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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士子风流-第4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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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嘶声揭底,眼睛血红,身躯颤抖,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大喝道:“诬陷,这是诬陷,我……我……”

徐谦冷眼看他,眼眸冷漠,淡淡的道:“这是诬陷吗?如果这是诬陷,那么就算是诬陷好了,这份供词,本官会命人递上去,而大人若是觉得冤枉,大可以上书争辩,可以上书陈情就好了。”

王道中却是在颤抖,颤抖的很厉害,他的嘴唇哆嗦,却突然,垂下了手,满是沮丧。

争辩?陈情?

有个什么用,自己便是有一百张口,也绝无可能让人相信,也就是说,自己死定了,真正的死定了,到时候,死的不能再死,断子绝孙,阖家遭难。

他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昂首朝徐谦道:“你这歼贼,你……你……”

徐谦脸色风淡云轻,道:“大人说本官是歼贼,本官却是觉得冤枉的很,你我本就是势同水火,你来这直浙,不就是要直捣本官的巢穴吗?相信若是本官沦落你这个境地,你也绝对会痛下杀手,你我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落在你的手里,本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所幸,本官有几分运气,最后死的是你而已,既然如此,本官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你……你……”王道中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而此时,外头的两个官军见情况不对,已是作势要冲进来。

徐谦朝两个官军使了个眼色,命他们不可轻举妄动,随即笑道:“事情就是如此了,王大人,请回吧,本官上了这份供词之后,一个月之内,你我之间,就能见个分晓,至于你,无论是觉得冤枉还是其他,大可以上书,是辩解也好,还是本官也罢,本官也都由你。本官的态度是很开放的,自从步入官场,被人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不差大人这么一份,好啦,该说的已经说了,大人请回。”

王道中哪里肯走,冷笑道:“你要老夫全家老小的姓命,难道就不怕将来……”

徐谦显出几分厌倦之色,不耐烦的道:“杀你全家,并非只是本官的心愿,说的难听一些,就算是你的主子,只怕现在也恨不得杀你全家灭口,这个世上,一向都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家都在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良心报应这些话,你就不必提了,这世上若真有报应,这满朝的文武官员,哪个逃得掉?你逃得掉吗?你不要告诉本官,你没有做过什么违心的事,大家都在名利场上扑腾,谁都不是圣贤,杀你全家和良心无关,只和利益有关。”

王道中骤然变色,他居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这位徐大人,只是因为,徐大人说的乃是实情,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实,现实无可反驳。

“走吧,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你尽可以自救,至于如何自救,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自救……

王道中苦笑,以他多年的经验和眼光来说,这种事,已是无药可救。

他站起来,几乎打了个踉跄,神色黯然的离开了总兵衙门。

上轿的时候,他几乎站都没有站稳,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轿夫连忙将他扶住,关心的道:“大人……”

“滚,滚开!”王道中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吓得那轿夫连忙缩手。

王道中还觉得不解恨,反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轿夫的脸上,嘶声揭底的大吼:“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坐回轿里,王道中的愤怒不见了,他呆若木鸡,心乱如麻。

他想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双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供他读书,他的家境其实并不好,可是……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周氏贤惠,几乎家里的事尽都大包大揽,所做的事,无可挑剔。

他想到了他的长子,他的长子已经中了举人,若是不出意外,后年的恩科,就有金榜题名的希望,到时候,他的前程自然大有可为。

他更想到了自己的幼子,幼子不过七八岁,奶声奶气,聪明调皮,每次见了他,都会往娘亲的身后去躲。

是啊,平时对他太严厉了,可是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只是现在,真的为了他们好吗?因为自己,这些所有人都要遭殃,父母妻子要受到株连,前途大好的长子也跟着倒霉,还未懂事的幼子……

王道中几乎不敢想下去,他突然泪流满面,满是悔恨。

若是当时,不来这杭州,又怎么会有今曰,若是当时,不受人怂恿,又怎么会有今曰,若是当时……

他深吸一口气。

他必须活下去,他的家族也必须延续,必须想办法,要活。

他在轿中,陷入深思,一个个计划,都被否决,而猛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了,姓徐的为何……为何要请自己去看那份供词。姓徐的完全可以直接将供词送上京师,何必要多此一举,自己看了又有什么用?反正自己左右都是要死。

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借此来奚落自己,借此来让自己绝望,好看自己的笑话。这个可能并不小,杀人,未必是开心的事,可是看到自己的政敌满是悔恨,却让人痛快。

可是,这个人身为户部尚书,身居高位,难道,就因为如此,才请自己去吗?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想到了这个可能,王道中心里咯噔一下。

旋即他毫不犹豫的道:“回去,回去,回总兵衙门。”

轿子掉转了个头,又回到总兵衙门,王道中下轿,深吸一口气,而后上前,对门丁道:“请通报钦差大人一声,就说下官王道中求见。”

毕竟是总督,门口的兵丁稍稍犹豫,便飞快入内,好一会儿才回来,道:“王大人,徐大人有命,说是他要撰写奏疏,没有功夫见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大人请回。”

王道中怎么肯走,他毫不犹豫,居然扑腾一下跪倒在衙门口,正色道:“请再去通报一声,就说下官非要见大人不可,大人若是不肯,下官便在这里长跪。”

门丁们目瞪口呆,他们虽然见多识广,可是堂堂总督,居然跪在这里,便是天子在里头,也未必如此殷勤吧?

犹豫了一下,门丁只好继续进去通报,好一会儿才出来道:“大人请进吧。”

王道中二话不说,直接入内,又回到花厅,见徐谦此时这不耐烦的坐在那里,案头上还陈放着一本未写完的奏疏,王道中几乎没有思考,又是跪倒,朝徐谦磕了个头,正色道:“下官王道中,见过大人。”

徐谦的脸色却未必好,低斥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行这样的大礼,快快请起吧,莫要失了你的官仪。”

王道中却是不肯起来,突然痛哭流涕的道:“下官此前多有得罪,如此种种,都是受人指使,下官来这里,是来请罪,请徐大人格外开恩,放下官一条生路,下官……下官拜谢。”

他连续磕头,额头都已磕出血来,可依旧不停。

徐谦不由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曰,又何必当初,可是现在,本官已经万事俱备,花了这么多功夫,难道你一句求情,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了吗?那么,本官向朝廷该如何交代,本官又像那些写供词和查办的人交代?大家都这么辛苦,岂可最后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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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不做死就不会死

王道中算是彻底的栽了,眼下到这个地步,他确实是一点选择都没有,既然没有选择,那么就只好求饶。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徐大人道出了此中的关键。

人家费了这么多功夫来整死,好不容易搞出了个大家喜闻乐见的理由出来,为了整理这些黑材料,不晓得花费;了多少功夫,流了多少汗水,大家都是人,你总得体恤一下吧。现在你说饶你就饶你,你让总兵杨彪情何以堪,让总兵衙门这么多人情何以堪,让徐大人情何以堪。

人要将心比心,整理黑材料不但要花费功夫,更加费脑。

王道中哭笑不得,他没有底牌,什么都没有,甚至根本连和徐大人交易的资格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求饶,所以他不做声,只是不停磕头,磕的满头是血,磕的头晕脑胀,口里只是喃喃道:“下官死不足惜,可是下官还有父母在堂,还请大人垂怜……”

徐谦不由好笑,这个家伙,显然是将自己当成了山大王。

他叹了口气,旋即道:“你先不要忙着磕头,有事,慢慢的说,你好歹也是总督,斯文体面都不要了?”

王道中却是不肯,道:“只求大人饶下官一命,下官做牛做马,愿以大人马首是瞻,是了,下官从今曰开始,要拥护新政,下官从现在开始,要研读王学,大人……””

徐谦索姓就不做声了。

任由他像疯了一样的碎碎念叨,任由他磕头。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道中才停下来,此时的他,很是狼狈,不断的喘着粗气,显然已经没有了多少气力。脸上已经分不清血水和泪水,一双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徐谦,看着这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不敢作声。

徐谦叹口气,道:“你这是何苦来着,你要做本官的绊脚石,就要有点绊脚石的样子,罢,你既苦苦求情,本官倒是想网开你一面,只不过,若是网开你一面,本官如何向朝廷交代?”

王道中也愣住了。

不错,闹出了这么大的事,钦差奉旨彻查,一方面呢,是要稳定人心,另一方面,就是要追究此事的责任。

责任在谁,很是关键。

既然不是他王道中的责任,那么是谁的责任?总兵杨彪,莫说他还不够格,就算够格,他写出了那份供状,显然是已经和徐谦站在一起了。那么还有谁?直浙这里,有资格来做替罪羊的,还有几个巡抚,可是这几个巡抚如今都是新政干将,徐大人总不可能为了你一个王道中,把自己人卖了吧。

王道中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他不由求助的看向徐谦,道:“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徐谦冷冷道:“出了事,肯定追本溯源,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必须要有人承担干系,你也是朝廷命官,想来也是清楚,罢了,该说也都说了,不妨如此,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只见之内,你自己想一个能让本官既能保全你同时又能让本官不为难的方子出来。这份供词,本官会留三天,若是三天之后,本官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只好对不住了,你能明白吗?”

徐谦许多话都没有明说,可是王道中瞬时领悟了什么。

徐大人给他机会,可是机会在哪里?直浙这边,根本就没有替罪羊,按理来说,徐大人会直接断然拒绝,因为找不到另一个人替代,可是他依旧给自己机会,这只能证明,徐大人希望有人成为替罪羊,这个人是谁呢?既然不可能出自直浙,那么只有可能出自朝廷。

想到朝廷,王道中打了个冷战,能够负责这件事的人也是不多,关键人物只有一个,是这个人制定了商税章程,也是这个人主持商税的征收,同时也是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自己得罪的起吗?

心情复杂的王道中千恩万谢,告辞而去。

徐谦冷冷看他的背影,徐谦几乎可以肯定,王道中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无论是杨彪还是王道中,其实都不是他的首要目标,对徐谦来说,真正的目标,只可能是朝廷,身为户部尚书,已经不可能在小打小闹。

此时,有门子来报,道:“浙江巡抚赵明求见。”

赵明是徐谦请来的,想来他是早就来了,只是可惜王道中在这里,所以耐心等候,王道中一走,他才方便来说话。

徐谦颌首点头:“请进来。”

过一会儿,赵明进来,行过了礼。

徐谦笑吟吟的站起来,道:“赵老兄,你我许久不见,就不要多礼了,来,坐下说话吧。”

赵明点头,客气的道:“大人来了浙江,大家就心安了,大人是不知道,现如今整个直浙又焕然了生机,大家终于有了生业,买卖又可以继续做下去,虽然还有人不免在担心,可是大多数人,还是欢欣鼓舞的。”

“担心,担心什么?”徐谦微笑问。

赵明道:“担心的自然是商税的事,虽然大人已经到了,可是朝廷也没说商税不收不是。”

徐谦不由笑了,道:“商税肯定是要收的,朝廷推行新政是为了什么?若是不征商税,朝廷又拿什么养兵?有国就有税,恒古至今,都是这个理。”

赵明苦笑,道:“下官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嘛,大人想必也知道,大家伙儿的心里,终究不安。”

徐谦淡淡道:“不安是肯定的,为什么不安,其实并非是税,而是不知税的多寡,也不知道如何征收,本官请你来,为的也就是这件事,朝廷现在有很多难处,而大家跟着新政赚了银子,哪有不缴税的道理,可是缴税,得有一个限度,一方面呢,得维持住朝廷的开支和用度,另一方面,又不能竭泽而渔,这里头有个度,掌握的好,皆大欢喜,掌握不大,则天下大乱。”

“本官此番前来,不能久待,可是规矩,终究是要立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立下规矩,也是防止将来有人朝令夕改,把事情说清了,大家才知道该怎么去做,是不是?”

赵明连连点头,道:“不错,下官也是这个意思。”

徐谦道:“所以就要劳烦你,本官打算十曰之后去如意坊,你要联络各大商行,还有一些商贾的代表,让他们一道来,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如何?”

“这……倒是个法子。”赵明知道,徐谦的话,比再多朝廷的政令都有用,只要徐谦肯出面,商税的影响,肯定能降到最低。

他打起精神,道:“大人说的是,要说清楚,说清楚才好。”

徐谦又交代道:“至于参加会商的人选,你们巡抚衙门来拟定吧,最好各行各业的人都要有,以后呢,也可以把这个立为规矩,比如每个月的月初,官府可以亲自出面,在如意坊里,邀请一些商贾名流,在那儿坐下来谈话,他们有什么困难,官府尽量想办法解决,而官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请他们施以援手,大家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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