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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主君之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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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至今,所以跟在尤朵拉身旁长大的特蕾莎,对于这位深深伤害到自己母亲的男人,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好感,更不要说尊敬了。

    当然了,今天的这场对话,跟这件数十年前的旧事完全无关,而是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寂静的书房中,信纸翻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一封来自隆克男爵卡吉克,另一封来自公爵大人……”奥布里轻笑着抖了抖信纸说道,“好吧,这避之不及的**烦终于还是来到西境行省了。”

    穆里希背着手转过身来,两道扫把似的浓眉轻微地挑了挑。“从公爵大人送来的信件上看,特蕾莎她们已经和殿下汇合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就会到达夜莺城。”他的声音有些异于年龄的苍老,似乎这些年来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殿下,哈哈……那个无家可归的殿下啊……”奥布里不满地将信纸甩到了桌面上,“公爵大人的这封信算什么?看在主神的份上,这是根本不是商议,而是直接下发的通知!”他盯着穆里希说道,“她是在象征性地走个流程么?见鬼!她以为西境只有她们斯温斯顿家族么?”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穆里希有些烦躁地说道,数十年的奢靡生活让这位伯爵大人早就厌倦了过问政事,“尤朵拉……”他提到这个名字稍稍顿了顿,“公爵大人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这样的场合由她亲自出面毕竟有些不妥,我们只需要把殿下接进来,然后就回到芬里斯堡,至于他们要干什么?好吧,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父亲大人!”奥布里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迎接殿下?您难道要和那个疯婆子一起将西境行省推进战争的火坑么?!”他用拳头敲着桌子,“那可是和整个奥勒姆王国对抗!难道您还指望在战争打响之后置身事外么?!不可能的!”

    “见鬼!那你要我怎么办!”穆里希大声吼道,“只要有公爵大人在,无论是否爆发战争,还是永远为殿下提供庇护,西境行省只有站到摄政王的对立面一条路可走!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当然有其他选择!”奥布里立刻说道,“我们有士兵,我们有封地,我们同样有不愿与王国开战的盟友!那些其他的伯爵领,不可能都对斯温斯顿家族死心塌地!尤其是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他的脸上显出浓浓的阴狠,“我们只需要把那个疯婆子杀掉,然后将殿下献给……”

    “啪!”

    穆里希快步冲了上去,甩手抽到了奥布里的脸上。“住嘴!”他的脸色一片青白,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着,“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西境行省的公爵!把你那该死的念头给我掐掉!提都不要提!懂么!”

    奥布里缓缓转回了头,抹掉了嘴角上的血迹。“请原谅,父亲大人,是我失言了……”他微微欠了欠身,将神情隐在了低的头颅之中。

    穆里希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退下吧,明天准备迎接殿下。”他说着,为这场谈话落上了结束的句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吸引了这对父子的目光。很快,穆里希的老管家神色慌张地推门快步走了进来,这样鲁莽的行径让芬里斯伯爵有些皱眉。但是当老管家在他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穆里希全身突然一绷,迅速盯向老管家的眼睛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慌乱。“你,你说什么?!……”

第四十五章 逆光() 
马利克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暴露在盔甲外面的脑袋上缠着数圈厚厚的绷带,就像是乳白色的领巾被不小心套在了额头上一样。不得不说,这位夜莺城的城门卫队长现在的心情异常糟糕,他甚至能感受得到,那些手底下的小伙子们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满含着怎样苦苦忍住,却又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的笑意。

    “这群该死的小子!”马利克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该死的蠢货!看在主神的份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竟然敢对城门卫队长下手!见鬼了!”

    他说的蠢货当然是头顶上伤口的元凶,好吧,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前天当值之后的马利克连同几个朋友一起去酒馆找点乐子,你知道的,城门卫队长这个职位可是相当的无聊。可是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醉鬼,当然了,在夜莺城遇到醉鬼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敢对卫队长下手的醉鬼,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大事了。

    这名醉鬼不但下手了,而且用酒瓶在马利克的头上重重地来了一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以及从头上流下的鲜血中,马利克终于明白了一个无法想象的事实——自己被袭击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那个喝醉了的倒霉蛋直接被卫兵扔进了地牢——那可不是醉酒闹事者该去的地方,可谁让他袭击贵族呢?至于马利克,飞来横祸的他只能在医师那里简单处理一下,便直接称病在家了。

    可惜的是,短暂的休假刚刚持续了一天,他便接到了来自夜莺城治安官的手令,因为明天上午需要迎接一位大人物,所以他这个城门卫队长必须正常上岗执勤。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幕。

    “在地牢里度过你的下半生吧,无知的蠢货!……”马利克恨恨地想道,然后盯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的手下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去把城门的木栓给我抬起来!还没睡醒么?你们这群懒鬼!”

    “是!队长大人!……”几名城门卫兵立刻哄笑着答应道。

    很快,众人拉动铁索,将一根由整棵巨树削成的木栓吊到了一边,随着一串低沉的声响,两扇厚重的城门被十几名卫兵缓缓推开。城墙上传来绞盘拧动所发出的闷响,城门最外侧的木栅门抖动着一点点升了起来,最后,晨间的阳光在吊桥落下的瞬间,挤进了原本昏暗无比的门洞,“轰”的一声响过,吊桥的一端搭在了护城河的对岸。

    严格说来,城门守卫的工作算不上多么辛苦,除了每天要比别人起得早些之外,他们甚至还能在进城的行商身上刮到一层可观的油水。城门开启之后,这群守卫有的相互推搡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列队站好,有的径直走向城外,引导那些早早等着进城的人们前往旁边的侧门。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但是大人物么,总要有些排场和礼节不是么。

    副队长悄悄凑了上来。“队长,您知道今天是哪位大人物要来夜莺城么?”

    “我怎么知道?”马利克不满地嘟囔道,“让那些小子们都精神点!早点应付完了早点解散,看在主神的份上,我的头疼得要裂开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马利克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哪怕一丁点懈怠的情绪,而事实也果然证明了,他的做法是多么的明智。

    太阳在头顶上一点一点地升高,沉睡了一夜的城市渐渐恢复了往日里的繁华与喧闹。不过城门处异样的表现让很多生活在周边的居民好奇地赶了过来,甚至还有许多进出城门的行商与旅者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伸脖张望着。

    在马利克的眼中,整个事态似乎向着越来越凝重、严肃的方向发展下去,许多久不露面,甚至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近距离接触的大人物都出现在了这里。先是上百名甲胄齐整的夜莺城守备军高举着闪亮的长矛,将城门的正门与侧门隔绝开一片宽敞的空地。空地正中,暗红色的地毯从城门处延伸开来,构成了一条无比庄严的步道,甚至还有提着花篮的仆役在上面点缀上五颜六色的花瓣。

    在这之后,夜莺城治安官,守备军指挥官,公爵府首席内务官,行省首席政务官,等等站在西境行省权力顶峰的大人物,全都在自己亲卫的簇拥下,来带到了城门处的红毯尽头,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站在城门边的马利克被眼前这一串耀眼的头衔,还有盛装出席的顶级贵族们砸得有些发晕,他在心里无比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因为伤势赖在家里借故旷工。可是更加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西境公爵尤朵拉的丈夫,芬里斯伯爵穆里希·德维库勒带着他的亲卫团同样来到了城门处。没等贵族们向这位西境行省“名义上的男主人”躬身行礼,穆里希身旁空出的主位上,两名高大的掌旗官,连同整支公爵仪仗队一起出场了。

    “咚咚……”粗壮的旗杆在方砖上砸出两声闷响,旗杆顶端蹲着一只黄铜雕刻成的雄鹰,它下面垂下的条旗上,同样的雄鹰张开了丰满的羽翼,如钩的双爪中钳着一柄长剑,这是斯温斯顿家族的族徽,也是西境行省的标志。

    一时间,躬身行礼的声响整齐划一地响起在城门处,马利克僵硬地直起了身子,他能感到嘴里一片干涩,激烈跳动的心脏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不单是他,就是围观的人们同样震惊不已,许多人心中生出一个同样的问题——来到夜莺城的到底是谁?就是国王陛下亲临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尤朵拉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出席今天的迎接仪式,但是她的确希望借助这个机会,向其他行省公爵,还有橡树城中的御前会议与“摄政王多尼斯”表明一个态度——在她眼中,奥勒姆的国王只有索维兰一人,其他人,绝无可能。

    马利克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头盔直接扣到了脑袋上,什么绷带,什么伤势,都他妈见鬼去吧,就算现在直接在他头顶上再开一个窟窿,他都不会眨下眼睛。他用目光迅速扫了一眼手下的小伙子们,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谁要是今天给我丢人,就给我滚吧。不!不如直接去死!

    时间在围观人群期待的目光以及贵族们的轻声低语中慢慢流逝,终于,城门外面的主道尽头,扭曲的阳光与蒸腾而起的尘土相交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赶路的人们很自觉地退避到道路两旁,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

    城门处的气氛瞬间一紧,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只是将目光好奇地投向了远方。渐渐地,清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支三十多人组成的马队向着城门的方向缓缓骑行过来。当打头的骑兵指挥着战马踏上光滑的吊桥时,城墙上传来了一声苍凉的吼声。

    “敬……礼!”

    “喝!”数百上千名卫兵齐整的吼声伴随着铁靴瞬间碰撞的声响,仿佛将空气挤压着推向天空,巨大的回音爆炸在城门上方,不明所以的围观人群突然一惊,有些胆小的家伙甚至直接被吓得瘫到了地上。

    红毯尽头的贵族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对于来者的身份,有人知道内情,有人至今依然并不清楚,但是,无论是做做样子还是发自内心,对于传承有序的贵族家族而言,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失礼。

    马利克站在城门洞中目不斜视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副队长,他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与自己相同的紧张、凝重、甚至还有丝丝不曾有过的亢奋。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将所有卫兵礼节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没有想到,当一生有可能只有一次的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些学过的东西,一起涌上心头,仿佛刀刻斧凿一般清晰异常。

    “上一次夜莺城举行如此盛大的迎接仪式是什么时候?”马利克突然想起到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应该是公爵大人大婚的时候吧?……”他用力按着腰间的长剑心里想道:“当年我还仅仅是个守备军的士兵……”

    马利克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二十名前导骑兵缓速走过城门,随后分列两侧,在卫兵围出的长方形空地边缘停住了战马。无论平民还是贵族,一声低低的惊呼蔓延开来,因为他们在这群骑兵的甲胄上看到了干涸的血迹,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凹痕。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骑兵队伍的后面,西境公爵的独女,特蕾莎首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她的目光还是那么冷漠高傲,在贵族们的脸上划过一圈之后,停在穆里希的身上。

    “来的到底是谁?……”马利克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向特蕾莎身后瞟了一眼。一瞬间,一阵冰冷的气势将他的目关吓得缩了回去。“见鬼……我不该看的……”他在心中说道,立刻绷紧了身体,将脑袋低得更低了。

    事实上,他只看到了两个年两相仿的年轻人,一个身背巨剑的男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但是对方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那不是朴实无华的衣饰所能遮挡住的光芒——锋利、深邃、引人注目。

    索维兰端坐在马上,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即便在艾登生前,他陪着父王出席过无数次类似隆重的仪式,但他仍然无法融入其中。他还记得年少时曾经问过父亲的一句话,“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对自己笑得如此亲切?”

    “因为你头顶上的光环,我的孩子……”艾登这么说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索维兰心里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许多。目光在缓缓移动着,划过许多陌生的脸孔,有围观的人群,有行省的贵族,终于,他在红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相对比较“熟悉”的身影——他的“姨夫”,芬里斯伯爵穆里希·德维库勒。

    “希望一切就此安定下来吧……”索维兰低声说道,望着远处的穆里希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者,则亲切地望着他,甚至张开了双臂,好像在迎接着久别的亲人。

    特蕾莎很满意“父亲”的态度,回头看了看索维兰。他们的身后,坦德拉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这一路的逃亡已经快把他累垮了,不夸张地说,打一场战役的难度也不过如此。“主神在上,感谢您的庇护……”他在心中默念道,将目光投向了红毯尽头夸张的迎接仪式。

    突然,一个贵族中突兀的身影让坦德拉停住了战马的脚步,在那片华贵的盛装中,这个人将面孔隐藏在漆黑的风帽中,但是他并没有低下头,而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慢慢地,对方将帽子向后褪去,消散的阴影中,坦德拉再次看到了那双令人心悸的“黑白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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