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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唐朝工科生-第6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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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儿子”,他要是敢跑,别说羽林军,这帮“干儿子”可不会因为“干爹”情分就不砍死他。

    “认爹流”这个套路,不适用阉人……

    张德跟李承乾和史大忠闲谈随意的模样,让不少不认识他的官吏都是惊诧莫名。

    有些人远远地打量,然后跟朋友打听。

    “李兄,那位是谁?怎地有这般排场,便是太子殿下,似乎也极为熟络。”

    “江汉观察使,梁丰县子。”

    回答的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气氛有点小尴尬。

    “难怪……”

    难怪那帮“清流”半个屁都不敢放,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有失体统”。

    此时远处开道的羽林军骑士已经分道两旁,仪仗规模极大,和杜如晦平日里的做派大相径庭。

    一辆宽大马车中,杜构小声地跟躺在软垫上的杜如晦说道:“父亲大人,长安,到了。”

    原本形容枯槁双目紧闭的杜如晦,艰难地抖动了一下手指,食指微微地抬了抬,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却还是气若游丝地翕张了嘴唇说话。

    “大人?”

    “窗……打开。”

    “是,大人。”

    马车后头,杜氏族人都是一脸的悲痛。骑马紧跟着马车的工部侍郎杜楚客却是脸色肃然,半晌,看到马车车厢的帘子掀开车窗打开,透过窗户看到车厢内“尸居余气”的兄长,这才眼神闪过悲伤,顷刻间就眼泪落了下来。

    脑海中浮现着种种过往,杜楚客一时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长袖遮掩脸面,不愿被人看到他失神的“丑态”。

    车内杜如晦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他并不是很看得清,杜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老花镜给杜如晦戴上。侧头看去,车门斜对着长安城,远远地,还能看到龙首原上那宛若天宫的宫殿群。

    熟悉的画面印入眼帘,杜如晦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很努力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过往云烟,这一刻竟是没有任何遗憾。

    连当初对杜淹的怨念,顷刻间都在这美轮美奂的长安城面前,化作微尘。

    许久,这个干瘪的精瘦的,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的老头,迸发出了极为惊人的力量,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

    “老夫……到家了!”

第二十九章 福寿() 
杜宅有两处,一处在崇仁坊,一处在胜业坊。早先在永兴坊还跟魏徵做“邻居”,但因为皇帝的封赏缘故,杜宅变化多在崇仁坊和胜业坊之间,偶尔跟李绩搭伙,偶尔又在宝刹寺跟光头们闲聊。

    大约是临死之前的最后一点倔强,杜如晦并没有去宝刹寺让和尚们给祈福续命,硬挺着返转了胜业坊。

    等到了胜业坊,就彻底昏了过去,依然是偶尔清醒偶尔昏迷的状态。

    “大人来时叮嘱过,他想和操之谈谈。”

    “我知道。”

    张德点点头,拍了拍眼眶通红的杜构,“兄长放心,我就守在这里。”

    “有劳了。”

    没有客气什么,这时候再讲什么客气,也是多余的。

    “都守着吧。”

    连张大象都开了口,他一向不着调,但这时候,作为邹国公家的大公子,他的态度并非全然为了照顾杜氏的情绪。而是将来,邹国公张公谨早晚也有这么一遭,到那时候,何尝杜氏兄弟不要到场呢?

    “寻几张凳子过来。”

    “随便找个地坐吧,都是自家兄弟。”

    李震直接倚着墙柱,双手环保在那里发呆,半晌没说话。

    整个杜氏的儿郎早就到了长安城,只是这光景,杜氏兄弟的“小弟兄”显然比杜氏宗亲更加亲近。

    从来都是个混蛋的杜荷这时候已经憔悴的不行,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擦拭眼泪。他大约是悔恨的,也应该悔恨。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比后悔,后悔辜负老子的期望,后悔自己无比混账……。。

    “大人常说自己六十有四,可以了。”

    半晌,打破沉默的,是杜构自己。

    众兄弟看过去,想要安慰,又是无从开口。

    张德看着杜构,看着里间门口的帘子,心中却很清楚,杜如晦本该早早累死。这个洞察世事的宰相,的的确确对自己的人生看得很清。

    于杜如晦而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感觉,这让他很是洒脱。

    作为一条乱入贞观朝的工科狗,张德本以为自己应该对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彻底不屑一顾的,只是到此时此刻,却又不得不羞愧难当,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终究还是有着感情。

    “唉……”

    各种情绪化作一声长叹,引得一帮而立之年的老爷们儿全都不受控制地哭出了声来。

    和尉迟恭程知节不同,杜如晦对他们这些后辈的照拂,大多数时候,都是细致入微不着痕迹。要等过了很久,才会反应过来,啊,当时杜相之举,竟是有如此深意。

    “山东之门户,河南之庭柱”,总统河南的时候,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能够一口气打开局面,何尝没有杜如晦在朝堂跟李皇帝“过招”的缘故?

    不敢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心怀感激,这是最起码的素养。

    “老夫出去一下。”

    李震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推门而出,不多时,门外便传来抽泣声。饶是李绩的儿子,也并非那般刚硬冷血。

    此时此刻,禁苑中太上皇李渊坐在躺椅上,神色也是颇为感慨,眼睛望着天,半晌突然道:“二郎那里论功,‘房谋杜断’实为第一。”

    一旁刺绣的宇文昭仪听到他说话,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双手交叠在膝上,看着李渊道:“你又不能出宫,何必过分伤神。”

    “当年高孝基,他言语杜如晦必成栋梁,数十年风流,杜克明这一去,乃成千古名相啊。”

    “阿郎这是怎么了?”

    “老夫若有所感,不成么?”

    李渊没好气地扭过头,瞪了一眼宇文昭仪。

    “你都八十多了,若有所感个甚么!”

    也算是“老夫老妻”吧,当然宇文昭仪也不算多老,姑且算是“老夫少妻”,兴许是“老夫少妾”,总之,宇文昭仪难得反呛了一句。

    一时有些发愣的李渊回魂了一般,这才神在在地来了一句:“也是,老夫都八十有二,怎么算也是长寿帝王,还计较个甚么。”

    李唐这份家业,眼下看来,比刘汉也不差多少。

    “‘夔牛’在山东,可有来信?”

    “他一个闲王,在山东除了写信,还能做甚么?说是去洛阳跟人学画,也没见学着甚么。如今又去学甚么写真,着实不像个亲王。”

    “夔牛”是鲁王的小名,人送十九郎,早先为燕王时年纪小,但也白捡了不少便宜。亲王府不少官吏沾了燕王府的光,在幽州沧州捞了不少好处。闲王里头,十九郎属于有钱的那种。

    “这光景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他老子的吗?”

    “你这是怎么了?”

    宇文昭仪这才觉得李渊有些怪异,将手中的针线放下,“阿郎,莫要因杜克明而伤神,你又不再年轻。”

    握住了李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多年“夫妻”,再没有感情基础,这么多年下来,儿子女儿都有,亲情总归是有的。

    更何况,宇文氏除了依靠他李渊,也真是没什么靠山。

    “老夫只是觉得……老夫也快要去了。”

    李渊目光平静,看着天空,微微抬手,却再无当年指点江山的霸气,只是一个颐养天年的寻常老者:“老夫有时候总在想,八十有二……怎会是老夫该享的福寿呢?似老夫这般,岂能七老八十?”

    “莫要胡诌!”

    “想来,杜克明……也是有过这种念头的吧。他本就是个体虚身弱的,当年杜淹之事,伤透了他的心。二郎功业,又有他出谋划策,都说房乔善谋,可这史上,奇思巧谋之辈多如牛毛。似他这般断事如断刀之辈,才是少之又少啊。”

    说到这里,李渊就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心神劳累,能活一甲子,当真不容易。”

    “这是天妒的才能!”

    李渊提高了音量,“天妒之才,怎可长寿?!”

    “阿郎在胡说个甚么!”

    听到李渊这句话,宇文昭仪的脸色都变了,这哪里是在说杜如晦?

    “老夫宣泄一下抑郁,不行吗?”

    “行、行……还是去泳池宣泄一番算了。”

    言罢,宇文昭仪连忙叫来宫婢,吩咐了一番,顿时有年轻的妃嫔赶过来伺候李渊。

第三十章 将死之言() 
“大人!”

    “杜相醒了。”

    “都别堵着,把窗户开一点出来透气。”

    “拿水过来,用吸管。”

    杜如晦从昏迷中又一次醒来,他眼睛现在浑浊的厉害,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是还能听到有人说话。

    努力地分辨了一会儿,听到了张德的声音。

    “杜相。”

    守在榻前,张德握住了杜如晦宛若干柴的手。杜构杜荷见状,都是一脸担忧地退了出去。

    张大象招呼了几人都到了外边,刚出门,就看到廊下坐台阶上发呆的李震。

    “大哥,怎么坐这地上。”

    “杜相醒了?”

    “嗯。”

    “早晚我们两家,也要有这么一遭。”

    听到李震这句话,张大象愣了一会儿,没说话,挪了胖大的身体,到了台阶前,靠着李震也坐了下去。

    “往后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

    半晌,张大象开了口,他并不是个精于思谋的人。但作为帝国的贵公子,他也能感受到这几年勋贵的日子都不好过。皇帝在转移自己的“基本盘”,他倚靠的力量,已经开始从新老勋贵不断地转向别处。

    老旧勋贵,最终有几家能“与国同休”,谁知道呢。

    屋内,榻上的杜如晦翕张着嘴唇,用吸管稍微润了一下喉咙,他多少还能发出声响来。

    “你……从无武汉回来了?”

    “刚到。”

    “见过……皇帝没有?”

    “还没有。”

    “见一见。”

    “是。”

    “湖北那个……总督……是老夫……留……给你的……”

    “是,德牢记在心。”

    “大哥圆滑,又能袭爵……不必理会。二郎……就拜托了。”

    “是,德保他一世平安。”

    “平安……是福。”

    “是。”

    大约是用了气力,杜如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缓了一缓,张德又把吸管放到了杜如晦嘴边,又润了润喉咙嘴唇,这才平复了下来。

    “老夫那个弟佬……也拜托了。痴长了岁数……是个愚人。”

    “是。”

    没曾想临死之前,杜如晦还挂记着杜楚客,隔着门帘,一身素袍的杜楚客并非没有听到兄长的话。换做以前,心高气傲如他,决计嗤之以鼻。只是此刻,杜楚客顿时明白,自己果然是兄长嘴里的“愚人”。

    “操之啊……”

    “在。”

    “你不图谋神器……图个甚么呢?”

    “图个痛快吧。”

    “呵、呵、呵……”

    听到张德话,杜如晦饶是浑身痛苦,竟然还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他是真心实意地被逗笑了。只是如今想要酣畅淋漓地大笑,也成了奢望。

    “好、好、好……”

    闭着眼睛的杜如晦带着微笑,连道三个“好”,接着,他有些感慨地说道,“老夫……不能免俗,就……图个子孙……富贵吧。”

    “杜相至诚。”

    “诚、诚……个屁。”

    说罢,杜如晦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张德明白过来,杜如晦是让他走。

    “我去叫兄长过来。”

    杜如晦没有再说话。

    到外间,张德一时无话,众人看着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兄长,进去吧。”

    “有劳了。”

    杜构冲张德拱拱手,随即带着杜荷又掀开帘子进去。一旁杜楚客看着张德,张德却没有跟他交流什么,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外边。

    此时,杜如晦单独叫了张德进去这个事情,已经让所有杜氏子弟都知晓。有机灵的杜氏儿郎心中很清楚,杜如晦所认可的,将来能为杜氏“保驾护航”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江汉观察使。

    年轻之辈并非对张德了如指掌,一个地方官长,在这样的家族中,并不算什么。

    毫无疑问,杜如晦的举动,改变了他们的认知。

    军功勋贵集团短短二十年就宣告“破产”,为数不多还能坚持在一线的巨头,也只剩下尉迟恭一人而已。

    剩下的军方大佬,无一例外,全都成了“即插即用”型。

    打天下和治天下是两回事,杜氏英杰并非不懂,也不是没有准备着承受“狡兔死,走狗烹”,只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的烹调手法从来只有一个,生吞活剥。

    杜如晦也不过是用了最后一点点权力,才稍稍地把杜氏拖拽进了另外一个局面。

    要是他还能活得更长命一些,何尝不想学习房玄龄呢?

    看着一双双流露出复杂眼神的眼睛,老张没什么想说的。这些人的前程、死活,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杜如晦也并没有说保着整个杜氏前行,更何况,一代名相何尝不知道张德自己也是在玩火。

    所以他最多期望的,也就是让杜荷这个儿子能够日子好过一点。至于杜构,皇帝还要用他登莱留下来的关系,就算要杀猪过年,那也得养上一阵子。

    更何况,五十多的李皇帝,在杜如晦看来,未必能活到他这个岁数。

    “杜相如何?”

    “又睡了。”

    见张大象问他,张德回了一声,然后道,“皇帝到了哪里?”

    “还未入京。”

    “不过快了。”

    李震和张大象先后答复。

    叮嘱张德要跟李世民见一见,杜如晦也是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给李皇帝再谋个前路。

    到了武汉这种局面,就算把张德杀了,也不过是泄愤罢了。李皇帝能够痛快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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