道旨意,命郑晟经略湖广,再传令让湖广的弥勒信徒听郑香主的吩咐,以郑香主的能耐平定湖广不在话下。湖广洞庭也是鱼米之乡,这样也算是弥补郑香主了。”

    他话语未落,倪文俊跳出来:“不行,明玉珍已经上表臣服,孟海马和布王三也都是太师的盟友,孟海马还曾与我结拜兄弟,怎么能同室操戈。”他长相凶恶,骤然发难,看上去声势吓人。

    可惜,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会被他吓到的。况普天本就对他一个外人占据了元帅的职位不满,怒喝道:“祖师自有主意,不用你来啰嗦。”

    周修永笑了笑,问:“不能同室操戈,倪元帅率大军来到南昌难道不是想同室操戈吗?”

    倪文俊却不是那么容易被震慑道的,仰着脖子说:“陛下在武昌,你们在这里商议的事情,都必须要经过陛下的准许。”

    徐寿辉这个皇帝被邹普胜牢牢控制在手里,所以现在邹普胜哪里都不去,只在武昌守住徐寿辉。倪文俊说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准许,其实就是要得到邹普胜的同意。

    周修永暗自嗟叹,义军这这些统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彭莹玉还能以弥勒教祖师爷身份调和各派系矛盾。等日子久了,弥勒教上不了台面,影响力会渐渐下降,到时候世人只知道皇帝徐寿辉,没人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辛苦造反几十年的彭莹玉了。彭莹玉不在乎这点名声和权力,但当他看见自己一手拉出的义军相互厮杀,无力阻止的时候,一定会很痛苦吧。

    连邹普胜也不曾敢在彭莹玉面前这般说话,倪文俊的无礼激怒了站在一边的项普略。平日军议时,项普略都是不说话,今日师父被无名小卒所辱。什么元帅不元帅,这个邹普胜推上去的元帅在“彭党”看来,不过是家中的仆人。

    他提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就冲上去,狠狠一拳头直打倪文俊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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