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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9章

乱清-第1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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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大久保利通慢吞吞的说道,“对关逸轩来说,‘南向’的同时‘东向’,较之远渡重洋、出兵美国、对阵邦联,哪个更‘险’一些?”

    “这……”西乡从道滞了一滞,“还真不好说……”

    “还有,”大久保利通面色凝重,“较之将一个女人推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呢?哪个更‘险’一些?”

    “这……”

    “还有,放着一个二品的总兵不做,只带了几百人,身入危城,去做一个七品的县令,独对洪杨的数万大军?”

    西乡从道明白大久保的意思了,“大久保君是说”

    大久保利通一字一顿,“我从没有见过现实中也好,考诸于史也好如关逸轩般酷嗜行险之人!”

    顿一顿,“而且,他之行险,专挑险绝、僻绝之路走!其险、其僻到了你根本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条路在的地步!”

    再一顿,“可是,每一次,居然都给他走通了!”

    西乡从道习惯性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没说出啥来。

    “还不止以上这些”

    顿一顿,大久保利通说道,“还有,圣母皇太后出居天津,回来的时候,穆宗驾崩了!两宫撤帘了!洪绪皇帝践祚了!太诡异了!”

    再一顿,“这期间,不晓得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永不为外人所知之事?”

    说到这儿,透一口长气,“一句话险绝!僻绝!”

    一向胆大包天的西乡从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大久保君,你说的,怪渗人的……”

    “照我看来,”大久保利通说道,“这些险绝、僻绝的路都走通了,总有些侥天之幸在的,关逸轩如果总是如此行事,总有失足跌下悬崖的一天”

    顿一顿,“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目下,他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种行事的方式,你如何确保,他不会铤而走险,‘南向’的同时‘东向’呢?”

    “这……”

    西乡从道滞了滞,咬了咬牙,“说不定,这一回,他就没那么幸运了就要跌下悬崖了!”

    “即便如此,”大久保利通说道,“便宜的,也只是法国一家啊!”

    顿一顿,“也许……还有幕府。”

    就是说,中国、萨摩两败俱伤,法国渔翁得利这不必说了;而在萨摩为中国所阻的情况下,幕府亦说不定能够保的住。

    也就是说,中国可能为同时“南向”、“东向”付出惨重代价,但是,只要中国“东向”,萨摩就讨不了好去。

    娘的,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这么回事儿!

    郁闷啊!

    “那……”西乡从道闷闷的问道,“咱们该何去何从呢?”

    大久保利通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让我再好好儿想一想或者,看看形势发展,再说吧!”

    如此说来,大村的“缓兵之计”,不还是得逞了?

    西乡从道很不甘心的盯了那份电报一眼,想起个事儿来,说道:

    “大久保君,大村最后那两段话,你又怎么看呢?”

    “大村最后那两段话”,大致是这么说的:

    目下的幕府,确实是暮气沉沉,也确有改革的必要,事实上,俺们也一直在通过不同的渠道,督促幕府,加快改革的步伐。

    可是,“加快”固然应该,但像长州藩和萨摩藩的那种快法儿,行之长、萨一隅、一藩则可,行之日本全国,就太快了!快到日本无法承受!

    日本大小两百多个藩国,彼此的差异很大,有的差异,用“天悬地隔”来形容,亦不为过,这就像一支行进中的队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身强力壮的,有体弱多病的,突然间,要求所有人都按照身体最强壮的两个成年男子的最大速度狂奔起来请老兄想一想,会发生什么?”

    如是,以俺之见,这支队伍日本,必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老兄亟亟之“新日本”,并不会出现;幕府倒台之后,出现的,只会是“新战国”!

    则战乱连年,伊于胡底?

    愚以为,日本的改革,须在承受范围之内,循序渐进,万万不敢贪快啊!

    若有人一定要揠苗助长,为了日本的根本利益,只好“芝兰当道,不得不锄”了!

    *

第四十九章 披肝沥胆,斩头洒血,一往无前,何计其余?() 
    “芝兰当道,不得不锄”云云,当然是严重的威胁,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西乡君,”大久保利通轻轻一声冷笑,“你以为,这些话,是大村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只不过是在‘秉承上意’?”

    西乡从道不假思索,“自然是在‘秉承上意’!——这是关逸轩的意思!不然,大村自己……不然的话,他之前在长州藩做的那些事情,改这个,改那个,又该怎么说呢?——可从来没听大村说过‘只能行之于长州一隅’啊!”

    顿一顿,“哼!不能这么快就‘打倒昨日之我’吧?”

    “对了!”大久保利通说道,“这都是关逸轩的意思!大村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只好……‘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顿一顿,“那么,我请你想一想,关逸轩一个中国人,对日本的‘根本利益’,如此上心,所为何来?——对日本的‘根本利益’,他一个中国人,倒比我们日本人自个儿,更加尽心竭力?说的通吗?”

    西乡从道想了一想,“确实说不通!”

    顿一顿,“嗯,所以,这些话,不过是换一个方式,来吓唬咱们,叫咱们打消‘倒幕’的念头罢了!”

    “正是如此!”

    “可是,”西乡从道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大久保君,你确定,呃,幕府倒台之后,日本真的不会变成……呃,这那个,‘新战国’吗?”

    大久保利通看了西乡从道一眼,“西乡君还是不放心啊!”

    西乡从道脸上微微一红,没说什么——这就等于默认了。

    “西乡君不放心,我是可以理解的,”大久保利通说道,“这些话,乍看上去,确实颇有道理——”

    顿一顿,“可是,相较于不放心,西乡君更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啊!”

    西乡从道嗫嚅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啥来。

    “幕府倒台之后,”大久保利通说道,“一定会有‘保幕’的藩国不承认新政府的权威,起兵叛乱,这是不消说的,可是,这就意味着日本变成了‘新战国’吗?”

    顿一顿,“目下,长州藩已经是不在了的;西乡君,我问你,在战场上,日本还有哪一个藩国的军队,能够同你西乡君带领的萨摩军争雄呢?”

    西乡从道雄心大起,“没有!在日本,萨摩军是无敌的!这一层,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再问你,”大久保利通说道,“对阵‘保幕’藩国中之最强悍者——譬如会津藩,你需要多久才能够取胜呢?需要‘战乱连年’吗?”

    “不需要!”西乡从道大声说道,“即便是会津藩——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一定可以把松平容保彻底打垮!”

    松平容保,会津藩藩主。

    “既如此,”大久保利通说道,“又何来什么‘伊于胡底’呢?”

    “对!”

    “将来的事情,哪个也不能说死了,”大久保利通说道,“若说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方可以动手做事,那就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了!”

    顿一顿,“我辈行事,但知大义之所在,便披肝沥胆,斩头洒血,一往无前,何计其余?”

    西乡从道热血沸腾,高声说道:“是!原该如此!大久保君以大义相责,我受教了!”

    “只不过,”大久保利通轻轻叹了口气,“大事若成,有两个条件,不可或缺——第一,以天皇陛下为号召;第二,不能有强有力的外来干涉。”

    西乡从道一呆:啊?

    呃,第一,天皇陛下目下不在国内,更不在咱们自己手上——天皇陛下正正在对头手上啊!第二,方才讲了这么一大篇儿,不就是无法确定有没有“强有力的外来干涉”吗?

    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西乡从道不由大为丧气,嘟囔着说道,“大久保君,你这不是废……你这不是揉搓人嘛!”

    大久保利通微微一笑,“事在人为!”

    正要说了下去,敲门声“咚咚咚”的响了起来,声音急促,门外人喊,“大久保君!大久保君!”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从道都怔了一怔,西乡从道说了声,“是大山岩!”然后转头看向大久保,意思是,要开门吗?

    大久保利通点了点头。

    西乡从道一打开房门,来人便挟风带雨的迈了进来,险些和他撞了个满怀。

    来人连忙止步,歉然说道,“大久保君,不好意思……啊,原来是吉之助啊!你也在啊!”

    “吉之助”是西乡从道的“本名”,也即“小名”;能够当面以“小名”称呼,则来者和西乡从道的关系,一定是非常亲密的了。

    是的,这位叫大山岩的,是西乡从道的堂兄。

    咦,有点儿奇怪啊:一个姓“大山”,一个姓“西乡”,咋“堂”起来的涅?

    是这样子滴:

    大山岩的父亲大山八纲昌,生父为萨摩藩士西乡隆充——就是说,本姓“西乡”;大山八纲昌娶另一位萨摩藩士大山纲毅之女为妻,而大山纲毅无子,为继承大山的家产,大山八纲昌便由“西乡”易姓“大山”——就是说,做了岳父的继子。

    在血缘上,西乡隆充是西乡从道和大山岩的共同的祖父。

    大山岩仅比西乡从道大半岁,兄弟俩一般年轻,不过,如西乡从道已挂上了“海军兴隆用挂”的头衔,大山岩的头衔则是“炮兵兴隆用挂”——不但是萨摩藩炮兵的负责人,而且,协助大久保利通管理整个陆军。

    就是说,这一对堂兄弟,分管萨摩藩的海、陆军,正经是大久保利通在军务上的左右手了。

    还有,西乡从道之出任“海军兴隆用挂”,得力于大久保利通的“超擢”,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战绩的支持;而大山岩,虽然年轻,但于炮兵一道,却已是萨摩藩的绝对权威,他做“炮兵兴隆用挂”,没有人不服气的。

    大山八纲昌本就是炮术专家,大山岩家学渊源,后又拜幕臣江川英龙为师,学习西洋火炮的射击技术,更是青出于蓝。萨英战争中,击中英军旗舰、重伤英舰长的,就是大山岩主持的炮位。战后,鹿儿岛一役立下头功的大山岩,被提升为炮兵队长;大久保利通全面主持藩政,进一步将之擢为“炮兵兴隆用挂”。

    另外,大山岩还是一个出色的火炮工程师,他设计的一百二十毫米臼炮和四斤(日制)山炮,轻便灵活而火力凶猛,成为萨摩藩陆军的主力火炮,这两种火炮,军中以其本名“弥之助”昵称为“弥助炮”。

    略略啰嗦两句:

    原时空,大山岩后来成为日军最早的元帅,日俄战争的陆路部分,就是他打赢的;另外,萨英战争鹿儿岛一役,替大山岩搬运炮弹的两个助手,一个叫做山本权兵卫,后来号称“日本海军之父”;还有一个,叫做东乡平八郎,后来则号称“日本海军军神”——日俄战争的海路部分,就是这个东乡平八郎打赢的。

    大山岩虽然牛掰,但是性格温和,甚至有点儿迟钝,且白面无须,洵洵儒雅,同相貌粗豪、意气飞扬的西乡从道,虽是同一个爷爷,可是,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而西乡从道对这个只大他半岁的堂兄,也没有任何尊重的态度——打小儿,西乡从道就欺负大山岩欺负惯了的。

    没等大山岩解下蓑衣,西乡从道便猛一拍大山岩的肩膀,“啪”一下,水珠四溅:

    “弥之助!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是不是你那个叫秋子的小娘儿们钻到这个屋子来了?可是,我没见着啊?”

    大山岩微微涨红了脸,“吉之助!……嗐,没空儿和你瞎开玩笑!”

    说罢,解下蓑衣,挂好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来:

    “大久保君,这是小松家老刚刚送给我的,说是……呃,关逸轩写给主公的亲笔信!”

    *

第五十章 泰山压顶() 
大久保利通眼中倏然精光大盛,西乡从道更是失声叫道,“什么?!”

    可是没有想到!

    大久保利通接过那沓纸张,匆匆一瞥,只见字迹颇为潦草,写信之人,落笔之时,必定十分仓促,不由微微一怔,略一细辨,很熟悉——是小松带刀的字迹。

    “抄件?”

    大山岩点点头,“是!”

    顿一顿,有些艰难的说道,“小松家老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呃,没有信封……没有封缄。”

    言下之意:我是不小心瞄了几眼,可是,不能怪我啊!如此重要的一封信,小松家老居然不加封缄……真不能怪我啊!

    西乡从道舔了一下嘴唇,嘟囔了一句,“怎么会是小松家老呢……”

    大久保利通当然不会去追究大山岩是否“瞄了几眼”,也没接西乡从道的话头,屋内的灯光,已经有些昏暗了,他移过煤油灯,调整旋钮,待光芒略略的亮了些后,坐了下来,细细的看了起来。

    信件虽不算很长,但小松带刀抄录之时,因为比较仓促,字体比较的大,抄了好几张纸,而大久保利通看到第二张纸的时候,脸色便开始变了。

    西乡从道和大山岩不错眼的盯着,都留意到了大久保利通的异样:眉心微微跳动,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哥儿俩都是站着,从他们的角度,其实看不清微微垂首的大久保利通的神情,但在摇曳不定的煤油灯的光芒的映照下,大久保利通五官的阴影,显得异常浓重,那副模样,竟有些……狰狞了。

    还有,搁在桌子上、不持信的右手,时不时的捏一捏拳头——不是那种有意识的、有力量的握拳,而是下意识的、略有些……神经质的。

    大久保利通看大村益次郎的信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只不过目光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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