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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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微发黄，身体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强壮，但是露在外边满是肌肉的手臂却告诉了李景仁，这几个少年绝对是经常干活，肯定有那么膀子力气。
“你们几个，有谁是本地人，家里是种地的？”几个少年都低着头，听到李景仁的问话也不怎么敢回答。李景仁看出了几个少年心中有些不安，皱了皱眉，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王大铁。王大铁这时也是满脸的尴尬，开口说道“公子，这几个孩子其实都是长安周围县农户家的孩子，他们平时也不是这样的，怕是第一次碰见您这样的贵人问话，心中有些害怕。”
“那你先给我说说这几个人的状况吧，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只注意这屋子了，没注意这几个人。”
“是，公子。这几个孩子都是我和二铁随着府里的管事大人去人市上挑的，全都是自卖的农户。您可能不知道，关中去年夏天就下了好大的雨，好多地方涝的不像样子，今年又已经好几个月没下雨了，百姓们遭了灾，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口人，就只能出来卖儿卖女或者自卖。这几个孩子都是身家清白，只是年岁不大不小，正是能吃的时候，家里实在养不起了，所以才……”王大铁一边说着，这脸上的表情也是愈加的黯淡。
李景仁听到这些话，心里也开始觉得不舒服，他抬起手打断了王大铁的话，向那几个学徒开口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想回家的，若是有，我就让人帮你们换籍。”
这话刚出口，六个少年齐刷刷的跪下，纷纷开口求李景仁别赶他们走。李景仁看到这种状况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这时旁边的小三儿说话了“二公子，小的知道您心善，他们怕是也知道，但是二公子您想没想过，这几个人在咱们这做活还能有口饱饭吃，要是回了家，怕是全家都别想吃饱饭了，您说要是有活路，谁放着好好的良人不做，反而去入贱籍呢。”
李景仁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他叹了口气，向着几个少年招了招手，梗着嗓子说道“行了，起来吧，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大铁，这几个孩子的情况你都了解过了吗？”
“回公子，这几个孩子以后说不得就是我们要传下授艺的徒弟了，这几个孩子家里什么样我们也都问过了。”
“行，那你就让他们下去吧，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问问这灾情的，既然你都了解了，那问你也是一样。”王大铁听到李景仁的话，就将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的少年留下，打发剩下的其他人回了屋子。
“公子，这个孩子是六个孩子里年岁稍大点的一个，脑子也灵性一些，小人怕所知不多，所以留下他来，好方便回公子问话。二狗子，赶紧给公子行礼。”二狗子弯下腰正要给李景仁行礼，李景仁连忙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没那么多事。大铁，这城外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跟我仔细说说。”
“公子，是这样的。去年六月到七月的时候，关中连下了好几场的大雨，好多田地都涝了，这麦子是淹死了好多，所以很是闹了一场饥荒，到了年底那时候，一斗米都快涨到了五十钱。至于今年，自从年初下了那么一场小雪以后，到了现在，好多地方天上一滴雨都没下，这地都开裂了，粮食种不下去，老百姓没了活路，也就只能去卖儿卖女了。”
李景仁听到卖儿卖女这四个字，心里也是感觉十分酸楚，他开口问道“这不是涝就是旱的，难道朝廷就没有放粮赈灾吗？”
这时二狗子说话了“公子，这事王大叔没有问，他不清楚的。这朝廷是给了粮食，但是这粮食实在是不够吃，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弟弟让我爹卖了，前几天朝廷又给帮忙赎回来了，所以我们都明白，这朝廷的粮食也没那么多了。人得知点足，朝廷给了一口饭，咱也不能只知道拖朝廷的后腿，天天等着朝廷给饭吃。”
听着二狗子简单淳朴的话，李景仁感觉自己的鼻翼有些发酸。农民是善良的，先是大涝，又是大旱，如今蝗虫又更是要来了。农民们忍饥挨饿，却还知道不为朝廷添乱，为了活路都去卖儿卖女了。而贵族们呢？冷血的将大门一关，浑然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饭桌上摆的居然还是大鱼大肉，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一顿饭若是换成粮食，也许能让一户人家吃上十几天。
李景仁回到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连晚饭都没有去吃，沉重的心情让他感觉自己根本就吃不下一口饭。他坐在案前，眼睛愣愣的盯着桌面，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怎么做才能帮助上这群善良的农民们。
笃笃笃，门外传出了一阵敲门声，李景仁收回了散发出去的思绪，下地将门打开，发现哥哥李景恒站在门口，眼中带着一丝关怀与担心“二弟，你怎么不去吃饭，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娘亲很是担心，就让我来问问。”
李景仁将哥哥引进屋内，情绪很是低沉的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心情不大好，吃不下去饭罢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跟大哥说下。”
“大哥，你知道吗？关中遭了灾了，去年连着下大雨，很多农家颗粒无收，而到了今年却又是遭了旱，粮食种不下地。而且，今天我从陛下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这蝗灾怕是也马上就要来了。大哥，这百姓们如今只有卖儿卖女才能买到一口粮食活命，但是咱们家中却是鱼肉不停。面对如此的境况，你让我怎么能吃得下去饭呢？”
（本章完）
第28章 027、静夜思（）
“大哥，我们是不是眼界太过狭隘了？只知道守着这小小的王府，却不知道这王府外的天地间究竟是什么样的。”
“二弟，我们年纪毕竟还小，等我们再大一些，也就可以自由些了，看看如今你我的年纪，也别怪家里太严了。”
“大哥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并不是怨自己无法自由出行，而是为这百姓生活困顿而心痛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感到很是心痛。可是二弟，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家里的粮食别说咱们自己家要吃，就算家里的粮食充足，我们拿出去一部分赈灾，可是这也不是杯水车薪吗？”说到这，李景恒咬了咬牙，又挤出一句话来“就算咱们能养活得了成百上千的人，这事也不能做，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咱们不该去做这越俎代庖的事。”
李景仁的脸色也随着哥哥的话变得越发苍白，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能做些什么呢？这朝廷都办不了的事儿，我又何德何能将它抗在自己肩上呢……”
李景恒见弟弟好像有些想通了，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一时想不通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明白，咱们不是寻常人家，最忌讳的就是做多余的事情，少说少做才是咱们处事的正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李景仁早早的躺在了床上，他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听大哥的话？这蝗灾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要放弃去管吗？是否要像别人一样，暂且去当一个又瞎又聋的人？他想着想着，只觉得沉重的心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随着越来越深沉的夜色，沉沉的睡去了。
李景仁久违的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好像就站在那些龟裂的大地上，看着一个个饥民携家带口的排着队，走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隐约间他好似看到了无数人倒在迁移的路上，野狗撕咬着他们的身体。他又好像站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一群群的人贩子分别围着一个个穿金戴银的贵族，向他们展示着自己买来的那群孩子。李景仁好像听到了歇斯底里的哭闹，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喊叫，但是最响亮的声音却好像是二狗子的声音，又好像是千千万万的农户共同说出来的一句话“朝廷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就不能给朝廷添乱。”
李景仁猛地被惊醒了，他抬起手擦了擦脸，入手却是一片潮湿，那是冷汗与泪水的混合物。他睡不着了，起身穿上了衣服，推开门一看，天空静悄悄的，显得是那么的寂静与深沉。他走到了花园边上，轻轻的，又慢慢的开始跑起步来。他慢慢的跑着，也慢慢的思索着，一圈又一圈的过去，他的眼睛好像开始闪烁了起来，就如同正在慢慢变亮的天空一样。李景仁悄悄的站定了，将眼睛望向了东方，他看着远处的那抹鱼肚白，眼神却是无比的舒畅与坚定。太阳，升起来了，伴随着温暖而柔和的朝阳出现的，不只是高亢嘹亮的雄鸡鸣叫，还有李景仁清脆而畅快的笑声。
“卫王殿下，那个……是这样的，今天我想在宫里蹭顿饭，麻烦您派个人跟陛下和皇后殿下说一声，
我就在这等着回复。您可得尽快啊，我昨晚上没吃饭，今天早上又没吃饱，现在实在是饿的要死了。”李景仁将自己的哥哥打发走以后，拦住了李泰，面对着李泰目瞪口呆的表情，李景仁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李泰一巴掌打下了李景仁在他眼前摇晃的手掌，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在宫里蹭饭？还要我去告诉父皇母后？你疯了吧！”
李景仁一脸茫然的回复到“啊？昨天我不是还来吃了吗？我觉得挺好吃的，今天想再吃一顿罢了，我说这宫里不会连顿饭都请不起了吧！”
李泰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不过就是一顿饭，还用去问父皇和母后？你到我那，今天我请你吃！”
“你真能做得了主么？我觉得你至少还是先跟皇后殿下打声招呼吧。”
“别废话，现在就跟我走！”李泰一把抓住了李景仁的手臂，拽着他就往东宫那边走去。旁边的李恪摇了摇头，叫来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李泰把李景仁拽到自己所住的宫殿之后，很是不忿说道“你想吃什么，说！我吩咐人给你做，吃完赶紧滚蛋！”
“不就是一顿饭，你看看你，像是要请客的意思吗？你好歹也是个亲王，皇后殿下就是教你这么待客的么？”
李泰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上，刚想说话，却抖了一个激灵，闭上嘴默默的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李景仁看到之后，赶忙扭头看向殿外，见到了一个微微挺着肚子的女子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往这边走来。李景仁咧了咧嘴，站起了身跟着李泰迎到了门口“见过皇后殿下。”
长孙皇后瞥了一眼两人，自顾的走向了殿内，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之后才招呼两人坐下“我当然不是教泰儿如此待客的，但是你母亲就教过你来皇宫蹭饭不成么？你这孩子倒是胆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竟敢来皇宫蹭饭的。”
李景仁将身子坐直了，抬起头直视向长孙皇后，缓慢有力的答道“草民到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昨日在宫中和陛下吃过一顿饭后，草民在家中对着饭菜就怎么都觉得难以下咽了。所以草民就想，既然是草民是在宫中吃饭后才有了这厌食之症，或许草民是不是应该再来宫里吃顿饭试试，或许就能解了草民的病痛呢？”
“李景仁，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孙皇后还没说话，旁边的李泰却是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李景仁看到李泰状况，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卫王殿下，这件事是我李景仁做的不地道，回头我再向你赔罪，今天我实在是有正事，还请你多多包涵。”
李泰悻悻的扭过头去，母亲在场，他也确实是不敢怎么发作，当即也只好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事，等回头再和李景仁算账。
“罢了，看来在这里吃这顿饭的话，也是治不好你这所谓的厌食症，来吧，跟我走吧。”长孙皇后站起身，招呼着李景仁往丽正殿行去。
（本章完）
第29章 028、欲除蝗（）
“你这小子到底卖的什么药，还厌食症，你要是不想吃饭，干脆饿上几天，再看看饭菜，我看你是不是还会觉得厌恶。”
“陛下，我吃不下饭并不是因为挑嘴，觉得自己吃的东西太差，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平日里吃的太好了。”
“哦？此话何解。”
“陛下还记得昨日您曾说过，去年关中大旱，而今年蝗灾就要来了吗？”这句话一出口，李世民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了，虽然他不明白李景仁提起这句话干嘛，但是他知道，下面的对话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听到。长孙皇后和自己的丈夫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在李景仁说出这句话以后便赶走了伺候的宫人们，自己也向皇帝告辞，往卧房回去了。
李世民仔细的看了一下李景仁的表情与神色，发现他的脸上浑然没有孩童应有的顽皮与稚嫩，反而是给人一种别扭的严肃和稳重的感觉。李世民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想法和疑问？”
“昨天我回到家后，想到了陛下所说的灾祸，所以本想去城外看看，但是因我年纪尚幼，家中不允我出城，所以我就去找了家中给铁匠铺新配的几个学徒。这几个学徒都是最近才进府的，我就找了他们问话，想了解一下情况，但是这些学徒家中的情景与他们所说出的话却让我深受触动。”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李景仁继续说下去。李景仁拿起水润了一下口，站起身说道“陛下，这些铁匠学徒年纪最大的是十四岁，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十一岁，均是长安城附近农户家的孩子。他们几个孩子应该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草民看他们的身高体型却竟然和草民相似，唯有双臂强壮许多。草民问过他们长安附近的灾情，得知他们均是去年遭了涝，今年又遭了旱。草民心中不忍他们落入贱籍，想给他们换籍，送回他们各自回家，但他们的话却是让草民心痛啊！”
李世民听到这里也是颇为动容，他骄傲的头颅开始低下，口中也发出了淡淡的叹息声。
“陛下，你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吗！他们说，以他们这个年纪与饭量，若是留在草民这里，还能吃上饱饭，如果回了家，怕是全家都要饿死！”
“朕已经下令开仓放粮，但如今受灾的不止这关中一处！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