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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华恩仇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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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了不至半柱香,只见老幺光着膀臂,用衣服包着一包物事从下头走来。三个盐运政司行走都朝他望去,满是期待。姜阳首先走了近去,开口笑道,“老哥,这包的是甚么,可是吃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那包物事探去。“是些山地薯,火烤了,可甜着呢!”老幺颇为得意地笑道。

    三人一听,好不开心,都聚了来把那一包十几个大山地薯仍进了火堆里。只听老幺说了起来,“前几年在下面那坳边看到过有山地薯,挖了几株,只那时地薯却还没长开,吃不得。适才下去经过那个坳边,突然想起这事,便找去挖了一挖,没想到竟长了这么许大,就挖了十几个来。”一边说着,一边傻笑,露出一口稀黄的老牙。

    这一夜,四人围着火堆,吃着热腾腾,甜津津的烤山地薯,好不满足,只留下一地剥落的地薯焦皮。

    次日,刚翻了鱼肚白,四人就起了身,由老幺引着向那溶洞的方向行去。刚越过了一个山尖,下到半山腰,老幺停下向左下指了指,开口道,“便是那里了,穿过这片榆林就瞧见了。”三人一听,脸上不由肉挑,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念着朝廷的册奖,脚步倏地加快起来,和心跳形成了同一律动。

    眼前出现了一个一丈高许,丈三寸宽许的溶洞。一汩细流自其间缓缓流出,在下游十几丈处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清可见底。

    四人先走到潭边,何广根俯身掬起一抔水喝下,脸上形容丰富,看不出是悲是喜。万勇、姜阳二人见状,也掬了一抔水抿了小口,入口极咸,不由大喜过望。姜阳更是脸色潮红,不掩心中喜乐,放声大叫,“何哥,没有错的,绝没有错的,这边周定是有盐矿的,这水,这水的味道决计不会错了!”说着喷着唾沫星子,双眼圆瞪,脖间青筋突起,伸手搀住何广根。

    何广根强作镇定,颤声开口道,“万勇,姜阳,我们分处拿了锉子凿些矿砂过来,验上一验!”二人重重点头,从伏包中取出些取矿砂的械具,火速行了开去,留下老幺讷在原地。

    约半柱香时间,三人聚到了潭边,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由自不定。此时,三人都百分确认,此处定有一盐矿,溯着这溪流往上便能找着矿脉所在。而且看察这溶洞石砂组分色泽、流出的溪流口感,可知这矿脉成色定是极高,怕是出粉盐也为未可知。三人当下议定,万勇、姜阳在这里全天守着矿脉,何广根即刻便启程回州府盐运政司报喜。

    何广根收好采来的矿砂,让老幺引着往回走,一路不停嘱咐老幺,切莫跟旁人说起这事,否则入刑坐牢自少不了。老幺当然一路唯诺应承着。

    返回的脚程可快得多了,申酉左近便下了山,到了村里。何广根丝毫没有落脚的意思,焦虑向老幺问起,“老哥,村里可有马匹?我急赶回州府去,走路可不成啊!”

    老幺搓了搓满下巴的胡渣,哆了哆嘴道,“东家那里,那是有的,只不知给不给借哩。”

    何广根一听,喜道,“这便领我去,快领我去!”

    老幺领着何广根到了财主家,敲了门,管事的见来人是官爷装扮,便没阻拦,领了何广根进去找东家。也不知何广根对财主道了些什么,只是不一会儿便从旁屋牵了一匹颇为膘肥的马儿来。何广根跃上马匹,扬鞭在马臀狠地抽了一下,马儿吃痛,快奔了起来。

    月夜下,单骑向东绝尘去。

第〇〇三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那日遭遇竟给这安咸郡乃至大华国带来这般大的变数。

    先是村中邻里将其遇着咸水溶洞的事传上了镇里,恰巧被派来勘矿的政司行走何广根三人听见;三个政司行走找来老幺引路,勘实了那溶洞确是一上品盐矿,星夜赶回阜州盐运政司衙门报喜;阜州盐运政司衙门的盐运察司官陆斌宪听后,忙叫来专职炼盐的丞官,确认了矿砂品格后抚掌大喜,忙命人将散开了去各处的行走都召了回来调往了去盲山。

    经过数百人七八日深勘,乃知这矿脉竟长十余里,宽里许,深达十数丈,乃所未见之巨矿,足够大华全民食用百十年了。不日,陆斌宪便下了令,将盲山给封围了起来,且别让那邻近的百姓来了盗采。诸事稍息,便报拟了一封三百里加急的官文呈给了郡盐运政司官许永年。

    许永年做了安咸郡盐运政司已三年余,任间毫无建树,眼看大考在即,只怕非要调了任,降了职。便看了陆斌宪的呈文,有如抓住救命稻草,喜不自胜,忙叫幕僚拟写了本数千言的奏折去报喜表功,五百里加急呈上了都城。那幕僚也是个实干之人,颇有才华,在奏折里不仅奏言郡内探查到这罕世巨矿,还一并报请了申建盐政驿道,调设矿盐掘采、炼制、护运队,估算期年的砂盐、粉盐出产量质,并请议放开私盐买卖,制定盐税等诸多提议。

    皇帝看了奏折,当真喜极,一连赞了数个“妙”字。于许永年奏请的诸多提议,虽不如何认同,却深以为其一腔热血为民,心中既感激又欣慰。次日便一道圣旨,简曰:嘉其大功,表其大仁,特擢升二级,至二品观致大臣,赐官田百顷,子孙三代皆入官藉。

    可那许永年似是命中注定福禄恩泽不厚,接过圣旨后乐极生悲,笑得一口气没续过来,竟在宣旨太监面前便哽死了。

    大华由前朝大将夏汝仁立国,是时已超三百年,历任二十二位皇帝,当朝乃是第二十三位皇帝,年号永华。这永华帝其实并不衷心皇权,一心迷恋长生之术。只因当初老皇帝数个皇子相斗斗得厉害,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皇储,眼看自己大限将至,才逼得永华帝即了位。永华帝即位后,也算勤勉刻苦,国事要政未有耽搁。只是心中对这权术实在不喜,兼之为人心底甚善,不好杀伐,这大华国的境况也就算不得很好,党争不止,虽未有甚么战事,百姓生活却不如前几朝富足。

    永华帝生有九子,其中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皆乃人中之龙,文武韬略是样样精通。这永华帝做了二十几年皇帝,其时早已倦厌,一直想从三位皇子中择其一传了这大位,只是,三位皇子皆是一等一的出色,各有各般的好,短时实在难以抉择。自许永年死后,三位皇子皆是先后举荐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去接任这安咸郡的盐运政司官之职,永华帝一时也犹疑不决,大感烦躁。

    大华立国以来,朝廷的银钱十有八九皆来自四处:铸币、盐运、官田、赋税。

    铸币乃十部之一,主职铸造金锭、银锭、铜文,并在各郡设有铸币司,掌银钱通兑,碎银、碎金、碎铜熔炼,乃民生之咽喉所系。历朝以来铸币部都是皇帝亲掌,并不设部首大臣,然六年前,永华帝已将其交给心腹内官首领倪居正理事。

    官田与军田通称“官田”,分散各郡各州,向由各地郡政司、州政司、驻地将军府分管,每年所得报送吏部、兵部库仓。

    赋税有农税及商税,各地的税制并不一般,大华有颁布税律:都城的农税、商税都是十五税一,乃是最低;各郡府,则农税为十四税一,商税为十三税一;各州府,则农税、商税皆十三税一。各地税收由各地郡、州、县佐司收缴,统一报送民部库仓。

    大华初时,盐运原隶属商部,只是百多年前,各郡州相继发现诸多盐矿,一时盐运所出竟占商部六成,逐渐坐大,后来终于分离了开来。虽未单独列部,但却已不属商部辖管,盐运郡政司官的品轶也从原正三品提格至从二品,比各部部首低一品,比各郡郡政司官可只低半级。当朝共设三名盐运郡政司,分驻安咸郡、向阳郡及石龙郡,其中安咸所产乃是矿盐,也唤做“砂盐”、“粉盐”;向阳、石龙所产乃是海盐。上好的砂盐,其味咸,却并不涩苦;然海盐,则无论怎般炼制,总带着些涩苦味,是以,虽然价不及砂盐一半,食用者却仍不足砂盐之三成。这安咸郡也理所当然为三产盐郡之首了。

    尤以其新探出的这矿脉,品格既高,储量也奇巨,甚有一矿以供天下之用,其重要性,自不言而喻。

    大华都城,瑞云楼内。

    “思源,前日我向父皇举荐了你,去任那安咸郡盐运政司。你以为如何?”一位三十余岁的华服男子坐于上座,一边儿品着酒,一边儿朝左下的紫衣男子笑问道。

    那紫衣男子一愣,显然颇为意外,半晌后方抱拳道,“思源虽不才,但若赴任,必竭所能,定不负王爷重望。”

    那华服男子便是当今永华帝第六子,颌亲王夏牧朝。这夏牧朝得尽天宠,本身生为皇子就已是人中万万之幸,偏还聪敏好学,天资高奇。不仅遍学地理天文、格物致知,于治国领兵也涉猎甚深,乃不可多得之全才,朝堂上下称之“智王爷”。

    此刻,夏牧朝从座上起身,端着酒杯踱到那叫梅思源的男子旁,从桌上取了酒壶,又去取梅思源的酒杯。

    梅思源于夏牧朝离座的瞬间便也忙起身站立起来,现又见其就要来为自己斟酒,好一阵惊吓,就要来辞。

    夏牧朝哪里容他辞酒,放下自己的杯子,手在梅思源肩膀按下,取来其酒杯,斟满了酒。直视其双目,正声道,“思源,食盐之缺困及朝廷,危及百姓,乃朝廷大急,解盐之缺刻不容缓!”

    梅思源双目珠光晃动,良久无言,双手举杯过顶,沉声回应,“思源身为朝臣,世受皇恩,自当鞠躬效力;王爷心系百姓疾苦,体恤民间困楚,思源有幸,虽是九死犹当不悔!”语毕,杯盏一口而尽。

    “哈哈”,夏牧朝甚喜,杯酒也是一口干尽,左手拍着梅思源右肩,朗声笑道,“好,好,有你去安咸,大华盐危五年之内当可解矣”说完,回到上座。

    夏牧朝已入了座,便叫梅思源也坐了下来。只听他又问起,“这次急令你回来,你夫人、公子可有同来?”

    “不曾,尚在清溪郡府上。思源不料王爷所想,不敢携眷妄动。”梅思源回道。

    当年夏汝仁起事,军中四位好友引兵相随。战时,五人结义,以夏汝仁为大哥,余四人分别改名为智、礼、义、信,全名分别是朱智、黄礼、杨义、白信。五将引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终建立了大华国。立国后,大华分设一城二十六郡,夏汝仁感念四位义弟情义,分别给四人赐姓诸葛、皇甫、公羊、百里,封地黎民郡、保国郡、苍生郡和佑民郡,并给后世皇帝下旨:四族世荫皇恩,四郡封地世袭罔替,永不撤封。。。

    当朝永华帝豪不恋权,七年前就分别让三位属意的皇子代天行权,各辖制两郡,梅思源主政的清溪郡便是智王的辖郡之一。依大华惯例,地方官员无旨不得擅动。此次接到智王入都城的诏令,梅思源以为只是寻常履职,自是不敢携眷同行。夏牧朝也已料知,自不以为奇,此时取了一杯酒,从座上行至窗边,半晌才道,“着人去请了你的家眷来吧,先在王府住着,料想你年内便要动身往安咸郡了,待在安咸郡落稳了根,再遣人来接。安咸盐运政司,本王已有了十成把握!”望着窗外自饮了一杯,回头望着梅思源,一脸决然道。

第〇〇四章 王府有客自南来() 
冬者,“终”也,年之末季。“小寒至,雪花飘”,一点不假,离着除夕还有月半,这都城已是鹅雪飘飞,白皑连连。

    巳时初刻,都城城郊一队人马在雪中缓行,在队前的是两匹枣红色的植林马。植林马因产自大华极北植林郡而得名,素以耐寒著称。骑在马背的是两个青年男子,稍长的约莫二十八九,年少的约二十三四岁,皆是一般彪悍壮实,仅着了衿衣,兀自坦然。中间有双马玲珑辇及圆顶民轿各一,各由两匹黑马拉着,辇及轿上却并无掌路的车夫。跟在队尾的是三个骑着灰鬃马的男子,均裹了裘衣,只露出脸眼,不辨形容。

    大华设有九品朝官,为便宜官员及家眷出行,工部有建制数种官轿、官辇。正一品朝官所乘,乃是三马麒麟辇;从二品至从一品朝官所乘,乃是三马八卦辇;这双马玲珑辇便是正三品至正六品朝官的官辇了。至于六品以下朝官,却是不可乘辇的,所置乃是四方马轿。若是不依品阶,僭越乘辇,乃是不小的罪名。

    这一行人马在雪路上,行走甚缓,不时有言语从中传出。

    “娘亲,今日可能见着爹爹?昨晚儿在驿馆,孩儿还梦见爹爹了。”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又从前头车辇中传来。

    “先前你傅三叔不是有说过麽,已通了都城的城关。依着我们现下的行程,也就申时就可到这内城了,只不知颌王府离那内城城关尚有多远”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回道。

    这双马玲珑辇,厢长七尺五寸,厢宽及内高均是五尺三;前后对列三尺高的叶轮两组,有钨铁铸轴通连。车辕有二,乃逾三十年份的楠木浸了桐油所制,长丈八,宽五寸,厚三寸三,直贯辇身。辇厢前二尺五寸处有车桅二,立于左右,与辕篝连,高五尺五寸,径直二寸八。两桅之间横连了四十九条索线,乃是成年赤鲸之须焙晒所成,抜韧且坚实。两桅连着索线叫做车轩,其用,便是离隔了车夫与辇厢。辇厢前端置有双叶滑门,乘官将一叶滑门移至彼侧,便可从中出了。辇制有道:男子右出,女子左出。然这仅为小礼,时风不禁。车轩前有驾座,座上有蓬盖,覆在那车轩前后各两尺五,使下辇乘官及马夫免于雨淋日晒。辇厢左右各有两个嵌镶了砂琉璃的滑窗,宽一尺二寸,高八寸,乃通风及引光所用。厢内后端区隔三尺做厕,厕内有便壶,左右各一,男女分用。厢内左右设锦座两席,悬桌一张。悬桌延自厕板,长一尺八寸,离底两尺一寸,可置茶水饮食。

    辇厢内对坐着的是一三十四五的少妇及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先前言语的便是这二人了。

    “尘儿,今番见了你爹爹,莫不怕他考校你的功课?”只听这妇人乐笑问起。

    少年乍听,脸色一窘,唰的脸红了起来,缩首唯诺回着,“这文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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