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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修真-师姐的剑-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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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不喝一口,永远不会知道。甚至没有喝完过一次,也不能够知道。

    白允浪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指叶清欢。不由就郑重了起来,

    “杨夕,你既然出身大行王朝,该当听过一句民谚。羊儿养得太肥,招来了狼,只有去怪狼,断没有怪那喂羊的。”

    杨夕凝眉:“狼是畜生,怪它何用?只有打死而已。怪就怪,那喂羊的太弱,打不死狼!”

    杨夕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口酒入喉,火辣辣流过心肺,烧到肚肠。辣得杨夕直吐舌头,一只爪子拼命扇:“师父,我看男人难过了就喝酒,竟是找罪受吗?这到底有什么好?”

    白允浪见她这模样,才放下心来。洒然一笑:“一杯黄汤千般好,酒能解忧,酒能消愁,酒能忘惑。”

    白允浪开始淡淡的哼一只小曲儿,那曲调有一种质朴的苍凉,回荡在无色峰的嶙峋山石之间,飘飘荡荡。

    哼了许久,见杨夕的小眉头还皱着,难得的一脸孩子气,终于找到了一点做人师父的满足感觉。这孩子平日太独立,好像都不会迷茫,不会胆怯,不会寻求称赞。就像一只草原上挣扎久了的小狼崽子,坚强是坚强了,却总让人觉得不亲近。

    “丫头,是不是心魔又添了风劫?”

    杨夕点点头:“嗯。”却是不怎么当回事的模样。

    白允浪见多了小狼崽子,太知道他们迷茫什么。笑得分外温暖:“少年初识愁滋味,可是忧虑,这世间难辨的是非善恶?亦或忧虑自己的评判资格?”

    杨夕摇摇头:“不,我只是很着急。”

    白允浪奇了:“急?”

    杨夕小小的,又喝了一口酒。还是那站得笔直笔直的样子。“师父,我太弱了。我虽然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个小角色,可是我以前没有这么清楚的感受过。这是修士的世界……”杨夕不知是不是有点醉了,抬起手来,指点着那满山嶙峋怪石,指点着已经燃起灯火的无色殿,最后把不远处的昆仑主峰也包括进去。

    “我以前修仙,只是想着筑基。这样凡人的官府,就不能规定我是个可以卖的东西。可是现在我知道,官府之上还有更大的官府,国家之上还有修仙界的怪物。甚至修士之上,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天道。”

    杨夕仰起头来,盯着天上隐隐开始闪现的诸天星辰:“我要走到那里,才能不被卖掉。我要变得很强,才能护住我想护的,杀掉我想杀的。方少谦那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我现在可以杀了方少谦,但我能杀掉他师父吗?或许我想想办法,也能杀掉他师父,可我能灭了整个仙灵宫吗?如果他的门派来找我的门派报复,我要怎么办呢?如果他的师父来杀我的师父,我能护得住吗?”

    杨夕一双眼睛亮晶晶,黑色和蓝色,都那么纯粹。

    白允浪被杨夕的话怔住了,他头一次听见这种,要保护自家师父的说法。大约这小畜生的脑袋,是和别人不大一样的。

    杨夕盯了星星许久,突然笑起来:“筑基之上,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要那些穷凶极恶听见我的名字便颤抖,我要那伺机报复的人再没有让我顾忌的本事。我还要像残剑师叔那样,滴水不漏再不连累任何人。师父,人命这么短,要走的路却那么长,所以我很着急。”

    “至于迷惘心魔什么的……”小姑娘一双纯纯的眼睛,认真的盯住白允浪,“就算是凡人,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哪个人还没点儿烦心的事儿呢?我是没时间犯愁的,就让有时间的人去愁吧!”

    异色的双眸,倒映出白允浪的影子,撒着漫天的星辰。有点初生牛犊的倔强,还有凄风迷雨中单刀直入的果决凶狠。

    “对付心魔,我从小的办法就是,习惯它。”

    白允浪双手接住酒壶,愣在那。是啊,谁家还没有难念的经,那个人还没点儿烦心事儿?人生苦短,就是修士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长生,哪里有那么时间去犯愁?

    “原来……习惯就好吗?”

    无色峰上,一天之内第三次黑云压城。

    转眼间,狂风大作,暴雨瓢泼。

    杨夕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哎呀,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呐!师父咱们快走……哎,师父你屁股底下地怎么裂了?”

    无色峰上回荡着杨小驴子崩溃的叫喊:

    “师父……你是元婴啊啊啊!你不能在这里渡劫进阶啊,无色峰会被天劫铲平的啊啊啊!”

第82章 白门子弟(一)() 
那一天,白允浪的天劫,自然是没有把无色峰铲平的。昆仑的元婴不多,也有近千个,扛得住天劫大防护法阵,无色峰总还是有的。

    不过事后,白允浪的脑袋却险些被他师父铲平了。

    昆仑大长老踩着他的本命灵剑,把白允浪直接追出去八百多里:“被自己徒弟点化进阶!白小浪你还敢更没出息一点吗?你六百多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苏兰舟没你这样的弟子!我这就把你逐出门墙!从狗洞里塞出去!”

    一张橘皮老脸迎风招展,怒意昂扬。

    白允浪踩着断剑,脱缰的野狗一样狼奔而去。一身破布衣衫险些被锐利的风刃割成布条儿。“哎师父,我六十年前就在墙外头了,你老没法儿再逐一遍……哎,师父,师父,你不带上阵法的,明知道我不会……啊——!”

    他以一个极其洒脱的姿势栽下去了。身似浮萍,形如蒲柳,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书院峰上,满满的人群,仰首翘望。

    释少阳和杨夕两人,并排蹲在街边上。各自捂着脸,保持着一个“办大事儿”的姿势。

    释少阳:“小师妹,人人人……人好多,我觉得好紧张……”

    杨夕看看一被人关注就紧张的释少阳,扭头看看不远处倒栽葱种在地上的师父,再抬头看看天上老兔子一样乱蹦的师祖。再想想家里养的那条几乎胖成圆型的鱼徒弟。

    默默叹了一口气:“小师兄,你那天说得对。咱们这一脉,的确已经够丢人了……”

    杨夕不由又想起,前两天师父的徒弟们,举行的那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会。

    白允浪当然不可能只有释少阳和杨夕这么两个徒弟,事实上,白允浪因为脾气软、本事又高,放眼整个昆仑也算徒弟多的。白氏门下一门酒鬼,七十几个男女修士,练气到元婴都有,各自捧着酒坛拼酒,把师父撂在一边儿给他们收拾坛子什么的,还真是人干事!

    其中三十二师兄,哦,约莫是这个数字吧,发现新来的七十四小师妹居然是个不喝酒的。强行抓过去灌了个底儿掉。

    杨夕以前没太喝过酒——这么高端大气又值钱的东西。当天就给喝断了片儿。

    她不记得自己后来干了什么,但是第二天清醒之后,师兄师姐们全都见了她就望风而逃,她再没能问出来。

    应该是……很霸气的事情吧。杨小驴子乐观的想。

    白允浪此行归来,是专为了杨夕的。

    昆仑的师徒,并不一定传承同样的道统。课程也有其他师父在教,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昆仑的直系师父,主要是指导弟子的修行计划。所以入门时尤为重要。

    白允浪幕天席地卧在“客栈”的屋顶上,一肘支地,一手酒壶。断剑横在身前,意态潇洒。

    “剑修主战,很适合你。但两门辅修,我建议你从‘炼丹、炼器、制符’中选一项。实在不喜欢,从灵食、灵植、冶金、酿酒制衣里选一个也好。”

    白允浪带徒弟的风格,从来是走到哪里,说到哪里。山川大河、街景闹市,心清之处,皆为静室。

    杨夕坐在房檐儿上,两条小短腿儿乖乖的顺着房檐垂下来。手上也捏着一个小小酒壶,“师父,我不懂。”

    白允浪撑起身子,点点小丫头永远梳不整齐的包包头,开怀笑起来:“为师在昆仑修行五百余年,游历山川也有近一百年,你可知为师最后悔的短板是什么?”

    杨夕看看白允浪缚在眼上的白绦,又想了想师父对程思成的好,点头道:“瞎。”

    白允浪:“……”

    一巴掌拍在杨夕头顶:“你这逆徒!”

    杨夕揉着脑袋,心说:你不是逆徒?你被大长老追着揍。

    白允浪循循善诱:“师父当年一心求剑,除了剑道一门杂学都没选,师父资质不算好,是靠着这份专注才当了这么多年大师兄。可你如今的资质,却是比我当年好多了……”

    杨夕捂着脑袋,露出个疑惑的神情,“蠢?”

    白允浪淡定的收了酒壶。忽然跳起来追着杨夕,猛拍她脑袋:“你这逆徒!你这逆徒!我白允浪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我今天就把你逐出门墙!”

    杨夕在房梁上抱头鼠窜,一边儿觉着这词儿有点耳熟。“师父,你明知道我笨,还非得让我猜!猜错了你又要打人!再说,昆仑只有掌门和刑堂才有驱逐弟子的权利!”

    白允浪一边打,一边气急败坏的喊:“为师后悔的是穷——!没学一门赚钱的杂艺,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懂不懂!”

    杨夕一边跑,一边不服气:“我才不会那么穷呢,我的剑都是自己买的。我还从仙灵宫搜了很多宝贝,回头我就去卖了!而且我还可以去清怪什么的,高级灵草不好找,大怪物总好找吧……啊——!”

    不认真看路的结果,就是一脚踩空,从房檐儿上栽下去了。

    咕咚,砸倒一个倒霉蛋。

    杨夕:“抱歉抱歉……哎?周师兄,真巧!”

    倒霉蛋周行知揉揉屁股,苦笑站起来:“哪里是巧,我找你好久了,这两天你都没来上山河博览,也没回打铁铺。听人说看见一个包包头在客栈房顶挨揍,我就来看看。哪知一来,就被从天而降了……”

    杨夕听羞耻的挠挠头:“啊,我这两天都跟着师父听训呢,你找我有事吗?”

    周行知道:“就是上次‘幽冥鳞蛇’蛇骨的事情,炼器师父说,没锻过的蛇骨六万灵石算是市价,锻过的蛇骨给你八万却还是我占了便宜的。但我手上没有更多了,你看可行?”

    “打铁这么赚钱?”杨夕惊呆了,喜形于色的回过头,仰起脖子:“师父你看,我的钱来啦!”

    “……”

    白允浪独立寒风,枫叶飘过,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释少阳从飞剑上跳下来,手上捧着个大个儿饭碗。“师父,你吃土豆么?食堂今天是盐水煮的。”

    白允浪怒气冲冲瞪着土豆!

    释少阳善解人意道:“师父您不用眼气,小师妹的灵石在兜里揣不了两天。听说今年识殿提前开放,宫泽师兄搞到了十几件识海秘宝。”

    昆仑从来不是赚不到灵石,只是挣得永远没有花的快罢了。

    白允浪神色一凝,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释少阳有些不知所以:“说起来,我也是单修剑道的,师父当年怎么没有劝我?”

    “你马上进战部,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白允浪叹了口气:“你这些年赚来的灵石,最大宗是什么出处?”

    释少阳想了想:“自然是秘境探宝得来的东西卖的。”

    “半年前,各大秘境开始出现上古神怪,如今都天三十二秘境,已经关闭了二十七个。剩下的五个,也只有金丹修士才给进。”白允浪摩挲着释少阳缠满纱布的脑袋,淡淡道:“而且识海秘宝,向来难得,但凡能修神识的修士得了,哪个不是死死捂在兜里。宫泽一下子带回十几个,只能是主人罹难,宝物失主吧……”

    释少阳一惊:“如今百怪入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那……那……”

    因为吃惊太过,一口土豆噎住了。

    白允浪抬手给他顺气,一边道:“已经有十几个门派,抵不住怪潮,打算合派搬迁了。昆仑建派时,只看重了一条芥石矿,既没有大小秘境、也没有奇山异湖,如今反而成了幸运。”

    终于把那口土豆咽下去,释少阳急吼吼道:“那小师妹岂不是穷死了!”

    白允浪:“……”

    其实我从来没收过徒弟,我收的是一帮猴子吧!

    再说杨夕这边,成功把那一打蛇骨薄板卖给了周行知。八万一品灵石入账,直接打进昆仑玉牌里,杨夕那数字还没摸热乎,铁铺老板就笑眯眯捧着一个小本子来了。

    杨夕捂紧玉牌:“老板……有事?”

    老板:“没啥大事儿,就是算算帐,你看你这一年在我这儿敲坏了五十多个锤子,用了一百多斤炭火,还用丢了我两块抹布!”

    杨夕怒:“你这店里用的是火行法阵,根本就没有炭火!”

    老板露出个似模似样的迷惑:“是吗?啊,那就是火行法阵消耗的灵石,相当于一百多斤炭火的价钱。”

    杨夕:“我还给你干了那么多活呢!”

    老板淡定道:“那就只顶你的住宿钱。”一扬手,杨夕的玉牌就飞进老板手里,跟他自己的玉牌一对接:“嗯,就给你算一千四百块一品灵石吧。”

    杨夕嚎叫着:“你个奸商!我只住了你半面墙!”然后她就目瞪口呆的看到,自己的昆仑玉牌在完全没经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就蹭蹭往下掉数字。

    仿佛看见一千四百块灵石长出了洁白的小翅膀,结成小队扑啦啦从眼前飞走了。

    它们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杨夕t(⊙a⊙):“这是……抢劫!”

    老板满意的拍拍自己的玉牌:“嗯,我这是昆仑天级店铺。”

    杨夕tat:“什么叫天级店铺?”

    老板o(n_n)o:“可以店大欺客!”

    临了,老板还把杨夕连同她的铺盖卷(只有一个‘山河博览’发的橙蒲团)一起丢了出来。“行了,以后不用来了!老子的墙面也是很挤的!”

    杨夕抬起头,果然在那破破烂烂的铁牌匾上,见到一个核桃大的“天”字。她还从铁铺伙计那里得知,楚久早多少天就被老板轰出去了。那货没有昆仑玉牌,联系不上,也不知住到哪里去了。

    杨夕摸出兜里攒的几块芥子石,流落街头什么的,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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