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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大明文魁-第6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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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们都是从老家带去京里的,林浅浅知道她们久了没回家,也就允她们回家探视,除了两个家里没有什么人的丫鬟。小楼上就住林延潮,林浅浅他们一家四口。

    四面幽静,林延潮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小楼里读书的时候。他与林浅浅就这么隔着一个帘子,自己在窗前苦读,夜里有红袖添香,此情此景如今想来,倍觉得温馨。

    林延潮也曾想过,当年自己中了解元,龚家曾来提亲。龚家门第高,且这位龚家小姐自己年少时救过她的命,听闻也是一位知书达理,品貌双全的女子,若是自己娶了未必也不是一桩好姻缘。

    林延潮偶尔想起也不是没有生出若是当年……的念头。二美兼收,齐人之福,林延潮想想也是觉得很不错的。

    不过林延潮想到林浅浅,以及爷爷今日说的话,就觉得得妻如此人生已是足够了。

    过日子嘛,其实最重要不是对方是谁,是在她面前自己是谁。至于龚家小姐虽好,但那龚夫人势利眼,从来没有看得起过自己,就算自己娶了,以后中了状元,龚家的人也要说你是攀附门楣后才沾的光,自己又如何忍得这口气。

    林延潮出了会神,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是林浅浅回来了。三娘与她交情一直很好,这一次回来二人自有很多体己话说。

    因为丫鬟走了,林浅浅亲自给林延潮端来热汤洗脚。

    林延潮见林浅浅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何事来着?是不是三叔家那边也有事求着你。”

    林浅浅一面洗着,一面则是道:“相公,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延潮笑道:“两口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林浅浅当即道:“我方才听三婶偷偷与我说,大伯前几年在外偷偷收了外室,不仅给她在城里买了房住下,那外室还给他添了个儿子都快五岁了。”

    林延潮一听想起大伯回家后种种举动心想难怪如此。但如此说来,自己与林延寿不是又添了一个小堂弟,至于大伯一把年纪……还真是龙精虎猛。

    见林延潮微微发笑,林浅浅当即嗔道:“你想哪里去了?”

    林延潮见林浅浅一脸狐疑的样子,当即没好气地道:“是,你想哪里去了。”

    林浅浅轻轻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们男人那话儿都不听使唤。”

    林延潮唯有摇了摇头,当即也只有用岔开话题的本事:“那么此事爷爷知道吗?”

    林浅浅低声道:“全家上下都知道,唯独就瞒着爷爷一人。”

    林延潮从林浅浅手里拿过干布自己擦脚,然后问道:“不对,如此说来大娘也是晓得,但大娘晓得,若以她的脾气家里还不闹翻了天。”

    林浅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听说大娘这几年似乎蛮怕大伯的,听闻三娘说,似乎她娘家那边出了些事,还是大伯帮的她。”

    林延潮想起大娘娘家的谢总甲及她兄弟,这父子都是一个性子那就是又蛮又霸。之前自己回家时,还察觉谢家占自个家的便宜,现在出了事,自己也是丝毫不奇怪。

    不过大伯能摆平谢总甲的事,或许狐假虎威用自己的名头了,这一家子!幸亏自己当年让大伯从衙门里提前退下来,否则惹得事还会更多。

    林浅浅道:“听闻这外室因生了儿子,故而是一直想让大伯收了房,堂堂正正的进林家的门。但大娘是如何也不肯,二人争执好几次了,大伯索性就常常彻夜不归。听三娘说大娘这人要面子,表面上看去风风光光,但内里整日是以泪洗面。”

    林延潮摇头道:“没料到这几年我不在家,竟又多了这么多事,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是身在其中,大伯大娘还是我长辈,我是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

    “相公,三娘今日问我是不是打算分家?”

    林浅浅说完偷看林延潮的脸色,然后低声道:“相公,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天晚了,要不然这些事明天再说吧。”

    林延潮则穿上鞋走到窗口踱步了一阵道:“分家?这真是三娘的主意?不是你提出的?”

    林浅浅低声道:“确实是三娘提的,现在来问问相公你的意思。”

    林延潮还不知道林浅浅的心思,当即道:“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林浅浅道:“我倒是还好,只是相公你是如何想的?”

    林延潮踱步道:“爷爷还在,绝不可以提分家,若是提了分家该多伤他的心。而且我虽说已不在朝任官,但是家事不宁一旦传了出去,于我将来起复也有影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士大夫恪守的道理,要想齐家,要先修身,修身就是正心诚意,格物致知。

    但是也可以理解是才德要好,才德兼备才可以齐家。

    将一个家族治理井井有条,然后方能治国,也就是为官。

    治国出色,然后就当大官,经纬天下,这时候天下人才放心将苍生黎民的福祉交到你的手上。

    这是这个时代读书人恪守的道理,也是官员选拔的制度,林延潮若是家人闹事解决不了,必然会影响他政治上的仕途。

    三杨之首的杨士奇,就因为儿子牵连,最后名望受损而罢官。连杨士奇如此内外推举,极有声望的宰相都避不过。

    不过不分家,大伯又要仗着自己的名头,虽说他现在不是官身,但日子久了,还是够心烦的。但是眼下却是不是分家的时候。

    林浅浅见林延潮已经有了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见林延潮深思熟虑后又道:“不过不分家,也不是等于可以姑息。浅浅,上一次回乡我们在家置办不少田地,其中有一百亩让大伯种了番薯,其余也都交给大伯打理,这么多年了账目要核一核。”

    林浅浅点点头道:“是啊相公,亲兄弟明算帐。明日就让陈济川派人查账。”

    林延潮想了想道:“不急,年节近了,年后再说。我们也不是着急这几个钱,但大伯如此下去以后必得寸进尺,所以我们也不得不精细一些。”

    林浅浅甜甜笑着道:“还是相公明白,事事想来前头,其实这开口看账本也没什么为难的。大伯若是懂得事理,应是主动将这几年账目给我们过目。”

    林延潮点点头道:“说得是。”

    林浅浅又问道:“这几年公中的账目都是三叔在管,要不要找他核一核。”

    林延潮道:“三叔办事还算令人放心,不过不能偏颇,大伯核了账,三叔那的账目也要核实,如此才是公允。”

    林延潮知道家里的生意比如当铺,生药铺,倾银铺都是三叔在打理,三娘的娘家,还有陈行贵的长乐陈家也帮衬了不少,所以一直是井井有条。

    不仅是钱财如袋,如林家的药铺,当铺,倾银铺都贯彻了林延潮的当初的理念,以诚字经营,惠及百姓,做到了童叟无欺这几个字。所以老家的老百姓都喜欢去林记的商铺卖货,同时也给林延潮,以及林家在家乡百姓中赢得了很好的名声,大家提及林记都是有口皆碑。

    这加在一起都是声望,林延潮为官的资本。

    而大伯原来是在侯官县当个吏员,被自己推掉以后,眼下老家的田,以后林家后来置办下的田,以及林延潮的那一份都是由他的打理的。

    听说这几年来,不仅没有盈余,还亏了不少。闽地这几年年景还算不错,林家又可以免税,更没有哪个地方官吏不长眼睛来盘剥,最后反而亏损。大伯这操作实在是令人看不懂。

    所以大伯若是有三叔那个样子,林延潮也不会如此计较,但问题是大伯实在如何也扶不上马,因此林延潮也是不得不有所计较了。

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你变了() 
再过数日就是年节,又是正值林延潮回家,林府上下定然是要大办这个年节。

    林府的仆役内外打扫,张贴春联,祭祀祖宗等等都有的忙,故而十分的热闹。

    而林延潮,林浅浅才回家,还未开口,三叔那边就已经主动将这几年公中的账目拿给林延潮看。

    林延潮,林浅浅看后也是不由感叹,家里开支着实太大了,三叔负责管账,但大伯却是这边修屋子,那边添丫鬟,仆役,还到处铺张。

    林府并不大,不说下面的庄客,仅是宅子里的仆役就有上百人,但来来去去也就服侍几个人。这再算上很多没必要的排场,颜面上的事,林家这刚得意了几年,但花销却是比那些世代官宦的人家还要大。

    林延潮也算明白了原委,当初自己以为家里钱不经花,是大伯拿大家补贴自己外面的小家,但看来大伯至少没有这么过分,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叔,三娘那边早有意见,他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在生意上的进项,不少都拿来贴补公中。难怪三娘一回来就与林浅浅提这分家的事。

    外面是热热闹闹,下人们忙着油桃符,贴春联,但屋子里三娘却是坦白说出了自己分家的想法,边说边垂泪,直接道出了这几年自己的种种委屈。

    三叔坐在一边闷着声不说话。

    林浅浅则频频目视自己,她当然也有这个念头,但是她还是以林延潮的意见为重。

    林延潮当然可以理解三娘如此,三叔三娘夫妻二人辛苦打拼来的钱财,却给大伯如此大手一挥花去,放谁也要难受,自己也不能口口声声以血缘亲情来作为毒鸡汤,强行要人家喝下。

    何况林延潮知道林浅浅也不完全站在自己一边。

    自己家在闽地也有不少田地,渔船,这些不少是林浅浅当初的嫁妆。林浅浅嫁给自己后经营有方,当初的嫁妆翻了一番,进京前她变卖了一些,其余都交给大伯打理。

    再说一句,嫁妆是女方的,按照大明的法律,就算男方休妻,女方也可以带着嫁妆回娘家。所以说嫁妆是受法律保护的,林延潮要动用这笔钱,也要林浅浅同意了才行,否则无权过问,至于夫家更不可染一指。

    大伯用林延潮那份也就算了,现在林浅浅的嫁妆也打理不清楚,这如何能行。

    所以林延潮是温言安慰了一番,并告诉三叔,三娘自己会拿一个办法来。

    就在这时外人下人禀告说,下面给林家管理田地的曾庄头送年物来了,大伯说他们知道林延潮回家,恳请见一面叩几个头。

    林延潮心想,来得正好,于是就回了下人,自己马上就去。

    当即林延潮留浅浅与三叔,三娘说话,自己先回房更衣,想了想还是将以前读书时穿了十几年的襴衫穿在身上。

    这件襴衫是自己中秀才时林浅浅给自己作的,针线细密,不知费了她多少的功夫。

    这件衣裳林延潮也很爱惜,除了浆洗得有些褪色外倒十分整齐。

    林延潮就穿着这件旧袍来到偏厅里,但见大伯正与曾庄头谈笑风生。

    大伯穿戴一新,脖子还带老大的金镯子,及玉扳指,这不是贵气逼人,而是暴发户的姿态了。

    曾庄头今年四十多岁,也是洪塘人,当年闽水发了洪灾,家里给淹了,妻子也没逃出来,与儿子相依为命,是有上顿没下顿。

    后来大伯在县衙时有一日办事正好遇见曾庄头,看他可怜又是同乡就收容了他,让他在老家帮着打理田地。

    然后曾庄头一直就跟着大伯,大伯待他甚厚,不仅对他十分信任,还给他儿子娶了媳妇,在乡下安了家。

    由曾庄头的事看来大伯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

    曾庄头一见林延潮就跪下来磕头,激动地道:“小人见过二少爷,二少爷万福金安。”

    林延潮伸手扶起了曾庄头,温言道:“曾叔来我们家这么多年也不是外人,虚礼就免了,大家坐下说话。”

    大伯见林延潮对曾庄头如此尊重,也是颜面有光,当即将一份单子递到林延潮面前道:“延潮你看,今年曾庄头进的年物着实不错啊。”

    林延潮看了大伯一眼,哪里有这么说的,这不是嫌人家给得多?

    林延潮从大伯手里接过单子看了起来。

    里面有乌贼干两百斤,蛏干两百斤,淡菜干两百斤,大黄鱼干两百斤,虾干两百斤,还有新鲜的马鲛鱼,跳鱼,红蟳,海蚌,海蛎,大虾,大鲳鱼各好几担。

    另外鸡鸭各一百只,猪十头,羊五头,穿山甲数只,以及蛇干腊肉。

    橄榄两担,冬稻五百斤还有扁豆蚕豆木耳紫菜等一车。

    林延潮见了没有说话,曾庄头当即笑着道:“还有其他番薯干,棉麻什么的上不了台面,没写在纸上,另外下面的人知道二少爷与夫人回来,特意孝敬上等茶十斤,海参十斤,燕窝十斤。”

    林延潮道:“曾叔辛苦了,这几年府里开支甚大,家里的田地,渔船全靠你一人打点着,着实难为你了”

    曾庄头当即道:“这是小人应该的。”

    “只是……只是这么多年了,每年庄子里的收成怎么没有多,反而一年不如一年,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曾叔你这一次来家里,将田地账目也带来了吗?”

    曾庄头闻言脸色巨变,大伯看了林延潮一眼,当即道:“延潮,你曾叔这么多年服侍咱们林家,一直来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你爷爷对他也很是认可,有曾叔帮咱们家打理是可以放心的。至于地里收成少了,也是另有原因,不关你曾叔的事。”

    听了大伯的话,曾庄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给林延潮递了一个笑脸。

    林延潮笑了笑道:“大伯,看个账目而已。对于,曾叔我当然是信得过的。”

    曾庄头点点头,解开一个包裹递送厚道:“也好,账目我就带在身旁,这一次进城本来就是请大大爷看过。今日二少爷帮大老爷掌眼一二,我就更放心,若有什么不对地方,二少爷尽管骂我就是。”

    “曾叔言重了。”

    林延潮当即拿了账目看过,他一目十行看了过去,不到片刻心底已是了然,账目大体还算清楚。

    曾庄头在旁道:“二少爷也清楚了吧,这几年我们减免很多佃户的租子,实话说这些佃户都是苦命人家,既是家里有难处,我也是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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