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锦鲤来入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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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够花。现在还是能省则省。

　　　　他的路程计划很简单，若是遇到顺路且热情的乡亲，就结个伴，搭个顺风车。若是没有遇到恰好要去京城的商旅，则只好一人独行。

　　　　只见肖投茗一袭青灰色的长衫，背着个箩筐，箩筐上支起一个支架向上延伸，在头顶搭成一个简易凉棚，换来巴掌大一块阴凉。从山村到田野再到山林，周围鸟鸣不歇，清新爽沁。他脚步不紧不慢，也不会停下脚步休息太久，就这么靠着毅力，一天下来居然走了几十里路。

　　　　一直到夕阳西下，肖投茗举目四望。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全是树木，完全看不到村落人家。他又转身回望，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茫茫山林中央。想要走出这片山林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山里天黑得快，而且浓密的枝叶会遮挡住星光和月光，一旦暗下来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肖投茗不由心中感慨，自己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经验不足，这下怕是不得不在树林里夜宿。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离群索居，孤零零地呆在大山里，不禁有些忐忑，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寻到一个估计是给过往旅人歇脚的空棚屋。

　　　　棚屋是由木头和竹子搭建而成的，建在一块平整的小台地上，旁边是繁茂的三角枫和针松，门前散落点缀着蒿草和野菊花。

　　　　这棚屋看起来搭建得挺结实，虽然不新，但也不破败，说明常常有行人在这里留宿。或许正是因为一天穿不过这片树林的行人太多了，才会在这里起一个棚子。想来在这片林子夜宿应该没什么危险。肖投茗自我安慰，稍微松了口气，坐下休息。

　　　　随着他渐渐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一整天徒步带来的酸痛疲惫。于是他简单生了堆火，打着呵欠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只听雷声轰响，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像不断炸响的炮火一样。雷声过后，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肖投茗在棚子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于是调整了一下火堆，以耳辨析。只听风声、雨声、树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山籁，在山林之间回荡。肖投茗步履不停地走了一整天，此刻听着雨声，只感觉越来越疲惫，连煮饭都忘了，慢慢阖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巨大雷暴在头上棚子尖顶炸开，大暴雨砸下来，一切都在轰鸣，仿佛头顶上有两军在对垒一样。

　　　　肖投茗被吓醒过来，感觉自己湿透了，浑身冰凉。

第六章　差点成了鬼故事（下）（）　
雨下得太大了，尽管棚子搭在台地上，依然受了灾。那些雨水从棚子上流下来，汇聚成溪流，恰巧从他身下流过。身边的火苗早已被水流扑灭了。

　　　　肖投茗打了个哆嗦，爬到棚子一角，找了块没有积水的角落窝着，把竹筐拖过来，想换个衣服，然后把褥子拿出来取暖。

　　　　他伸手进竹筐一摸，心里叫苦不迭。竹筐放置的位置似乎也遭了洪水，下半部分湿了大半，其中就包括褥子。肖投茗苦笑着把湿了的衣物都掏出来，首先谨慎地将毛笔和墨条捡出来放在较为干燥的高处。特别是那根带来好运的神奇毛笔，肖投茗把它小心地安放好。

　　　　肚子在这时候“咕噜”一声响，肖投茗又去看带来的粮食。那一小袋陈米恰好落在竹筐最下面，全都湿漉漉的。肖投茗想了想，湿了的米不好带也不好存放，但也不能浪费，干脆幸煮熟吃了吧。

　　　　于是他又废了半天劲捣腾柴火，好不容易重新升起火苗，架上自带的小坩埚，放入湿了的大米，又添了些凉水，然后盖上盖子等待米熟。

　　　　火特别小，米熟得就很慢。等待的过程中，肖投茗渐渐又感到困倦了。

　　　　他将竹筐、一应衣物全都抵在身边，试图借它们挡风保暖。然后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透过棚子，强撑着睡意等待米熟。

　　　　混混沌沌间，雨渐渐停了。肖投茗又湿又冷，在一片漆黑中坐着，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一下子精神了。不知怎么，他莫名想起村里面流传的故事，打雷的时候，那些古老的僵尸就会被雷声惊醒，然后到处搜寻活人……肖投茗不由一阵战栗。

　　　　他强迫自己想点其它东西，但又止不住推测——动物能修成精灵是真的，那想必也有僵尸鬼怪喽。这山林这么大，很难说有没有什么老尸鬼怪。自己所在这个棚子，树木浓密得遮天蔽日的……一阵冷风裹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从棚子门口的缝隙吹进来，肖投茗的湿衣服贴在身上，越发感到阴气森严。

　　　　肖投茗担惊受怕，在心里连连哀叹，不知还要再熬多久才能等到天亮。

　　　　只听树叶上的积水滴答、滴答，肖投茗竖着耳朵枯坐着，从远远近近间，听出有个有节奏的细微动静。咚！咚！咚！一跳一跳地，朝自己这边过来。

　　　　这三更半夜的，又刚下过大雨，山路泥泞，想来不会有什么人。

　　　　可尚若不是人的动静，又会是什么？鬼怪？还是野兽？

　　　　肖投茗汗毛都炸起来了。眼神一转落在火堆上。透风的小棚屋里点上火光，就像一盏巨大的灯笼。在黢黑的山里，怕是非常显眼。再加上米饭快熟了，香味四溢，只怕会引来不该来的。

　　　　肖投茗展开褥子一挥，湿褥子将米饭和火堆一起盖住，火光和香味都没了。

　　　　然后他蜷缩成一团，藏在竹筐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可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那有节奏的蹦跳声偏偏还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只听沉闷呆板的声音一直来到肖投茗所在的棚屋门口，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肖投茗大骇，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躲在竹筐后面。

　　　　只听“吱呀”一声，棚子的小门轻轻地、缓缓地弹开。

　　　　场面有点恐怖，但这不是个鬼故事。

　　　　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门口无声无息地晃进来，“小透明！”她欢快地唤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喷喷的？咦……我来路上确定味道就来自你这里。现在怎么没了？”

第七章　你……你在干嘛呀？（）　
肖投茗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透过镂空的竹筐往棚屋门口瞧。

　　　　只见一个青春洋溢的绯红身影站在门口，正背着手，笑眯眯地朝自己的方向望。。

　　　　锦鲤见肖投茗缩在竹筐后面的样子，有些疑惑，也有些好笑：“你……你在干嘛呀？”

　　　　肖投茗懵了。眼睛一闭，再一睁开，身处的场景怎么一瞬间改变了基调，由恐怖精神变成了寒暄日常？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

　　　　稍许，肖投茗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噩梦！对吧？刚才我是在做噩梦。如果你不来，就一定会出现恐怖的东西。谢谢你帮来梦里帮我。”他释怀地一笑，仿佛被自己愚弄了。

　　　　锦鲤噗嗤一声笑了，几步跳到肖投茗跟前，俯下身，将手搭在肖投茗左臂上，捏起一丁点皮肉，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扭手腕。

　　　　肖投茗痛呼：“哎呦！”

　　　　“疼不疼？”锦鲤笑眯眯地问。

　　　　肖投茗往后缩了缩，捂住胳膊，迷茫地冲锦鲤点点头。

　　　　锦鲤循循善诱：“那你说，现在究竟是不是一个梦？”

　　　　肖投茗反应过来，继而大奇：“你怎么来了？”

　　　　锦鲤抿嘴一笑。

　　　　“为何你在现实中出现了……而且不是以鱼的姿态。”肖投茗揉了揉眼睛。

　　　　锦鲤笑眯眯地抚着自己的发辫，得意不已：“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是一条有灵力的锦鲤嘛。”

　　　　“所以，你是一只锦鲤精？”肖投茗语无伦次地问道。

　　　　锦鲤瞬间满头黑线：“……你这书呆子，怎么不懂得换个好听的说法呢，小精灵，锦鲤小仙，哪个都比你说得好听！”

　　　　肖投茗连忙道歉。

　　　　锦鲤其实没往心里去，她知道，肖投茗赶了一个白天的路，又饿、又累，缺乏睡眠，况且刚受了惊吓，这会儿脑袋估计还处于当机状态，情商严重受损。

　　　　经过几次接触，锦鲤对肖投茗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此人落魄又隐忍，表面上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内心却坚韧不屈，目标明确。以这样的性格做鱼的话，大约真的可以逆流而上，一跃龙门，化身为龙，荣列仙班。

　　　　今晚的肖投茗与往日不太一样，意外展现出他呆萌的一面。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愣头青的呆气。这让锦鲤觉得还挺有趣的。

　　　　锦鲤对仙班没兴趣，对纷纷攘攘的世俗生活比较感兴趣。

　　　　就在这时，只听“咕噜噜……”，一串声音从肖投茗腹部发出。

　　　　“……你肚子里谁在说话？”锦鲤诧异地问。

　　　　肖投茗捂住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脸红了：“……我，我这是饿了。”

　　　　他说着从竹筐后面钻出来，移到棚屋中央，将地上的褥子掀去，露出被湿褥子扑灭的火堆和上面的小坩埚。

　　　　肖投茗将煮饭的小坩埚端起来，翻开锅盖，香喷喷的米饭香氛再次扑面而来。

　　　　锦鲤凑上去：“这个好香啊。”

　　　　肖投茗盛好一碗白饭，递给她：“只有白饭和咸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锦鲤显得有些迟疑，一方面，香喷喷的米饭令她垂涎不已，她还从未尝过这样香喷喷又热腾腾的东西；可另一方面，刚才盖着米饭的是肖投茗的褥子。虽然褥子看起来挺干净的，但那褥子是肖投茗平时睡觉用的。被这样的褥子包裹的米饭，似乎有些不太干净。

　　　　肖投茗这时候显示出了好教养，他给自己盛好了饭，然后静静等着锦鲤。

　　　　只见锦鲤对着面前的饭碗沉默，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大约她不想吃，又不好拒绝吧。肖投茗心想：毕竟是陈米，做出来的饭很一般。看上去也不大诱人。他便打算给锦鲤找个台阶下，把米饭收回来。

　　　　就在肖投茗缓缓伸出手的时候，锦鲤终于承受不住米饭的香气，被食欲打败了。她抢先捧起饭碗，大块朵硕。

　　　　“你的厨艺很不错，真好吃！”锦鲤一面吞虎咽一面赞叹。

　　　　肖投茗有些吃惊。只是用陈米煮了一锅饭，能好吃到这种程度吗？

　　　　锦鲤继续说道：“人间不仅有美丽的景色，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这是我吃过的第一顿饭呢。”

　　　　肖投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自己厨艺高超，而是锦鲤从来没有得比较。

　　　　他淡淡一笑。现在他吃饱了，也清醒多了，恢复了往日老派淡定的状态，于是耐心地告诉锦鲤：“这只是最普通的一顿饭，大部分人家饭桌上的晚餐都比我们眼前这些强得多哩！”

　　　　锦鲤听闻此言，露出神往的表情：“那你以后带我见识见识吧！”

　　　　肖投茗没听懂。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京城吗？”锦鲤问道。

　　　　肖投茗愣住了，他的面色渐渐严肃：“你是认真的吗？”

　　　　锦鲤郑重地点点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肖投茗才开口：“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你有诸多不便。况且，我也没法照顾你……”

第八章　你是鱼还是猴子？（）　
“要是我认识路，我就自己游过去了。”锦鲤微微嘟起花朵般娇艳的嘴唇，她盯着肖投茗的眼睛，尽力为自己争取机会：“我只求你将我带到京城，然后就可以不管我了。我是锦鲤，不是娇滴滴的人类女孩子。我不但不需要你照顾，没准还能帮到你呢！”

　　　　肖投茗不置可否，隔了好久都没说话。

　　　　锦鲤知道他心里纠结，于是柔声说：“你今天也挺累的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说。”说着，她打了个呵欠，缩到棚屋一角，背靠着墙壁，似乎要闭目养神。

　　　　肖投茗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将仅存的一身干衣服递给锦鲤：“地上湿，又冷，你用这个裹着自己吧，暖和些。”

　　　　锦鲤睁开眼睛看他，忍不住乐了：“你忘啦，我本来就生活在水里，既不怕湿，也不怕冷。”

　　　　肖投茗讪讪地收回衣服，在棚屋另一角坐下，靠着墙。明天还要赶路，他得抓紧时间补充睡眠，让自己得到充足的休息。可是肖投茗全无睡意。

　　　　淡定，这不是年轻姑娘，这是一条鱼。他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她现在仍然是姑娘！另一个声音强调。

　　　　肖投茗心乱如麻。尽管两个人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可棚屋室内就几丈宽，锦鲤在对面的呼吸起伏肖投茗都能感觉得到，实在没法无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一时有点难以入眠。

　　　　只见他一咕噜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

　　　　“怎么了？”锦鲤再次睁开眼睛。

　　　　“我……我去欣赏夜空。”肖投茗逃也似的出了屋子，这才发觉，头顶是密密麻麻的树冠，完全遮盖了天空。

　　　　肖投茗呆呆地站在树下，刚下过大雨，林间湿漉漉的，雾霭重重。肖投茗假装仰望星空，实则回避尴尬。这么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逝去的家人，不由低头叹了口气。

　　　　正发呆间，锦鲤从背后冒出来：“看不到月亮啊。”

　　　　肖投茗略有些尴尬地应道：“是啊……没事，我也不是那么想看。”

　　　　看着他郁郁寡欢的样子，锦鲤灵动的双眸间闪动着担忧和同情，她想了想，心中一动，指着头顶说：“我们到上面去不就能看到了？”

　　　　肖投茗笑道：“鱼儿在水里是四面八方都可以走的，但是陆地和水里不一样，这么高，我可上不去。”

　　　　锦鲤微微嘟嘴：“谁说要游上去啦。欺负我没常识是不是？告诉你，我懂的可多啦。我知道的——人类不是会爬树嘛？可以爬上去啊。”

　　　　肖投茗后退两步，仰头望向身边最近这颗三角枫的枝桠。通常的三角枫只有三丈高，但是这里的三角枫罕见地高达十丈。肖投茗不由叹道：“太高了，你试试就知道了，爬不上去的。”

　　　　锦鲤偏不信，走到树下，手脚并用。那三角枫的树皮粗糙，竟让锦鲤攀上去一小截。

　　　　她虽身量轻盈，但毕竟还未惯用人形，手脚很快没了力气，又滑落下来。爬树行动半途而废，锦鲤气得直跺脚。

　　　　肖投茗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