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酒地-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呵呵呵，那是，谁比得过你这老人精！”
两人随意谈论着杀人放火，仿佛都跟眼前的棋局一般只是死物。
“听说那姑娘姓苏？”卫家太爷拈了颗棋子放下，随口道。
上官老爷子眉头一跳，“是姓苏。”
“挺巧的，她居然姓苏。”
卫家太爷没头没脑地说这么句，但上官老爷子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太自然地端了茶碗送到嘴边，“呵呵，天朝姓苏的人何止千万之多。”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哪里会有这么巧的，总不可能碰到的苏家人都是他们家出来的。何况，从没听说他们家有个女儿啊！
暖风拂过，上官家和卫家两位当家人，却都觉得后背一阵阴凉，立刻没了下棋的兴致，两人视线稍一交错就转移开去。光是想起和那个人接触过的经历，都会让人不太愉快。
因为那个人，太可怕。
*****
太可怕。
水太可怕。
比火更可怕。
三千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那些平日里温柔的水此时却以巨大的力量挤压着他，仿佛伸出无数触角从四面八方而来，拉扯他。以为遗失很久，永远都不会被记起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就像现在这样，大水无情肆虐终将吞没一切，不会放过任何活物，就像以前那样……
没有人能逃得过……
他的母亲……
他所有认识的人……
那年幼得还无法靠自己站起来的小羊和跟小羊差不多高的妹妹……
他们都曾被大水卷走，如今在水中召唤着自己，他们此时，都笑着看着自己呢。
他渐渐放任意识游走，四肢不再动弹，直到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发丝，仿佛流沙一般从指间滑过。
三千睁开眼，看到妹妹长大的模样朝自己游来，拼命得像一条生活在水中的鱼。他伸手就抓住那在水里滑溜得像水草的她的发，妹妹往上奋力挣扎，带着他一起拼命往上。小小的她，也想要拉着他一起活命，只是到底力气不够，慢慢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她的眼睛也几乎要闭上了。
不要闭上，不要闭上。
三千想说话，张开嘴，猛地吸进去好大一口水，他却忽地生出了力气，他不能让他的妹妹再一次睡去。
他忽的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他努力想要做到的，习武多年的本能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丹田之处涌上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灌注全身，他本能的就能察觉到水流的走向，它们已经成了动力，仿佛都听从于他，臣服于他。他抱住妹妹的腰，双腿轻一划动就顺利地让身体上浮着，随后终于从水里钻出来——原来他离水面已经如此之近。
呼吸到空气的时候，觉得呼吸的过程是如此玄妙，简直比第一次学习吐纳之时的感觉还要玄妙，他惊喜万分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以至于很久才缓过神来，他抱着的竟是苏九。
苏九软软地倒在他的胳膊上，气息微弱但还算勉强维持。方才若不是她，他又要重新陷入对噩梦里，也许真的如那个女人所说，他对水的恐惧只是心理阴影。明明记忆里的那场大水几乎没有了任何印象，可一旦跌入水中，那记忆就如同噩梦般一次比一次凶悍地拉自己堕入地狱。
唯有这次，他居然还救了一个人。那么，眼下算是克服了吗？他摇摇头，抱着昏迷的苏九继续往岸边游去。到一半时，苏九忽然猛地咳了一声，在他怀里挣扎着，最后对着他吐出一大口水来，居然张口就是，“差点被你害死了！”
三千愕然，这这这……这件事从头到尾，怎么都怪不到他头上吧？
苏九从水里无力地划动了几下，发现重要的东西都还牢牢绑在身上，就放任自己继续挂在他背上，有气无力道，“先上岸再说，我歇会。”
040生存技能
更新时间20111223 10：00：56 字数：2372
三千终于游到靠岸，毕竟背上还拖着个人，他已有些精疲力竭，苏九倒是缓过神来了，气势汹汹，“好，我现在来跟你说。”
鉴于她说得太过一本正经郑重其事，三千仔细回忆了下方才发生地一切，他跟苏九正在酒窖喝酒，突然听到上面传来的异响，他出去查看，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就出手教训了一下，回到酒窖告诉苏九不用担心，但苏九还是很焦躁，直到她指着空气中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叫一声“烟”，然后她开始说她爹在这里留的后路准备出逃，但三千觉得是大惊小怪，直到他打开门，呛人的浓烟卷进来，他就知道不妙了，于是跟苏九一起循着密道到了清河底下，然后苏九差点溺死，他救了她。
三千毅然决然地得出一个结论，不管他之前在水里是有意识还是没意识的，这事无论如何怎么看都是他三千救了她苏九一命！
三千理直气壮道，“刚刚，在水里要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九打断道，“我要说的就是刚刚在水里的事，你怎么回事啊！你是练武之人，我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快浮出水面了，自己保命已经很不错了，想要救你，但你在那边发疯一样抓我头发，把我往下拽，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会水吗？还在这里扭扭捏捏……”
三千顿时语塞，这事牵扯到他心中的隐伤，他肯定没法说出口，但再想到这个晚上的事，他倔劲也跟着上来了，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错，“我不是把你救起来了吗？而且今晚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应该怪在我头上吧，从你逃狱，到你偷听我和婉——和我小妹说话，不是我之前先帮你撂倒了那几个毛贼，你能那么顺利逃出来吗？再到酒楼，要不是我，能这么顺利吗？其实都是我在罩着你！”
“我刚刚还不想提前面的事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那我真要跟你好好算这笔账了！我问你，在酒窖，是不是你说外面那些人不足忧虑，但我先听到了不对劲要跑的？”
“是，但是——”
“先别急着但是，我再问你，我最先发现可能要起火的？”
“是，但——”
“是不是我告诉你还有密道？要不是我爹修了密道，建了断龙石，你能保证凭着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在一堆炸药包里逃出去？”
“好像是……”三千声音越来越小，一边回忆，一边在心里嘀咕，那什么断龙石——噢，好像苏九开密道的时候是说了一堆她爹多么英明神武来着，为什么现在这事从苏九口里说出来会是这样子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偏偏她说的都是实话，一点也没有歪曲捏造。
“你就是灾星！本来我逃狱逃得好好地，自打见了你就没有好事！衙门着火！有人追杀！最后连我房子都烧着了！可我还得带着你这个拖油瓶逃命！”苏九说着说着，慢慢地就激动了，反正三千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眼下既然自己已经升级到了人身攻击啊，那就是吵架啊！
吵架么，不需要那么讲道理是吧，于是苏九就开始更加不讲道理地一顿乱扯了，最近又是牢狱之灾，又是水又是火的接二连三被人追杀，心情真的没法好起来，“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密道里的水才多深，以你的身高站起来绰绰有余吧？哪知道一看到水你胆子就小得要命、要死要活磨磨唧唧浪费时间就是不肯下去，要不是我一脚踢下去，我就要被你拖累死了，你还能顺利活到现在？你这个胆小鬼！”
三千本来不想跟女人一般见识的，但苏九都指着鼻子就差破口大骂了啊，他也终于怒了，“你别在这边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你才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你你你你不识好人心！”
“你才狗咬吕洞宾！”
“你简直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两个人此刻就像斗气的公鸡抖擞着羽毛，像大声吵架的小屁孩光比谁的嗓门大，可其实谁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顾着宣泄心中的愤懑，到最后仿佛灵光一闪，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两人愣了一下，又异口同声道：
“你就不无情你就不无耻你就不无理取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九和三千两人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真正地声嘶力竭躺倒在地。很久都只有喘气声，余悸已消。
“我，咳咳，只是不太习惯被女人救，所以刚刚才要跟你争的，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了啊。”三千很不好意思地先开口道，“平时我不这样的。”
“没事，我平时也不这样。”苏九无所谓地摇摇头，想起了件事，还是偏过头很诚恳道，“其实一开始我真没想救你的，我知道自个的能力有限，但我头发被你扯住了，很痛，迫不得已才拖着你一起往上游，事实证明我果然是没能力救你的，结果被你救了，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
三千望着苏九，不可遏制地想起在水中，她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怡然自得的模样，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觉得很怪异，这姑娘还真是一点都不会绕着弯子说话啊！
苏九忽然目不转睛看回了他，他也觉察到自己的目光略微地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了，连忙转移了视线和话题，“咳咳，对了，很少见到有姑娘家的会水啊，密道那一段还比较长呢。”
“生存技能罢了。”苏九也转移了视线，不再看他。三千她看不透，他的出现就很巧合，可她此时却并不愿意去想，也没力气去想，尤其在此刻，隐隐还能见到清河那面遥遥的火光。
三千也看过去，过人的目力能清楚看到苏酒的大火，他的眸子几乎要被那火光映亮，分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还在烧呢，大概要烧得一干二净了。”
“嗯。”苏九静静看着，爹娘说她根本没有承继到他们那个世界的东西，他们苏家的“传统”，而她守着苏酒，守着爹娘留下来的东西，一直离不开这里。即使内心还是渴望着像弟弟苏堤那样的生活，她依旧执念着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女子便应该如此，能把自己早早嫁出去，做个安安分分的好姑娘，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都是这些矛盾的想法，冒出念头再去遏制它们，如此反复，以致她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她没有承继到爹娘的传统而遗憾，还是她想要证明自己按照这个世界的方式生活是没错的？
“那里有我从小就抵抗的东西，也是从小就吸引我的东西。”苏九喃喃说着。
那里，她一直想要离开，却一直没有勇气离开。
*****
收藏掉得啪啪的，是最近太天怒人怨太狗血？今天看有没有时间加更，争取能够更新到解释三千身份的章节。
041 三千的身份
更新时间20111223 20：27：04 字数：2170
苏九这半辈子都不像今日这样狼狈，这个想法在好些天之前也出现过，却同样适应在今晚，人如果倒起霉来，真是永无止境的。你以为今天最倒霉了，那么命运会告诉你，你错了，因为明天你会更倒霉。
但一直到真正遇到危机，你才会发现，这些都不算什么。就像苏九现在想想，以前那些想法，真的都不算什么，只是些小女儿的做作哀思罢了。
因为，当活着都成为问题，哪里还有那么多悖论可去思考，现在能活下去，还不如去想怎么让自己活得更轻松？
苏九没有再去看着火的苏酒，抬头看着漫天闪烁的星星。
“既然无法决定，那么就彻底一点让自己没有选择！既然是这地方在束缚着你，那你就看着它烧尽吧。”三千悄然道。
“要连累旁边的人了。”苏九答。
“之前苏酒门外那么吵，他们早就醒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保住性命要紧。唉，可惜了那些好酒。”三千咂了咂嘴。
苏九暗自腹诽，好像我如果不想要它烧尽，真能有什么办法样的，她晃了晃她的宝贝红箫，“但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我离不开苏酒，可我看着大火起了，我发现我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带在身边了，其余的真的都没那么重要。”
“那你呢，三千？如果屋子起了大火，你最想要带走的是什么？”
三千一愣，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答案，哂笑道，“四海为家，只要人在就行，就算衣服烧光都无所谓啊。”
三千说得无比苍凉，回过头却看到苏九已昏昏欲睡。
夏至未至（这词好熟啊），苏九到底是女子，身体单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头就昏昏沉沉了。三千也累得只想睡会了，但听到苏九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得他小心肝一下下抽动，不得不认命地去烧堆火，找点东西给她盖上，给她注点真气，直到她脉息也很平静了才算忙活完。他们眼下并不在岸边，而是靠近岸边的河心岛上，大概汛期一到便会被淹没，四周都是矮小的灌木丛，也不用愁会有什么奇怪的动物在此刻出现。
在苏九终于熟睡之时，三千悄悄起身，走得并不远，拿手指在口中悠悠呼哨，过了一会，一只灰不溜丢的鹞子出现在夜空里，猛地扎到他怀里，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看清那是只死老鼠，三千几乎跳起，差点狠狠揍了它一顿，他从头上拔了根草标，从灰鹞腿上的小竹管里取出张空白的纸条，潦草地写下几行字，最后绑得牢牢地便将那鹞子放飞出去。
灰鹞一飞冲天，几乎立刻就看不清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没入云层。
*****
这灰鹞速度极快，不过半天，便已到了天朝边境，一头扎向一望无际的草原。那绿色仿佛厚实绵软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仿佛是接近天际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湖泊，与天际连成一线，一半绿一半蓝，颜色纯粹，静谧得仿佛是人间仙境，不时还有两只修长的天鹅姿态优美地游过。
湖边正站着一位年过中旬的男子，一袭竹纹草字绣袍加身，风度翩翩，眉眼依稀与苏九有些相像，那双眼如同草原上最深的湖泊黝黑沉静，能够容纳万千而不掀起一丝波澜，临湖垂钓，仿佛已与天地合为一体。
“苏大哥，阿大向过往的商人买了你们中原最好的酒，他让我告诉你今晚你一定要来。”一位当地打扮的青年笑着骑马而来，并没有下马，遥遥对着他道。
中年男子无奈地回头，提了提钓竿，“知道了知道了，这鱼哪里还钓得起来，马卓大叔都已经派了好几个人来跟我说了，现在连巴特你都来了。”
“不止我呢！”巴特拿着马鞭遥遥指向湖的那头，大声地笑，“你看！”
中年男子往那边望过去，只见到一道红色丽影如明亮的火烧云一般远远而来，老远便听到她银铃儿一般的声音，“墨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