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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雨大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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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克久一拍手掌:“这就对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韩练摇头:“恕小的眼拙,却不认识小官人。”

    吴克久笑道:“不怪你,我多是在乡下庄里读书,甚少到城里走动。好教你知,我姓郑名克久,父亲郑员外,‘其香居’正是我家产业!”

    韩练听了急忙行礼:“不知是小员外到了,怠慢勿罪!且稍等,容小老儿到后面再切些肉来。店里还有一只肥鸡,一发煮了给小员外下酒。”

    杜中宵在一边冷眼相看,也不说话。

    宋朝的酒专卖,这些小脚店是不能自己酿酒的,都是从附近有酿酒权的大酒楼里赊酒来卖。小小县城,能有几家酿酒的酒楼?除了官府所有的官酒楼,只有两家而已,其中最大的就是郑家开的‘其香居’。韩家的脚店十几付坐头,看起来不小,其实里面真正属于自己的资产不多。不但酒是赊来的,好多店里的家什也是从‘其香居’借来。

    吴克久是‘其香居’的小员外,便是韩家的半个主人,所以才如此放肆。这些脚店是靠着‘其香居’过日子的,没了‘其香居’的支持,根本开不下去,到了这里那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若在平时,吴克久是不会到这种小店里来的。今天陪着表哥曹居成闲逛,路上走得累了,一时举起进来。哪里想到,这家不起眼的小店,竟然有韩月娘这种美人。

    见韩练乖巧,吴克久更加得意,摇头晃脑地道:“肉不必了,你这小店,又能做出什么可口的肉食来!做得不干净,反而吃了腌臜。我且问你,刚才的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回小员外,是小女月娘。”

    吴克久一拍手:“如此便好了!酒便上些来,菜就必了。只有一件,让你女儿月娘出来,陪我们兄弟喝几杯酒。若是能够唱曲,那就更好!”

    韩练吓了一跳,忙道:“小员外勿怪,小女自小疏于管教,哪里会伺候人。穷人家的女孩儿,更加不会唱曲。小员外要听曲子,且稍等,小店旁边有个柳三姐,唱曲极是好听,我去请了过来,岂不是好?”

    曹居成听了,笑着骂道:“你这老儿好不晓事,岂不闻秀色可餐?让你女儿过来,非是为了听她唱曲,我表弟只是要对着他的美色下酒。你这老儿有福了,若是表弟中意,便就纳了月娘回去做个妾室,你一生都有了着落。”

    韩练听了,急得在那里搓手,口中连道使不得。

    这种脚店说是生意人家,其实本钱多是来自大酒楼,只是分销酒的地方而已。一旦被大酒楼收了本钱回去,便就没了生计。像吴克久这样的小员外,到自家酒楼在外的脚店里来,大家都是好好奉承。有那不成器的,不用他们招呼,自己就让女儿姐妹,更不要脸的让自己的妻子的也有,出来陪着饮酒。

    在吴克久看来,自己看上了韩月娘,是这一家的福气。韩练还不赶紧让女儿出来,陪着自己喝几杯酒。若是一时高兴,免了他们这个月的利钱也有可能。这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韩练在那里推三阻四,吴克久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个年代,做生意稀松平常,很多并不需要多大的本钱。便如这种卖酒的脚店,只要大酒楼信得过,一切都是赊来。不但是酒可以赊,有的连菜都可以赊,用的酒具更加可以赊。只要每天卖了钱,去大酒楼那里交过利钱就行。与走街串巷挑着担子卖酒的相比,脚店只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用那么辛苦,钱倒也未必能够多赚多少。

    韩家的脚店便是如此。虽然开了几年,也只是把这处房产买了下来,日常店里用的卖的还多是从“其香居”赊欠而来,一切都要看郑家的脸色。

第3章 同行是冤家() 
郑中宵在一边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几个月的时间,郑中宵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觉得这种事情很荒诞。韩家与“其香居”不过是生意合作关系,这两个人来了,便就作威作福,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时代不同,有钱有势的人家,享受的花样千变万化,穷人受苦的日子却难有多少改观。韩家开着脚店,外人看着也是小康之家,但到了郑家这种豪门面前,却如奴仆一般。

    实际上吴克久就是把韩练当作自己家的奴仆看的,见他在那里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让月娘出来陪自己饮酒。初时觉得惊奇,这老儿如此颇出他意料之外。时间一长,心中便就老大不耐烦。

    饮了一杯酒,吴克久把酒碗猛地掼在桌上,指着韩练道:“你这老儿,看来决计是不肯让女儿出来陪酒了?莫要后悔!”

    韩练连连作揖:“小员外勿怪!小女人笨手慢,着实做不得这种事。”

    “哼!”吴克久冷笑一声。“那就不要怪我!明白说给你听,我见你家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中我的意。若是好了,我便收她做个妾室,一世好吃好喝,你也跟着沾光。没想到你在这里推三阻四。好了,我的身边正缺个小婢使唤,便就让月娘来吧。明天我便就安排个牙人来,写了身契,让她到我府里伺候!”

    韩练面露难色道:“小女自小不曾做过这种事情——”

    “那便学!伺候人还不会吗?”吴克久厉声道。“我告诉你,若是不从,我们家便就追了这里的本钱。到时你们没了生计,我看是从还是不从!”

    郑中宵在一边再也看不下去,上前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有人在这里强买民女,还有王法吗?”

    吴克久斜眼看了郑中宵一眼,不屑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韩练忙道:“这是县里乡贡进士郑举人的小官人,极是帮衬本店——”

    听到这里,吴克久“啪”地一声,猛拍桌子。“原来是郑家的祸胎!你家老儿在京城落榜,死活不知,你这小贼还有空来管别人家的闲事!”

    郑中宵吓了一跳,听这意思,这吴克久还跟自家有仇?

    见郑中宵满脸疑惑,一边的曹居成笑道:“这小子还在装糊涂!咱们临颖县里只有两人发解,正是郑循那贼夺了解额,才让表弟多耽误几年。没想到又是个不济事的,到了开封府省试都没过,平白去丢人现眼!”

    原来如此,郑中宵心里有些明白。读书人参加州里的考试,取得赴京考试的资格称为取解。解额是按州分配的,数额固定,有的地方还会分到县里来,每年参加发解试的人数是固定的。这本是真宗年间,按照参加发解试人数的比例取解,沿袭下来的惯例。现在已经不按比例,改为固定解额,名额限制意义不大了。

    吴克久本想参加发解试,因他牵涉到了前几年带着仆人伤人的案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没有成行。本来此事跟郑家无关,谁知他因郑循过了发解试,便就把账记到了郑家头上,一直认为是郑循捣鬼,与自己作对。

    郑循进京,金榜题名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己争气,省试都没过,早早落榜,吴克久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虎落平阳,不在这个时候欺负郑家,还等到什么时候去。

    杜中宵来这个世界几个月,哪个父亲是举人,也还没有完全理清此时的科举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州里有数目固定的解额,县里有参加发解试的人数,到底怎么分配,却是一笔糊涂账。数字既跟人口有关,也跟经济有关,还跟教育水平有关,同时受以前出过多少进士影响,是大宋立国数十年积淀下来的。

    见杜中宵不说话,吴克久道:“你家老鬼死活不知。听说在京师便就染病,挣扎着回乡,现在多半是死在路上了。你这小贼不去捡尸骨,倒有闲心在这里管我的闲事!”

    曹居成摇头晃脑地道:“杜举人死是一定死了,只是不知倒毙在哪里,尸骨能不能捡回来亦未可知。这等穷人小户,也学着别人去应试考进士,盘缠尚需东拼西凑,落榜了哪里还有脸面回乡?唉,中进士做官,穷人们想想就好了,怎么好当真?这不,自己倒毙路旁不算,还让家里穷得吃糠咽菜。”

    杜中宵吃了一惊,这个曹居成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的境况?

    却不知,曹居成来自科举兴盛的福建路,那里读书的人多,发解困难。曹居成便就想了个取巧的法子,跑到舅舅家里来。

    自晚唐乱起,中原多遭兵火,人口稀少,许州这里也是一样。大宋立国六十余年,虽然竭力发展中原一带,许州也只是稍微恢复一点元气而已。人口少,经济发展不起来,读书的人就少。偏偏许州离着开封府不远,发解名额较多,发解难度比福建路小了许多。

    此时发解最容易的,莫过于开封府。那里是首善之地,读书人多,加之历年落榜进士多有逗留京城不走的,每年一府之地便就有发解举子数百人,数十倍于其他州军。其次便就是西京洛阳,名额仅少于开封府。要说发解最容易的,当数河北、河东、陕西沿边三路靠近边境的州军。那里人口稀少,几乎年年都有等额起解的,即参加发解试的人数,还不满朝廷给的定额,人人有份。

    不过开封府和沿边州军发解容易,朝廷查得也严,对于起解资格有限制。比如开封府便就规定,只有在当地有产业,居住满七年以上才可以在那里参加发解试,不然只能回到原籍。沿边州军也是如此,而且对户籍查得更严,毕竟还有防奸细的意义在里面。

    用杜中宵前世的话说,这些异地起解的,便就是高考移民。

    许州这些中原州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查得就不那么严了。便如许州,只要在本州有田地产业,便就可以移籍,在这里参加发解试。

    曹居成家里有钱,在许州买点田地产业,根本不算什么。他就是在临颖县乡下买了几十亩地,刚刚办好户籍,准备两年后在许州参加发解试的。

    从福建那种竞争激烈的地方出来的人,跟本地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被发解试折磨得惨了,对每一个竞争对手都防着。杜循到底是曾成功通过发解试的,下一次多半倾家荡产也要参加,而且机会颇大。狼多肉少,曹居成当然巴不得他早已倒毙在路边。

    杜中宵哪里知道这些?见曹居成知道自己家里的境况,不由惊疑不定。

    看了杜中宵的表情,曹居成哈哈一笑,重新坐下喝酒。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下一次的科举,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吸了一口气,杜中宵道:“我阿爹只是身体不适,想来在路上哪家旅店治病,一时不得返乡而已。再怎么说,阿爹也是乡贡进士,体面人物,你们岂可如此咒他!”

    吴克久听了哈哈大笑:“体面人物,你先让你阿爹弄个官身再说!乡贡进士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正榜进士。说给你知,我阿爹还有官身呢!”

    这个年代是可以捐官的,吴克久的父亲便就花钱捐了个小官。只是这小官只能作为炫耀之用,官户的待遇是没有的,真说起来,还比不上杜循的乡贡进士。只不过,杜家有钱吗?有了钱,那个乡贡进士的身份才撑得起来,不然什么用处都没有。

    有了钱,才可以跟州里县里的士人官员走动,甚至参加各种雅集,才能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家里没钱,连饭都请不起别人一顿,这乡贡进士的身份有什么用?也只有招几个村童来教书,可以别人多收一些学费。

    想到这里,郑中宵心里不由烦躁起来。前世学的知识,在古代读书有功名多么多么了不得,就是个秀才也受人尊敬。没想到真轮到自己了,父亲是举人都没有丝毫用处。

    见杜中宵吃瘪,吴克久哈哈大笑:“小贼,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来管别人闲事?听我一句劝,老实去把你家老鬼的尸骨寻回来,免得落个不孝的骂名!”

    说完,才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韩练道:“你赊着我家的酒卖,怎么如此不检点!似这等腌臜人物,如何也让进店!快快赶出去,让你女儿来陪我吃酒!”

    韩练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行礼道:“小员外勿怪,小的开店,自然是什么客人都可以来,怎么好拒人门外?再者说了,杜小官人家里卤得好羊蹄,为店里招揽不少生意——”

    “呀,原来这羊蹄是他家卤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吃起来有些怪味!老儿,你放这种东西在店里,没来由坏了我‘其香居’的名声!”

    吴克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的篮子,“噌”地扔了出去。看着篮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吴克久拍了拍手,看着杜中宵冷笑。

第4章 仗势欺人() 
“你,怎可如此!”

    见篮子在地上翻滚,杜中宵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生羊蹄是赊来的,每天杜中宵卖了卤羊蹄,还了昨天的货款,才能再赊羊蹄回来。这一篮子羊蹄被吴克久糟蹋了,明天家里的生计便就没有着落,如何跟赊羊蹄的谭屠户去说?

    看着杜中宵的背影,吴克久只是冷笑。一篮羊蹄,又能值几个钱?也只有这等穷鬼,才看得跟什么似的。若是平时,这种食物拿上来,吴克久看都懒得看一眼。也就是今天分外寒冷,一时兴起,进了这店里才随便让人上来。

    杜中宵在那里捡地上散乱的羊蹄,吴克久再懒得看他,转身对杜练道:“快,去把你女儿月娘唤来陪酒!再推三阻四,惹得我性起,把你这店也一起砸了!”

    韩练满脸为难,急得在原地转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似吴克久这种主家的小员外,到了赊自己酒的店家,真可谓是予取予求。没有办法,一家的生计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实际上愿意这样做的人家不少,真正不要脸的,别说女儿,让自己妻子出来陪酒的也有。

    不过韩练可不是那种人,他是正经人家,夫妻就一个女孩儿,从小到大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受一点委屈。怎么可能让女儿做这种没有脸皮的事情?吴家得罪不起,女儿又不能出来,韩练左右为难。

    吴克久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伸手把韩练拨到一边,向店内走去。

    韩月娘被母亲拦在后面,又羞又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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