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远征史-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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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咚咣——”
爆炸的巨响是如此地骇人，整个夜空原野都似乎在这巨大的声音与震颤下发生着龟裂。尽管有准备而尽量掩住了耳朵，天军将士的耳膜仍叫巨响震得生疼；个别距离炸点较近的清妖士卒，竟被震得两耳穿孔，两道细细的血迹顺着耳洞往下滴淌。
秦日纲和林凤祥得理不饶人，趁势挥军掩杀，天将破晓的朦胧光线中只见到处人头攒动，喊啥哭叫声漫天遍野，弄得提督向荣的中军也阵脚大乱，搞不清究竟有多少长毛来袭？
向荣连披挂都没穿好就在亲兵卫士环护下逃出大帐，敌情不明，各营主官已丧失了对纷乱溃散的手下的有效约束。向荣匆忙召集几位总兵将佐，急令他们收拢部队，朝中军方向收缩防守，首先不给来敌以浑水摸鱼的可乘之机，待天明以后探明情况再作决断。
秦日纲和林凤祥此役占足了便宜，不但缴获许多弹药补充天军的供给，而且基本上将向荣楚军的炸药火药尽数焚毁，使数万清妖一仗而退回到了真正的“冷兵器”时代。
二人并不曾让轻易得手的胜利冲昏头脑，毕竟他们带的人马仅有天军军制中区区不足一个军，统共一千多人，清妖虽陷于空前的大混乱，却依然拥有数万兵卒，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一鼓作气聚歼的。
于是二人碰头商量了一下，果断见好就收，趁着清妖大乱还没醒过神来，领人击溃外围警卫部队，心满意足地带着战利品飘然远去……
因为此战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是韦昌辉，所以后来的历史记载中均将太平军突围后的这场大胜的功劳，归到了主将韦昌辉的头上，韦昌辉及韦氏家族的骨干成员如韦俊等人，给天王洪秀全和正军师杨秀清留下极具军事才能、善打硬仗的印象，从此在部队内的军职节节高升。
本该落在秦日纲、林凤祥身上的功绩与光环，就这样移形换影锁定了屠夫韦昌辉。但秦林二位倒也绝非一无所获，起码韦昌辉本人认定他俩属于能征惯战的帅才，日后凡是韦氏指挥的战斗，二人皆得到了重用。秦日纲更由此开始把自己的职位升迁乃至人生命运，牢牢地捆在了韦昌辉这辆战车之上，终于在几年后的“天京惊变”中被韦昌辉挟持绑架，最后不但身首异处，还落了个天朝正式颁诏告喻全体军民的可耻骂名……后话不必细表。
经历一连窜的重大挫折之后，提督向荣已作惊弓之鸟，对长毛的剿匪作战日趋消极，严令属下各营各标不得主动出战，军队战意全无，部众士气低迷不振。后来向荣得以率军脱身，竟远远地龟缩于阳朔听任发匪肆虐，即使钦差大臣赛尚阿被围桂林，仍采取消极避战的态度，仅派出一营数百人象征性地前往救援，因此而受到朝廷告喻申斥。
另外此次夜袭的一个意想不到的而外效果，便是天军以行动完全打乱了朝廷官军的兵力配备，客观上策应了李秀成得意之作“盲拳战术”，李家军乘向乌大军无暇他顾，从容展开了一系列军事部署及调整，为几日后鸣锣开打的桂平桂林战役的胜利赢得了准备时间，同时奠定了胜利基础。
当然，这场偷袭战的大胜，仅仅属于大战前夕的一道开胃小菜，接下来上校李秀成同志颁布的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军令，以及李家军各部围绕上校“盲拳”计划，而组织实施的调动，才是实实惠惠热气腾腾即将摆上席面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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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四章盲拳战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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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进部队前敌总指挥及麾下陈坤书、郜云官等一众将领军纪整肃态度端正，神情恭敬甚至带些膜拜的成分，听女侠苏三娘宣读李秀成口授实录的战前动员令：
“英勇的桂中独立旅团全体将士们！你们用众志成城的决心与强大的战斗意志，昭示了一支正规化军队钢铁般的坚毅和果敢。正是因为你们流血流汗杀敌立功，才解救了天军数万困兵于危局，粉碎了腐朽蛮夷朝廷对无辜人民的残酷镇压，打破了清妖对起义部队的重重包围及封锁，取得了可喜可贺的战果，有力地保卫了桂平两年来的建设成就和百姓幸福美满的新生活……”
苏三娘脆生生的动听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然而罗大刚却听得满头雾水似懂非懂，看郜云官和陈坤书两位骁将瞪眼皱眉的困惑摸样，罗大刚极为感动，有种知音难觅的惊喜。
对于上校类似疯言疯语的文告或用词，众将早就习以为常，无法理解也须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实在听不明白，便暗地里把这种晦涩深奥的语句词汇，当成跳大神的骗子在无聊地哼哼唧唧。所以此时罗大刚的注意力并未集中在耳朵，他听到的只是苏三娘清脆而好听的声音，在他大老罗听来优美得不亚于仙乐，而他全神贯注于自家的眼睛，紧盯着三娘那一张一合的红润的嘴唇。
那是两片芬芳而甜蜜的花瓣。
罗大刚情不自禁拿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竭力回忆那苏三娘那两片红唇诱人的味道。至于上校李秀成同志的指示精神，不清楚的内容大可以私下里求教于三娘，说不定二人还能就此切磋讨论更宽泛的某些问题。
苏三娘的声音继续在众将耳边飘荡着：
“希望李家军全体将士，在接下来艰苦卓绝的战斗到来之际，继续发扬敢于牺牲、连续奋斗的战斗作风，以你们鲜血乃至于生命，捍卫李家军的军威，守护我们可爱的家园，狠狠打击以向荣、乌兰泰为代表的清狗们的嚣张气焰，为即将熊熊燃烧的拜上帝会大起义添柴加温，使之化作焚化不公平不合理封建剥削制度的革命烈焰！为此，我以桂中独立旅团最高军事长官的名义命令你们——坚决服从上级的指挥，按照预定的部属努力完成各自的作战任务，理解了要坚决执行，不理解的要更坚决地执行！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罗大刚跟郜云官等人面面相觑。上校这乱七八糟的都讲了些啥玩意？他们宁愿听发情的公猪哼哼，估计其中的意思都比上校的长篇大论的文告好理解。
额……咳咳。
罗大刚干咳几声佯装陶醉地说：“李上校这动作啥命令的，俺老罗听着还真是——深刻。”
陈坤书立即摇头晃脑附和道：“是地，旅团长文采盖世无双，假如他不带兵，弃武从文改考科举，我估摸至少能高中举人！”
郜云官愕然指着二人问：“你们，你们居然能听懂这些话，我咋听着像我们村季大傻子在胡言乱语呢？”他想了想颇觉难为情地挠头补充道，“看来我还是认字太少啦，唉，没文化坑死人呐！”
第四部第十四章盲拳战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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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中独立旅团第二支队全体官兵列队，队形齐整得好似一条拿尺子刚划过的笔直的直线。
近两千道锐利的目光，从不同方向直射在他们最高军事主官的脸膛上，那张脸千沟万壑，看去异常狰狞恐怖。
吸引士兵们注意的却并非汪海洋的脸，而是他嘴巴里宣读最高动员令所发出的洪亮声音：
“……士兵兄弟们！万万不要看轻了你们自己，在你们身上潜藏着足以改天换地的巨大能量，你们将用你们怒吼的枪口，发出在这个不公平世界里属于你们的嘹亮声音，你们血管里奔淌着的鲜血，将洒在这块我们世世代代生息繁衍的热土，成为滋润我们民族气节的最好的养分，你们流出的殷虹血液，将化作盖在我们华夏炎黄子弟身上的标志性印章，你们对于未来田园般美好生活的开创与贡献，将注定彪炳史册，光照千秋！”
近两千铁血战士的面部表情渐渐凝重和激动起来，倒不是说他们完全听明白了上校旅团长那天书一样玄奥的语句，而是长官汪海洋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的朗诵，仿佛节奏激越的战鼓越敲越快，带动得所有人全跟着心率加速，热血沸腾得好像爆了锅。
假设面前站着混蛋清妖，哪怕所有人双腿双手都被剁掉，只要满面刀疤的汪首长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迟疑地扑上去，用牙齿啃咬也要把当面之敌嚼成碎片！
队列中一名脸上挂着稚气的新兵蛋子低声问一名老兵：“副排长，支队长啰嗦得是啥子名堂啊？”
被问到的排副翻转着白眼球：“你小家伙问俺，俺问谁去？你打问那么多干啥？！反正上校说的全是好话吉利话。上校可说啦，你怎样打仗，敢不敢跟清狗子玩命，上校看得真真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这一仗你往好里打，到时候立功受奖，上校保准给你发个皮囊白白净净的漂亮媳妇儿。”
新兵惊奇地问：“副排长，你讲的可当真？上校那样大的一个官，还管给士兵发媳妇这种小事？”
“赁啥不管？李家军战士讨媳妇咋能算作小事呢？咱们见天儿磨叽的三为主义都包括啥？头两条便是为了活、为了活得更好……你小家伙活了十几二十郎当岁数，还是个生咯蛋子童子鸡，能他娘地算活得很好吗？”排副四顾见无人偷听，就放低嗓音又道，“告给你个绝大的秘密，你可不敢把俺卖喽对别人讲啊，俺听中队长说呀，咱们上校对讨媳妇这件事十分在行，他自己就讨了十几房媳妇，个个如花似玉，上校媳妇过多，他成天忙里忙外一个人都用不过来！”
“啥子？”新兵蛋子闻言吓得面色惨白，眼珠子瞪得像个大号元宵，“排副！你的意思是说——上校媳妇娶得太多，所以只要这回我好好打仗，他就会把多出来的媳妇让给我一个？”
第四部第十四章盲拳战术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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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副排长听新兵说竟妄想打上校媳妇的主意，不由得勃然变色，狠狠拿指关节敲打新兵的脑壳怒道：“你小家伙莫不是失心疯掉啦？听说旅团长的媳妇摸样全像仙女下凡，能舍得让给你个青皮生瓜蛋子？再说了，李上校把身边的仙女姐姐让给你，你是敢亲还是敢抱哇？怕是早吓得尿裤裆啦。”
二人皆属李家军大肆扩军后入伍的新成员，别瞧排副吹得煞有介事神乎其神，其实他也从来没亲眼见过 “上校”，更不必提那些传说般如花似玉的“上校媳妇们”了。
自李家军在桂平柴沟大营站稳脚跟，拉起三个大队的架势，李秀成本人便跟着天王洪秀全深入山区闹农民革命去了，其后队伍逐渐壮大为支队、独立旅团，全依赖于当初的“五人领导小组”的集体领导，以及上校临走前规划出的发展框架。
但由于当初追随李秀成的那帮老弟兄，不遗余力在部队开展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的造神运动，军训野营文化补习过程中言必称“上校”，而这位上校同志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李家军内部普通士兵见过其真容的人还真不算多。结果就成了队伍里貌似并不存在“上校”这么个人，可“上校”却又无处不在，在万千战士心目中酷似一尊神话传说里的英雄……
排副和新兵两人聊得正投入，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偏大，扰得左右战士纷纷侧目，终于惹得中队长、一位苏三娘落草时期的老兵不悦训斥道：“龟儿子！你们俩唧唧歪歪搞啥个鬼名堂？嘴巴痒痒朝来复枪管蹭几下，省得上边检查武器装备时不合格！”
二人立刻噤若寒蝉，恢复庄严肃穆的样子。
疤脸汪海洋宣读完李秀成同志穷经皓首炮制的告全军同胞文书，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觉得自家后背湿腻腻地异样，方晓得朗诵也属于一门大学问，自己照本宣科将上校这篇旷世力作念得澎湃激昂，实际上完全不知其所云，因此朗诵起来比亲自带队冲锋陷阵还吃力，后背居然出了一层冷汗。
汪海洋性格内向，话语不多，自从挥刀自残隐姓更名后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加之面部不忍猝睹的狰狞刀痕，更令手下将士感到一种魔怪般的威压。
读罢动员令汪海洋言简意赅地补充道：“上校为何千里迢迢给我们传来这份文告？因为他有话想跟大家伙说。上校的话说完之后，就该轮到我们说话了——我们要用大炮和枪口冲该死的清妖说话！全体都有，听我口令：稍息，立正，向右转！出发！”
随着汪海洋的口令，独立旅团第三支队排成三列纵队小跑着，犹如三珠连发的利箭射向无尽的原野……
只有支队长汪海洋心里边不安地敲着小鼓：上校密令中给三支队下达的指令是如此地诡异，便好像他传来的文告一样让人莫名其妙。上校他——到底想干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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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四章盲拳战术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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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平县衙。
虽则气氛凝重，知县王烈仍禁不住笑得露出牙花子，嘴巴怎么也合不拢，看上去酷肖一头骄傲的河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