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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星天择-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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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再把这两个直娘贼右臂也砍下来,找麻线,把刚才两只胳膊给他们缝上去,这样你们也就算拿“自己的手”接过银子了,哈……哈哈……”

    “都头饶命啊都头饶命啊……”这两个士兵只恨自己刚刚没有自裁,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缝好了胳膊,再把这倆泼才腰斩喽,找个树林子,身子以上、屁股以下,给我都挂在树上。”他又笑眯眯的伸出手,掐了掐其中一卒那泪流如注的脸蛋儿,“办完此事,你们可别忘了找我领赏钱。”

    左右领命,把两个兵丁拉了过去,耳听得他们杀猪般的叫声,赵普连忙转过了头,他不忍直视,只觉心中不寒而栗。

    那都头缓缓纵马过来,用剑锋串起了地上一分两半的文书,赵普见那都头脸上黥着字,究竟是什么,自己却因为天黑而未能看清。

    都头微微偏头,皱着眉念道:

    “赵……普?”

    他又扫了赵普一眼:“我这人认得字不算特多……没念错吧?”

    不等对方回答,那人哈哈大笑着,终于将那文书撕了个粉碎……

44 黑面豺狼() 
那都头又将手猛地一扬,鲁国公侯益为亲家大小子精心炮制的推荐书,就这样天女散花了。

    赵普这人素来冷静,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反而将手中握着的长剑又插回了剑鞘。

    “这位都头……如何称呼?”他一脸平静的拱了拱手。

    “嗯,我跟你乃是“一家人”。”

    “原来是赵都头,敢问赵都头,足下可是永兴军属下?贵军这一都人马,欲往何方?”

    黑夜里虽看不清后面所打的旗号,但对面显然旗帜鲜明。另外赵普发现对方盔帽齐整,显然是位牙将,而非乡军兵马使,或是团练、镇将之流。

    赵都头交叉双臂,却去问旁边的一个短须武官:

    “常彦卿,咱们本来要往何处去啊?”

    赵普打量一下,依那常彦卿的服色品级,明显是个将头。

    “回都头,咱们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一者接着奉朝廷的指示引钦命的供奉官回长安,然后先和永兴节度副使打个招呼,再同供奉官去东京汴梁,找小太尉。”

    赵普听到“小太尉”三个字心中一震,知道他们所指乃是赵匡赞,这都头既是在赵匡赞属下,装备又如此齐整,八成做过他的亲兵,甚至认过他作干爹。

    然而赵匡赞早就抛了永兴节度使兼长安京兆尹的职务,奔京城而去了,这些人却还慢慢腾腾的没回长安呢!

    赵都头打了个呵欠:“小太尉回到京城,那是羊入虎口啊!咱们再去,这不是跟着送死吗?常彦卿,你也想被斩成两截挂树上吗?”

    那将头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到:“不不不赵都头,末将屎迷了心眼子,咱们是要选另一条路:干脆把长安永兴军收入囊下,再示好于凤翔巡检使王景崇。”

    赵普大惊,心想:“永兴军也要反了?而且他们还想拉上王景崇!”

    “嗯……是了,既然主动刺了字,对人家表了忠心,那咱们就带了人赶紧去吧。那个……朝廷派来那个供奉官呢?监视我的那个?是叫王益?供奉官?”

    他大叫大嚷了几声后,后面一个白衣者赶紧跑过来来战战兢兢的答道:“下官在此,这……都头饶命……下官万万不敢监视都头啊……”

    身为朝廷钦差的这个供奉官竟然如此一副德行,赵普知道这人一路上一定被赵都头的言行唬得魂飞魄散过。

    “怕什么呢?老子又不会吃了你?如今朝廷和咱是一头的,王巡检使和咱也是一头的,我不杀你。是不是?王供奉?”

    赵都头也不管那王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回头又对赵普道:“赵巡官……嗯对,我看你荐书上说做过陇州巡官,既然侯老公爷写那个破玩意已经让咱撒成灰了,老子现在又正缺人用,干脆你就接茬给我做巡官算了。”

    “你说什么?”赵普吃了一惊。“然你是个都头,要什么巡官?”

    “都头?”对方低下下巴,用那微微翻上的瞳仁盯着赵普,露出一大片雪白眼球,“听好了赵巡官,等进了长安城,老子赵思绾,就是永兴节度使了!”

    他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怪笑着,一边领着队伍纵马而去。

    赵普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知道既然反抗无用,那就索性不反抗了。他先将宝剑悬在自己坐骑之上,而后混在了队伍之中,于是这一都人马,千把来人,就这样一字长蛇般朝长安城进发……

    三月二十四,长安城外驿站的驿亭,永兴节度副使安友规、巡检使乔守温要摆酒接待朝廷的使者——供奉官王益,他们当然以为:和王益一起的赵思绾,是想从驻地来复命,再归附朝廷的。

    都头赵思绾带着自己的军队,列队在驿亭八百步外不耐烦的等着双方的谈判和交代。

    赵普则总被他额头上那个黥字所吸引——那是个正中的“王”字,此字刺在那一脸凶巴巴的宽阔脑门上,真真让赵思绾宛若吃人的大虫一般……

    赵思绾正等得渐渐有些不耐烦,忽发现赵普不时瞟一眼自己的头,不由问道:“我说你这个君子,怎么总盯着我看?打什么歪主意?要寻个机会宰了咱?”

    赵普很不适应和这种满嘴飞出疑问句的人对话。

    他心里明白,赵思绾说话总用问句,其实是为了给讲话的对手制造一种紧张空气,这就像当初见到他对部下,还有对王益的说话方式皆如此。成功在对方的心里制造紧张慌乱的种子,也就有利于自己操纵别人……

    “不敢,”赵普回道,“下官是看到都头额头那个刺黥,略有好奇而已”

    “哦……你猎奇心重的很!,”赵思绾远望了一下八百步外,见王益和安有规他们还在罗里啰嗦,正好和赵普找几句话解解闷,于是回过头对赵普道,“那我就与你说说,赵巡官……哦……还是别太生分,你表字如何?”

    “下官草字泽平。”

    “对对,泽平老弟,咱这一都人马,是去年子午谷之战时奉了小太尉之命赶去增援的,不料王帅(王景崇)奉了皇命,带禁军精锐前来督战,说我这一都故意临战畏缩徘徊不前,要杀了咱。”

    赵普当时在侯益辖下,当然听说过此事。当时侯益对他说:王景崇来西北为了立威,本来要杀个“黑面都官”,后来却又为了拉拢人心而放弃了。

    赵普记得赵匡赞的牙兵有两都劲旅,西北各藩镇背地里称“红面军”“黑面军”,红面军严守军令,秋毫无犯,为节将攒名声,黑面军那一都则打家劫舍,供节帅筹草谷,兼而替赵延寿、赵匡赞父子背骂名。

    现下赵普终于明白,眼前这位赵思绾,正是赵匡赞那支黑面都的领军之人……

    赵思绾继续说:“咱当时可是给吓了个不轻啊!当时就赶紧求饶,说今后黑面都生为王家军,死为王家鬼,咱不叫赵思绾了,改叫王思绾。”

    赵普见这人完全没有廉耻心,居然把如此丢人之事当众眉飞色舞的说出。然而他却并不觉得这人可笑,这种行为反而让赵普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谁知王帅没让我改姓,他说似咱这种人没法做儿子,收之不祥。”

    赵普只想冷笑,但现在只好强忍着……

    “于是老子随手抄起一把刀,”赵思绾伸出右手,真的从随扈腰间“刷”地拔出了一把匕首。”

    他将那匕首举起来,让锋利的刀尖随着他头顶的“王”字那一笔一划,缓缓掠过……

    赵普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哆嗦……

    “就这样,王景崇终于饶了我这条命,还让我黑面军全都人马在面门上刺了“永兴”二字,怕咱们回头临战脱逃,谁承想,”赵思绾挥舞双臂,再次发出桀桀怪笑,“谁想咱黑面都大难不死,咱赵思绾还要过一把节将的瘾了!是不是泽平老弟?要不要叫咱一声节帅?”

    “嗯……在下了然都头的心情,”赵普只得赔笑了一声,“不过如今毕竟尚未成事,如若先呼此衔,只怕不祥啊。”

    赵普实在是老不下脸皮叫他节帅……

    “你们看看!”赵思绾一拍大腿,只把赵普吓了一跳,“说得有理,还是人家读书多的人,更有见识!是不是常彦卿?把你吊死了换他上,只怕咱们黑面都还更加蒸蒸日上了!对不对?”

    “节帅……阿不都头说得对对……啊不对……啊对……”那将头哆哆嗦嗦,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

    赵普还想继续细问,忽然远处几声号炮之响,安友规已经结束了和钦差王益的对谈,也完成了各种迎驾钦差的礼节。

    赵思绾孤身一人大跨步的走上驿亭,又对安友规、钦差行了面见上司及面君的大礼,于是要和王益一起带军入城。忽然一旁的永兴巡检使乔守温冷冷道:“赵都头,你们黑面军就不必入城了吧?长安城的百姓,尤其那些姑娘家,一提起你们就怕得花容失色,甚而有百姓在家里挖地窖随时准备躲进去,只恐你们驻守城内。这些虽是小民受流言蛊惑而生妄想,却也毕竟使得城内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啊,我看你们还是回牙城去吧。”

    赵思绾不好意思的笑道:“哎……乔巡检您这是哪里话?我们黑面军在外虽偶有些勾当,然则现在是在自己家里,怎敢生事?长安京兆乃是永兴军的主城啊!兔子不吃窝边草,将士们累巴巴的好些天了,好歹让他们驻在城内歇息三日吧,末将包票,大伙定然秋毫无犯。”

    “赵都头说得有理!”安友规点点头,“毕竟是咱们永兴军自己人,乔巡检未免有些多虑了。”

    乔守温趴在安友规耳边悄声道:“子午谷之战后,长安城防守空虚。之前赵思绾每回京兆主城,确实未有造次,但那是因为小太尉尚在,压得住他。此时小太尉已然回汴梁,情势已变呀!”

    安友规看了看赵思绾,见他一脸的坏笑,然而此人一向皆如此,是个天生的邪笑之脸,不然小太尉当初怎么会选了此人,去作黑面都统领用来唬人?

    安友规是个犹豫的人,听两边这一说,倒是有些踌躇起来……

45 “裸兵”入长安() 
赵思绾笑道:“不如这样,安副使你们先回去把城门关好,我则让将士们把兵刃军械都就地撂下,上衣也脱去。守城门的军士则依然在城上警戒,你们再让长安巡城的士兵开出来,搜罗、收缴完毕,给我个清点的数目,回头出城时再按这个数目发放即可。如此黑面军空着手入城歇息,就没有隐患了。这样可否还请示下。”

    “嗯……”安友规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乔守温心中还有些不安,然而想想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拒绝他,也只好同意。

    于是节度副使一行簇拥着钦差王益入城歇息,而城门则依然紧紧关闭。

    清点军械开始了,带领巡城兵进行收缴之人,乃是永兴军的都押牙刘景耘,都押这类职务是节度使重要的身边管事之人,参与藩镇使衙包括签押之类的各种要务。

    赵匡赞本指望入朝表忠后再被遣回永兴继续称王称霸。所以要在长安撒些重要的种子,这刘景耘就是其中之一。

    “赵都头别来无恙,”刘景耘与赵思绾早就相熟很久,然而他却对其有些怵头,此时见赵思绾一肚子火,忍不住上来想搭几句话:“赵都头累了这么久,不如坐下多歇息吧。”

    “歇息?”赵思绾梗着脖子,一脸的光火,“我在这歇息,儿郎们却在三月天光着板脊等你们搜检,你们动作太慢了点!还不快快清点?”

    刘景耘见黑面都军汉们都赤条条的排成一行,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只得不好意思的陪笑道:“儿郎们的难处,我当然理解,不过……搜检军器自有惯例,本当如此。”

    赵思绾瞪着他,却不答话,刘景耘知道这人向来是个碎嘴子,一旦冷了场,那就是真生气了。

    “反正矛也丢了,衣也除了,此时不让我们进城,更待何时?”赵思绾冷笑起来。

    刘景耘想想也对,这些人明明都被缴械了。于是他将巡城兵的赤头郎官叫来交待几声,让他们继续清点军械,而后让赵思绾招呼黑面都众将士,列队准备行进。

    “这是我的兵刃,”赵思绾将腰刀拔出,随手抛在地上,冷冷道:“莫非还要我赤身检验?”

    “怎敢,怎敢。”刘景耘连忙向远处挥挥手,“启夏门在那边,我们赶快进驻营房。”

    此时天刚蒙蒙黑,长安郭城城防的士兵在非战时本来就没多少人,外加他们刚接到安友规的将令准备放行,此时见引领者是刘景耘,后面则跟着一帮没有任何武装的军汉,当然也就开门了。

    刚钻进城门洞,赵思绾忽然站住,。

    “啊哟,大事不好!”赵思绾惊叫一声。

    他这么一战定,刘景耘的身体当然就瞬间超到他前面,不得不背对着他了。

    “什么事不……”

    话音未落,赵思绾已然暴起将刘景耘腰间佩剑拔出,一剑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老子是说,刘都押你大事不好!”赵思绾捂着他的嘴,贴在其耳边,将这几个阴恻恻的字送入他耳中。这也就是刘景耘最后听到的东西了……

    同时,城门口的城防也已被涌入的黑面军拖入门洞,随即被折断颈椎,两个人皆一命呜呼了。

    “下面出了什么事?”城门上的守兵听到下面微微有些动静。

    “没你的事,”模仿他人的嗓音本就是赵思绾的拿手好戏。

    “给我接着好好的瞭望。”刘景耘那种闷罐子般的声音本来就是最好学的。

    赵思绾摆了摆手,六个黑面军从尸体上捡起其武器,有佩剑、两杆矛、三把匕首,赵思绾甲胄里也藏着把匕首,于是这七个人便要悄悄步上城楼。

    六个黑面军年岁不小,都三四十多岁不等。他们并非普通的军士,乃是当年后唐、后晋的快行使,赵匡赞知道这些人在危急时刻必有妙用,便把他们搜罗过来,分别安插在红黑两面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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