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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国医-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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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知县心中暗道:幸好自己沉稳,没有匆忙断案,否则岂不是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唔,罗权那个锦衣卫也有些功劳。

    房知县心中给罗权补了一句,谁让他是紫面虎呢。至于“深不可测”但是缺乏存在感的穆青友,则被房知县直接忽略了。

    徐小乐却没有给人消化的意思,他是在等燕氏表态。

    燕氏在家中也帮着丈夫煎药,却只是粗识药性。至于药理医理,她是一概不通。听徐小乐说了那么一堆深奥的东西,燕氏早就懵了,甚至不知道徐小乐是否说完了。

    徐小乐见燕氏没有反应,只好道:“燕家大娘,他们都说你儿子必死无疑,我却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你是愿意叫你儿子就在这儿苦熬等死,还是闯闯那线生机——我觉得那线生机起码有三尺宽。”

    燕氏这回总算听懂了,身子一转,跪在徐小乐面前,重重磕头下去:“请小徐先生救我儿子!妾身愿意做牛做马,回报先生!”

    燕仲卿正要出手阻拦,手却抬不起来。他看看躺在床板上的独苗,想起自己天天带着儿子戏耍,想起儿子银铃一般的笑声……

    ——儿子,爹已经束手无策了,只好让别人试试……

    燕仲卿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摸,却是眼泪糊满了整张面孔。

    徐小乐得了燕锁儿父母的首肯,转向人群,正要请人去长春堂抓药,意外地看到了鲁师傅、李西墙和顾掌柜。他到底只是个刚刚束发的少年,孤军奋战时固然英勇,但是看到援军还是心生欢喜。

    他就叫道:“鲁师傅,麻烦你煎一副理中汤,准备三剂玄明粉。”

    鲁师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顾煊刚想问这药钱谁出,突然醒悟过来:还要什么钱!这就是长春堂打出名望的好机会啊!

    如今长春堂不死不活拖着,自己非但捞不到太多油水,就连长房婶娘那边都面上无光。若是徐小乐今天真将那个死孩子救活了,长春堂可不就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了?

    想想看,本堂一个小小伙计学徒,都比姑苏有名的葛大夫强,那他师父岂不是真正的神医!

    顾煊握着李西墙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棵摇钱树,不自觉中益发用力起来。

    李西墙看得怔怔出神,揣测着师叔祖到底教了多少东西给徐小乐,突然手骨疼痛欲裂,原来是顾煊不知道在做什么白日梦,竟然狠狠捏他,激得他连忙甩开顾煊的贼爪。

    徐小乐趁着鲁药师回去煎药的空,要房知县搬张桌子来。房知县也想看看徐小乐起死回生的本事,并不推辞,命衙役照办。

    葛再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只是来帮忙辨明药方,为什么好像就成了徐小乐的标靶呢?

    他对徐小乐提出的理中之说颇有些怀疑,但本着医者仁心的宗旨,还是希望能有所转机。然而燕锁儿若有转机,自己岂不是又要大大丢一次人?

    于是乎,葛再兴道:“县尊老爷,是否应该移入内室医治?”就算日后被人嘲笑,总好过当众丢人。

    葛再兴这话说得实在不得人心。多少人就指望着看热闹呢,你搬去了内室,叫别人怎么娱乐?

    房知县还没想好反驳的理由,徐小乐随口接道:“还是公堂上比较好,宽敞通风,阴凉解闷。等会可能还会有些气味,方便散开。”

    葛再兴听得心口哇凉,心道: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针对我!

    徐小乐却浑然不觉,叫人准备痰盂,又叫人准备马桶,指挥调度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燕锁儿的身体,发现他鼻头上微微湿润。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体内气息未绝,救活的把握还能更高一些。

    “你若是能救活我儿子,我给你立长生牌位。”燕仲卿走到徐小乐身边,脸上泪痕犹在。事已至此,他也放开了之前的矜持——虽然满心羞耻,却还是希望徐小乐能够成功。

    徐小乐看都懒得看他,说道:“我只希望世间庸医能少一些。”

    燕仲卿脸颊肉跳,把牙一咬:“你若是救活了我儿,我以后再不行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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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起效() 
理中汤、玄明粉都是经方,从汉朝用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动,已经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方子。

    徐小乐只需要报出名字,鲁药师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药工就知道该如何配药、如何煎药。稍通医理的人,也都知道这两副药针对何种症状。

    顾煊智力上线之后,明白这回堂审对他、对长春堂的意义重大,连忙派人追着鲁药师回去,要鲁师傅一定选用最好的药材,务必使药力达到最佳效果。

    徐小乐在公堂上忙上忙下,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就等鲁师傅送药过来。

    鲁药师知道是急症,当然不会跟外行的顾煊一样,临时另配。他从库房里挑出早就配好的药,检查之后便盯着药童煎药。如此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副理中汤就能送过去了。

    事关人命,鲁药师自己提着盛好的汤罐,拿出上山下水的干练劲头,一路小跑送到了县衙公堂之上。

    “理中汤和玄明粉我都拿来了。”鲁药师在汤罐放在案台上,又取出一个纸包,交给徐小乐。

    徐小乐谢了鲁药师,拿了汤罐:“把他架起来。”

    燕仲卿此刻也是死马当作活马活马医,跟妻子两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儿子托起来。自己顶在后面,拿背脊给儿子靠着。

    徐小乐舀了一勺药,在空气中等它稍凉能够入口,才送到燕锁儿嘴边。

    燕锁儿神志不清,濒临垂死,牙关总算没有咬紧。徐小乐这边才将药灌进去,他那边已经能够吞服下去。

    徐小乐渐渐加大了灌服的量,燕锁儿吞服的幅度也渐渐增大。

    燕仲卿坐堂十年,知道这是好现象。人是万物之灵,喜欢吃什么,往往说明身体有需要。病人肯喝药,这说明药物的确对症。他扭着头往后看,眼泪滚落下来,连声问道:“锁儿如何了?睁眼了么?”

    徐小乐不应不答,只是拿了汤碗退开几步,示意旁边人端个痰盂过去。

    那人正是锁儿的三婶,膝下无子,平日也将锁儿当自己孩子看待。她茫然地端着痰盂顶替了徐小乐的位置,心中暗道:这孩子刚刚服下药,难道就能尿出来么?

    “小心!”

    徐小乐大喊一声。

    燕家三婶正在走神,被徐小乐这声警告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呕”地一声,一股黑水如箭一般朝她喷射过来。

    这黑水粘稠恶臭,就如沟渠里的腐烂泥浆一般,就算远远看到都令人恶心。如今被满满射了一脸,有些甚至溅进了嘴里……燕家三婶立刻就抱着痰盂呕吐起来,将昨日的晚饭都吐了个干净。

    房知县坐在堂上,已经取了手帕捂住口鼻。

    他坐得高,看得全景,亲眼见燕锁儿呕吐出来,紧跟着燕家三婶也呕吐不停,差点忍不住跟着一起吐了。难怪徐小乐要在公堂上治病,若是在斗室之中,岂不是要熏死人了?

    徐小乐早退开五步远,自然是一点都没沾到。他摇头道:“这位大娘,我是让你用痰盂接着,不是让你用脸接啊。”

    燕家三婶欲哭无泪,吐得天昏地暗,摇摇欲坠,被自家男人扶了出去。

    燕锁儿他娘身上也沾了不少,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哭道:“这如何是好,刚喝下去的药就吐出来了!”

    徐小乐上前看了看,道:“药效很好,我就是要他把前两日积住的药都吐出来。”

    公堂之下围观众人很多是看热闹的,见这“死孩子”呕出一滩黑水,又听徐小乐说这是“药效”,就以为这孩子有救了,纷纷欢呼起来。

    葛再兴心烦这些看热闹的门外汉,过去摸了摸燕锁儿的脉,微微闭目,旋即望向徐小乐:“脉没起来。”

    赵大夫也上前去搭了脉,面带怒气:“何止,这回连蛛丝都算不上了!”

    燕仲卿仍旧驮着儿子,闻言就咧嘴哭出来了。

    徐小乐并不意外,淡定道:“预料之中。”

    朱嘉德和谭公超也走了过来,却没摸脉。

    一个看脸,一个看胸。

    朱嘉德道:“谭公,胸平了。”

    谭公超点了点头。

    高出三寸的胸突,因为燕锁儿的呕吐,此刻已经完全平复下去。

    谭公超取了一块布巾,给燕锁儿擦去嘴角的呕吐物,又轻轻点了点,燕锁儿的头却没有偏向一侧,甚至还有余力反弹。

    谭公超喜道:“看,他脖颈硬了。”

    燕仲卿夫妇登时止住了哭:“脖颈硬了?是有救了?”

    徐小乐看了看两位名医,道:“你们两个总算能抓住关键。”他旋即又盯着葛再兴:“这孩子还在鬼门关前没回来,你能摸到脉就真见鬼了。”

    葛再兴脸皮一红,迂回刺他道:“你也真是大言不惭,这两位老师医术何其高超,你竟然还敢能评价!”

    徐小乐就不信:医术高超连这么个病都看不好?

    他撇了撇嘴,道:“让开一下,我还要继续用药。”

    朱嘉德连忙扶着谭公超退开,让位置给徐小乐。

    徐小乐从汤罐里又倒出半碗理中汤,给燕锁儿灌了下去。这回就连燕锁儿他亲娘都忍不住退开一步,生怕儿子再呕吐出来。

    徐小乐却知道燕锁儿已经吐无可吐了,道:“别干站着,先把这一摊清洗一下。怪臭的。”

    ——要是嫂嫂在这儿,恐怕都不用我说。

    徐小乐想起极爱干净的佟晚晴,又觉得出门在外,碰到的人物真是千奇百怪:眼看这般脏臭竟然无动于衷,还要自己出言提醒。

    燕家娘子连忙问一旁衙役讨了水桶抹布。他家亲戚也过来帮忙,去打了井水,几个人三五下就将公堂上的秽物冲刷干净。

    等他们弄好,徐小乐方才过去,摸了摸燕锁儿额头,道:“热开始退了。”

    赵大夫不信,上来也摸锁儿热度,一摸再摸,摸了又摸。一手摸自己额头,一手又摸锁儿的,两相比较。

    徐小乐忍不住道:“你这是要十八~摸么?”

    赵大夫这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了一旁。

    徐小乐端了一碗水,化入玄明粉,搅拌均匀,送到燕锁儿嘴边。

    灌了一大碗药汤之后,徐小乐又化了一碗。

    如此再三,朱嘉德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哎,玄明粉不能多服!”(未完待续。)

106、荣耀(加更谢盟主)() 
玄明粉的原材是朴硝。朴硝精制之后得到芒硝,芒硝脱水才制成玄明粉。虽然药书上写的是无毒,但这药也是清热解毒、泄热通便的寒药。大人用起来都要注意剂量,何况幼童。

    徐小乐头都没抬,将第三碗玄明粉给燕锁儿灌了进去,解说道:“理中汤只是我的前锋,玄明粉才是我的中军。若是剂量少了,这场仗就输了。”

    以军阵譬喻治病并不是孙玉峰的首创,乃是许多大夫的偏好。朱嘉德一听就懂了,但是很难理解徐小乐竟然以攻下作为此役的决战。

    三碗玄明粉灌下去,徐小乐想了想,又解开燕锁儿的裤袋,露出肚皮,在他肚脐两侧的天枢穴上揉按不止。

    这是从仙人揉腹法里化出来的指压手法,按天枢以刺激大肠排便,解开大肠燥结。

    徐小乐感觉着手指下面肌肉腠理、肠道腑气,将每一分劲力都用到了深处。隐约中,他感觉到了一股肠道蠕动的力量。

    此时若是贴在燕锁儿肚皮上,或许还能听到汩汩肠鸣。

    徐小乐从容退开一旁,道:“上马桶。”

    孩子他大伯母连忙拎着马桶过来,放在地上。

    几个大人急急给燕锁儿脱裤子,还没来得及放到马桶上,只听到噗地一声,一股恶臭在公堂上弥漫开来。

    “下了黑粪!”燕仲卿过来看了儿子的排泄物,惊叫起来。

    燕锁儿清楚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在大人托架之下,坐在马桶上,喃喃道:“娘,我难受……”

    燕仲卿和妻子喜极而泣,强忍着哽咽,撑着儿子的后背:“锁儿乖,屙了粑粑就好了。”

    燕锁儿神情萎靡,连头都抬不起来,突然脸上五官一紧,马桶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良久不停。

    这一轮泄完,燕锁儿微微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爹娘,委顿道:“娘,这是哪儿?”他被外面接近正午的太阳晃花了眼,隐约中看到那边站了一圈人,不由害怕。

    燕仲卿连忙安抚儿子,让他闭眼休息。锁儿他娘拿了草纸,给锁儿清理干净,又叫他躺回门板上。亲戚们拿了一个竹片编的枕头,给他垫在脖颈下面。

    燕锁儿扭了扭身子,很快就沉沉睡去,呼吸也趋于平稳。

    徐小乐已经退到了外面,实在是嫌弃那股气味。在他身后的围观众人纷纷赞叹起来,就像面对戏台上谢幕的名角一般。徐小乐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自豪,硬忍住没有回头,好像浑然不在意一般。

    房知县捂着口鼻不能把手放下来,心中道:虽然看得挺有意思,但是你们在我公堂之上又吐又泄,还真是不见外啊!

    徐小乐等燕家的一帮亲戚清洗了污秽,方才回到堂上:“接下去就是服用五积散,消散瘀滞,扶正祛邪,直至痊愈。没问题吧?”

    燕仲卿此刻捡回了儿子的性命,比儿子初生时候更加兴奋,满面红光,油汗淋漓。此时此刻,就算徐小乐让他跪下道歉,他都不会有丝毫芥蒂,何况言语上讽刺。

    燕仲卿深深向徐小乐打了个躬,道:“多谢小徐大夫施手救治,燕某感激不尽!日后但有驱使之处,听凭吩咐。”

    徐小乐摇了摇头:“以后多读书,少赖人,别看病。你好我好大家好。”

    燕仲卿听徐小乐第二次提出来,知道之前不是气话,颇有些迟疑,也不说应与不应,只是又打了个躬,照顾儿子去了。

    他并不想食言而肥,只是多年辛苦修学不易,若是不当医生又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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