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舞九霄-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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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侍卫们连夜搜捕，终于在拂晓之时，将仇吴二人堵住。
仇老二和吴刚哪敢暴露身份，用衣衫将头蒙住，搏命厮杀。
最终，付出了仇老二一条胳臂吴刚一只眼睛的代价，这才好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翻墙逃出国公府。
天光未明，仇吴二人夺路狂奔，侍卫们连追了数条街道愣没追上，回府后，被府内统领好一阵痛骂。
国公姓何，是上代修皇传位时钦点的老臣，是修国的一等公卿，文臣领袖。
即便是现任修皇，对其也是礼遇有加。
何国公盛怒，责令侍卫即时起，全城盘查。
如果不是因为灵堂上的及时相认，就凭袁谅和温柔在国公府的所做所为，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何国公活剐了这对少年男女。
一番询问，温柔和袁谅这才知道，棺木之内躺的是何国公最为宠爱的一个幼孙。
据说这孩子天分极高，不满周岁即可识字读书，三岁即可翻经阅典，端的是聪颖异常。
就连修皇都对这孩子颇为喜欢，甚至还让太师时不时到国公府为其解惑。
只是天妒英才，这孩子四岁起无端端生了一场怪病，之后就日渐消瘦。
何国公为此煞费苦心，在三国之中遍寻名医，结果无论太医院还是江湖郎中，全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小幼孙形销骨立。
直到前几日，何国公带着奄奄一息的小幼孙前去观看三国战奴的最终对决。
在看台上，这孩子终是没有挺过来。
何国公悲痛欲绝，连最终决斗也没有看，皇宴也没有参加，直接离座而去。
修皇听闻，亦是感到万分遗憾。
“要不是看在这孩子对你极为仰慕的份上，哪怕有小柔在，你也是活罪难逃…”
袁谅觉得意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利用的遗骸，生前居然是自己的拥趸。
念及于此，他觉得心里堵！
愧疚、难过、惊讶、无奈、愤怒，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袁谅当即讨来香烛，对着盖好了棺盖的棺木，肃穆静立，虔诚一拜，二拜，三拜。
何国公冷眼看着，不为所动，但心中怒火还是因此消减了一些，对袁谅依旧一脸寒霜。
府上侍卫始终面带不善，看得袁谅眼神躲闪，难堪至极。
袁谅想起血色小人从遗骸身上汲走的那些金色光芒，心虚不已。
虽说不是自己所为，但毕竟自己因此得了好处，心理上还是有些膈应。
幸亏当时温柔处于昏迷状态，一无所知，否则一旦说破此事，简直不知道如何收场。
袁谅觉得理亏，不时就跑去添点香油，更是从侍女手上抢来一摞纸钱，小心翼翼的焚烧，口中念念有词。
府内侍卫们只当是他诚心悔过，之后看他的眼神倒是少了几分怒意。
袁谅不好声张，知趣的陪在温柔旁边，当个闷葫芦。
随后，温柔把自己的遭遇向何国公做了一番阐述，还重点提及袁谅，言辞中多有敬意。
何国公怒意难消，本想就这么将袁谅撵出府去，眼不见为净。
但见温柔伤重气弱，当即唤来府内最好的医官为温柔诊治，附带也给袁谅做了点包扎。
“今夜多亏你了。”
温柔靠在床榻上，显得十分虚弱，看着端坐在旁的袁谅，轻声说道。
“我大舅派人去通知我家里人了，回头我温家一定不会亏待你。”
袁谅没吭气，默默点头。
“对了，说到康复，你怎么会复原得这么快，难道你真是不死之身？”
温柔见袁谅身上裹满了纱布，但整个人神完气足，丝毫不像之前中过那么多暗器的样子，好奇不已。
袁谅苦笑，他哪里知道这个答案。
所谓的不死，全是靠那个让人痛不欲生的祭坛换来的，多半也跟血色童子有关。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在那个祭坛上躺了七八回，每次醒来之后，身体的复原就特别神速。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可能透露。
“我不清楚，可能是我命硬吧。”
袁谅见温柔目光闪烁，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赶紧把话题扯到对方的遭遇上。
“莫非你真是身怀重宝，而且是极不寻常的那种？”
温柔之前见识过袁谅的思辨能力，对此询问倒也不奇怪，微微点头道。
“是麒麟草，为此我温家花了五百八十七万两黄金，就连我也差点为此丧命。”
袁谅当场愣住，想过那个长条盒子值钱，但没想会这么值钱。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答应那一万两银票，现在再来谈报酬，是不是可以再多加一些？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了那么一下，他就掐断了思想的火花。
袁谅觉得自己冒出这种想法大为不妥，完全是一副坐地起价的丑陋嘴脸。
任何交易前，怎么狮子大开口都不为过，谈的是价，还的是钱。
但一旦敲定，双方认可，那就应该充分遵守，这是交易的基本操守。
如果因为知道对方身家殷实就坐地起价，那这已经不是违背操守，而是违背人性。
袁谅自认操守尚在！
但在那么一愣神的时间里，他清楚的感到，自己有过强烈的挣扎。
袁谅真心觉得，像温柔这种豪门子女，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为了一口晚饭玩命的艰难。
想起在战奴营中那几年的潦倒，想起自己为了六两二钱医药费头痛，他开始痛恨自己当时答应得太爽快。
虽说自己的确是背着温柔擅闯国公府，但那纯粹是权宜之计，如果没有偶遇一群夜行人追杀温柔，说不定就没有后面什么事。
更何况，自己还因此遇到了晋国公主派来的杀手…
“等一下。”
袁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当时温家小妞说出一万两的时候，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仇老二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还价…”
他有点兴奋，关于答应自己的酬劳数目，似乎不是没有谈的可能。
因为自己还根本没有答应对方的出价！
袁谅心情突然间大好，眼睛越来越亮，原来自己还没有和财富擦肩而过。
“喂，你怎么了。”
温柔见袁谅有些发呆，发现少年眼神中又开始浮现那种市侩贪婪的神色，不禁娥眉微皱，心里原本消失的厌弃顿时又强烈起来。
袁谅正犹豫怎么开口提探这个问题，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柔和袁谅抬头看去，发现门口来了一个手持蛇杖的白发老妪，身后跟着几个牛高马大的侍卫。
“樊姨。”
温柔见到老妪，立刻面露喜色。
“小姐，老身来迟了。”
袁谅见温柔家有人到来，立即站起身来让到一边。
那老妪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温柔跟前，头也不抬，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拍到袁谅手里。
“今夜之事我已听闻，多谢，你可以走了。”
老妪面容阴骘，声音森冷，态度恶劣，袁谅当即就浓眉紧皱。
“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难道就是大家族温家的风骨？”
见袁谅没有离去，樊姓老妪哼了一声，别过头来，沉声问道。
“拿了报酬还不走，是嫌少吗？”
“对，温小姐说过给我一万两作为救她的酬劳，但我并没有答应。”
袁谅大声回答，根本不在意老妪眼中的轻蔑，当着老妪的面，头也不抬的一张一张的清点起银票来。
“温小姐贤淑得体，您一看又是位高权重，现在我想…”
他本来还纠结是不是要和温柔谈谈，谈的好最好，谈不好也就算了，不至于为了谈钱把底线丢了。
袁谅早点清了手里的银票，正好一万两，按说也没太大问题。
问题是，自从这个老妪一进门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幅打发叫花子的口气。
且不说钱的事，态度上哪怕你假装客气一点也行。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敲上一笔简直就是侮辱底线。
袁谅伸出五个手指比划了一下，朗声说道。
“我拼命救了温小姐，弄得一身是伤，五万两这个价格应该很合理吧。”
……
晋国驿馆内，仇老二和吴刚二人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浑身是血。
在他们面前，是一脸铁青的晋国公主西门水香。
“你们两个六品力士，居然连一个五品的小畜生都杀不了，还有脸回来。”
“居然还差点给我招惹修国的国公府，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西门水香一身蓝色锦缎修身长裙，饱满婀娜的身姿令人流连忘返，只是此时因为一口怒气难消，胸前起伏，更显伟岸。
“简直就是两个废物。”
骂完之后，美艳公主快步走上前来，冲着仇老二和吴刚就是两个耳光，打得二人嘴角立即浸血。
西门水香仍觉得不解气，正欲左右开弓，一个声音传来。
“够了。”
正堂之内，太师椅上一个中年文士看向仇吴二人，淡淡说道。
“他们两个不宜露面了，毕竟是国公府，一旦被人认出，恐引来不必要的两国争端。”
西门水香冷哼一声，狠狠道。
“那个小畜生，坏我父皇大事，害得我被父皇好一阵责骂，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本宫遴选的战奴，他若不死，本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西门水香忽然换上一脸笑容，对中年文士拱手一礼，柔声道。
“庞仙师，这些力士都靠不住，一切就有劳您的师弟了。”
中年文士也不搭话，站起身来缓步走出门去。
路过仇吴二人身边时，伸出一根手指在两人脖子上轻轻一划，淡然道。
“凡人，蝼蚁耳。”
说完，中年文士迈步走出房门，身后，只见仇吴二人脑袋一偏。
人头落地！
第13章 我快饿死了（）
“大胆！”
老妪身旁的侍卫怒目相向，分明看出了袁谅是在讥讽老妪之前的态度，立即站上前来将他围住。
樊姓老妪万万没想到少年居然敢顶撞她，更想不到少年还来了个狮子大开口，当即脸色一沉。
袁谅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去和一帮人瞪眼睛，只是微微一笑，望向床榻上的温柔。
“温小姐，不知道我现在提出这个条件，是否过分？”
温柔伸手拉了拉老妪的袖子，一双秀眉也是紧紧皱起，少年的市侩她是不喜欢的，但救命之事却货真价实。
最终，温柔轻叹一声，冲老妪点了点头。
“给他。”
樊姓老妪皱着眉头，眯眼看了一会儿袁谅，从怀里又摸出一沓银票拍进袁谅手中，冷笑一声道。
“送他出去。”
老妪轻轻一掌拍来，袁谅却觉得手中猛地一沉，顿时手心发麻，老妪力气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难道这老太婆是个高阶力士？”
袁谅惊讶的看着老妪，不过老妪已经转身过去，只留下个高大却有些佝偻的背影。
他很快检查了一遍银票，发现数目无误后，这才将银票揣入怀中，然后转身离去。
待到袁谅离开，温柔这才开口急道。
“樊姨，你这是为何啊，袁谅救了我的命，你不该如此对他。”
“柔丫头，他救了你，我也给了报酬，但他不知足，温家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温柔虽说厌烦袁谅的那种市侩表情，但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袁谅被别人厌弃又是另一回事。
刚才见到老妪轻轻拍了一掌，温柔心知不妙，但老妪态度强硬，她也颇有些也无可奈何。
温柔幽幽一叹，诸多感怀，尽付无言。
袁谅在温家侍卫的带领下出了国公府，一边揉着发麻的手掌，一边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记和温柔打招呼。
但转念一想，客气那么多干嘛？
救命，拿钱，天公地道！
……
辰时已过，光华城中，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
袁谅的心情不错，光天化日之下，他不相信在戒备森严的街上，晋国公主敢派杀手直接跑来刺杀他。
“昨天过得可够漫长的。”
袁谅在街道上漫步，甚至还辨认出有几条街道是昨晚逃命时跑过的，白天的光景和夜里不同，商贾云集，行人如潮。
但很快，在充分回味了一夜的折腾和怀揣银票的美好之后，他发现自己遇到了难题。
虽说自己手里凭空捏着六万两的银票巨款，但根本没法消费。
每张银票面额是五百两，但对于一般的店铺，每天的买卖营收顶多也就是二三十两，根本找不开。
等到了装饰富丽堂皇的酒楼，一打听，吃个炒饭都要一百多两，他又哪里舍得。
袁谅顿时犯了难，他忽然想起一个叫亚当斯的穷小子来。
但问题是，光华城的人都很现实，没有赊账的做派，这让他突然陷入了两难。
身上的衣服倒是在国公府换下了，否则就那一身又破又烂浑身血渍的衣服，估计没有哪个巡城卫兵会放过他。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从上午一直逛到了下午，袁谅饿得眼冒金星。
袁谅盘腿坐在一个大柳树下，又气又饿，暗暗诅咒，偌大的光华城，他愣是没有找到一个钱庄可以把银票换成碎银。
到最后实在感觉饿得不行了，困意袭来，于是倒头靠在柳树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袁谅感觉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睁开眼一看，居然是两条体型颇大的黄狗正把头靠在自己腿上睡觉，弄得他直痒痒。
见到袁谅惊醒，两条黄狗顿时也翻身爬起，一前一后把袁谅围住，呲牙咧嘴的哼哼不已，似乎对少年吵醒了自己感到强烈不满。
“嘿。。。这狗居然还对我不满？”
袁谅定睛看去，两条大黄狗身上的毛皮脏得不成样子，一看就是两条没有主人家的流浪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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