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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司礼监-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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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各地矿监税使被杀的事很多,马氏夫妇忠于朝廷,可不忠于太监。秦良玉母子俩今天对他魏公公的态度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丘乘云倒霉,赶去当狗腿子的二叔…

    历史上马千乘是死在牢中的,良臣现在为了要和秦良玉及白杆兵扯上关系,把马千乘弄出来,便是改变了这段进程。

    蝴蝶翅膀扇起来,会不会把未来的九千岁扇没,谁也不敢保证。

    良臣打了个突,都说父死子继,他这里却不想叔死侄继。

    九千岁不好当啊,还是二叔顶在上面的好。

    看来得两全齐美了,要不然亲侄儿害死亲叔叔,大逆不道。

    担着心思,马车终是出了朝阳大街,在寿宁的指点下,驰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寿宁公主府就在这里,左右没有什么人家,只两户看起来也像是达官贵人的宅院,不远处还有家道观,门前有两个道童正在扫地。

    良臣从车上跳下,要小田去叫门。

    寿宁也下了车,倒不担心自己的四姑母不在。二十年了,永宁公主几乎从未离开过她的居住,以致外间有传言这位公主殿下信了佛门,终日在府内吃斋念佛。

    虽然永宁公主不喜欢太监,可是公主府的下人依旧是宫里派来的。小田叫门之后,很快就有小火者开了门,见是寿宁公主到访,不敢怠慢,慢一边派人迎公主殿下入内,一边叫人云向永宁殿下通禀。

    良臣跟在寿宁后面进了公主府,府内很是雅静,到处都是花草树木,眼下还是正月,看不出什么,待过几月,必然是满府绿荫。

    寿宁在前头突然停了下来,迟疑了下叮嘱良臣:“四姑不喜太监,魏公公等会随我进去后,最好不要说话。”

    “殿下放心,咱家知道怎么做。”良臣对此没什么意见,永宁这一生是太监给害的,她对太监没有看法才怪。

    前面有个女官迎了过来,说是永宁公主要她来接寿宁殿下。

    永宁并非在公主府的会客之处见的寿宁,而是在花园中。良臣见到这位公主时,她一身白色素衣,正在亭中绣着一双鞋子。鞋子看着很小,并非大人所穿。

    公主做女工,已经很让人奇怪,做的又是婴儿的鞋子,更是让人惊讶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成亲不到一月驸马就死了,并无子嗣,因而,这双婴儿小鞋是做给谁的呢。

    寿宁显然也好奇,进了亭子后便问了起来:“四姑,你这是给谁做鞋呢?”

    “给你大哥常洵的李选侍做的,她生了个女儿。”永宁说话间放下了鞋子和针线,抬头看向了侄女。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去东宫() 
    自从丈夫梁邦瑞病逝后,永宁就再未穿过带有颜色的衣服,二十年来,她一直都是白色素衣。

    一方面,永宁以此表明自己为夫守节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永宁自己的心性,她本就喜静,不喜大红大绿,加上坎坷的命运,自是看淡一切了。

    在外人眼里,这位公主真的可惜了。事实上,她很有可能连自己丈夫的模样都没能看清楚。

    新婚夜,驸马梁邦瑞不是在洞房中,而是在病房中。直至死去,夫妻二人都没有见过一面。

    这于一个妻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不幸。而这桩婚事本身,更是一出悲剧。

    如果不是公主的身份,永宁也不必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丈夫守节。

    或许,这就是做公主的最大悲哀吧。

    一切,都身不由己。

    她不是在替自己守节,而是在替皇家守节。

    整整二十年,永宁从来都是一身白衣,一日又一日的度过年华。

    二十年前出嫁时的青嫩模样已经成为她的回忆,然而,岁月并没有使得她变老,只是让她长大,成熟,更使得她身上,无形之中有着一股淡淡的伤意。

    公主的光环之下,掩盖不了朱尧媖是一个寡妇的事实。

    一个中年寡妇,独坐在凉亭中,绣着童鞋,这画面,有些凄凉。

    亭外的良臣,在看到永宁容颜的那瞬间,没有任何惊艳感。因为,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令得良臣再也无心细看永宁的样貌。

    虽然早就知道西李生的是女儿,且母女平安,但陡然从永宁口中听到她的消息,良臣依旧心乱如麻,或者说,无法安宁。

    甚至于,他恨不得现在就奔到东宫,奔到李翠儿身边。

    他想再看一眼这个史书上记载的愚蠢女人,那个与他独处了数日的女人,那个临走时与他隔墙相望的女人。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总之,他的心很乱。

    ………

    “太子哥哥添了千金么?”寿宁却是愣了一下,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

    永宁见了,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东宫那边,你就一点不关心么?不管怎么说,常洛都是你大哥。”

    “四姑,我…”寿宁脸红了下,有些羞愧。

    因为母亲和哥哥常洵的事,寿宁与大哥常洛那里根本不走动,连亲近都谈不上,因而哪里知道大哥新近添了女儿的事。若是永宁不与她说,她很可能一直都不会知晓。

    永宁知道其中的原因,她沉吟片刻,对侄女说道:“常洛为人忠厚,你这做妹妹的有空还是要去他那里走动走动…”

    说到这里,又语重心长叮嘱侄女,“寿宁,你记住,不管是谁做太子,我们这些做公主的都不要过问,我们只须做好我们的本份便是。都是一家人,手背是肉,手心亦是肉,偏于一方,于我们这些做公主的,不是好事。”

    永宁说的很委婉,寿宁不是小孩子,她明白姑母的意思。

    大哥常洛已是太子,将来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天子,如果因为母亲和哥哥常洵的原因,寿宁始终对常洛不亲近,甚至是冷漠。那么将来,于寿宁公主府而言,肯定只有弊而无利。

    民间有句话说的好,叫姑爷是公亲。意思就是舅家不管发生什么,做姑爷的都不能偏帮一方,要以最公正的角度对待舅家发生的事。要不然,得罪哪一个都不好。

    放在寿宁这个公主身上,事情就比民间更有利害关系了。

    永宁显然希望侄女能够知道这个利害关系,免得将来会有麻烦。

    太子常洛为人是忠厚,但再老实的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老实人发脾气,也是最吓人的。况,那老实人是皇帝。

    如果太子是常洵,永宁自不必多嘴,可太子是常洛,她这做姑母的就不能不提醒侄女。

    于永宁自身而言,常洛也好,常洵也好,谁做太子,她都是姑母,无须权衡什么利害关系。

    她为常洛新添的女儿绣童鞋,只是出于长辈的喜爱。虽然才三十四岁,永宁的心性却真的变老了。

    她喜欢孩子,六天前当她去东宫看望尚未满月的李选侍,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侄孙女时,永宁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回来之后,她就做起了这双童鞋。

    一针一线间,寄托的不仅仅是她这个长辈对于晚辈的喜爱,更是她的伤感和遗憾。

    如果她和梁邦瑞有孩子,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她也当祖母了。

    ……

    “四姑,我记下了。”

    寿宁点了点头,她再不通人情世故,总是知道姑母的好意。这件事也的确是她做的不对,她已然出嫁,应该更多的考虑寿宁公主府,而不是母亲和常洵那边。

    永宁微嗯一声,多余的话她也不好再说多少,侄女心里有数就行。

    身为朱家的女儿,担着公主的身份,实际不比民间百姓家强多少。于内于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做人做事,总不会出错。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这个姑母的?”永宁在亭外扫了眼,发现只有一个小太监跟着,不见寿宁驸马的身影,不禁问起冉兴让在哪。

    “四姑,兴让叫父皇发到国子监反省去了。”寿宁的眼眶一红。

    永宁一惊:“出了什么事?”

    “四姑你不知道,我府里的梁妈妈…”寿宁将最近发生的事对姑母说了,许是情绪有些激动,说到最后,都气得哽咽了。

    “侄女这次来,便是请姑母能够入宫帮我向父皇鸣冤的。”寿宁跟小时候受委屈时一样,拉着姑母的手。

    永宁叹了一声,她当年就是受奴婢所欺,以致毁了一生。如今侄女又遭刁奴所欺,自是感同身受。她没有推脱,缓缓起身,拉着寿宁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进宫探望母后了,明日我便进宫,顺便看看你父皇。”

    “多谢姑母!”

    寿宁很是感激,父皇最是疼爱四姑,有她入宫陈说这件事,父皇一定会还自己和驸马一个公道。

    “你都说了,我是你姑母,姑母不帮你这侄女,难道还帮那些刁奴么?”

    永宁笑了笑,拿帕子替侄女拭去眼角泪水,视线落在有些魂不守舍的魏良臣身上,这才注意到对方小小年纪已经是青袍在身。她是公主,对内廷的事自然清楚,小小年纪就穿青袍,这小太监显然有些背景,却不知是哪个大珰的名下。

    因寿宁的吩咐,外加想着西李的事,良臣一直在亭外默立,没有发现永宁正在看他。

    见姑母目光有些疑惑,寿宁忙低声将魏良臣的身份告诉了永宁,同时说了对方在西华门外救下驸马冉兴让的事。

    “还有这事?刁奴真是胆大包天,连驸马也敢打!”永宁有些愠怒,刚才侄女可没说这事。

    “可不是么,那赵进朝胆大包天,要不是魏公公及时相救,兴让恐怕都能被他们打死。”寿宁一脸恨恨的同时,也是心惊后怕,这要是万一小魏公公不在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与你祖母还有父皇说,定要那些刁奴知道规矩才好!”

    永宁想到了当年梁邦瑞被太监在大街上殴打致死的事,越发坚定要帮侄女讨回公道。不为侄女也为她,当年她对那些刁奴无能为力,如今,却无论如何不能让惨剧再演。

    良臣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抛去脑中杂念,稍稍抬头看向亭中。

    只是,他看过去的时候,永宁正侧着身,使得他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但从侧面看,身段不是太苗条,属于丰满却不过头那种。

    想来这位公主殿下养尊处忧,这年头又不兴健身减肥,故而成了自然微胖型。依稀间,永宁的侧身倒让良臣想到了前世中学时的女英语老师,戴着眼镜,文文静静。说像,有那么六七分。

    虽然魏良臣是个好太监,永宁却因心结不愿与他说话。寿宁这边得了姑母的准音,自是放下心事,转而竟是与姑母说起那双童鞋来了。

    过了片刻,寿宁便与姑母告退,永宁笑着要宫人送她。良臣走时颇是遗憾,因为他依旧没有看清永宁的模样。

    出了公主府,寿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良臣道:“刚才倒是为难公公了,我那四姑的脾气…”

    良臣自是笑着说了几句,大意寿宁不必如此,他对永宁公主的事也略有耳闻,全然不会介意。

    寿宁“嗯”了一声,有些感激的对良臣道:“公公真是好人,今天要不是公公,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路见不平,拔…咱家最是见不得刁奴欺主,殿下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这都是咱家的本份。若不如此,咱家才是对不起皇爷呢。”良臣一脸忠心的样子。

    寿宁虽比良臣大了一两岁,可自幼长在皇宫大内,心思单纯,哪比得上良臣这个社会人,真正是被大好人魏小公公给感动的不轻。

    想到一事,寿宁又迟疑了下,低声对良臣道:“公公,却不知梁妈妈那里?…”公主殿下是想到梁妈妈了。

    良臣忙道:“噢,殿下放心好了,咱家只是代为管束,回头自会将梁妈妈送至管教处。等永宁殿下入宫之后,皇爷那里也当有惩戒。”

    给寿宁吃了定心丸后,良臣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请寿宁上车,他好人做到底,准备再将这位公主殿下送回去。

    一回生二回熟,往后寿宁公主府于他魏公公而言,也就是个好去处了。有需要用到这位公主时,就能直接上门了。

    到了车前,寿宁却似有什么心事,踌躇着没上车。见状,良臣不禁询问起来:“殿下还有事?”

    “太子选侍新近生了一个女儿,我意买些小物件送去。”小魏公公是好人,古道热心肠,寿宁没有瞒他。

    “这是应该的,殿下有心了。”

    良臣点了点头,你寿宁也是做姑妈的人,给侄女买礼物理所当然。难不成真因你娘和你嫡亲大哥,就跟东宫水火不容了么。这样做,吃亏的可是你寿宁。

    “可是,”寿宁却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了下,忍不住问良臣,“魏公公,你说我应不应该去东宫?”

    良臣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故作沉思,然后肯定道:“殿下,于情于理,你都应去,便是不去,也得将礼物送到。”

    “那好吧,我先去买点礼物,明天就去东宫一趟。”

    寿宁也真是没有主见,自己拿不定主意,便以小魏公公的为准了。当下就叫良臣送她到京师有名的首饰店去。

    这家首饰店档次很高,北京城的达官贵人有很多东西都是在这里定制购买,除了女子首饰外,店中也卖小孩金银饰,如长命锁、三角锤之类的。

    良臣路上寻思着要不要充大款,用金钱让寿宁小殿下知道他魏公公的敞亮,可到了地方,才发现他想多了。东西买好后,根本不需寿宁结账,店里自有专门账单,回头自会送去自公主府。

    出了店,望着手里的小礼盒,寿宁又拿不定主意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对良臣道:“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要是叫母妃知道,肯定会怪我的。”

    良臣有些头大,你这公主一会说去,一会说不去,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女人,就是麻烦。

    寿宁好像已经拿定主意,径直上了车,良臣见了不好再说什么。

    老实说,寿宁现在不去东宫,其实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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