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锦鲤来入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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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热的湿毛巾摩挲着脸上的皮肤，很舒服。锦鲤忍不住将手探进脸盆里，温水从指缝间流过，感觉很柔和。

　　　　“你们人可真会享受啊。”锦鲤忍不住叹道，一边手在脸盆里来回划拉，拨动水流。

　　　　肖投茗笑了笑，将她的手从脸盘里抽出来：“别玩了，我还要洗呢。”

　　　　毛巾在锦鲤手里，肖投茗便直接弯腰，俯身将脸凑到脸盆上方，用手撩起水花洗了洗脸。

　　　　锦鲤站在一旁，见有些水花洒在肖投茗衣服前襟上了，便将毛巾递给他。

　　　　肖投茗接过毛巾，略作迟疑。

　　　　“你怎么啦？”锦鲤奇怪地问他。

　　　　肖投茗看看一脸坦然的锦鲤，忽然觉得是自己太多心了，跟一只小鱼设什么男女大防呢？于是释怀地一笑，用毛巾擦擦脸。他擦过脸，还意犹未尽，又往脸盆里注入热水，投了投毛巾，然后背过身去，将毛巾探进衣襟里擦了擦。热毛巾擦擦身，浑身舒畅多了。

　　　　待肖投茗合拢衣襟，回转过身，发现锦鲤已经用李老大送来的被子将自己像卷饼一样结结实实地包住，平躺在那窄榻之上。

　　　　“你们人类就是这么睡觉的吧？”锦鲤笑道。

　　　　肖投茗有点过意不去：“还是你睡大床铺，我睡那床板吧。”

　　　　锦鲤不由他相让：“你的身量睡这个床就有点勉强了，我睡倒是刚刚好。”说罢，锦鲤便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样子。

　　　　肖投茗见她要休息了，便不再说什么，简单泡了泡脚，泡完脚，将盆里的水由舷窗泼到窗外的江里。

　　　　水泼进江里发出“哗啦”一声响，肖投茗莫名想起李老大讲的水鬼的故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肿胀的脸庞，汗毛立即就竖起来了。他“砰”地一下紧紧合上舷窗，一面轻声唤锦鲤，一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舷窗，生怕有东西从窗口爬进来。

　　　　锦鲤其实也没睡着，便应了一声，问肖投茗：“你要干嘛？”

　　　　肖投茗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说，这江里面有水鬼吗？”

　　　　锦鲤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没下去过，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大约没什么吧。”

　　　　肖投茗听罢，想到锦鲤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自己的表现简直要让人见笑了。于是他吹熄烛火，摸索着到自己床铺躺下。只听到锦鲤继续说：“不过，柳树伯伯曾经跟我说过，这世界上好多鬼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

　　　　肖投茗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心安了一些，问锦鲤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鲤躺在窄榻上，想到亲切和蔼的柳树爷爷，想到被落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居住过的小水塘，不由有些低落，喃喃地复述柳树伯伯的话：“柳树伯伯说，人世间不少鬼都不是真的鬼，而是鬼念头造出来的鬼。”

　　　　她这话说得仿佛绕口令一般，肖投茗却听懂了。他猛地睁开眼睛，闪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流转，压低声音道：“江里有水鬼，又在门口放了铃铛……这水鬼的目的不是找替死鬼，而是不让我们半夜到船上乱逛！”

　　　　锦鲤听他声音古怪，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到船上去逛？”

　　　　肖投茗失落地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门上有铃，窗外是水，我们等于被牢牢地看守在这舱房之中。”

　　　　锦鲤在黑暗中轻声笑了笑：“窗外的水可困不住我。”

　　　　肖投茗透过重重黑暗朝锦鲤的方向看一眼：“你要去查探吗？”

　　　　锦鲤打了个呵欠：“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会保护你的。至于其它事情嘛，我就不想管了。我来人世间是来吃美食、赏美景，别的我没兴趣。”

　　　　肖投茗静静想了一会，终于释怀：“他的意图嘛，也只是怕被我们撞破秘密罢了，没有害人之心。谁没有点秘密啊，随他去吧。”说罢，他也合目而睡。

　　　　船儿静静地在江面行驶，船上的人儿头枕着起伏的波浪，酣然进入梦乡。

第十九章　日出东方（）　
肖投茗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睛。他方才梦到自己用手撑着船舷上的围栏，恣意风发地站在船头，一览两岸景色，验收运河开凿的成果——他梦到自己是梅相。

　　　　一梦醒来，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怔了一会儿，肖投茗恍然想起，今早他要看一看云沙段运河的。他“哎呀！”一声从床上弹起来，奔到窗前，推开舷窗，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锦鲤被他从梦中惊醒，茫茫然地问：“怎么了？”

　　　　肖投茗也顾不上不答话，扭头就向门外奔去。房门打开的时候，昨夜李老大布下的铃声大作，肖投茗也无暇顾及，直直向甲板奔去。

　　　　一个值班的船员睁着惺忪的睡眼，一溜小跑过来，问肖投茗：“你要干什么？”

　　　　肖投茗也不回答，而是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那船员想了想：“差不多……卯时吧……”

　　　　肖投茗得知没有错过时辰，稍微松了口气。他整理了下衣摆，缓缓步到甲板上，轻轻扶着船舷上的围栏，举目四望。

　　　　除了东方那一线白，其它三个方向还隐在灰暗中，看不大清楚。尽管如此，肖投茗还是大致了解了下地形。经过一夜船行，帆船已经驶出宫洞山脉，四周不见了连绵的山脉，有一脉平川的感觉。

　　　　李老大“嘿嘿嘿”地笑着从背后冒出来：“肖大官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肖投茗微微一笑：“看看运河。”

　　　　李老大“哦”了一声，想起昨晚上就看出来肖投茗有这个想法，没想到他还真一大早专程起来看什么运河。李老大跑过无数趟，这云沙段运河两岸既没有秀美的山峦，也没有繁华的街道，最是没什么稀奇。他嘴上奉承说：“您可真有雅兴……我们俗人就不懂。”说这话的用意其实是讽刺肖投茗：“……你可真是扰人清梦。这书呆子，高估你的智商了。”

　　　　肖投茗根本不以为意，静静地站在船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老大原本对肖投茗存着一些警惕，此刻完全放下心来了，说：“那您慢慢儿看，我就……不打扰了。”他的话音还没落，自己就打了个大呵欠，然后慢吞吞的扭头走了。

　　　　一个声音在肖投茗背后笑道：“这黑乎乎的，能看见什么呀。”锦鲤上来甲板，揉着眼睛缓步走到肖投茗身旁，跟他并肩而立。

　　　　“太阳就快升起来了。”肖投茗淡淡地告诉她：“这里视野开阔，应该很适合看日出。”

　　　　河面清晨的微风中夹杂着大量水汽，这让锦鲤感到十分舒适。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太阳什么时候才出来呀？”

　　　　肖投茗忍不住逗她道：“你问问它呀。”

　　　　锦鲤一时兴起，当真攀上船舷的围栏，冲鱼肚白的方向喊道：“喂！太阳！你快出来呀！”

　　　　她的声音清脆嘹亮，这一声呼唤之下，竟像是把运河和两岸的沃野都喊醒了。东方，河与天空交接的地方一下子铺上一层橙红色。

　　　　那片光芒越来越盛，一会儿又暗下去，变成浅灰色。就在这片浅灰色中，慢慢地拱出一个圆形的红色球体，正是一轮旭日。

　　　　锦鲤“哇”了一声，声音充分表达了她的惊喜和赞叹。肖投茗没有说话，静静领略这份难得的景致。

　　　　只见鲜红的太阳越冒越高，然后在转眼间跳出水面，稳当当架在半空中。一霎那，万丈光芒洒向大地，照耀得水面波光粼粼，照耀得两岸越发生机勃勃。

　　　　船头，两个人都被日出景色所折服了。肖投茗望着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转而想到自己即将参加科考，如果顺利，前途和未来就都实现了。他又代入联想到梦中梅相游览运河的情景，一时有了一种意气风发之感，只觉得心境大不一样。他不由轻声同锦鲤感慨：“你看这朝阳，五彩纷披，灿若锦绣，有没有一种感觉……”他是想问，有没有一种充满希望、倍受鼓舞的感觉。

　　　　锦鲤不待他说完就连连点头：“是啊，看上去软软的、糯糯的，好想咬上一口。”

　　　　肖投茗顿时觉得有些气滞，方才累积的诗意和豪迈气概被削下去一半。

　　　　锦鲤倒是浑然不知自己扫了别人的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兴奋地问肖投茗：“这就是运河吗？”

　　　　肖投茗点点头：“想象得出来吗，我们的船行驶的这块地方从前也和两边一样，是平地。是无数人一块石头一捧土地挖掘出了这么宽敞的一条河。”

　　　　锦鲤睁大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说：“跟真的河简直一模一样！不对……河道两岸太平整了，天然的河道是不会这么直的。这么一看，人类真的是很了不起呐。你们不会运用水灵力，却可以让水变热，还可以创造出来一条河……”

　　　　肖投茗忍不住笑道：“往后还会见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的。你这样大惊小怪，到了京城还会更吃惊哩！”

　　　　锦鲤转了转眼珠，脸上绽放出笑容。她看着肖投茗：“这么说，你是乐意带着我去京城的喽？”

　　　　肖投茗一愣：“我之前不都答应你的约定了么，当然会带你去京城。”

　　　　锦鲤笑嘻嘻地晃晃脑袋：“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呃？”肖投茗不解地问。

　　　　锦鲤笑得很灿烂：“心意不一样。反正我很开心。”

　　　　肖投茗没听懂她的话，也不再追问，就一笑置之，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运河与两岸景色上，似在思考什么。

　　　　风又渐渐大起来，一个船员凑过来，劝投茗回船舱休息。肖投茗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一动不动。

　　　　船儿被风推动，箭一样乘风破浪。船的速度快了，人站在船上，浏览两岸景色，会增添了一种宏观上的感觉。河道两岸田园风光秀美，沃野幅员辽阔，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肖投茗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收敛，他凝视着这一切，庄重地在心里说：“爷爷，你为百姓做的，我都看到了。我一定，要还您清白！”

第二十章　说好的美食呢？（）　
太阳渐渐升上高空。

　　　　云沙段运河并不长，只有二三十里的长度。帆船行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两岸的景色渐渐由规整的田野过渡到起伏的山峦。

　　　　肖投茗揉揉已经被晃花的双眼，看向锦鲤，问她要不要一起回舱。

　　　　锦鲤从未坐过船，昨天上船后一直闷在舱房里，如今才有机会好好体会坐船的感觉。她哪里肯这么快就回去。

　　　　肖投茗无可奈何，便留在甲板上陪着她。船上的人见她们只是老老实实地欣赏风景，也不去管。

　　　　帆船行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两岸的景色渐渐由规整的田野过渡到起伏的山峦。随着帆船绕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个三岔口，两条河道在此处交汇，然后一同东流。这就是飞云江了。

　　　　帆船被滚滚沙河水推着，迅速驶过交汇处。

　　　　肖投茗看看船下，船行的河面骤然宽了十几丈。有趣的是，河面被分成两半，一半清澈碧绿，一半浑浊泛黄。两半河水的流速也不大一样。肖投茗和锦鲤所乘的帆船就行在江水浑浊的这半边。

　　　　帆船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河面渐渐混合统一为碧绿色，船速也随着水流减缓下来。锦鲤不在乎头顶大大的太阳，在甲板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镇上和山里柔和的春风，此刻在山谷间、在江面上猎猎作响，山间层层新绿复苏，峰峦叠翠，使人不由陶醉其间。

　　　　转眼就到了晌午十分，锦鲤也不怕晒，她根据两边的山头景色，将它们比喻成动物，说这个像水牛，那个像海鸥。还拉着肖投茗一起猜。

　　　　为了找出最形象生动的山峰，她一会儿跑到甲板这头，一会儿又蹦蹦跳跳至甲板那头，玩儿得不亦乐乎。

　　　　李老大跑过来：“肖大官人，日头这样晒，还是不要站在甲板上了。你们不如回去休息休息……”

　　　　锦鲤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我不怕晒！而我主子这么苍白，正需要多晒太阳！”

　　　　李老大无言以对，僵了一会儿。

　　　　肖投茗为了给他台下，抛出个问题：“李老大，方才河水半清半浊，是怎么回事呀？”

　　　　李老大“嘿嘿嘿”地干笑几声，自己缓过来了，解释道：“那就是沙河水与飞云江交汇处了。河面半清半浊，被当做奇观。其实形成这样是有原因的。沙河流程短，流速却快，河水浑浊，带出大量泥沙，故称沙河。飞云江则恰好与沙河相反。飞云江流程长，水流缓，江水清澈。文人也好，渔民也好，都喜欢在飞云江行船。原因嘛……”

　　　　锦鲤冲着江面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这里风景特别美，对不对？”

　　　　李老大点点头，回答：“一方面是因为飞云江两岸风景秀丽，水流也平缓，船行的稳稳当当，观赏两岸景致特别舒服；另一方面呢，是因为这飞云江物产丰富。”李老大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呢，我请您二位回去，不光是催二位休息。这飞云江物产丰富嘛，我们的船员今天上午也有收获，二位不如回舱享用美食。”

　　　　这一回李老大押对了宝，锦鲤最经不住美食的诱惑。她二话不说，立即爽快地拉着肖投茗回舱。

　　　　两人一步入舱房，锦鲤就两步并作一步赶到桌前去。可是小圆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锦鲤扭过头，用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问：“说好的美食呢？”

　　　　李老大急忙道：“您别急呀，厨房正在弄呢，我去催催，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说罢他就转身去了。

　　　　回到厨房，李老大拍了拍厨子王二的肩膀：“船上还有什么吃的？客舱捎带的那两个人太闹腾了，老在甲板上晃。虽说他俩没什么心机，但是我们也要以防万一。我琢磨着，给他们弄点下酒菜，让他们喝醉，老老实实地在船舱里睡觉。”

　　　　王二想了想，说：“上午看见咱们的船工阿江打到了几条草鱼，弄点花生豆，弄点酒，再给他们来条清蒸草鱼。这鱼吃起来慢，不知不觉酒就能喝得多了。”

　　　　李老大点点头：“也好。咳，真是便宜他们了。你好好给他们做，弄得色香味俱全，让他们多吃点多喝点……”

　　　　客舱里，肖投茗在小圆桌另一头坐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