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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乱清-第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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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奇怪的?”善娘说道,“第一,我是个女人——古往今来,你见过女人抛头露面进献这种丸药的吗?第二,‘春水社’是什么?拜天主的!圣上最讨厌的,就是洋人和我们这种人了!晓得了我的真实身份,不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不把我抓起来就好了,还会服用我进的丸药?”

    顿一顿,“而你们‘云府’嘛……嗯,‘求子’什么的,整个越南,不就你们柳杏圣母最最灵验吗?其余的,还用我多说吗?”

    “嗯,这倒也是……”武光青沉吟着,“如此说来,这件事情,你还真用的着我呢!”

    顿一顿,“不过,这样的丸药,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怎么,你在宫里头有熟人?”

    “当然,”善娘说道,“不然的话,咱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儿?——跟你说吧,乾成殿总管杨义,与我有旧,我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什么都安排好了!”

    武光青大为意外,“杨义?那可是圣上身边第一个红人儿!居然……与你‘有旧’?”

    “是啊!”

    “嘿嘿!”武光青坏笑着,“幸好,他是个太监!不然,我这份儿飞醋,可就吃的大喽!”

    “你尽管吃!”善娘笑道,“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不管‘上头’赏赐下来多少好处,我一个、你一个、杨总管一个,我们三人,三一三十一!醋你尽管吃,就吃一水缸也无妨的,‘大富贵’嘛,你只能拿自己的那一份儿,可不许多吃多占哟!”

    ……

    武光青拿到“赤灶丸”后,果然如善娘所说,拿一个与他“有旧”的女善信“身体力行”了一番,这个女善信,便属于善娘说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那一种,然而武光青只不过服了一粒“赤灶丸”,便威不可当,到了后来,女善信“婉转哀鸣”,几乎无法承受,武光青不由对“赤灶丸”信心大起。

    于是,又同善娘一起,琢磨出一套说辞,什么“陛下精源之厚,远过常人!只是圣天子天禀异常,精源之幽深,亦远过于常人,犹如潜龙在渊,等闲不肯现身,如以药石之力,激动这条潜龙,使之一跃而出,则其行云布雨之能,也是远过于常人!龙战于野,乃至飞龙在天,都不在话下!”

    然后,带了药丸,南下顺化,来寻杨义。

    到了顺化,确如善娘所说,“什么都安排好了”,武光青很顺利的和杨义接上了头,很顺利的进了宫,觐见了嗣德王,然后轻轻松松的,就叫嗣德王相信了他那套“精源幽深”“潜龙在渊”的鬼话,并开始服用“赤灶丸”。

    *

    *

    武光青边哭边说,竹筒倒豆子一般,而且,审问人员叫他从头到尾反复了好几次,细节都没有出入,不像是假的,因此,暂时没有对他动刑。

    接下里,提审整个事件中最关键的一个角色——杨义。

    杨义一进审讯室,便放声大哭,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已驾崩了的“圣上”,审问人员相互以目:这个戏,真的是做的很足的了!

    杨义哭的语不成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最后,审问人员不耐烦了,大声喝止,杨义尤呜呜咽咽,一副“不能自己”的样子,主审的大喝“给我打”,杨义挨了一鞭子,一声惨叫,这才算“止哀”了。

    好了,开始正式做供。

    杨义说,他与善娘,确实“有旧”——善娘是他一个幼时朋友的女儿,那朋友临终之前,托他照应独女,他答应了,不过,彼此来往,也不算多,自从善娘入了教,又长居北圻,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前些日子,善娘突然来找他,说是有法子治好圣上“精竭”的大恙,他觉得,善娘说的“精渊幽深”、“潜龙在渊”什么的,听起来很有道理;对“求子”最灵的“云府”,又一向很有信心,这才答应了善娘,向圣上推荐武光青。

    大人们,俺对陛下忠心耿耿,一门心思,都是为了陛下好,无论如何,不能有任何对陛下不利的企图啊!搞成目下不可收拾的局面,根本是当初逆料之不及啊!

    杨义的戏,虽然做的很足,供词却早早就露了破绽:

    “精渊幽深”、“潜龙在渊”那一套,是武光青想出来的,虽然善娘也出了些主意,不过是拾遗补缺,而善娘向杨义“推荐”武光青,却是在此之前——那个时候,善娘还没有去找武光青说“大富贵”的事情,那么,杨义又怎么晓得“精渊幽深”、“潜龙在渊”这一套的呢?

    事到如今,还在饰词狡辩?

    好,暂且不废话了——

    大刑伺候!

    *

第三零六章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颇出意料的是,这个杨义,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是颇为硬气,三木之下,惨叫不绝,尿都遗出来了,也只肯承认:

    善娘来找他的时候,确实没有说过什么“精渊幽深”、“潜龙在渊”一类的话——那个时候,他就晓得,“赤灶丸”其实就是一种春药。

    可是,杨义说:这七、八年来,内忧外患,国势日下,我就没有看过圣上露过几天笑脸的——唉,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我想着,“赤灶丸”能不能有助于圣上诞育皇嗣,且不去说它,至少,可以叫圣上在女人身上散一散心,这个,也算是……“为圣主分忧”了吧?

    主审官冷笑:你还真能替自己脸上贴金!进献春药,居然叫做“为圣主分忧”?如是,古往今来,天底下就没有倖佞了!好,这一层,暂且按下不说,说说你的“见死不救”——怎么,这就是你的赤胆忠心?

    哎呀,大人,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进入内寝的时候,我是真以为圣上已经驾崩了啊!——那张御榻极大,且摆在地台之上,彼时,圣上又是倚靠在榻背上的,呃,这个,不比几位娘娘也在御榻之上,彼时,我和瑞国公,距离圣上,其实多少是有一段距离的,有些细节,看不清楚,也是有的……

    矫诏呢?!

    矫诏?呃,这个,这个,呃……唉,我是这样想的,圣上无嗣,瑞国公既是圣上唯一的养子,自然就是圣心默定的“太子”了!圣上驾崩,“太子”继位,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圣上发病,口不能言,如果……如果他能说话的话……呃,一定会说“传位于瑞国公”吧?我只是……只是揣摩圣上的心意罢了!唉,我跟了圣上这许多年,圣上的心意,我还是了解的……

    还有,我想着,对于继位的人选,圣上若没有留下明确的遗言的话,保不齐,这张宝座,就会你争来、我争去的,保不齐,国家就此乱了套!目下……呃,正是“多事之秋”,这个……乱上加乱的,不大好吧?呃,我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啊……

    难为你还晓得“为国家社稷着想”啊!——哎,如果你不是个太监,是不是该像胡威一样,请你去做大学士呢?

    呃,这个……

    好吧,看来你“为国家社稷着想”的太多了些,脑子晕的太厉害了些,一副夹棍,不足以叫你完全清醒过来,咱们换些花样吧!

    ……

    各种“花样翻新”,没完没了,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终于,血肉模糊、几已不成人形的杨义,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

    *

    事实上,杨义与善娘,并没有什么“旧”——他们俩,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真正与他“有旧”的,是阮景祥——法兴洋行的买办、春水社的“大护法”。

    大约五年前,《壬戌和约》签署之后,杨义就做了阮景祥的线人,向阮通报各种宫闱秘闻,所为呢,则无外乎一个“钱”字。

    不过,杨义、阮景祥是从来不直接见面的,阮景祥的要求,杨义的情报,都通过中间人传递,支付给杨义的报酬,也通过中间人转交。

    杨、阮的身份都很敏感——一个是嗣德王的近侍、乾成殿的总管,一个是法兴洋行的买办、众所周知的富浪沙在沱灢的“代理人”,杨、阮如果直接见面,一个不慎,落入旁人的眼中,必然引起严重的怀疑。

    同时,杨义虽然明知阮景祥和法国人的特殊关系,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他出售的“秘闻”,阮景祥到底拿它们派了什么用场呢?

    虽然,杨义心知肚明,这些情报,最后必然都汇总到了西贡的交趾支那总督府,可是,只要不挑明了,他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从阮景祥那儿拿钱。

    几年来,杨义一直只是为阮景祥搜集各种“宫闱秘闻”,并没有为他做过别的什么事情,阮景祥也没有提过什么额外的要求,但自从“钦使护卫团”抵越之后,中、法矛盾愈演愈烈,情况发生了变化。

    阮景祥方面,不止一次暗示,杨义如果可以协助法国人,如拉格朗迪埃尔所说的,“请越南国王早一些去和父亲、祖父、曾祖父会面”,他将得到一笔巨额酬金——一生享用不尽!同时,法国人将保证杨义余生的安全——事后,他可以移居西贡,乃至法国。

    一开始,杨义是坚拒的,并表示若阮景祥坚持这样的要求,大家就一拍两散;若逼得急了,他就向嗣德王出首——他服侍了圣上几十年,主仆情分十分深厚,圣上又一向宽宏大量,未必就会要了他的脑袋。

    阮景祥只索罢了。

    后来,法国援军大举开到,阮景祥变更了要求:

    不必杨义亲手“谋弑”,他只要协助向嗣德王进贡“赤灶丸”就好了;嗣德王服用“赤灶丸”之后,万一有什么“不讳之事”,杨义要力挺瑞国公,助其顺利登基,如此,他就有了“定策之功”,瑞国公继位之后,将倚他为左右手,他获得的好处,可就远不止于之前说的“巨额酬金”了!

    操纵朝政,“贿遗珍宝,四面而至”,甚至,裂土分茅,封公封侯,都不在话下了!

    杨义终于心动了。

    一来,法军兵力雄厚,杨义认为,法国必胜,清国必败,嗣德王这张宝座,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了,“主仆情分”再厚,也不必替“主”陪葬啊。

    二来,对他来说,阮景祥的新要求,风险较低而收益奇高——

    圣上如果“马上风”挂掉了,进贡春药的人,当然是有责任的,不过,第一,这毕竟是“无心之失”,不能等同于“谋弑”;第二,这个春药,毕竟不是俺进贡的,俺顶多只是个“中间人”嘛!

    再者说了,瑞国公继位之后,谁还会来追究俺这个“定策功臣”的责任呢?

    收益呢?

    “操纵朝政”、“裂土分茅”——

    哎哟我滴神啊!

    “巨额酬金”神马的,都不算什么了!——大权在握,金子、银子还不是滚滚而来?

    那句话咋说的,哦,“贿遗珍宝,四面而至”!

    好!这个险,值得冒!

    就这样,武光青进了宫,“赤灶丸”进了嗣德王的肚子。

    胡威的“入伙”,也是杨义拉进来的。

    杨义和胡威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他私下底对胡威说:

    圣上的身子骨儿,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唉!真叫人担心啊!万一有“不讳之事”,将军手握重兵,何去何从呢?

    这……

    杨义:瑞国公是圣上唯一的养子,本就该承继大统的,且聪睿仁孝,天下人都是晓得的!还有,这个……嗯,“国赖长君”!如果将军拥立瑞国公继位,就是……“定策首功”!新君登基之后,将军除了“赞襄政务”之外,我看,做个“首辅”——勤政殿大学士,都是应该的!

    啊?

    胡威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踌躇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呃,那……我们该如何“拥立”瑞国公呢?

    杨义: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便定下了“大事一出,即传应和公、太平公等亲富宗室、重臣入宫,紧接着关闭宫门,隔绝内外,决疑定策”之“大计”。

    杨义说,他和胡威谋定之后,通知了阮景祥方面,不过,这些事情——包括进贡“赤灶丸”在内,瑞国公都没有直接参与;富浪沙那边儿,应该有人直接和瑞国公联系,至于怎么联系的,“赤灶丸”的来历、他和胡威的“大计”,瑞国公又知道多少,就真的说不好了。

    这份口供,反复勘磨而来,应该是可信的——杨义明显不会将什么罪责都自个儿扛了下来,拼得一身剐,也要替瑞国公和一众亲法宗室、大臣开脱,之前的熬刑,是为了替他自己开脱,保他自己的性命。

    不过,对于这份口供,有人满意,乃至如释重负,有人却不大满意。

    满意的是阮知方,不满意的是唐景崧。

    唐景崧的计划,是将这个案子往“谋弑”上头扯,借此兴起大狱,将越南宗室、政府中亲法的势力,一网打尽——“矫诏”虽然也算“大逆”,但远不及“谋弑”来的严重,未必可据此借此兴起大狱,瓜连蔓抄,“一网打尽”。

    更何况,这个“矫诏”,严格说起来,只是杨义和瑞国公两个人的事儿,连奉诏入宫的应和公、太平公等人,都可以说是上了杨义和瑞国公的当呢?

    谋弑——

    唉,照杨义的供词,这个“谋弑”,除了他自个儿,只能扯上法国人和阮景祥、善娘等“春水社”的人——连胡威都不一定扯得上呢!

    这,意思就不大了。

    法国主使谋杀越南国王,如果坐实了,国际舆论自然大大不利于法国,可是,阮景祥、善娘不到案,单凭杨义的一面之词,是没有法子“坐实”的,中国拿法国主使谋杀越南国王做文章,法国是绝不会承认的,反会说“屈打成招”、“纯属污蔑”云云,在国际舆论战上,中国不见得能占法国多少便宜。

    而在中国打败法国之前,阮景祥、善娘在法军庇护之下,是到不了案的。

    咋办呢?

    继续“勘磨”杨义,逼他攀诬瑞国公?

    或者,直接“勘磨”瑞国公,叫他自承“谋弑”?

    *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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