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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大明文魁-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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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有丁当下道:“这有何妨,只要我等一心为公即可,量也无人会说。”

    申时行道:“余兄果真是一心秉公,既是如此,本阁部就随你下各房巡查。”

    余有丁听了十分感动道:“有阁部在堂,量那些人不敢有异议。”

    当下申时行与余有丁自去几房搜卷,易经五房自是最先去的。

    申时行,余有丁二人从落卷挑出卷子来看,首先是看阅卷官与同考官的评语,与文章是否比对。

    卷上有考官说文章违制的地方,只需在文章上找出无误就行了。

    比如有些要避讳的字,考生需缺笔避讳的,考生没有,或许是直呼圣人名讳,破题中不小心骂题的,那么只需看一处,其他都不用看,就可以直接丢了。

    所以搜落卷也是很快,只是在考官在评这篇文章,文理不菲,文章不通等等时,才需认真看的。

    即便如此二人,也是费了一个上午,才将易经五房的落卷审了一遍。

    余有丁当下问道:“申翁,明日就要定草榜了,看来十七房不能一一去了,你看下午去哪个房?”

    申时行犹豫了一会,道:“易经审过了,诗经也是五房,若是再一一看去就太繁琐了,至于春秋,礼记各只有两房,又太少了,不如选尚书吧!”

    余有丁笑着道:“申翁高见,书经三房,一个下午必是可以搜完,我们这就去!”

    当下申时行,余有丁来至何洛书的房内。

    何洛书是庶吉士出身,而余有丁之前是庶吉士教习,当下何洛书以门生之礼拜见余有丁。

    既是门生,余有丁毫不客气,对何洛书指着数堆落卷道:“各房之中,属你呈卷最慢。”

    何洛书肃然道:“学生以为三场之后,再荐卷出房,方显郑重。”

    申时行与余有丁对视一眼,也是点点头道:“有理。”

    于是余有丁,申时行查落卷,何洛书照规矩要不在当场,以示回避。

    房内只有二人与三位阅卷官在。

    余有丁在查卷,申时行则是找三人一一问话。

    申时行待问至方阅卷官,二人聊了几句,方阅卷官突然道:“启禀阁老,卑职三日在考房内见得一件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申时行温和地道:“但说无妨。”

    方阅卷官道:“当时卑职正在考房中批卷,半途倦了,故而坐而假寐,半梦半醒时见一人着衣冠立烛影下。”

    申时行听了露出慎重之色,考场上鬼神之事很多,故而众人都不敢轻忽。

    申时行道:“此莫非是欧阳公朱衣取卷之事?”

    欧阳公就是欧阳修,传说欧阳修当考官每阅卷时,就见一朱衣人向自己点头,凡点头就说明这篇文章作得极好。这一幕只有欧阳修可以见,其他人都见不到。

    故而欧阳修曾说,文章自古无凭据,惟愿朱衣一点头。后人用朱衣点额,指文章被考官看中。

    申时行当下问道:“那朱衣人在何处?”

    方阅卷官朝一堆落卷上一指,申时行走到落卷旁抽卷连读数篇,突翻到一篇落时停下,脱口而出道:“好文章,怎委屈在此?”

    申时行说完拿着卷子来至余有丁面前道:“你先看看此卷。”

    余有丁从申时行手里接过卷子,突道:“几乎失之交臂,申翁,我与你说的就是此卷!你从哪里得来的?”

    申时行当下将方阅卷官叫来,将朱衣人的事说了一遍。

    余有丁叹道:“真是多亏了这位方兄啊!”

    方阅卷官正色道:“两位总裁,下官岂敢居功,此乃神授,苍天不愿见朝廷失此文魁。”

    说完方阅卷官将官袍一撩,朝天一拜。

    听方阅卷官这么说,申时行,余有丁顿时都是肃然起敬。(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竟敢理直气壮() 
余有丁听方阅卷官的话,却多了一个心思。

    朱衣人的事,他是将信将疑的。

    作为一个儒者而言,他秉信着孔子所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比起鬼神来,余有丁更相信逻辑。他揣测另一个可能,可能这位方阅卷官,本意要推荐这份卷子,但却遭到同考官河洛书的否认,故而才托言鬼神之事荐了此卷。

    事实上余有丁自信若是自己认真查下去,就算没有方阅卷官的推荐,手中这份卷子也会被自己查到,只是快一点和慢一点罢了。

    不过想想还是蛮运气的,幸亏今日正好来了易经,书经两房,若是去其他房查卷,就与这篇文章失之交臂了。或者之前没有主考官申时行的支持,自己也不会来各房搜落卷的,就算来,也只是走走过场,毕竟这是得罪人的事。

    想到这里,余有丁看向手中的卷子,他相信自己就是伯乐,从槽枥之间,赏识了这千里马。

    “这等好文章,断不能埋没了!”余有丁复看了一眼卷子。

    此刻林延潮尚不知,自己的卷子走了这么一遭。

    他与叶向高,翁正春等几位好友,正去郊外踏青,享受着读书人风花雪月的日子。与三五好友,一并喝酒谈天,京城春色,享受起二月后这难得的明媚春光。

    林延潮登高望远,吹着春风,看着帝都晴朗的天空,心想若是没有会试放榜的压力,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就好了,好比高考放榜前夜夜笙歌的生活。

    尽管他自觉的自己文章已有火候,但也不认为自己必定能中。汤显祖那么牛的才华,没有讨好张居正,不是也一样没中。

    自己之前虽走了申时行的门路,但申时行能帮自己到什么份上,也只有看天意了。会试这十分之一的录取率而言,能中则是侥幸,不中才是常态啊。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不也是难逃困于棘闱的命运吗?

    林延潮转念又想,不过如果能中进士,还是进士的好啊。

    林延潮扬起头看着北京城的天空,心道这个时候,差不多该是尘埃落定了吧。贡院想必是排出了名次。与林延潮一般,此刻京城里无数人的眼睛也是关注至这国家取才第一大事。

    年轻的万历天子,每日晨起都差太监查问,会试阅卷的进度。

    至于张居正,张四维几位阁臣也是关注着,别的不说,至少他们的儿子都在考生之列。

    数日后,终于到了按南中北三卷定榜的时候。

    虽是白日,但聚奎堂却是大门紧闭,里面不得不点起红烛照亮。

    会试的外帘官,内帘官齐聚一堂。

    红烛的烛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乍看上去有几分阴晴不定。

    十七房,每房二十卷正卷,十备卷,也就是三百四十份正卷,一百七十份备卷,此外还有余有丁搜罗来的落卷。这些卷子一并摆在了堂上,堆成了小山似的三叠。

    申时行,余有丁,与十七位同考官一并至孔圣的像前上香,念道:“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说完一一上香参拜。

    上香后,申时行对众人道:“开始填榜吧。”

    于是各房考官拿着卷,按照五经,南中北三卷排名。

    三卷取士,残酷即在这里,有的士子明明写的不错,但前面名额已满,不得不从正卷沦为备卷,再由备卷淘汰。

    有的士子文章平平,却因为某房某经空缺,一路步步提拔,从备卷转为正卷。其中商议排名时候,各房同考官对本房的文章都是据理力争,与其他房考官吵个个面红耳赤也是正常。每一房有多少考生中选,与各房考官息息相关。

    卷子排定座次后,即拆名,核对朱卷。

    一旁一张大榜上,在知贡举为首的官员监督下,一个个名字填了上去。

    “何大人,你可认得得此卷?”余有丁突地从袖中一份卷子放在河洛书面前。

    一般的荐卷上,阅卷官和同考官都会在上面写荐文,除了说文章如何如何好的荐文外,还会在试卷上勾圈,勾三个圈的代表文章最好。

    但这篇卷子上,则冷清清地写着‘文墨不通’四个字,在卷子一角上,还画得一个‘叉’。

    考官评卷,‘圈’最优,‘三角’次之,‘竖’再次之,最后一等则是为‘叉’,而这卷子评了一个‘叉’说明简直文章差到极致。

    何洛书不知余有丁何意,赔笑道:“余大人,这等劣卷……”

    说到这里,何洛书话音陡然一顿。

    何洛书突然看出,这不是自己之前故意罢落的卷子。这卷子,怎么……怎么会出现在副主考余有丁的手中?

    这……这怎么可能?

    何洛书,脸色剧变。

    余有丁见何洛书的神色,当下问道:“何大人,你怎么说?这张卷子,真的是排为最末等的劣卷吗?”

    “余大人,你,你听我……”河洛书立即道。

    余有丁冷哼一声道:“我不否认任何人都有走眼时,老夫也曾将几篇好卷,判为落卷过,只是这篇卷子如何也不至于在上面评个‘叉’字,你倒与我说说道理。”

    何洛书脸上一片惊慌,但过了片刻唇边突然绽出一丝冷笑,冷笑过后,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余有丁不由讶异,此人为何作了错事,竟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何洛书抬起头来,方才的惧色一扫而空,但见他侃侃道:“若是余大人真要我说个道理,那我就与你说个道理。不错,这篇文章并非不算劣卷,但放在礼部试之中,与其他卷子一较却是不足。在下向你推荐两篇卷子,篇篇具佳,远在此篇之上!”

    “哪两篇?”余有丁问道。

    “是江陵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何洛书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回响。

    左右正在阅卷核对名字的几位考官,都是停下。几位为本房荐卷,争得面红耳赤的房官也是一并停下了争吵。

    坐在正堂上的申时行,目光扫了过来。

    众人都是停下手头之事,在场众官谁不知张敬修,张懋修是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最好的文章() 
何洛书负手在堂上,神情倨傲。

    他向前走了一步,向余有丁道:“余大人,难道觉得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的文章不妥吗?”

    余有丁听了捏须道:“这?”

    何洛书走到申时行面前,长长行礼问道:“申阁老以为如何?”

    申时行笑了笑道:“此落卷,是我和余大人从你房里的落卷中搜出的,我们自是不能再说了,应该避嫌。”

    说到这里,申时行顿了顿道:“个人之间太过于偏颇,文章不是我一人说的好,就是真的好,你一人说的坏,就是坏的。不如我们听听其他十六位同考官的如何?”

    何洛书欣然道:“这是当然,在下官看来,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可为俊才,以我之见,可并列经魁,甚至会元。当然经魁和会元只有一人,至于其中如何取舍,就看总裁与副总裁之意了,诸位同僚也一并给点意见吧!”

    于是三份卷子一并摆开给十六位同考官一一看过。

    身为同考官之一的户部都给事中,看过卷子后道:“在下以为江陵张懋修的文章略胜一筹。”

    户部都给事中说完后,河洛书脸上抹过一丝笑意。

    同考官之一工部主事亦是上前道:“下官也是以为张懋修的文章更胜一筹。”

    户部都给事中和工部主事上前表态后,何洛书笑了笑。

    这时候桌案一响,余有丁喝道:“你们莫非都忘了考前是如何说的吗?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

    何洛书笑了笑,厚颜无耻地道:“余大人,我们正是秉公取士。”

    这时一人霍然而起道:“何翰林,别的不说,本堂部问你一句,这篇煌煌之文你写了个‘叉’置于末等,是什么意思?”

    众人看去出面训斥何洛书的乃是刑部尚书严清。

    何洛书见了严清,先胆寒三分,此人乃是刑部尚书,一向刚正,乃是六部尚书中唯一不附和张居正的。

    而且严清还是本场会试的监试官,监察考场之事。

    何洛书见严清腿就软了,但到了这一步硬着头皮道:“大司寇乃外帘官,这阅卷的事,与大司寇不相干吧!”

    大司寇是刑部尚书的尊称,何洛书此刻心底已是怕极。

    严清冷哼一声道:“本部堂虽乃外帘官,但负圣命,监督考场法纪。阁下徇私舞弊,打压良卷,这等文章竟是判得最末一等,不是徇私,是什么?”

    何洛书咬着牙道:“下官说了,此卷与两位江陵张公子的文章比起来不算什么,难道大司寇真不懂我的意思吗?”

    严清寒笑一声道:“本部堂以文章论文章,谁与你扯到他人,再问你一句,这篇文章你真认为最末一等吗?”

    何洛书想要拉出张居正来为自己壮胆,哪知刑部尚书严清也是人精,一眼看出了他打什么算盘。不拿此卷与二张的文章对比,而只是就实论文章。

    这时一名翰林侍讲张位起身道:“诸位,实事求是,此文理趣精深明旨,气格官样昌大,词采清新俊丽,风度飘逸跌宕,音律顿挫铿锵,不论是否要取为经魁,会元,但只将此文章罢为最末等,足见阅卷之官有眼无珠!”

    张位一句有眼无珠,斥得何洛书满脸通红。

    张位之后另一名翰林起身道:“两位主考,大司寇,张大人所言甚是,何大人取卷不公!”

    这名翰林说完。又一名身为同考官的翰林起身道:“此文若是落榜,下官愿从翰林院去职!”

    一位老翰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此文若是不取,文人无骨,文道不彰!”

    一名年轻的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与权势相较,吾更爱好文章!”

    又一名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此卷若不为会元,吾无话可说。”

    剩下几名翰林官则是更是干脆,直接起身道:“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同考官里的十一位翰林,除了何洛书外,其余十名翰林一并都是支持这篇落卷。

    在场阅卷官,对读官,弥封官等众多官吏看得这一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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