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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芥子长生-第51章

小说: 芥子长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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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个仙师足以灭掉一个中等国家,何况小小一城?

    必须先把他们解决。

    于是在昨天下午,仙师们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隐秘消息。云梦拟将金龟渡割让厉国,神息献给地随子,使团次日便启程。

    果然,昨晚就没有人探宫了。

    今天,他们出城狩猎。

    猎物是护送神息的使团。

    狩猎场是位于云梦城与金龟渡中间的一片丘陵,十里坡。

    云梦作为天下第一大泽,烟波浩渺。河流港湾密如蛛网,湖泊沟塘星罗棋布。境内无高大山脉,平原一览无余,只有一片绵延十余里的丘陵。

    为配合这批“不要脸”的仙师,楚凡与柳丫头非常贴心地设计了行程。

    入暮前,使团将抵达金龟渡得到三千镇兵保护,第二天过通天河。通天河对岸原有云梦六县,现在已经归属厉国。

    仙师们除非想夜间冲营,除非想在厉国的地盘上动土,要出手只能选择十里坡。

    使团由紫光阁大夫刘光第带队,除了一车金银珠宝外,还有一封由云梦监国公主柳若菲写给厉王的信。言辞恳切,表达了结盟的美好愿望。提出割让重镇金龟渡,每年进贡岁币若干……

    云梦丧失八县,当下与厉国只隔了通天河天堑。一旦割让金龟渡,等于把腹地袒露刀下,任凭宰割,诚意不可谓不深重。

    厉国的疆土广阔,往西绕过云梦泽东北两端与徐、曾两国接壤。大泽之前的云梦城如同一颗钉子扎在那儿,换任何人主政都会除之而后快。

    国无义战。

    与道德无关,只与战略有关。

    柳若菲清楚,厉侯肯定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天下人都看出来了,云梦灭亡之日,将是厉侯称王之时。估计厉王会同意,任何延缓霸道叔叔登基步伐的事儿都肯干,可惜他的话无效。

    这样也好,在他们嫌隙中再打下一枚楔子。

    唯一能够扼杀这场战争的,是地随子。

    国师一般不干涉国务。

    正如牧羊人对羊群打架,哪只羊当头羊,并不太关心。

    除非地随子对神息产生了兴趣……

第十九章 苦行僧() 
山口,话语陆续飘出。

    “若菲,使团那边安排好了吗,别让他们无辜陪葬。”

    “刘光第只知道送交国书,不知道书函里装的是神息。我下达了密令,他会懂怎么做。从禁卫里挑选了二十个少年出使,让他们见识下外面的世界。如果困在云梦一隅,孤陋寡闻,终归难有成就。”

    “嗯,安排周密些总没坏处,千万要小心。十里坡将成为修罗场,一旦陷入就难以脱身,他们走得越快越好。这一次,敢火中取栗的全是开光境仙师,还有二十几个龟缩在云梦城不敢看热闹,始终是一个大麻烦。靠童师一个人压制不住,等我回来以后再好好清理……”

    “凡哥,你可不可以不去十里坡?”

    柳若菲仰起面,白净的脸儿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隐藏在阴影里,眼眸饱含忧色。

    这段时间与楚凡朝夕相处,她的神秘感日益消减,亲昵感却与日倍增。一会儿相信他无所不能,一会儿又关心则乱,患得患失。

    神息对云梦而言,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烫手山芋,仿佛幼童怀抱黄金行走于闹市。

    唯一的办法,是把它公开送走,了无牵挂。

    然而,楚凡不可能把它交出去。

    怎么办?

    那就让外界知道,云梦把神息献给地随子求与厉国结盟,结果半路上被修士抢劫了。反正那伙仙师来云梦的目地,本来就是抢夺神息,不冤枉。

    结盟只是一个噱头,目地是让神息人间蒸发。

    十里坡摆出血淋淋的蒙面盛宴,十几个仙师惨烈厮杀,只产生一个冠军。

    而这个冠军,是不可能让现场留下活口,走漏消息。

    楚凡计划在最后一刻登台,收拾残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苍鹰盘旋,少年执弓。

    谁胜谁负,天知晓!

    见柳若菲担忧,楚凡笑道:

    “不行,我必须去。哈,好戏结束时,导演怎么可以不站在台上谢幕?”

    导演?柳若菲露出困惑眼神。

    说漏嘴的楚神棍赶紧岔开话题,道:

    “你想想,最后夺得神息的,至少是开光上境仙师,甚至融神境。如果发现费九牛二虎之力抢夺来的神息是假货,一腔怒火还不发泄在云梦?趁他病,得要他命,才不留后患。”

    柳若菲依旧不放心,从严厉的监国公主摇身变成了碎嘴的邻家小妹,嘟囔道:

    “那就让他抢去呗!你做的神息那么逼真,一看就是宝贝,谁知道真假?反正,也没有几个仙师知道真正的神息长啥样……再说他抢了之后没时间验明真假,又怕地随子追杀,得找个偏僻地方躲藏起来……”

    楚凡见她纠结,忙道:

    “那样不行,我们会一直生活在惶恐里。食无味,寝不安,担心某天突然冒出一尊杀星……哎,定好的计划就别拖延更改了,否则永远纸上谈兵……我倒是觉得,除仙师外,云梦城里还聚集了上百法师、绿林,想趁大难之际发横财,捞油水,得出动禁卫把他们镇压。那些少年太嫩了,不能只顾埋头修炼,需要经过生死洗礼……自由,荣耀,财富,没有谁会拱手送上,全靠自己一场场拼杀争取……”

    柳若菲嗯了一声,奇怪地望着他,心道,你老气横秋的,不也是少年吗?并不比他们大。

    一问岁数你就乱讲话,一会儿说二十二,一会儿说十六,一会儿说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芥子也许纳须弥,亿万年光只是弹指一刹那……反正就没个准信,恨得人家牙齿痒痒。

    听到他提起那一百名挑选出来的少年禁卫,柳若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好奇地问:“那天在摘星楼,你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干嘛先慢慢地转上一圈?”

    “啊,这个呀……”

    楚凡总不能解释这是慢镜头效应,敷衍道:

    “加重他们的神秘感,庄严感,仪式感……你见哪个大人物出场,是猴急猴急蹦出来的?”

    柳若菲“噗嗤”笑出了声,嗔道:

    “你就是猴急猴急蹦出来的,还光着膀子呢……老实交待,那晚在阳武县坟山前,你凌空画出一个太极阴阳图的法符,是干嘛用的?嘻嘻,春花当时还说,是癞皮狗……那个啥,圈地盘呢……”

    楚神棍的表情像吞了一个臭鸡蛋,郁闷回答道:

    “啊,你说啥……忘记了。”

    “不行,你必须说……”

    柳若菲撅起小嘴,神态娇憨,如果不是骑在马背上行动不方便,恐怕要扑过去摇晃楚凡的胳膊了。

    “哼,你不说,我就,我就……”

    楚大神棍见她板起面孔进行“威胁”,顿时头大如斗。

    女孩子混熟了,怎么都会从小白兔变成母老虎?楚灵如此,柳若菲如此……

    唉,柳丫头真不容易,小肩膀抗着五十万人性命,难得有开心时刻。

    楚凡晓得今天不坦白恐怕难过关,轻咳了两声,搜索枯肠,道:

    “啊,那个……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为阴阳,为天地,为奇偶,为刚柔,为玄黄,为乾坤,为春秋……两仪初分,乾清坤浊,人在中间瞎混……”

    “你在讲些什么呀?”

    “我是说,那一晚我运足洪荒之力,将上善逼出菩提树,滋润万物而不争功,豪气直冲云霄……”

    “说人话!”

    “尿尿。”

    啊呀……

    柳若菲羞得飞快低垂头,左掌捂住绯红面庞,右手扬起马鞭。

    楚神棍趴低上身,龇牙咧嘴,大呼小叫作疼痛状。

    十几丈外的树荫下,两名剑婢假装没看见,抿嘴偷笑。

    金丝镶嵌红穗儿的鞭子轻轻落在了楚凡脊背,抚摸一般。不像惩罚,倒好像少女大发娇嗔,烂嚼红茸,笑向情郎唾。

    柳若菲轻轻扬鞭打了三记,纤手无力垂下,黯然自语:

    “春花要是知道猜对了,得笑三天三夜……”

    楚凡重新坐直身躯,默然无语,放远了视线。

    使团车队离城七里多了,看上去灰不溜秋一长线,仿佛田埂上一条蠕动的蚯蚓。

    一个光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僧人出了东城门,仿佛一条行走在阳光下的幽灵……

    云梦是大城,极繁华。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中,东门通往厉国方向,是主要的陆路,最为热闹。

    西门通往云梦泽,是主要的水路,往日也热闹。近些年由于徐、曾二国夺取了大泽对面的两县,再无商船往来,人流一落千丈。

    南门庄户走得多,北门渔户走得多,最近也萧条了。

    上午这个时节,熙熙攘攘进出东门的人非常多。

    因为局势特殊,加上监国公主柳若菲又颁布了官吏不得迁移的法令,守门兵丁的盘问检查格外严厉。

    今天更比往日不同。

    城内通往东城门的三道路口,都有钦天监小吏带领众衙役禁街。

    城门内外重兵把守,许进不许出。

    除了使团车队,只放行了随后的小马车及一十三人。

    小马车看上去只是一位富家翁远行,后面一十三人当时也没有戴面具,跟凡人没什么差别。钦天监的两位老法师却站立城门口躬身行礼,士兵们低垂脑瓜不敢偷窥。一个个诚惶诚恐,汗出如浆。

    等这批人走后,法师如释重负,兵丁则开始生龙活虎地盘查进城者。

    可仅仅过一炷香工夫,他们又集体变成了睁眼瞎,居然没瞧见大摇大摆的苦行僧。

    城门外,随着僧人逼近,一匹拉车的马惊恐地往边上避让,带得马车一歪。车厢里一尊高大铜鼎顿时倾倒,眼瞅着就要掉下来砸断路人甲的腿。

    僧人漏风的袖子一挥,倒下了一半的铜鼎如被一只无形手掌推回车里。

    路人甲惊得往旁边一蹦,目瞪口呆望向车尾,随即又奔到车前理论。

    赶车的汉子一边赔小心,一边猛勒缰绳,大声咒骂自家马儿。

    车后挑箩筐的行人乙被阻,不停地抱怨,把扁担从右肩换到左肩。

    都不知道眼皮子底下,一个古怪的僧人正飘然走过。

    出城一里多路,旷野无垠,车马行人稀少。

    那僧人停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牙齿,朝楚凡与柳若菲遥遥挥手。渔网一般的衣袖滑落,露出枯干如柴的手臂。

    我靠,传说中的狞笑!楚凡吓一跳,目光凝滞,眉头皱起。

    这妖僧挥手干嘛?自己一无真气,二无法力,不至于被注意。

    柳若菲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大概轮廓,撇了撇嘴角,不屑道:

    “哼,苦行僧,也想去十里坡分一杯羹。他们自以为是行走凡间的神使,拒绝肉身诱惑。苦修也就算了,还不洗澡,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青衣派好歹遮点羞,天衣派的则一丝不挂,以示远离尘垢烦恼,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噫,近在咫尺的人看不见,偏偏隔老远的柳丫头能够望见?

    楚凡略一转念,明白了。

    大千世界,光怪陆离。

    眼睛其实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能够感应的只有光线。

    是大脑把光信号产生的刺激转换成了可以理解模式。

    僧人并非真的隐形,不过是施展法术让周边人视而不见罢了。而且,他的法力也没有强大到波及三里之遥,影响柳若菲。

    他显然望见了自己和柳丫头,可双方并不认识,挥手打招呼干嘛?

    毫无疑问,妖僧是迄今为止,参加蒙面盛宴的最大一只黄雀。

    但未必就有资格问鼎神息。

    天知道十里坡有没有苍鹰盘旋。

第二十章 十里屠场() 
穿过十里坡,是从云梦城抵达金龟渡的最快捷路径。常年得到官府修缮,铺填碎石。

    路面足足有两丈多宽,够三辆马车并驾齐驱。两侧的大树全被砍伐,特意挖出了引水沟渠。

    车队在进入十里坡的谷口前停下了。

    校尉车子兴匆忙赶到中间的双马大车旁,翻身下马,禀告道:“刘大人,前方发现有人倒伏。”

    刘光第掀起车窗帘子,不悦地哼道:

    “只是倒了一个人而已,怎么让队伍停下了?”

    车子兴保持抱拳的姿势不动,郑重道:

    “大人,十里坡弯弯曲曲像羊肠子,绵延足有十几里长。两旁无岔路,外边又被山丘阻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往常太平时常有强人出没,最近啸聚成匪。游击剿灭了数次,总难以斩草除根。卑职以为,当分出小队前探,大队徐行……”

    刘光第捻了捻颌下胡须,不以为意,笑道:

    “王旗招展,兵强马壮。那帮山贼又不是瞎子,看见了会跑都跑不赢,哪里还敢自讨没趣?你们只管往前走,不要为这些小事耽误了行程。”

    这……

    车子兴一愣,见上官把窗帘放下了,只好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谷口前倒伏了一个人,距离大路才两丈远。情形忒怪,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伤痕。车子兴亲自勘察后,发现是新死,四肢还不僵硬,身体尚有余温。

    作为一名生活在刀光剑影里的老校尉,云梦泽里的老麻雀经过了许多风浪,车子兴当然知道江湖上一些隐秘传闻。立马倒吸一口凉气,产生了不祥预感。

    路旁那个人,好像不是死在普通人手里……

    他不敢再啰嗦,怕引发上官不悦。于是径直越过两名掌旗手,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开路。目光顾盼如鹰隼,却不易觉察地放缓了行进速度。

    车辚辚,马萧萧。

    车厢内,刘光第对柳若菲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

    想不到呀,真想不到!

    若菲公主足不出户,对事务的推衍掌控却如同神助。天佑云梦,有盼头了……

    车队重新进发,没料到才过半盏茶工夫又停下。

    刘光第不等车子兴前来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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