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巨擘-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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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前来生意的各色人等如今正穿梭在这嘉兴的街道上。
这些商人风尘仆仆，有的身上还有血迹，相信在路上定是跟倭寇打斗过。
坊间的铺子鳞次栉比，工人们忙忙碌碌的这就在搬弄物事。
草市上这也挤得满满的人，老百姓或是在买卖粮食，或是在贩卖其他的物事，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没有印象中的米贵如金，打听了一下，如今的嘉兴粮价，只比外边贵出两成左右。
天啊，这是怎么了？
街头坊间所有人操持的都是嘉兴方言，听着这熟悉的乡音，陆炳没理由再不相信眼前这繁华程度不比京师差不多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乡——嘉兴府。
这到底是怎么了？
嘉兴这会儿倭寇尚且没有消灭干净，路上番子还杀了不少倭寇呢，为何这嘉兴府这就着急忙慌的如此繁华了？
陆炳实在是难以置信。
“下官直浙总督胡宗宪，拜见陆大人、赵大人。”
胡宗宪来了，李卫国走后，如今坐镇嘉兴的，是这胡大人。（。）
第三百二十章 沈炼（）
严世蕃常言天下三才，除了他严世蕃和前些日子被派去督军大同的兵部侍郎杨博以外，就是这个陆炳。
能得严嵩儿子如此抬举，也可见这个陆炳，在大明那叫一个权势熏天！
胡宗宪对这等人自然更是不敢怠慢，好生款待一番。
……
“大胆，真是太大胆了！”
严嵩怒了，在家中这就直接掀了桌子。
严嵩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整个大明都被他搅得乌烟瘴气的，可这人却绝少在家中发火。
因为他惧内。
严世蕃这人玩女人是把好手，可这个严嵩不一样，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结发妻子。
所以纵使朝堂上风云变幻，严嵩也绝少在家中发怒，可是今日，却是破戒了。
“这个沈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严世蕃同样气的七窍生烟。
如今这严嵩在大明当道，曲意逢迎的人不少，可大明也不少那些刚直的猛士。
除了那个杨继盛以外，还有这个沈炼。
沈炼当初做官的时候也品级不高，不过是一锦衣卫经历，是个小官，可就是这么个小官，不畏权贵，敢于直言。
还曾弹劾严嵩的十大罪状！
因此严家父子大怒，这就找了个由子将这沈炼削职为民，发配保安州。
原想着这人遭贬官，去了那保安州定会安分守己。
可不料这人竟然还变本加厉了！
当下的宣大总督是为严嵩的干儿子，杨顺，是个草包。
前些日子大同告急的文书就是这个杨顺发过来的。
俺答汗进犯的时候这人大多学那仇鸾，贿赂俺答汗进攻别处。
可不料这次鞑靼部同大明交恶，俺答汗竟然连银子都不要了，专心攻打大同！
杨顺无可奈何，这就跟朝廷发了救急文书。
朝廷于是派遣那杨博前去救阵。
要说这杨博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才去了没多久，阵势这就被稳住，俺答汗进攻的态势这就被遏制住。
不过明军倒是杀敌不多。
由是这个杨顺这便杀良冒功！
沈炼痛心啊。
老百姓被这沈炼杀了，取了首级奉给朝廷谎称军功。
朝廷本该为老百姓谋福利，岂能被你杨顺这般残杀？
一怒之下，沈炼这就写了一首杀良冒功诗。
大同人早就对这个杨顺恨之入骨了，沈炼的杀良冒功诗一出，很快这就风靡起来，京师甚至都有所耳闻。
还有人将这首诗谱成曲子，在坊间流传，好些个小孩儿这都唱着这歌儿做游戏呢。
杨顺是严嵩的干儿子，是严嵩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这沈炼如此揭发杨顺，严嵩不也一样跟着丢脸？
可还不光至此，沈炼还拿严嵩的画像和那秦桧等人同做靶子，每日练习射箭。
大同人多有效仿。
如今的保安州、大同府，都对这个严嵩和杨顺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剥其皮！
“真是大胆了！”严嵩怒道：“此人竟敢如此污蔑我等朝廷命官？”
自己如今是朝廷的内阁首辅，一人之下，这个沈炼竟三番两次的来找自己麻烦！
严嵩这回彻底震怒了。
“父亲，我看这个沈炼是不想活了！”
严世蕃也是龇牙咧嘴，大骂道。
严嵩的三角眼阴沉下来：“嗯，给那杨顺传信儿，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定要取了这个杨顺性命！”
一代忠直官员，似乎命运就这么被敲定了。
明代的权力系统很复杂。
就说内阁吧。
入阁可以说是每个明朝士子的梦想，入了内阁，就开始参与这个国家的头等大事了。
可是皇帝自然不会让你大权独揽，又设了一个司礼监。
内阁的权力是票拟，而这个司礼监呢，是批红。
就是说一件事情从下边报上来以后，内阁只能拟定出处理意见，但是具体是不是这样做，还得皇帝亲自批阅。
不过皇帝大多没时间，如今嘉靖忙着炼丹呢。
这批阅盖章的权力，就给了司礼监。
可以说这内阁和司礼监共同掌握着国家大权。
司法、断事儿也是一样。
朝廷有三法司，也就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有些大案要案关系、牵扯重大的，有时候都会采用三堂会审！
不过皇帝呢，也并不完全信任三法司，他还有东厂和锦衣卫。
可以说特务机构东厂和锦衣卫是对法治的极大践踏，可是没办法，皇帝觉得他们有存在的必要！
再说地方上吧，除了总督之外，皇上还会派个镇守太监下来。
总之明代的官僚们互相牵制，互相掐架，好好的力气全都用在内斗上了！
禁锢太多的同时，官僚们也太过自由！可以说，明亡，最大的原因就是太过“自由”！
这种畸形、的自由土壤，这才衍生出了严嵩这等人，当然，也衍生出了杨继盛、沈炼这等忠直之人。
同那杨继盛一样。
沈炼也没有太多的钱财、权势，更没有入阁的希望，他想要的，就是天下太平，如果有奸臣当道，那我就死磕！
没银子、没权势不要紧，自己不是还有命吗？
杨继盛倒下了，沈炼站起来了。
严嵩不倒，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杨继盛、沈炼。
这就是大明。
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朝代。
“如今保安州那边有白莲教活动。”严世蕃想了一想，说道。
严嵩也是个聪明人，眸子里射出一股子阴狠的光芒！
大明对农民起义镇压的颇为严厉，其实不光大明，任何朝代都一样。
当皇帝的自然不想看到下边的老百姓造反，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一样。
对于造反者，凌迟处死！统治者们可不会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好，就这么办！”严世蕃一言就让严嵩会意了。
担心这个杨顺会把事情搞砸，如今严家父子这都亲自出手了。
“我让杨顺抓几个白莲教，屈打成招，这再供出这个沈炼的名字！”
严世蕃笑道：“我就不信了，这还弄不死这个沈炼？”
严嵩道：“嗯，就这么办！”
连怎么个死法，严家父子都替沈炼定下了。
伙同白莲教造反，罪当凌迟。
奸人当道的世道里，忠直之人很难生存。
沈炼是个普通人，或者说他只是个普通的士子、普通的官员。
他没有惊世骇俗的才华，可能用后世的话说，他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你都再很难找到的那种人。
他有的，只是赤胆忠心，仅此而已。
先前担任锦衣卫经历的时候陆炳就对这个人有所劝阻，他希望沈炼不要这般刚正，否则在这污泥浊水里很难生存。
陆炳这人算不得什么好人。
当初杀仇鸾有这个陆炳的大半功劳；不过杀那耿直的夏言也是一样。
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个陆炳，严嵩或许还没那么容易当道呢。
可这陆炳说来也不是坏人。
当初严嵩千方百计的想要害死这个杨继盛，可是陆炳对这个杨继盛还是多番保护。
锦衣卫的诏狱臭名昭著，可是杨继盛愣是在诏狱里存活了三年！
其中就有陆炳的多番照顾。
陆炳希望沈炼不要当下一个杨继盛。
可在沈炼看来，如今朝廷奸臣当道，自己身为臣子，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愧对皇上，愧对天下百姓？
所以这个沈炼一样毅然决然的跳入火坑。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或许后世夏明翰的这句用在这个沈炼身上一样合适。
严嵩是个庞然大物。
如今满朝堂都是严嵩的人，你沈炼如今不过是一个星斗小民，又如何能跟这个严嵩斗？
较量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或许傻子才会坚持，亦或许，得真正的勇士！
……
“奥？就是这个李卫国如今打理的这嘉兴这般景象？”
细细询问一番，陆炳如今终于知晓来由。
正是这个李卫国，给了自己家乡第二个春。
“大人可知晓这个李卫国？”赵文华笑道。
按说李卫国不过是一个小官儿，知府这都刚升任不久，如何能得这陆炳耳闻？
“恩荣宴的时候见过一次，朝廷探花嘛。”陆炳道。
赵文华和胡宗宪这才恍然大悟。
每年进士及第的时候圣上会赐恩荣宴，届时好些群臣也会参加。
陆炳是嘉靖身边的红人，今年恩荣宴的时候这人就参加了的，所以见过这个李卫国。
不过也没啥印象。
进士那么多，你一个小小的李卫国貌不惊人，又如何能引起当朝巨擘陆炳的注意？
只是因为李卫国年纪小，所以陆炳稍微的留了点印象而已。
“这个李卫国看来不简单，如今这才当上嘉兴知府没几天的功夫，嘉兴竟就这般模样了！”
杨树浜大捷的时候陆炳以为这小子只是投机取巧，麾下兵勇勇猛所致，可不料这人不光会打仗，连干起这治理百姓的活计都是如此厉害！
方才在校场的时候陆炳检阅了一下嘉兴的火器兵。
好家伙，瞅完了这支军队，陆炳都觉得自己麾下的番子们简直是纸糊泥捏的！
手持朴刀的番子们要是看见了这样的对手，又能奈他们如何？
锦衣卫中也有火器，不过陆炳一直不怎么重视，始终觉得是奇技淫巧，不过今日对这火器的看法似乎要有改观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就是朝廷（）
“哼！他还不来，负心汉，负心汉！”
房间里，一个妙龄女子一边扯着手绢，不边恨恨道。
“负心汉！”
声音越说越是幽怆，这女子脸上也是不满更甚。
房门吱悠一声被打开：“瑶儿，你怎么了？”
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正是母亲。
“啊？娘，没事儿，没事儿的。”
这女子道。
女子正是那戚瑶，也就是李卫国荒里荒唐又牵手又亲昵的那个民族英雄的女儿。
“你啊！”王氏瞅着自己女儿这幅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是不是还在想那个李卫国？”
“娘！”戚瑶娇嗔：“他那么坏，女儿哪里会想他？”
哼，上次本姑娘去桐乡找他，这人倒好，当着众人样子这就占自己便宜！你让自己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怎么活？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是寻思到这里，戚瑶还是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知女莫若母，戚瑶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王氏？
王氏是过来人了，对这些懵懂情事自然知晓，这就无所谓道：“你爹爹回来了，倒是说起点这个李卫国的消息，不过看来你也不太感兴趣，那就算了吧。”
王氏说道，说着这就要离开。
李卫国的消息？
一听到这几个字眼戚瑶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猫：“等等，娘，你说什么？爹爹有李卫国的消息？
娘，快说给女儿听啊！”
这么久那家伙都不来信儿了呢，如今听到有这人的消息，戚瑶哪能不着急？
瞅着女儿的着急样子王氏摇了摇头，不过仍未绝了逗一下女儿的心思：“方才你不还说不想听见他？”
“娘！”戚瑶娇嗔：“快，告诉我，那个李卫国如今怎么了？”
“你看你急的！”王氏佯装嗔怒。
要是换做一般人家，女儿尚未婚配这就跟这李卫国私定终身恐怕得疯了。
明代男女大防，讲究的也是门当户对，岂会容你们私定终身？
不过戚家毕竟是将门，而且这个王氏也是个洒脱、泼辣的女子，由此这也才由着女儿了。
不管怎样，只要女儿高兴，由着她去吧。
王氏坐到床头，摸着女儿的头发：“这些消息都是好久以前的了，前些日子坊间传闻，不过娘亲也不敢信，如今你爹爹回来亲口说，娘亲这才能相信呢。”
“娘啊，快说，这个李卫国又做了什么？”戚瑶早就急不可耐了，倒是娘亲这里，慢慢吞吞的，你要急死女儿啊！
“好好好，娘就长话短说，看把你急的！”王氏刮了一下女儿鼻子：“那李卫国如今可是名满两浙，风头一点都不压你那个参将的爹爹呢！”
王氏笑道。
“奥？李卫国到底做了什么？”戚瑶惊奇。
爹爹是朝廷参将，素有战功，来两浙不久这就名扬天下了！
据说朝廷有个张居正张大人对爹爹都是颇为看好，如今咋这个李卫国还能风头盖过爹爹？
他那个笨样子，能做点啥出来？
“桐乡有个杨树浜，前些日子李卫国领桐乡兵马在这个地方跟一千多倭寇遭遇了……”
“啥？”戚瑶大吃一惊：“那，那他没啥事儿吧！？”
嘉兴兵马一向羸弱，虽说李卫国一直在整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