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远征史-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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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秀成及石达开，并不干预军事谋划，江忠源乐得看自己发现的这匹千里马奋蹄露脸，而张国梁对彭玉麟充满好奇，其设计的“滚木雷石”一阵收效显著，很想进一步称称这位布衣私塾先生的斤两，所以这一仗完全听凭彭玉麟分派任务。
彭玉麟于半山腰布阵，选择山势突然收紧的蜂腰地带，以减少正面防御的宽度。新楚军和花字营两路排开，面对山下呈楔型，这种布局头小尾阔，初遇来攻阻力不大，但一旦敌人攻陷了尖顶部扎进阵中，则两翼的部队越来越强横，巨大的后手实力逐渐突显，便像两根钢索慢慢绞紧，使来敌无法挣脱，只能随着战斗进程窒息而亡……
那只机敏的狐狸所感知异样的，恰恰就是数千官军连夜摆好的大杀阵！
彭玉麟对于自己的布置颇感满意。读懂兵法的人在当时本来就不多，明朝以来官场体制以科举为基础，精研四书五经、揣摩圣贤经义方位仕途正道，像行医占卜和军事学，通通被世人视之为杂学，历来轻之溅之。而兴兵打仗的要义，不是只靠翻烂几册孙子孙膑就行的，需要融会贯通运用于战场上的具体实践，概括讲，一名优秀的军事家，不但要有扎实的理论积淀，二孙典籍倒背如流，淝水官渡如数家珍，更要求他到了战场能够因地制宜，对敌我形势研判精确，对自家部队操控裕如，成为一位出色的战役指挥者，也就是前明大军事家王阳明所云“知行合一”。
此际，彭玉麟便在知行合一。他在那个凄楚的霜夜告别白发老母，挥别心头璧人所蒙受的苦楚艰涩，即将因这一战而获得安慰和补偿——他将一战成名，如一只蛰伏多载的蝉，结束蜕变，从此引吭高歌振翅欲飞！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耐着性子等待了，等待着山下那位从未谋面的李秀成出招。
姓李的将作何反应？
彭玉麟很好奇，同时又十分地期待……
第四部第九章 上兵伐疯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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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到来的形式别具匠心——以官军这帮自负韬略满腹的中老年滑头们，谁也未曾料到的形式。
大约子夜时分，候在半山腰守株待兔已经不耐烦的官军将士，惊觉山下樟松林方向传来一阵异动，但听得人喊鸟鸣，巨怪放声怒吼，低沉惊悚的音波刺人耳膜。吃了大亏的李家军似乎终于从夜深处缓过神来，用这种特殊的发泄向官军来。
随喜婆肩头正小寐的猫头鹰被打扰，猛地张开一双雪亮雪亮的电眼。
婆子拿肉呼呼的手指安抚她的扁毛畜生，笑眯眯的眼睛却盯着蠢动不已的绰约人影，会心一笑说：“那个新来的姓彭的家伙果然颇具道行！李秀成收到假情报按捺不住，看情形企图动手了。”
“只怕未必。〃素来讲话阴阳怪气的阴阳罗盘莫大先生反驳道，”许是姓李的蟊贼被吓破了胆，自忖自身难保，开始引兵退却呢？”
玉面将军张国梁仔细观察李家军的动向，却见松明火吧点燃了一大片，照得西边的夜空都呈现橘红色，数百身穿斑斑驳驳古怪服装的士兵四散开来，或前或后，忽左忽右，瞧那架势既不像打算进攻，也不见丝毫想要拔营撤退的意思，倒仿佛是一群乱哄哄进山寻找宝藏的山民，意图纷乱目的不明。
“他们这是意欲何为？”张国梁非常疑惑。
“莫非……李秀成那刁图欲故技重施，再放山火对咱进行一次火攻？”随喜婆对用兵对阵不甚了然，脸转向张国梁请教问。
一旁正枕着土包大扯鼾声的肥叔睡乡里听到此言，一骨碌似个大皮球呼地蹦起，眼皮未睁惶急的声音先自飘来：”又要火攻了吗？深更半夜却来搅扰咱老肥一场好梦！”
张国梁不以为然摆了摆下颚说：“黄昏那场烟火已将坡地上的树木荒草烧得精光，李秀成再放火济得了甚么鸟事，伤不得我朝廷军马一根毫毛！张某只是奇怪里贼又想变甚花样？似这般纷乱乱调动，攻守失据，徒然自乱阵脚！”
同样的疑惑也困扰着在另一侧埋伏的彭玉麟及副将江忠源。
“江兄，李秀成的动作过于反常，让人好生不解！你判断这贼子究竟要干什么？”
江忠源豪爽地撸着美须笑道：“彭老弟怎么啦？此战我新楚军跟张副将的人马，唯你彭老弟马首是瞻，坑是你挖的，圈套是依你的意思下的，怎地却来问计于为兄？你休有顾忌，尽管放手指挥，我江忠源今天便是你阵前的一个马前卒，战事一起，只管带兵冲杀在头里！”
彭玉麟摇头思疑不定，考虑了许久仍旧不得要领，仰天叹道：“这个李秀成实在难以琢磨，我曾预先设想过其得到消息之后的种种反应，反击跟咱官军拼个鱼死网破，后撤逃之夭夭，或者就地固守待援……总之预判了各种结果，却没有一桩像现在这样令人摸不清首尾！他将部众四下里遣散，放弃樟林这个要点，难道识破了我的钳形布阵，有意示弱吸引我们官军去攻打？然论起地势兵力，优势全不在他那边，弃守林地定然更加被动，一旦我们居高冲下山，其势无险碍可阻，李家军岂不是败局已定？”
“那咱还犹豫个啥子嘛？”江忠源迫不及待把战刀晃了晃，“江某领头杀将过去，活劈了这厮！”
“不，江兄暂请少安毋躁。”彭玉麟劝阻说，“对手意图恍惚，目的令人好生费解，不可盲动！料敌机先，方能后发先至，在尚未搞清李贼真实动向之前，咱就这么跟他耗下去。形势对我们有利，假设他为了迷惑官军而故布疑阵，时间长了必定撑不下去！我们静观其变，迫使李贼再出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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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的后招是滥砍乱伐，大肆破坏生态环境。
无数李家军指战员打着火把，公然在官府军队眼皮子底下开始伐木砍树！
几人合抱粗的古树，曾历经放山滚石的摧残，这下又成了李家军的受害对象。只见士卒们吆喝着号子，大张旗鼓砍倒了一颗接一颗参天巨木，大树倒翻时枝叶沸腾好不热闹；而那几名高大恐怖的巨人也不甘寂寞，彼此合力竟将根深蒂固的古树摇撼得东倒西歪，蛮力举世罕有。
这帮逆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半山腰的官军原本疑虑丛生，此刻愈发感到莫名其妙。
如果说李家军打算砍伐树木，充作原材料抢修工事堡垒，则官兵近在眼前，一次中等规模的冲锋便可杀到。像这般丈母娘入洞房——给女婿现场纪实分娩新娘，哪能来得及呀？
但倘若他们不会蠢笨到如此荒诞的程度，那么费尽周章用意何在？
李秀成非常体谅政府公务员的难处，很快给出了切实的答案——生火。
生篝火！
一堆堆的篝火旺盛地点燃，围绕着松林外围，把黑夜照得透亮。
可火头升起之后，这帮遭人恨的逆匪既不用来埋锅做饭，也不拿来烤火取暖，而是不可思议地——
举行群众篝火歌咏比赛。
被张国梁重创所剩无几的民丁，浑身上下裹着花花绿绿颜色、酷似莫先生罗盘图案服装的战士，还有那几名高大怖人的长毛巨怪，全都聚集到篝火堆周围展示舞蹈才艺，扭屁股的扭屁股，动脖子的动脖子，四肢协调能力差的，就跑到空地上去打滚……种种怪异的举动，堪称惊世骇俗，创新意味十足。
躲在半山腰准备打埋伏的清军官兵，对于这幕让人震惊的景象，无不表现得目瞪口呆。
这是在进行战争，还是在举办两军阵前大联欢啊？
情况完全脱离了彭玉麟事先设定的范围，朝着叫人莫名惶恐的方向发展。
敌情不明，彭玉麟便愈加谨慎，不敢轻举妄动下令进攻。
也就在清军举棋不定之际，上校李秀成同志精心策动的进攻开始了！
…… ……
第四部第九章 上兵伐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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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所采取的进攻措施是——偷袭。
他身边还剩下些特战队员出身的贴身警卫。什么是特战？就是特殊的战斗形式。怎么特殊？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然后……偷鸡摸狗！偷袭是门专业性很强技术工种，需要经受专业培训，积累从业经验，其后方能光荣上岗从事现场作业。
弄清了朝廷军力布置，派一帮职业蓝领偷偷摸上山顶，悄声无息地干掉驻扎在那儿的清妖卫兵，这种可以提高大清王朝就业率的好机会，上校同志焉能错过？
但这其中有个关节难点极大：朝廷内务府高级保安“四大阎罗”，虽说被女野人精简为三个，那仨怪模怪样的老不死仍不失为当时顶级武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不俗。特战队员行动时想要不被仨老混蛋发现，就必须设法搞点娱乐性很强的节目，从而分散肥叔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乎，李秀成策划并执导了那台篝火舞会。
山下尽情吼着唱着跳着，从野人部落的土风舞，到上校从100多年后盗版过来的太空霹雳、迪斯科，从石达开家乡贵县奇石圩农民同志的丰收乐竹竿舞，到**劳二小姐即兴编排的大腿艳舞……总之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节目十分地丰富多彩。
果不其然！
篝火舞会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反响，极大地满足了文化生活相对贫乏的封建社会公务员阶层，对于文化及精神层面的迫切需求。随喜婆看得津津有味，肥叔一时间难以接受舞会的形式与内容，便本着批判的态度仔细审查节目，至于阴阳罗盘莫大先生，因对李家军“五零式”作训制服产生了共鸣，爱屋及乌便对整台晚会持肯定态度……
趁着大家看表演的机会，十余名携带进口短枪以及其它凶器的精壮战士，狸走蛇行接近了山顶，采用掐喉咙、堵嘴巴、钝器敲击头盖骨、匕首切割动脉或穿刺左右心室等方法，将边值夜班边观赏表演的清狗们全部送回了老家。
忙完了这件工作以后，特战队员们终于展现了他们狰狞且瑕疵必报的面目，根据旅团长李上校的指示精神，特别实施运作了一桩契合地球引力学说的实践活动——
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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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事后彭玉麟汇总新楚军、花字营两支部队报来的数据，科学统计出的精确伤亡数字是：死亡，175人；重伤或特等一二级残疾，204人；轻伤，300余人。
由于缺乏防备，彭玉麟事前也没搞个应急响应预案，大清朝的两支劲旅伤亡惨重，被呼啸而落、排山倒海般的滚木雷石，裁减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定员名额。
可恶的李秀成不给彭玉麟面子，连里子也没有给足。致使本打算靠出道第一仗打出知名度的湖南教育工作者，遭受了不堪回首的惨痛失败。
尤其需要重点指出的是：上校刻意安排的这场特大安全事故，方式方法全然剽窃彭玉麟的知识产权，照搬彭老师刚刚发明的专利——你放山我也放山，你滚木我也滚木，你雷石我也他MD的雷石。
清军根本没料到灾难会从自家人占领的山顶降临，猝不及防下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才刚制造灾祸的官军，转瞬间变成了灾祸的受害者。不久前深受“放山”其害的李家军，一抹脸回敬了又一场轰轰烈烈的“放山”运动！
由此可见因果循环，报应飞快。
而山下李秀成下属的群众演员们，因事发前普遍接到了通告，几个时辰前曾经历了灾祸考验，安全意识获得显著提高，加之特战队员临“放山”时曾朝天鸣枪示警，立即井然有序地组织了林地疏散，结果毫发无损。
干完了这宗不怎么光彩的勾当，一眨眼前还充分展示才艺的舞蹈演员们，匆匆结束了文化娱乐活动，忽然翻脸操起长短西洋火器朝山上杀来。好不容易熬过灭顶灾难的清军不战溃败，四散惊逃，极个别负隅顽抗的中坚分子，也被山顶专业人士——特战队员，伙同山下的原生态土著居民长毛野人，以及超想在领导面前露脸的几百号新兵蛋子，施行多路包抄夹击，于是很快退出了现役战斗序列。
瞧瞧，欲图两路夹击的官军，很不幸“被”夹击了。
上校得手后并不再跟张国梁、江忠源的溃兵多做纠缠。李家军在山顶略作停留，重新整队清点战斗损耗，便一头扎下山去，迎着朝廷总真总兵官向荣阁下的十万大军，前往解救上校那些不知道是否真会被处决的亲戚去了。
急行军路上，贵县石达开加快脚步追赶上李秀成，不无钦佩地感慨道：“李大人，这一战杀得痛快，痛快之至！先前你说要我找回场子，石某还难以置信。不想李兄神机妙算，连隔夜的工夫都不耽误，天一黑便报了仇血了恨！唉，跟随我的那些屈死的兄弟们，这下可以瞑目了！”
“我说妹夫哇，告给你多少次，甭再叫我‘大人’啦。”上校谦逊地说，“刚刚让特战队员施展的手段，实在有些下作不堪。奶奶个TMD马拉靶子地！老子委实让花字营、新楚军这群混球欺负急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虽说战争中讲不得宽仁，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可老子毕竟玩的是上不了台面的阴损手段……我这么干法，还他娘的配称为‘大人’吗？不，我是彻头彻尾地地道道的小人！”
见李秀成自责反省不已，石达开宽慰上校道：“凡事从权，战场上你死我活，哪能顾及那些忠信仁爱？今日大败清狗，总算是替我出了这口怨气，否则积久成疾，石某人非憋屈得发疯发狂不行！”
上校瞄了一眼喜滋滋摆弄缴获来刀具的劳益阳，心说“这丫头没心没肺，刚刚打的是她惯熟的张国梁，她老子劳崇光又任着广西衙门数一数二的地方官，她本身无疑属于朝廷方面的受益阶层，不料打了自己人还如此兴奋，她还有没有阶级立场啊？”
上校便操调笑的口气，冲石达开坏笑道：“你憋屈，找个合适的人发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