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指南-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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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警察摸着头嘿嘿一笑:“每天负重五公里,就是小不下去,没办法!”
“你小子!”史大壮捶了他一拳,“你们彭队呢?”
“彭队在楼上呢!”胖警察说,“知道你要来,早等急了!”
“等急了也不下来迎迎,说屁呢!”史大壮埋怨道。
胖警察解释道:“跑了几个马仔,彭队正在发火呢!”
“我上去看看。”
史大壮就带着青木往里走,边走边说:“他们队长叫彭家虎,外号老虎,当初和我一块儿来的滇南。他抓的毒贩,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加强营了。可惜就是人太莽了,到现在还在县队当队长,升不上去。”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大楼里急吼吼奔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壮汉,指着史大壮大吼:“师太!你他娘的门都没进就说我坏话!”
“老虎!”史大壮也一声大吼,“谁他娘的敢说你彭老虎的坏话!”
俩人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像擂台上的拳手般气势凌人、互不相让。就当大家都以为虎狮相遇,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两个男人忽然各上前一步,紧紧熊抱在了一起。
即便没有上过战场,青木也能感受到这一抱之中浓浓的战友情义。
彭家虎说:“好你个师太,去了北方升官发财,把弟兄们丢在这里,太不讲义气了!”
史大壮说:“有你彭老虎在,我去哪儿都放心!”
彭家虎就豪爽地笑起来,然后问:“你这次来做什么?我才不信你就为了看看兄弟,能丢得下刑侦队的工作?”
史大壮说:“想去给虞刚上柱香,再把美人接回去。”
说起虞刚,彭家虎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脸上的肌肉莫名地抖了抖:“也好也好,虞刚的身份一公开,多少蝎子眼镜蛇得跳起来!美人不能留在瑞河口,你接走我放心。”
史大壮后来跟青木解释,虞刚当年是打入敌人内部的王牌卧底,端掉了好几个大毒枭的老窝。在滇南一带,蝎子蜈蚣眼镜蛇都是很常见的毒物,他们有时候就用这些毒物代指毒贩,意思是身上带毒的家伙。
彭家虎非要留他们吃中饭,在附近的小酒馆定了桌子,又拉了一大帮人过来,说是来陪酒的。彭家虎下午还有班,按警队的规定不能陪史大壮喝酒。
席间,彭家虎问起青木是做什么的。
“这位青木老师可厉害了!”史大壮借着酒劲半真半吹牛,“我们是抓罪犯的,他是审罪犯的。只要他出马,除非是死人,没有不开口的!”
彭家虎向来信任史大壮,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收起轻慢之心,连说“失敬失敬!”
他一个眼色,同桌的其他警察就纷纷过来敬酒。
见青木来者不拒,喝得豪爽,彭家虎顿生好感,感慨地说:“早知道师太你会带这么厉害的人过来,我就不把那个神经病送到市里去了。”
史大壮问:“什么神经病?”
彭家虎说:“身上带着粉,但说话做事乱七八糟的,跟个神经病一样,什么都审不出来,只好送到宝腾去,让市局的专家看看有什么办法,要真是神经病,也只能一放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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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芒甸多疯子,一夜无蚊蝇()
史大壮说:“吸食过量毒品有可能出现精神问题,这种又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抽过血了,这家伙根本没吸毒。反正要不是装的,就是真神经病!我看他娘的就是装的!”
彭家虎说着愤愤不平地一拳捶在桌子上,纸杯里的水都给震了出来。
“也就是现在,搞什么文明执法,抓人审人都还装个鸟眼录像,要是他娘的以前哼!老子就弄不明白,对这些贩毒的,麻痹的客气个屌!”
史大壮摇头道:“老虎你这臭脾气是一点没改!”
彭家虎说:“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青木心头一动,问道:“以前有过这种神经病贩毒的吗?”
彭家虎说:“去年倒是抓了一个疯子,也带去市里鉴定了,确实是精神病,他自己也没吸毒,最后就放了。”
“没查到毒品来源?”
“查个屁呀!一个十里八乡都知道的疯子,谁知道他在哪儿捡来的粉。想想也是,毒贩又不是傻子,谁会让一个精神病带着货从麻粟坝跑到瑞河口来交易?半路跑西双版纳去了怎么办?怕就怕装疯卖傻的。”彭家虎挥着拳头说,“以前好办,一顿拳头下来,什么疯病都好了!现在不行了,审起来能把你自己逼疯!我将来要是牺牲,绝对是被这帮孙子给气死的,你信不!”
“说什么丧气屁话呢!”史大壮骂了一句。
彭家虎嘿嘿笑:“没事,我命大着呢!”
史大壮皱着眉,筷子尾轻轻在桌上有节奏地点着,凭着老刑侦的职业敏感,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老虎,你还是上点心,说不定就有人钻这个空子,利用精神病人带毒。”
彭家虎说:“放心,我上心着呢!顶多过几天市里鉴定完了送回来,让青木老师再帮着审一回。哎,我说你们可不许这么快走啊,等虞刚的烈士证明下来,咱们去烈士陵园祭拜祭拜,正好老战友好好聚一聚!”
史大壮说:“我只有七天假,最多十天,还得老天保佑吴中那边不出大案子。”
说完看着青木。
青木说:“我无所谓。”
彭家虎就喜欢这种穿衣服随便、喝酒爽快、说话办事不扭捏的男人。他哈哈大笑,越看青木越是亲切,连说史大壮带了个好兄弟来。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下午两点,史大壮和青木告辞,开着车离开瑞河口进了山。
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前后看不见头,有些路很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要是对面来一辆车,就必须找个凹口停下来,等对面通过了才能继续通行。
史大壮继续表演着他高超的车技。
青木笑话道:“你这是酒驾加上超速,该扣多少分?”
“多少年没脱过警服了,好容易穿回便衣,你就容我放纵一回吧!人生总需要偶尔放纵一下的!”
史大壮神采飞扬,就像回到了他当年战斗的青春日子。
车快路险,好在那段路的车子很少,所以一路还算顺畅,他们在入夜前来到了一个叫芒甸的小镇子。
说是个镇,其实也就是两条街,都是平房和三两层楼的矮房子,他们停车的那个五层楼的旅馆顶上立着芒甸大酒店的牌子,就算是镇上最高也是最高级的一栋大楼了。
“你别瞧这儿小,生意好得很!附近十里八乡的,就这么一个像样的酒店。”史大壮带着青木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以前这儿是毒贩的据点,很多缅越过境来的毒蛇都喜欢在这里交易,打掉以后被政府收管了,后来又承包给了私人。”
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说着青木听不懂的地方话。
史大壮说:“这里景、傣、汉杂居,也有一部分缅越过来的,口音很杂。你要是以前来呀,不会说方言还真不行。现在不同了,大家都开始说普通话,尤其是年轻人,就是那个音不怎么准。”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邋遢疯子从外面飞闯进来,被酒店的人拦住了骂:“你个死叫花子又跑来干什么,滚滚滚!”
疯子张牙舞爪,乌拉乌拉地喊着还要往里闯,被两个男人驾着胳膊肘往外走。
经过青木身边的时候,疯子忽然安静了那么三秒钟,眼睛死盯着青木,然后又乌拉乌拉地说了一大堆。
青木疑惑地问:“他说什么?”
酒店的人看了一眼青木的打扮,笑着说:“他把你当成同志啦。”
青木看见疯子在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外,还在乌拉乌拉的朝他叫着。
史大壮让酒店安排一个房间,对青木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进山,把美人接出来。”
青木问:“美人是你战友女儿的名字?”
史大壮说:“是啊,我战友叫虞刚,一生都在和毒品贩子打交道。你知道有种花和罂粟长得一模一样吗?”
“虞美人?”
“没错!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一朵美丽的虞美人,而不是要人命的罂粟花。”
芒甸大酒店的房间很简陋,房间里的蚊虫不比外面少多少。尽管史大壮准备了驱蚊的药水,身上腿上还是被咬了不少包。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史大壮看着清清爽爽的青木奇道:“咦!这里的蚊子难道喜欢杀熟?”
青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蚊子也会做梦的。”
史大壮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把蚊子都催眠了!”
出门的时候,又遇到那个疯子。
疯子看见青木就疯跑过来,乌拉乌拉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眼看着他就要冲撞到青木,斜刺里忽然又跑出来一个疯子,也是乌拉乌拉地乱叫,和那个疯子撞在一起。
两个疯子就扭打起来,刺啦啦扯破了裤子,露出黑乎乎的脏腚,沿着横街一路扭打过去,引来不少小孩跟在后面拍手叫好。
离开芒甸,在经过了一段超乎想象的崎岖险要、只有真正的越野车、还得有史大壮一样的驾驶技术才能通过的盘山路的颠簸之后,史大壮把车停在一块荒地上。
“往前走大概五里地就到侉子坝了,车子开不进去,只能走路。”史大壮一边从车里大包小包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拿出来,一边看着青木的趿拉板,“山路不好走,我车上有鞋,你要不要换换?”
青木下了车,踢踏踢踏地走了几步,说:“放心,我的鞋质量很好。”
第88章 相见不肯认,只道是坏人()
沿着小路走了大约三四里地,史大壮指着前面一个山坳口里说:“那里就是侉子坝了。”
迎面走来一个矮小结实、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子,看见他们的时候疑惑地停下来。
小伙子愣了一会儿,忽然间一蹦三尺高,把头上的草帽扔了,大喊着:“史大爹!是史大爹!”
史大壮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是玉桑?”
小伙子用力地点点头。
“呀,玉桑都长这么大啦!”
史大壮刚要上前,小伙子就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史大爹回来了!我去通知恩昆公!”
青木说:“看样子你的人缘不错。”
“这个玉桑,以前被贩毒集团抓去做了童工,是我把他救出来的,所以跟我特别亲,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史大壮感叹着。
他们边说边往侉子坝走。
没多久,坝子里冲出一大群人,到了他们跟前,就闹哄哄地围上来,对着史大壮嘘寒问暖,有叫大哥的,有叫大爹的,有叫耶耶的
史大壮笑着一一应答,然后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问道:“恩昆公呢?”
有人说:“在哩在哩!恩昆公老啦,跑不动啦,在坝口等你哩!”
又有人说:“恩昆家的小子又吸上啦,恩昆这两天正怄闷气哩!”
史大壮点点头,分开人群大步朝前走去。
到了坝子口,青木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佝偻着背,手里端着一根烟杆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石头边上放着一根黑色的乌木龙头拐。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花布衬衫的小女孩,皮肤黑黑的,脑后梳着两条辫子。
史大壮到了老人身前,弯腰叫道:“恩昆公,我来看你啦!”
“来了好,来了就好。”老恩昆吧嗒了一口烟,把身后的女孩拽出来,“丫头,来,叫大爹。”
史大壮说:“这是美人吧,又长高了,快认不得了。”
女孩低着头,手捏着衣服角,一句话也不说。
老恩昆说:“她不熟你,莫怪哩!”
这时候有人叫道:“时光不早咧,好干饭克啦!”
众人纷纷响应。
“恩昆公,大壮来了,要不要整顿好的?”
老恩昆还没回话,就有人替他说:“那个当然!沙牙子你藏的酒都好拿出来了,今天干他一天,你敢不敢?”
“你话说的太雀啦,干酒我怕你咋咯?”
老恩昆的烟杆子在石头上咣咣敲了两下:“干饭克!”
众人就齐叫一声好,哄一下散去各自准备了。
史大壮对丫头说,“来,美人,和我一起把恩昆公扶回去。”
小丫头这时候倒是听话,就和史大壮一左一右,去扶老恩昆。
老恩昆却一抖手甩开他们,自己拄着龙头拐站起来:“赶得动!”
史大壮哈哈笑:“恩昆公身体还是这么板扎!”
老恩昆说:“不板扎咋咯?靠后生?日龙得很!”
侉子坝依山而建,土木混杂的屋子相连,蜿蜒的山路从坝子里穿过。
老恩昆家是个两进的院子,在侉子坝属于大户,不过房屋明显很久没有修缮,已经有些残破了。
院子里摆着桌椅,老恩昆在椅子上坐下来,小丫头虞美人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看见史大壮和青木往桌上放东西,里头还有烟酒,老恩昆不愉悦地说:“带烟做嘛给?”
史大壮开玩笑地说:“你老放心,这不是烟土!”
老恩昆哼哼一笑,感慨地说:“烟土害了多少后生哩!”
史大壮说:“得感谢你呀,恩昆公!”
老恩昆说:“感谢政府哩!”
史大壮跟青木解释,以前侉子坝周围到处种罂粟,家家都靠这个过日子,就连这院子里也种满了。许多年轻人为了赚更多的钱,不惜帮境外的毒贩子运送毒品。后来他带队来缉毒禁毒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阻挠,最后还是恩昆公发话,亲自带头把自家院子里的罂粟铲了个干净,禁毒工作才得以顺利展开。
“你这次来有啥任务?”老恩昆问。
史大壮笑道:“哪有什么任务?就是来看看你。”
“莫骗我!我老啦,还没糊涂哩!”
老恩昆混浊的眼睛里挤着许多黄白的眼屎,但黑色的眸子却清亮亮的,脸上的皱纹里摺叠着阅尽沧桑后的智慧:“你是来看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