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指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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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跟着胡杏往警局的大门走去,在过道上,他看见警察带着小卖部的老板娘迎面走来。
青木没有避开,和他们擦身而过。
那个中年女人看见青木,忽然定住了身形。看她张大的嘴,好像是要说什么。但她的眼神又很空洞,像是失去意识的人在梦游一样。
“喂,你走不走?”警察催促道。
大约十秒钟光景,中年女人才缓过神来,这时候,青木和胡杏已经出了警局的大门。
“哦哦”她连声应道,跟着警察往前走,嘴里却喃喃地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做梦了一样,怎么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史大壮走进了法医室,把报告还给了正在显微镜前观察的法医陈建中。
“你的报告不全,这不像你的水平。”
“哪里不全了?”陈建中问道。
史大壮说:“我去过现场,死者瞳孔放大,面部表情扭曲,临死前有剧烈挣扎的迹象。”
“这些我都写在报告里了。”陈建中还是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但你没有给出解释。”
“没法解释。”陈建中说,“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是死者在哮喘病急性发作的时候,发生了挣扎。”
“但你没有这么写,是不是有什么疑点?”史大壮问。
“果然瞒不过史队你呀!”陈建中站起来,走到尸检台前,把盖着的白布掀开,“疑点很多啊。”
尸体上裹着透明塑料布,只有染着黄头发的脑袋露在外面。
“首先,死者很年轻,从医院调取的病历记录来看,他的确有哮喘病史,但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其次,哮喘病急性发作致死的事不是没有,但并不常见,死亡概率不到千分之一,从发病到窒息死亡的过程一般都要持续半小时以上,而死者似乎只经历了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死了。”
“第三,退一万步讲,就算死者突然发病,且来不及拿药物,那么也应该是倒地或者靠着墙壁之类的地方挣扎,而从现场勘察和死者的死状分析,他一直是站着挣扎的。”
“照你这么说,这是一起谋杀案?”史大壮听完法医的陈述问道。
“不不不,”陈建中摇头,“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死者的确是死于疾病。”
“那有没有可能人为诱发这种疾病呢?”
“那就很难说了。比如知道他是什么过敏的话,可以释放过敏源。如果是心源性哮喘的话,也可以通过惊吓、恐吓等手段。”陈建中说。
史大壮若有所思,再去看死者的脸,那放大的瞳孔中分明充满了恐惧、害怕和不安。
他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史队”陈建中叫道。
史大壮回过神来:“嗯?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史队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在废品收购站死了的那个?”
“哦,当然记得。”史大壮回忆了一下,“死者刚出狱不久,因为吸毒,正准备实施强奸的时候猝死了。”
“当时现场和今天这个很像,两者死亡时的面部表情和身体的挣扎迹象也很像。”陈建中说完把白布重新盖好,“希望是我想多了。”
史大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7章 解梦先入梦,难知出不出()
青木不是不愿意再审一次那个可怜的医生,而是觉得没必要。
目前获得的信息足够警方破案了,如果说有遗憾,就是赵鹏程没有说出他为什么要取那个植物人的大脑。不过青木也不会为此而浪费精神去再玩一遍梦审疑犯的游戏,毕竟他只是来帮忙的。
“青木老师,你刚才用的是催眠术吗?”
胡杏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青木聊天。
“为什么我见过的催眠都很复杂,要被催眠的人和催眠师充分配合才行,不像你这么轻松呢!”
“我这个不是催眠,是解梦。”
“解梦?您真会开玩笑。”胡杏咯咯笑着,“我看您倒像是做梦呢!”
“你说对了!”青木说,“要想解梦,先学入梦。”
“你是说你能进入别人梦里?像盗梦空间那样?嘁!”胡杏摆出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
青木从口袋里掏出百乐门香烟,忽然记起自己的火柴被胡杏扔了,就去摸车上的点烟器。
胡杏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干嘛呢?这是我自己的私车!不知道在女孩子车上抽烟不礼貌啊?”
青木撇了撇嘴,感觉烟瘾有点上来:“那你靠边停车,我下去抽。”
胡杏压根就不想让青木抽烟,狡辩道:“这大马路,哪能随便停车?”
青木说:“前面是吴中大酒店,那旁边可以停车。”
胡杏说:“那可不行。我的任务是把您送到家,您要是下了车,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我们史队可巴不得把您当佛爷一样供起来呢!”
“真不停?”
“真不停。”
胡杏偷眼去瞧,看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犯了烟瘾难受的样子,觉得特好笑。
“别笑啦,小心开车!”青木提醒道。
胡杏笑得更厉害了。
“原来是个傻妞!”青木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天要下雨呢。”
“嘁,以为我又聋又瞎吗!”
胡杏记得早上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
忽然有一滴水“吧嗒”一声砸到前窗玻璃上,然后又是一滴。
胡杏疑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天空好好的,艳阳高照。
但一滴一滴的雨水开始不停地落下来,“吧嗒吧嗒”地砸在玻璃和车头上。
“见鬼了!”胡杏打开雨刮器。
“你看大街上都没有人,大家都知道下雨,就你不知道。”
胡杏看了看马路两边,果然一个行人都没有,连车都很少。
“雨会越下越大的。”青木说。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
胡杏刚想说不信,就发现雨下大了。
一开始是密集的白色的大雨点,砸在车上像许多人在敲鼓。一会儿,雨点变成了一条条连绵的线,互相交织成一张大网,网住了胡杏眼前的世界。
雨刮器开到了最大,但还是阻止不了哗哗的雨水,车前的视线越来越差了。
“喂,雨这么大,停一下再走吧。”青木的声音掩映在雨声中。
“才不呢!你是想停下来抽烟吧?”
胡杏坚持往前开。
雨越来越大,天空变得灰暗,马路和两侧房屋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前方的路面也开始积水,汽车驶过的时候,扬起大片的水花。
一只乌鸦从车前“呱”一声掠过,差点和车子撞上。
胡杏吓得猛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停了下来,等胡杏想再开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只有哗哗的雨声和雨刮器摩擦玻璃的声音。
胡杏觉得自己的车变成了海上的一叶小舟,正经历着暴风雨的洗礼。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啊?”胡杏抱怨着,“这下只能等了。”
“早就叫你停车吧。”青木说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胡杏吓了一跳,心说烟瘾犯了也不至于这样吧,又不是毒瘾!要是感冒了,史队还不得怪我头上!
“喂!外面下着大雨呢!”她大叫,“大不了让你在车上抽一根啦!”
她从车座底下找出雨伞,打开车门下车。
开门的一瞬间,那雨还在哗哗的下,她撑开伞,挡住头顶的雨。
可是当她的脚一踏上地面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外面哪里有什么雨?除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的确比平时少外,分明是晴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她看见青木就在车的另一边对着她笑,那个鸡窝头就像是专门用来嘲讽她而特意弄的。
“你刚才催眠我了?”胡杏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开车的时候都能被人轻易催眠,实在太恐怖了,那些车祸
她想想都觉得害怕,连忙坐回到车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毕竟是警察,在警校的时候也学过心理学,怎么会被区区的催眠术吓倒?
而且本姑娘可是刑警,在市刑侦支队呆着,什么场面没见过?
现在本姑娘很生气!
惹本姑娘生气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胡杏睁开眼睛,扭头正要去和车外那个家伙理论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凌乱的鸡窝头就在她旁边。
那个可恶的家伙正慵懒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左手拿着一根烟,右手在车窗沿上轻轻敲打着节拍,似乎哼着什么小曲儿。
更可怕的是,胡杏发现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安全带系得牢牢的,没有解开过,而她的脚居然踩在油门上面,车子正在以五十码左右的速度前进。车外的马路上又变成了车水马龙的样子。
胡杏吓得猛一脚刹车,车子刚刚好停在吴中大酒店外面,正是刚才青木想要停车下去抽烟的地方。
这不是催眠!
胡杏计算了一下,如果按五十码的车速,从刚才青木想要下车抽烟开始的位置,到现在停车的位置,最多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也许十秒都不用。
那么,她刚才经历的一切,那场瓢泼大雨,那刮个不停的雨刮器,撑开的雨伞,车对面的男人都只是在短短十秒左右发生的事情!
这不是催眠!
这是个梦!
但令胡杏打心底里恐惧不安的是,她还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结束了没有。
“我醒了吗?”胡杏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8章 雌雄不可辨,柳街花胜殊()
胡杏是真的有点慌。
没有谁在经历了开着车子做梦,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开车这种诡异的事情后,还能保持平静。
“你是怎么做到的?”胡杏问。
青木说:“我什么都没做啊。”
胡杏知道青木不肯说,鼻子里哼了一声,下了车,整了整身上的警服,说:“你等着。”说完往路边的酒店大楼里走去。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手提袋。
“给你。”胡杏把袋子往青木手里一塞,“我扔了你的火柴,这个算是补偿。”
袋子里有一条黄鹤楼香烟,一个都彭打火机。
“现在当警察都这么有钱了吗?这个可以报销不?”青木愕然地看着这包奢侈品问。
“想得美,这可是我自己的钱!”胡杏强调道。
“那这东西要是丢了,你们警察管不管帮找回来?”
“管啊,怎么不管!”胡杏没好气地说,“一万以上就够立案了,要是被偷,你就到派出所去报案。”
“噢,我倒不是怕被偷,就是这种小东西吧,总容易丢,丢了又找不着,还是火柴好用,丢了也不心疼。”青木说。
胡杏有点生气,花了自己三个月工资的东西,你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
她侧脸瞪了青木一眼,看见青木一本正经地在研究打火机,像个孩子一样,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不抽一个试试?”
青木说:“不是不准在你车上抽烟么?”
胡杏说:“现在本姑娘准了。”
青木嘿嘿笑着,从兜里掏出百乐门的烟,用都彭打火机“嚓”一下点着火,吸了一口烟,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说:“火机用这个,烟还是抽我自己的。这黄鹤楼,你拿回去孝敬你爸吧。”
“我爸才不抽这个呢。”
胡杏闻着二手烟的味道,把车窗打开,气呼呼地踩着油门,汽车轰轰地在马路上走,尾气管排出许多黑烟来。
“喂,柳营巷到了,怎么走?”胡杏叫道。
“噢,你开进去,往前一点,”青木指挥着,“再往前,左边,就这儿停。”
柳营巷是吴中市的一条老街,几十年前算是个热闹地儿,但随着城市的发展,这地方渐渐跟不上时代,又因为历史原因不容易改造,就成了脏乱差的代表。
狭窄的街道两旁开着许多排档铺子,各种小吃、旅馆、酒吧的招牌琳琅满目。各色人等在街道里穿梭来去,卖东西的吆喝声、喝酒的醉骂声、小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巷子当然很乱,时不时就有个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什么的,作为警察,照理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但老巷子自有老巷子的底蕴,小事常闹,大案没有,就像青木的裤子,曾是一个时代的风潮,不管怎么落伍了,也保持着自己的风度,绝不做杀马特式的堕落。
胡杏警校毕业就进了刑侦队,没在派出所干过,对这条老街不熟悉,当然也没什么好感。
她下了车就捂住了口鼻。满街的人汗味儿、海鲜味儿,还有边上小弄堂里飘出来的浓浓的发廊味儿,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到了东南亚某国的红灯区。
她本可以掉头就走。把青木送到地方已经尽到了她的职责,至于史大壮那句“你看着办”自然也是戏言。但她对眼前这个迷一样的男人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一个破不了的案子,越是扑朔迷离,越是叫人废寝忘食。
青木拖着趿拉板,踢踏踢踏地走到一个沿街小二楼的大门前,回头看见胡杏还跟着,便邀请道:“上去坐坐?”
坐着人家的车回来,又收了人家挺贵重的一个打火机,他自然不好意思叫人走。
胡杏看见这儿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挂着“如花酒吧”的牌子,觉得很奇怪:“你开的酒吧?”
青木指了指二楼的窗户,略有点尴尬地说:“这儿租金便宜。”
胡杏抬头看,忍不住捂着嘴想笑。
二楼的窗台边挂了一块写着“神乌工作室”的小招牌,相比于底下“如花酒吧”的大牌子,就像在电视机顶上放了个手机。不过窗玻璃上贴了一排字倒是挺醒目的:
周公解梦
心理咨询
运势辅导
人狗取名
胡杏越看越觉得好笑,前面都还好说,“人狗取名”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