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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大明文魁-第6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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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望龄当即退了一步道:“焦先生面前,实不敢嫌丑。”

    焦竑是有德君子,他与人辩难不是为了驳倒对方,而是为了探讨真理。

    当即焦竑也给对方台阶下道:“如此说来学功先生之学,就是依绪山先生之办法,在事功之中求得格物致知,也是在实践之中求真知对吗?”

    众人当下明白了,原来林学没有上达之道,是因为学钱洪德一支,只是钱学是格物致知来致良知,林学是用实践事功来致真知,这也是儒家传统的入世悟道之法。

    当然这也就是王阳明所言钝根之人学习的办法。

    释家,道家则是通过参悟来悟道,这近似于王畿的办法,这是出世悟道之法。

    因此论及认知之道,由自身领悟天理果真还是我王学最牛逼啊,什么朱学,林学不过是我们一支啊。

    陶望龄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道:“天泉问道后,先生起行征思田,德洪与汝中追送严滩,汝中举佛家实相幻相之说……”

    众人又听了进去,但见陶望龄说的是王学另一个经典问答‘严滩问答’。

    这严滩问答,是天泉桥后,王畿,钱洪德两位弟子送王阳明至严滩这个地方。

    王畿对四句教中‘有无’之道不理解,于是问王阳明什么是实相,什么是虚相。

    王明阳则说了一句‘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无心俱是实,有心俱是幻。’

    当时钱洪德听了一脸懵逼,王畿却领悟了道:“前者是从本体上说功夫,后者是从功夫上说本体”。

    比起王学的四句教,这严滩问答却是很少人注意,但却是王学的究极之说,所以陶望龄提出此时,很多在场读书人不以为然。

    焦竑却明白,他知道这严滩问答,比起四句教而言,才是王学中真正的精髓。

    陶望龄见众人不解,然后道:“这严滩四句,众人有千万解,具作有无之答,其实不然,吾窃以为人欲打坐念经,就打坐念经,若不想打坐念经,就不打坐念经,有心者可成,无心不能成,此乃从本体上说功夫。”

    陶望龄说来,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是人的意志可以改变外物,这是本体上说功夫。

    “人欲打坐念经来求内心平静,但越有心求之越不能得,无意存之却能内心平静,这就是无心得之,有心失之,此功夫上说本体。”

    见众人仍是不解,有人则问道:“若是按陶先生这么说,我们也不必介意于外物,这不是佛家的虚无之说吗?”

    陶望龄笑了笑道:“那是我等领悟错了虚无的意思,恰如人之入梦,躺在床上,宽衣解带,闭上眼睛,就是有心,但若要入梦,有心就够了吗?越有此心越执此心,反而越睡不着,倒是什么也不想,心无入睡之念时,却是睡着了。这什么都不想,就是无心俱实想。”

    听了陶望龄之言,焦竑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众读书人也是目绽光芒,顿时领悟了。

    陶望龄道:“为何圣人不提性命之学,原因也就是在此,因为性命之学已是在我们事功之中了。”

    “读书,格物致知,事功都是有心之法,恰如人要入梦,必先闭眼躺床,这是可以教的,但无心的入梦之道,却不是可以教的,若是心执此念,凡钝根之人,必落入了我执,愈求道愈不得道,愈辨真知愈不得真知,故而圣人从不说破,法不传六耳,道理也在其中。”

    在旁的汤显祖也是忍不住为陶望龄之言喝彩起来。

    无念躬身合十道:“陶居士所言的无心,就是见山还是山了。”

    汤显祖也道:“我明白了,所为见山是山,说的是心,故无善无恶,见山不是山,说得是意,故有善有恶,见山还是山,说得是良知,故知善知恶。”

    无念闻言大笑,向汤显祖作揖然后道:“汤居士说的对,听了陶先生一言,贫僧眼中实开了一片新天地,我这就立即返回黄安悟禅,若能破关,必拜他之赐。”

    说着无念卷起袖子,大步就走,汤显祖问道:“无念禅师何不与焦兄……”

    说到这里,汤显祖忽停下不说笑了笑,目送对方远处。

    而这时候高台之上,焦竑对陶望龄也是心悦诚服,当即向他长长作揖道:“陶先生渊博如海,焦某三寸小尺,也敢言丈量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焦某斗胆请陶先生至崇正书院讲学!”

    陶望龄连忙道:“焦先生谬赞了,吾之所学比之学功先生才是沧海一粟,星河一沙。”

    听了这话,焦竑没有半点介意,反而欣然道:“这就是夫子之墙,不得其门而不入。学功先生身为礼部春官,在京主持天下大事,辅佐天子,我等实难一见。陶先生得学功先生真传,必能解我等之惑,恳请在书院盘桓数月,让我等金陵俊才一闻大道。”

    下面众读书人也是纷纷道:“是啊,陶先生请留在金陵吧!”

    陶望龄见此一幕,难却盛情只能答允。

    一旁林世璧也是震惊,林延潮确实有本事啊,连他一个弟子都如此了得。

    陶望龄与焦竑在天界寺之论道,乃江南士林的一件大事。

    应天乃王学的大本营,两年前耿定向与李贽的骂战,即是心学内部的一场的大的门户之争。

    而身兼耿定向,李贽二人所学之长的焦竑,在应天王学中也有相当的分量。由他亲自出面请陶望龄到江南最有名的崇正书院里讲学。

    此事无疑是代表王学肯定了林学的地位,也代表江南士林对于林学的态度,因为应天就是江南读书人汇聚的地方,这时候又是应天乡试之时。

    而陶望龄在金陵逗留了三个月,并在闲暇之余撰写了一本《石篑语集》,这本书比林延潮当年在学功堂的讲义,更进一步阐述了林学的理念,并且更通俗更贴近当今读书人的观点,因此在江南风行。

    陶望龄自此自号石篑,林学弟子就以石篑先生称之,

    而林学也因陶望龄在金陵讲学,以及《石篑语集》从浙江一省,从而辐射到整个江南。

    从湖广公安一县,再到浙江一省,逐渐到整个江南,不知多数读书人放下以往奉为金科玉律的程朱之注,他们手捧林延潮,陶望龄的著作用心揣摩。

    到底是要变法还是祖宗法度?

    到底是重农为本还是惠商通工?

    到底是仁德为主还是以事功为主?

    万历十六年对于江南读书人而言,实是一个普通的年份,但也是一个不普通的年份,历史正徐徐前行,但不知不觉已比原先变了一点方向。

    靠近京城的大运河上。

    一艘官船正缓缓而行,一名老者正捧着手中的天理报阅读,等见到报中青松翠柏四字时,他不由徐徐点头。

    ”老爷,明日就要到通州了。”

    一名下人给这名老者披上衣裳,这名老者道:“写得好啊,林宗海的文章是能令人复生的!有了此文,海刚峰当千古矣。”

    那下人道:“可是老爷,应天官场上对于海刚峰评价不高,说他迂直,不知时务,抱着太祖的陈规不放!”

    那老者冷笑道:“那些官员真是说一套做一番,当年张江陵新政他们说张江陵妄动祖宗法度,而海刚峰要恢复太祖之法,他们又说海刚峰墨守陈规,到底是什么,还不是他们说的算,有利则好,无利则弊,有害则暴,朝廷就是亡在这些人手上!”

    这老者说话胡须一抖一抖的满脸正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李贽进行骂战的前南京右都御史,名儒耿定向。

    这一次耿定向受命进京,总督仓场事,也就是仓场侍郎。

一千九十七章 反目() 
京城进入了六月,下了一场大雨。

    平日繁华的京城,顿时换了一个样子。

    京师街道两旁的沟渠,多是粪壤垃圾,随着雨水漫起,就随处漂至大街上。但凡车辆驶过,即泥水齐腰飞溅。

    行人避让不及都是一身狼藉。

    林延潮坐在大轿里从礼部回府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也是京师没有下水道的原因,所以百姓就将垃圾随处堆在街道旁的排水沟渠里,平日尚且还好,一等下雨就精彩了。

    林延潮知道京师如此处理便溺垃圾,很容易引起瘟疫,崇祯末年北方爆发严重鼠疫,就是这件事给予了已经腐朽的大明朝最后一击。

    即便在万历年,北方各处也偶尔爆发鼠疫。

    当时的人,怎么会知道鼠疫与卫生的关系。

    现在这京街营造是工部的事,工部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天晴时请人挑浚疏通,下雨时任他自流。

    本来如此也算可以,但久而久之,住在街旁的老百姓们却不断的占道侵占,导致沟渠堵住。

    于是前几年,有一名工部郎中敢于任事,决定疏通沟渠,拆掉一切胆敢占道的民房。

    结果事情一出,民怨沸腾,老百姓们大为不满。

    有一名给事中骑马出行时,被人当作这名工部郎中,被愤怒的老百信丢砖砸头,他将此事禀告给皇帝,最后不得不作罢。

    林延潮坐在轿中,看着街道上的泥泞不由摇头,观一叶知秋,朝廷上机制僵硬,事功的人被贬被罢,留下的都是不敢做事的官员。

    将来要推行变法之事,困难重重。

    大雨之中,林延潮返回了府邸。

    府里有轿厅,自不用在门外下轿,在下雨的时候,坐轿子倒是比马车方便多了。

    林延潮下了轿,立即有下人递来毛巾和姜茶。林延潮看自己的官袍上半点湿的也没有,就将毛巾姜茶推给了展明。

    这时候管家陈济川上前禀告道:“老爷,顾主事来了,等了许久。”

    林延潮听了眉头一皱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延潮当即道:“不着急见他,待我更衣之后再说。”

    陈济川称是。

    林延潮换上了家居的燕服,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从走廊来到客厅。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正顺着屋檐浇在屋前的石阶上。

    林延潮走到门口,但见顾宪成穿着一袭青衫,正负手看着客厅屏风上的‘江河入海图’。

    林延潮来至厅里后,顾宪成并没有第一时间转头。

    林延潮知雨声虽大,但对方已是知晓了自己进屋,却没有作声。

    林延潮也没有说话,陪着他一同看起了这屏风来。

    突然顾宪成赞道:“宗海,你这屏风上此画虽不是出自名家手笔,但却胜了雄伟壮观,气象非凡,摆在此处,可见你胸中沟壑。”

    林延潮笑了笑道:“你也知我素来不善鉴画,随处买的挂在这里,也就图个好看,倒是令叔时你见笑了。”

    顾宪成大声笑道:“你眼下是正三品京堂,谁敢笑你,京里又有谁如此大胆?”

    林延潮笑了笑道:“叔时莫戴高帽了,坐。”

    二人坐下后,顾宪成显然今日心情很好当下道:“说起戴高帽,我倒想起一个笑话,说的是有一京朝官外放任官,出行前告别他的师。老师说,‘外官不易为,宜慎之’。”

    “对方答曰,某备有高帽一百,逢人就送一顶,如此与同僚就不生龃龉了。”

    “他的老师怒曰,吾辈直道事人,何须如此。对方曰,天下不喜戴高帽如吾师者,能有几人?”

    “他的老师点头说,你的话也不是没有见地。然后对方辞别,即对旁人曰,吾高帽一百,今止存九十九矣。”

    顾宪成说完,顿时大笑。

    林延潮也是随着笑起,心底却警惕起来。

    顾宪成敛起笑声,然后正色道:“宗海,君子当以至诚待人,却不求他人至诚相报,如这学生,老师面前一套,外人面前一套,虽是能骗得了一时,但焉能事老师长久,老师早晚必知其为人。”

    林延潮道:“叔时,你为何言里藏着话啊。”

    顾宪成微微一笑道:“宗海何出此言。”

    “叔时,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话大可开门见山。你若是不信我,当初为何找我谋划?我林延潮难道是那等背叛朋友,通风报信的小人吗?”

    顾宪成立即道:“宗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这话的用意,乃是指得恩师罢了。我性子早晚不见容于恩师,此事早点说开也是,免得如那学生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林延潮笑道:“这样,倒是我多心了。”

    顾宪成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当然是直言无妨,其实说来当年我于宗海你有一些看法。”

    林延潮反问道:“看法?”

    顾宪成点点头道:“不错,或者说是一点误会,刚中进士那会,我们在京的同年里,就属你往元辅的府上走得最勤。我虽从未在外人说过你半句不是,但心底却觉得宗海有些趋附执政,不是名士的风骨。”

    林延潮听了这话心底冷笑,你顾宪成当时在申时行府上走动的也不比我少多少。

    林延潮道:“恩师是我林某的伯乐,没有他提携,我今日不知在何处呢?官员频繁拜见宰相固不可取,但师生时常走动,却也未尝不可。”

    顾宪成笑着道:“宗海不要误会,是我心胸不够开阔。当年你上那份天下为公疏,不惜因此下诏狱时,顾某就知道你是真真正正的君子。在本朝文臣直谏,前有海刚峰,后有你林宗海,将来都会名留青史。顾某对你是再三敬佩。”

    “倒是宗海你方才提起之事,既是说开了,那么我也实话实说,扳倒张鲸此事所谋甚大,顾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除了顾某还有不少同僚,所以我不得不请宗海你再三替我保密。”

    林延潮心道,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

    不过他并未在言语上与顾宪成计较,而是道:“放心,此事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不过你要小心身边之人,他们未尝会如我这般为你守秘。”

    林延潮知道这件事,就算自己不通风报信,也早有人暗中禀告给申时行。

    顾宪成道:“宗海放心,此事我当然是有分寸,顾某今日来是旧事重提,倒张鲸之事上,你是否愿意出头?”

    林延潮闻言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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