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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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范文进住口不言，所以什么呢，任谁都能明白其中的意味，所以西凉乱不得嘛。
李赟目光闪动，不由道：“贤弟可有良策？如今之计，何妨直言？”
这套路范文进就太熟了，不管是当日在秦州为官，还是在吴伯远那里任职，他都是这样一步步加重自己的分量，不沾刀枪，便能位居人上
而他现在所做的，和之前并无二致，他可不想稀里糊涂被人当了枪使，只有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并拥有话语权，才可与纷乱当中，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
心念电转间，他其实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一个汉王的名号并不足以作为真正的倚仗，别看人家寻上门来，瞧着挺诚恳，哼，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只要将他往外一丢，不定就峰回路转了呢。
所以，可以凭借的还是他自己的才智，他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榜样，那就是安兴贵，既然已经走不脱，那就他娘的只能破釜沉舟，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没法形容此时范文进的心情，既有个怯懦的小人在他心里乱蹦，又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呼喊，乱世出英雄。
好吧，不管怎么说，李赟此行都很成功，不但给了范文进一个选择，而且还一把将其拽进了漩涡之中。
可话说回来了，计谋这东西不是谁能眼珠一转，或者脑海中灵光一闪就能冒出来的，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都是许多东西堆砌而成。
范文进成功的引开了话题，并将自己扮成了一位智珠在握的智者，伎俩其实和后来一些骗子差不多，先要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范文进这里省事，他本就是汉王李破派来的使者。
再就是语出惊人，显示利益和前景等等等等，李赟正是焦头烂额，外加有求于人，毫不犹豫的便跳了进去。
从夜晚到天明，范文进强打着精神，仔细听着李赟所说的话语，并一条条的记在心里，进行梳理。
这个时候，范文进无疑就是智慧者的化身，脑筋高速运转，让他脑袋不时的发晕，可他忍受住了这样的痛苦，并得出诸般结论，还要时刻引导话题，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延伸。
这个累就不用说了，一如李破当年在流民营地中苦苦挣扎，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李赟说的口干舌燥，一杯杯的茶水灌进肚囊里，弄的李赟都快吐了，但他却越来越是笃信，汉王李定安派来了一位善谋之士，因为只这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足以让人佩服了。
由此也可以看的出来，西北和代州其实没什么两样，盛产的是能打能杀的好汉，智谋之士缺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而和晋地没法相比的是，晋地还有着悠久的历史，能产生出王裴这样的大家门阀，可西北却缺乏这样的土壤。
所以这里很少开出智慧之花，只有遍地生命力极为顽强的荆棘野草。
在这个过程当中，范文进终于开始接触到西北真正的生态分布，从帝王到将军，一个个名字进入到他耳朵里，他们的出身，他们的恩怨，他们所掌握的权力都一一浮现。
没有比内史令，宋国公李赟更合格的解说者了，姑藏城中乃至整个河西的势力分布图都装在他的心里。
天色微明，困倦欲死的范文进终于在心里叹了口气，太糟糕了，他好像上了贼船啊，李轨的同乡们各个身居高位，但却没几个手握兵权。
能征惯战的将军们大多都在外边和吐谷浑的一些部族作战，战线之长，让范文进都无法理解，按照李赟的说法，吐谷浑人已经疯了，一窝一窝的从高地跑下来，好像怎么杀都杀不完一样。
从一些战俘的口中才知道，他们在高地上碰上了极为强大的敌人，那个敌人驱赶着牛羊远道而来，却显得很有耐心，不停的蚕食他们的草场，一边击败抵抗的部族，一边将所有归降的吐谷浑人收为奴隶。
这些在高地南方突然冒出来，并开始攻打吐谷浑诸部的家伙，来历不好说，他们自称蕃族，可吐谷浑人认为他们是当初南凉王秃发利鹿孤的后裔。
他娘的谁知道呢，反正范文进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族群的名字，他根本无法意识到，一个强大的帝国正在高原上诞生，他只是单纯觉得，李轨很倒霉，内忧外患的还能支撑至今，是真不容易。
可对于现在的局面而言，将军们在外作战，对于姑藏城而言是有好处的，而姑藏城中的人们，不论敌友，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封锁道路，杜绝了外间领兵将领回军姑藏的可能。
第706章暗谋（四）（）
&ap；bp；&ap；bp；&ap；bp；&ap；bp；“所谓蛇无头不行，欲行义举，必掌义旗，今凉王病重，诸公欲诛佞乱之臣，此义举也，然，可有义旗在手？”
&ap；bp；&ap；bp；&ap；bp；&ap；bp；范文进的声音已然沙哑，只是话语幽然，透露出一种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意味，诡秘而又森冷。
&ap；bp；&ap；bp；&ap；bp；&ap；bp；而他谈及的义，定然不是兄弟义气或者百姓揭竿而起的义，他所说的是大义，是名份，读书人在乎这个，贵族们同样在乎这个，所以天下人也就在乎这个。
&ap；bp；&ap；bp；&ap；bp；&ap；bp；李赟精神一振，谈了这许久，他对这位使者的期望可是越来越高了，只是这个开场白有点平庸，他们就算再无能，也不会忽略大义名分的问题。
&ap；bp；&ap；bp；&ap；bp；&ap；bp；关谨就主张假传诏令，引安氏兄弟入宫诛之，这无疑是馊主意，其他人都不同意，安氏兄弟耳目众多，一旦泄露风声，岂非适得其反，予敌以利刃？而且，此时此刻，安氏兄弟又怎敢毫无防备的进入皇宫？
&ap；bp；&ap；bp；&ap；bp；&ap；bp；虽然有点失望，可李赟还是摇头道：“今有太子在位，尽可暂掌朝政，吾等自然师出有名矣”
&ap；bp；&ap；bp；&ap；bp；&ap；bp；底气不足，显然想让太子坐上皇位，就算是暂时的，于今也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不然的话，安氏兄弟也不会将武安王推出来，争的其实就是这个名义。
&ap；bp；&ap；bp；&ap；bp；&ap；bp；而更为可怕的是，内廷已失去控制，李轨病的稀里糊涂，之后皇宫中传出怎样的遗诏，其实都不奇怪，那很可能才是姑藏大乱的引子。
&ap；bp；&ap；bp；&ap；bp；&ap；bp；听到这样一个回答，范文进终于笑了，接着他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悄声道了一句，“李公莫要欺我，太子即便登位又怎有号令众人之能，若以其为号，大举屠刀，众人必然激愤，吾等岂非自入死地焉？”
&ap；bp；&ap；bp；&ap；bp；&ap；bp；“哦？那依贤弟之见”李赟一下就精神了起来，好像找到了希望般，探身相问，显然，他不但不看好能推太子登位，而且对太子的能为以及自己等人的实力也没什么信心。
&ap；bp；&ap；bp；&ap；bp；&ap；bp；范文进声音则压的更低了，同时透出了几分凶狠，“李公说若太子暴亡，使者遇刺，城中又会如何？”
&ap；bp；&ap；bp；&ap；bp；&ap；bp；“嗯？”李赟听傻了，目光直勾勾的瞅着范文进，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与范文进对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ap；bp；&ap；bp；&ap；bp；&ap；bp；可这年头的人们神经都比较粗大，承平时节的人们根本无法和他们相比，李赟接受的非常快，略显浑浊的目光亮了亮，便好像有所“惭愧”一样垂下的眼皮，头也微微低了下去，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ap；bp；&ap；bp；&ap；bp；&ap；bp；当然了，这会他不会去想其他无关的东西，他头一个就是先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娘的，晋地得乱成什么鬼样子，才会出现这么狡诈凶戾的家伙。
&ap；bp；&ap；bp；&ap；bp；&ap；bp；太子暴亡？这主意不好说可梁硕刚殁的今天，李赟能想到的则是，复仇的火焰会在人们心中熊熊燃烧，那比什么义旗都管用。
&ap；bp；&ap；bp；&ap；bp；&ap；bp；吏部尚书梁硕的死，已然让人们震惊非常，太子就紧随其后，好吧，人人自危之下，只要登高一呼，一些人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ap；bp；&ap；bp；&ap；bp；&ap；bp；是的，根本没什么愤怒不愤怒，惊恐不惊恐的情绪，人家就已经开始想象这么做的好处和后果了，这就是乱世中的西北豪杰。
&ap；bp；&ap；bp；&ap；bp；&ap；bp；不过他还是犹豫道：“只是如此一来，恐难收拾啊”
&ap；bp；&ap；bp；&ap；bp；&ap；bp；一听这话音，范文进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成了，于是一些话脱口而出，“安氏兄弟党羽渐多，已成难制之势，又有强援在外，吾等却势单力薄至此，若无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心，何能破局而出，死中求活？”
&ap；bp；&ap；bp；&ap；bp；&ap；bp；“再者说”范文进摇头叹息一声，“此谋凶险莫测，实不得已而为之，非胆量恢弘之人不能行也，之外，还需耳目灵通，察时待机，唉流于下策矣”
&ap；bp；&ap；bp；&ap；bp；&ap；bp；李赟顾不上仔细琢磨，这人是否在惺惺作态，因为那根本没必要，他在心里思量再三，觉着这个主意很不错呢。
&ap；bp；&ap；bp；&ap；bp；&ap；bp；于是立即反过来相劝道：“贤弟快勿如此，所谓事在人为，吾等不缺胆魄，只恨不能诛佞臣于须臾尔，贤弟为吾等谋之，与吾等结同生共死之谊，此后必成佳话无疑。”
&ap；bp；&ap；bp；&ap；bp；&ap；bp；范文进重重点头，心里却道，和你们这些家伙交往，可得心大一些，说不定稍有疏忽，就把脑袋交没了，你瞧瞧，杀个太子听上去就和杀鸡一样，这样的臣下幸好幸好，咱们晋地不多，也就汉王一人尔。
&ap；bp；&ap；bp；&ap；bp；&ap；bp；当然了，初初得逞，还不能保他小命无忧，他其实没说假话，这样凶险的计谋，确是出于无奈，也需要许多手段相辅才成。
&ap；bp；&ap；bp；&ap；bp；&ap；bp；而前置条件越多，越是趋于阴暗的谋算，其实都乃下乘之作，因为不能见光，所以稍有失算，就有前功尽弃之忧。
&ap；bp；&ap；bp；&ap；bp；&ap；bp；“安修仁掌户部钱粮，握各方之命脉，又推武安王在前，此乃阳谋，其人又背靠昭武胡部，收羌部，吐谷浑为羽翼，与谢统师等勾结之外还有安兴贵兴风作浪，以李渊之名阴谋不轨”
&ap；bp；&ap；bp；&ap；bp；&ap；bp；说到这里，范文进自己头都大了几分，很不明白李轨为何容许这样的一个怪物出现在自己治下，简直就是想等自己一死，就把基业拱手让人嘛。
&ap；bp；&ap；bp；&ap；bp；&ap；bp；当然，现在想这些是没什么用的，事实就摆在那里，安氏兄弟已经成了气候。
&ap；bp；&ap；bp；&ap；bp；&ap；bp；“如今不敢轻举妄动者，只因凉王未死，又有白瑜娑之鉴在前，诸人忌惮胡人作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不敢轻易与其合谋。”
&ap；bp；&ap；bp；&ap；bp；&ap；bp；“而且安氏兄弟即为凉臣，又欲举李唐之号行事，嘿嘿，胡人之属，乱臣贼子，当以二人为最。”
&ap；bp；&ap；bp；&ap；bp；&ap；bp；“怕正是虑及于此，这两人才不敢轻易引兵为乱，只恐玉石俱焚，将凉州变成白地，若是那般，怎向李渊邀功乎？二人必在等凉王崩殁，趁群龙无首之时发作，一举建功”
&ap；bp；&ap；bp；&ap；bp；&ap；bp；李赟听的入神，说起来，这些事情他们想过吗？是想过的，尤其是曹珍，向有智谋，几个人密会相商的时候，说的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ap；bp；&ap；bp；&ap；bp；&ap；bp；可在思路清晰上，却难与范文进相比，轻声漫语的一一道来，将安氏兄弟的优劣之处都捋的条理分明，让人信服。
&ap；bp；&ap；bp；&ap；bp；&ap；bp；当然，这并不是说范文进比曹珍更优秀，而是他有旁观者清之便，再加上李赟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无人打扰之下，让他的思路流畅的是一塌糊涂。
&ap；bp；&ap；bp；&ap；bp；&ap；bp；而在大局观上，范文进确实要比曹珍等人更胜一筹。
&ap；bp；&ap；bp；&ap；bp；&ap；bp；所谓时势造英雄，还真有道理，想范文进这人，以科举得官，却一直不曾居于显位，只能说是庸庸碌碌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趁着纷乱之机，渐渐爬上了郡丞的位置，也算是地方上的显官了。
&ap；bp；&ap；bp；&ap；bp；&ap；bp；可长平郡丞，又是陆浩然极力提拔，难免显得单薄，不然的话，李破也不会派他来西北走上一遭。
&ap；bp；&ap；bp；&ap；bp；&ap；bp；而到了西北，在梁师都处平平安安，也谈不上有什么作为，可一旦到了姑藏，骤然陷入绝境之下，这人的聪明才智终于绽放了出来，并有了用武之地。
&ap；bp；&ap；bp；&ap；bp；&ap；bp；这就是时势造英雄的典型版本，如果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走，后世又会有谁记得范文进是哪个？
&ap；bp；&ap；bp；&ap；bp；&ap；bp；当然，时至今日，李破已经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连凉王李轨都多活了两年，姑藏出现一个范文进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ap；bp；&ap；bp；&ap；bp；&ap；bp；而且，世人从来都以成败而论英雄，时间还早，姑藏城中众人的命运都还不好说呢。
&ap；bp；&ap；bp；&ap；bp；&ap；bp；只是范文进已经深深的进入了角色，他正在拼命的挤压出自己的才智，试图改变众多的人的命运。
&ap；bp；&ap；bp；&ap；bp；&ap；bp；这回轮到李赟叹气了，梁硕一死，众人便被一个西域胡种压的喘不过气来，面目无光倒在其次，众人之生死才是大事。
&ap；bp；&ap；bp；&ap；bp；&ap；bp；胡人作乱之可怕，从晋末战乱就能窥见一二，杀戮之众可谓冠于古今，而西北更是如此，羌奴作乱时，席卷郡县，所过之处，皆成不毛，相比之下，中原的义军们只能道个服字。
&ap；bp；&ap；bp；&ap；bp；&ap；bp；这是李赟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他们才要搏上一搏，不然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在李渊治下为官可要比李轨这个狡诈而又薄情寡义的家伙当政好上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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