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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大明文魁-第4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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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万物生长,百姓兴作的好时候。

    身为代理知府,眼下摆在林延潮面前两件事。

    一是兴河工,二是劝课农桑。

    劝课农桑为地方官员政务第一事,对于一个农耕文明,劝农之事有多么重要自是不用多提。

    甚至连天子也要每年一次‘种田(耕籍礼)’。

    为了劝课农桑,林延潮也沿用了地方官员故智,那就是缓理征徭词讼,设立三个月的免讼期。

    林延潮发布自己暂为一府太守的第一条政令——劝农书。

    这劝农书,既是法令也是教化,地方官常作一劝农书,以教谕约束百姓。

    诗经里有云,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说得就是周成王劝农。

    不过后来的劝农书,一般都流于形式,官员自以为写一篇劝农文,就尽了‘劝课农桑’的职责,忽略了真正劝勉农事的本意。而且不少官员所作的劝农文,更是注重文辞华美,甚至堆砌词藻,读来佶屈聱牙,忘了这文章是写给不通文墨的老百姓看的。

    万历十一年,开春之时,归德府的归农书,由林延潮亲自起草,下告合府官员百姓。

    此劝农书张贴于各县县城,每个村集的申明亭,道路的路亭上,告知全府百姓。

    归德府考城县。

    一辆马车在路上行驶。

    马车里坐着是袁家三兄弟,他们是来归德府拜见林延潮的。

    三兄弟一路上都在闲聊,袁宗道问:“昔日宋玉有言,有人歌于楚国都城郢中也,其始唱《下里》、《巴人》,歌而和之人有数千之多。”

    “之后唱《阳阿》、《薤露》,能唱和之人,只余数百人之多。”

    “再之后唱《阳春》、《白雪》,能唱和之人,只剩下数十人。”

    “所以宋玉说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他说圣人之行,瑰意琦行,超然独处,世俗之民,又安知之所为。”

    “你们以为天下何等文章为第一等?”

    袁中道笑着道:“我明白了,大兄,你想说在老百姓眼底,下里巴人最好,在士人眼底阳阿薤露最好,而在方家眼中阳春白雪最好?”

    袁宏道道:“然也,于世俗之人眼底,阳春白雪奏得再好,他们也不能领悟,那么如此曲子再妙与他们何用?”

    “所以当然是下里巴人最好,这就是阳明子所言的心外无理。故而文章之道,要名传天下,还是从下里巴人中取。”

    袁中道却道:“此言差矣,文章好坏是由士人传唱开的,故而应是阳阿薤露。”

    袁宗道道:“错了,错了,以你们之见,街边那些市井风月之文,读者甚众,那不是天下第一妙的文章?”

    “文章之道,形而上也,在乎文者之本心,岂能媚俗于读者,受惑于吹捧者众也。此非以文教化之道。”

    袁宏道不服气地道:“谈及教化,就算没有下里巴人,百姓不会由阳春白雪而知礼乐,倒不如循序渐进,由下里巴人而及礼乐。”

    袁中道亦反对道:“还是阳阿薤露最好,雅者不厌其俗,俗者能见其雅。”

    三兄弟各执一词,说着说着。

    突然数道滚雷闷响,狂风席卷,然后噼里啪啦一阵大雨降下。

    车夫道:“三位少爷,雨太大了,前面有个路亭,我们避一避。”

    “好。”

    一个乡间路亭里,许多老百姓们躲在亭内避雨。

    袁家三兄弟从马车上下来,见这些老百姓聚在亭前一告牌前。

    这告牌上面贴着好几张官府公文。

    一名百姓念至道:“这是太守所作的劝农文,大伙要不要听听。”

    众百姓道:“闲着也是闲着,就听听吧。”

    袁家三兄弟一听劝农文,心想官场上这样文章都是敷衍了事,于是兴致寥寥。他们心想这样公文都是上至下的应用文,浅白无用。不过他们避雨闲着无事,听着也没什么。

    但听那百姓念道,兴农之事,在田,在水,在人……

    听了一半,三位兄弟从当初无所谓,到负手踱步,然后各个勃然作色。袁宗道不由失色道:“这文章写得很好,真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袁宏道也是点头道:“句句在实,没有一字堆砌之词,读来一片真挚,可闻笔者忧国忧民之心。你们看连这些老百姓,也是听得入神,为文章所打动。”

    这时文章读毕。

    四下里老百姓已是激动地讨论起来,神色激动。

    一名老人激动地道:“有这样的好官,我们老百姓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是啊,是啊。”众老百姓们纷纷言道。

    袁家三兄弟看老百姓的神情。

    袁中道油然道:“这劝农书看似用词粗鄙,但实是大巧不工,连愚夫愚妇都能明白文词,竟也能写出这等朗朗上口的好文。”

    袁宏道道:“文章写得好是一,但文中为老百姓所谋种种,都不是虚词,这才是真真打动人的地方。”

    袁宗道正色道:“这绝非一般两榜进士的能文,必乃文章大家的手笔。”

    袁宏道忽道:“不错,天下能写出这等文章,将阳春白雪唱得人人和之的,唯有……唯有一人。”

八百二十一章 新青苗法() 
自漕弊论一出,这等述情陈事,语言平易,立意却翻极高古的文章,立即受到了天下读书人的喜爱和吹捧,顿时风靡大江南北,自成一派。

    读书人们开始主张文章词能达意就好,重立意而薄文辞。

    这一派也有不少人,模仿漕弊论,写了不少文章,其中有数篇文章,被人称发扬光大。连袁家三兄弟也是临摹漕弊论写了不少文章。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就有一些酸文人说‘漕弊论’不过是逢时之作,故而才有了如许名声,若放在后来这些文章里,不算出类拔萃的。

    但这些文章与今日之劝农文一比,顿时高下立判。

    “无论如何,还是眼见为实。”

    三人对望一眼,然后不顾大雨,一并挤至告牌前,但见署名上写着'归德府同知署府事林延潮'。

    真是果不其然啊。

    三人默然许久,雨势已缓,只闻山坡之上,水声淙淙。

    袁宗道长叹道:“什么下里巴人,阳春白雪,观林三元之文,方知我等皆井底之蛙!”

    其余二人亦是认同。

    就在袁宗道叹息之时。

    在归德府府衙旁,一间临街小楼前,但见金龙舞动,爆竹齐鸣。

    一百串的爆竹,接连放响,那等场面老百姓们唯有读书人金榜提名,或是城隍庙会时方才见的。

    同知林延潮与府里三位通判,推官,商丘县知县都站在在小楼门前。

    看着这锣鼓齐鸣,喜气洋洋的场面,林延潮不由点了点头。

    林延潮一旁站着两名乡绅。一名乡绅穿着绸衫,大腹便便,一名乡绅则是穿着文士衫,温文尔雅。下首还有陈行贵,张豪远等两位林延潮的好友,他们穿着掌柜的衣裳。

    在官员乡绅身后,还有从商丘县各甲里长,一共五六十人,在旁观礼。

    好一阵热闹后,林延潮将小楼上匾额一揭,但见上面写着‘农商钱庄’四个大字。

    各甲里长看了农商钱庄四个字,都在那揣测,这农商钱庄是什么意思?

    匾额一揭,然后林延潮道:“本官在楼里设下便宴,诸位乡亲一并赴宴。”

    众里长们都是拱手道:“多谢司马。”

    于是众人入屋后,各自就坐,宴席排了十桌,除了里长们坐了五桌,有四桌都是地方官员,吏员,还有一桌则是两位乡绅,以及陈行贵,张豪远。

    林延潮端起酒杯来至众人面前道:“各位远道而来,本官敬各位一杯酒!”

    众人见此不敢怠慢,纷纷起身饮之。

    林延潮连饮三杯,然后对众人道:“今日请诸位光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农商钱庄开业之事。诸位可知这农商钱庄何意?”

    “农乃是稼穑,朝廷以农事为国家之本。而商乃是钱财,钱财不能吃不能穿,故而以商为国之末矣。朝廷历来重农抑商,而本官则不以为然。”

    林延潮这一番话完,在众人里都是掀起了一阵讨论。

    早在南宋时,事功学的开创者陈亮,叶适就提出了‘通商惠工’,明确反对法家,理学一贯主张的‘重农抑商’。

    这时一名里长问道:“司马老爷,草民斗胆问一句,农为本,商为末,若重商抑农,不是本末倒置?”

    这里长一说,下面的人都是替他捏了一把汗,人家府同知老爷在讲大道理,你居然敢当面质疑,不怕惹怒人家,以后没好果子吃。

    却见林延潮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乡的里长。”

    有人心道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那里长却是个有胆色的人,站起身道:“回禀司马,草民乃永河乡沈家里的里长,昔日也曾考中过童生。”

    林延潮点点头道:“问的好,来人,赏他一壶酒。”

    这里长被赏赐了一壶酒顿是又惊又喜。但见林延潮笑道:“昔日范文正公,曾言‘吾商则何罪,君子耻为邻。’可知世人对商之偏见由来已久。这位乡亲说的不可本末倒置,是不错,但本末倒置不等于重本抑末。”

    “国家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在本官眼底,不是以本而抑末,而是以末而繁本。农商钱庄,就是以商富农之用。”

    里长闻言欣然道:“司马所言,小民拜服。”

    这时一旁里长,见方才质疑林延潮之人,反而得到赏赐,于是都大起胆子。

    这时一名文官起身,此人乃商丘县县学学正,在商丘士子中很有名望,此人道:“司马的劝农书,下官看过了,写得是文采斐然,令人拍案叫绝。但其中言以商富农,兴以王安石之青苗法,下官不能苟同。”

    林延潮道:“请先生明言。”

    县学学正乃是学官,故而林延潮不称他官名,而称先生表示敬重。

    学正正色道:“王安石为古今第一妄人,他曾有言,我宰天下有余。然不知四海非一邑之小,执政非长吏之任也。赵宋之衰,正是由他变法而起。”

    “而王安石变法,以青苗法为害最盛,若是司马所言,以商富农,若是行青苗法,那么下官不能赞同。”

    在宋后王安石的地位,在读书人心中一直很低,认为他的变法就是乱搞。一直到了清末时,才有读书人替他翻案。

    但偏偏南宋的事功学,不免有些‘王安石余孽’的意思。事功学派的宗旨,就是王安石那句‘为天下国家之用’。林延潮当初在事功学的道统论里,本来也有把王安石拉进来,上承董仲舒,下承陈亮,叶适的。

    但王安石变法毕竟没有成功,所以林延潮没有将他列入道统之中。

    而事实上王安石的‘青苗法’确实是施行不当,民生激变,但却不等于青苗法是一个劣法。

    在林延潮穿越前,孟加拉人尤努斯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时,国人称戏言‘假如九百年前的王安石变法成功,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就轮不到尤努斯了。’

    因为尤努斯创立孟加拉乡村银行,致力于贷款给贫困农民,帮忙了几百万贫民,因此获得和平奖。

    王安石青苗法也是如此,但为何尤努斯成功,而青苗法却失败呢?这早有定论,因为青苗法乃政府操作,只要政府操作,就会有重重弊端,而是孟加拉乡村银行却是私人银行,而且杜绝了行政干预。

    林延潮对学正的质疑,恭敬地道:“先生所言有理,此青苗法与昔日之青苗法不同,请听林某一言。”

    学正道:“下官愿洗耳恭听。”

    林延潮道:“此新青苗法,乃本官从社仓中所思而来。诸位可知为何朝廷不从官仓中借米给百姓,非让百姓从民间自筹粮米,建社仓以互助呢?”

    众人闻言嘴上不说,但心底却都知道,还不是怕官吏从中贪污,上下其手。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官员操守上,我们老百姓还不如相信约长,乡约,他们至少都是同乡乡亲。

    比对王安石的青苗法,以及朱熹的社仓,不得不承认社仓比青苗法靠谱多了。社仓乃政府提倡,民间自主的措施,朱熹就批评青苗法,说青苗法以官吏而不以乡人士君子行之。

    简而概括就是,青苗法行之以官司,社仓主之以乡曲。

    故而社仓取代青苗法,明朝两百多一直大力推广,到了清朝,则是强制每个地方官,都要向民间普及社仓制度。

    林延潮道:“其中弊利大家都知道,社仓法自青苗法,唯独不是由朝廷官仓出借,而是乡中大户,或者百姓余粮筹集,好是好矣,但一乡一地可行,却难以推广全府。譬如商丘县只有六个乡设立社仓,没有设立社仓地方,百姓如何渡过春荒?”

    “还有为何朝廷如此大力推行社仓,但民间响应者寥寥无几?”

    众里长都是无语了,因为社仓这事也是很难。

    谁来主理社仓?

    官吏,家里穷的肯定不在考虑内,唯有剩下家境殷实的,但人品敦厚的人,怕受累避之不及,至于奸猾的人,百姓又不信任。

    但这也罢了,最恶心的,就是地方官府常借各种名目,侵吞老百姓社仓里的社谷,最后还是逃不了行政干预。

    所以社仓制度是不错,但除了真正为国分忧,为民抒难,这等济世情怀的读书人或致仕官员外,百姓都不愿意出面组织社仓。

    学正问道:“那敢问司马,这农商钱庄,是何人主营?青苗钱以几分利放贷百姓?”

    林延潮笑了笑。当下道:“本官来介绍一二,农商钱庄乃这位彭员外与侯员外所有。”

    林延潮说完,两名乡绅都是站起身来,向众人抱拳。

    众里长议论道:“这不是夏邑的彭员外吗?听闻他家里的钱,都淹了脚面了。”

    “这侯员外我认得,咱们商丘名族,家里出了不少举人。”

    “这两位员外家里的钱财,足够将半座商丘城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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