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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晋末雄图-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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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阁不仅是军事重地,更是入蜀咽喉。一朝为秦军所控,成都顿觉压力陡增。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起来,百姓们开始四处打探消息,但半真半假的各种传闻谣言,以讹传讹,反过来又愈发似的群情汹汹。

    李雄忧惧无言。为振作气势,平稳局面,不得已只好御驾亲征,亲率四万人马,北上至涪县,一则挡住追兵,二来收拢溃卒,同时紧密观望形势,并派出使者,主动去往剑阁,同秦军接洽。

    忐忑等待中,使者去而复返,竟然出人意料地带回了李稚、李琀等宗室将领,并奏道乃是秦军主帅谢艾,下令释放而回。李雄本来心中怅恨不已,但当真见到容颜憔悴的李稚等,伏地大哭的时候,喜出望外之际,又不禁悲从中来,洒下数滴怜泪,将事先种种责备,化作长相叹息。

    “陛下!臣能够再见天颜,心愿已了,此后任凭陛下处置,臣绝无怨悔!”李稚叩首不已,涕泪交加。望着亲侄这般伤痛模样,李雄不由摆摆手,无力道:“罢了。七万大军,一朝覆没,又能追究哪一个人的责任呢。说起来,也是朕不明不察所致,卿也无需自责了。”

    说这话,李雄探出身子,追问道:“卿等既然被释,奈何太傅未归?”

    李稚正等他问这个,当即便接口道:“启禀陛下。秦军主帅谢艾,有几句话,想要臣代为转奏陛下。他说与我国并没有什么前仇后怨,现在将臣等无条件释放,也是应允陛下的通好,向陛下表达十足的诚意。但,但既然陛下有所失误,导致战败,那么付出些代价,也是必须之事。故此,特地留下太傅再做客几日,而向陛下要求割取梓潼、巴西、巴东三郡。”

    李雄勃然色变。李稚又道:“谢艾又曾言道,若是陛下不允,也无有关系。太傅断无性命之忧,但恐怕此生与陛下再无相见之日。另外,秦军对三郡之地,志在必得,若是不能够和平接收的话,谢艾说不介意略费时日,自来攻取,然后再与陛下会猎于成都。”

    李雄嘿然不语。但说谢艾好言相劝也罢,是语出威胁也好,这就是战胜者所发出的强音,你同意更好,不同意也罢,反正就是这么个定调,你自己琢磨成败得失去吧。

    “卿等离开秦营前,可曾见过太傅?太傅可有什么话说?”

    李雄锁着眉头,转而又问。李稚磕了个头,接着道:“启禀陛下。临行前,谢艾特许臣等去和太傅相见。太傅言道,此番他兵败被擒,丧师辱国,羞惭欲死,本是无颜再回故国。但之所以苟且偷生,没有立时殉职,只不过因为心中难舍亲情,对陛下魂牵梦绕罢了。”

    李雄父亲李特,兄弟五人,到如今只剩下幺弟李骧一个。李雄对这个唯一的叔父,感情深重十分敬爱,有时几乎当做父亲般对待。李骧兵败被擒,李雄在忿怒之后,心中又不免难过起来,叔父偌大年纪,老了也不能享受清闲福分,还要为自己披挂上阵,连累他被敌人俘虏,遭受各种羞辱惊怕,实在是无地自容。还有一层,若是将李骧置诸不理,只为了区区三郡,便坐视亲生叔父身陷敌营永不得见,届时宗室怎么看他,百官怎么看他,国内人民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在背后说自己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从而大失人心。

    “陛下!老太傅乃是我朝元戎泰山,是先帝硕果仅存的同胞血胤,意义非凡。如今难得谢艾无意伤害他,只不过要求割取三郡而已,便能够使老太傅平安返回,臣意,还是赶紧答应,免得对方又变卦反悔。而且老太傅身陷敌营,哪怕有一丝办法都要尽力营救,何况三郡?否则于心不安,也没法和朝野上下、宗室同族交待呀!”

    李稚李琀声泪俱下的不停劝谏。当下李雄暗忖秦军既然无意伤害叔父,那么便就割舍三郡之地,将他换回,也是使得。再说三郡分属梁州,本来也就不是大成的固有领土,权且当做将借物归还主人罢了。人生在世,有得有失,纵使不如意处,有时也不得不放手。

    “好吧!只要能够将太傅换回,三郡之地,朕给他也无妨。”

    李雄虽然也痛惜割地赔款,但总算在心中迅速做出了取舍。他将使者唤到近前,强打精神道:“汝再跑一趟,替朕告诉谢艾,他能够释放李稚李琀等人,朕很是欣慰,愿意将三郡之地,再换得太傅平安归来,从此两不相犯便是,希望他谢艾言而有信。但若是耍诈,朕便是举倾国之兵,也必将追讨到底。”

第三百零六章 谁是罪首() 
时间倒回至数日前。

    李骧被单人独间的安置,饮食衣物之类供应到位,但不准私自外出,门外也有兵卒专门看守,便就等同于软禁。自从此前和谢艾单独对话之后,他心中多少放宽了些,摸清了谢艾暂时应该是不会害他的性命。当然,这个安全度,也不是无条件的,至于最后他能不能留得性命,从而有惊无险地返回故国,他自己无能为力,却是要取决于成都方面的反应,要看他的侄子皇帝,有没有把他真正放在心上。

    忧心忡忡地想着,门外一阵低低的短暂说话声音,便进来了两个身影。李骧抬头一看,却是侄孙李稚和李琀二人,下意识地便想站起来迎上去。

    听闻他二人即将被释放回国,李骧心中一阵失落焦躁,忙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子,反过来拽住李琀的胳膊,急急忙忙道:“汝等能够平安回国,也是孤在谢艾面前说尽了好话。今日一朝得脱,不要忘记孤还被困在这里,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看在孤历来对汝等亲厚的份上,总要设法来营救孤!”

    “老太傅说的哪里话!我等怎是那无义忘情之人?无论如何,也要将老太傅平安接返,且放宽心便是。”

    李琀宽慰了好几句,李稚生性阴鸷,并不怎么多说,上前来直截了当道:“太傅,时间紧迫,有些话必须要当面讲清,无礼之处,且请恕罪了。”

    李骧晓得这个侄孙,心眼儿最是多,各种小点子说来就来,不是憨厚呆板的人。当下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在意什么虚礼,让李稚赶紧步入正题。

    李稚点点头,凑近了些低声道:“太傅也晓得,谢艾向陛下求割梓潼、巴西、巴东三郡,然后才能将太傅释放。现在让我等回去,只不过是做他的传声筒,显得有些分量罢了。太傅放心,我二人回去后,必然在陛下面前竭力劝谏,使他同意将三郡来换太傅,这一层上,可保无忧便是。”

    李骧将心放松了不少,却见李稚仍然面色阴沉,似乎还有什么重点没有说出来,便追问道:“总之能让孤回返,孤定记着你二人的情义。此外还有何事么?”

    李稚回头望了一眼门外,才转过头来道:“老太傅勿怪了,听我直言几句。此番陛下将七万大军交到太傅之手,满心指望开疆拓土宣扬国威。却不料一朝兵败,全军覆没,简直有丧师辱国的屈辱。太傅可以试想,陛下的心情,必然是非常愤懑怨恨。太傅能够平安回归,事小;回去之后,怎生面对陛下、面对百官、面对天下黎庶,这才是无法回避的大事。”

    李骧先是一愣,随即悚然而惊,腾地站起,失声道:“汝言甚是,甚是!此番大败,必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而用来平息国内汹汹群情。孤为全军总戎,罪无可卸,如何是好?”

    关心则乱。他一念及此,心中不由既惊且忧。他年逾花甲,说实话,自己也不奢望再能活个十年八年的。但到了晚年,却犯下如此大错,万一皇帝李雄震怒,定要问罪于他。那么,不能安享荣华富贵也就罢了,到时候被剥官夺爵、打入大牢甚至被赐死,也不是不可能,他自觉人生都快走到最后一截路了,还要搞得晚节不保、名声发臭,那可真是死也不能瞑目,这实在是让人恐惧的很。

    李稚见他面色,竟然阴沉一笑,低声道:“太傅本来可能是罪无可卸,但是,我却有办法卸去太傅的罪责。不过呢,待事情平息之后,还望太傅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替我求取益州刺史、车骑将军之职,且不要再将我外放边境为官,侄孙便感激不尽了。”

    “好!只要你有法子,使孤回朝无罪,那么孤保举你做车骑大将军!”

    李骧已不知不觉被牵着,急急忙忙应道,哪里还顾得上计较李稚作为晚辈、作为臣下、作为从属,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面对面与他沽价而待交换利益。旁边李琀很有些惊讶,暗忖李稚此人,口风如此之紧,心思如此之密,他想什么,要说什么,相处多日竟然没有对自己透露半分,于是很不满地斜睨了李稚好几眼。

    “是这样。既然如此大败,隐瞒遮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太傅便干脆不要掩饰,届时要诚恳地向陛下承认错误。不过,要及时的提出,乃是平寇将军李凤坏了大事。就说他在战前妖言惑众,摇动军心,战时迁延观望,怯畏不战,最可恨的,乃是战后竟然毫不顾及太傅及一众袍泽的安危,率先带着少部分人马,私自逃离战场,既不杀敌,也不施救。因为他带头逃跑,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最后才导致不可挽回的败局。”

    李骧直愣愣地望着李稚,半天没做声,突然道:“你是想借着孤的手,将素来仇视的李凤,给就此除去吧。”

    李稚并不直接承认,只道:“其实凡事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李凤如果获罪,大家都有好处,这岂不是正好消除了太傅的疑虑吗?”。

    李骧沉吟道:“如此一来,陛下必然要杀他以谢国内。但是平心而论么,李凤不仅无罪,还算有功啊。当初我等贪功冒进,数次不听他的劝阻,结果才会中伏大败。来日在陛下面前,将所有罪责全都推给他,害他身死名败,这,这”

    李稚面色变冷,不悦道:“我是为太傅设身处地的着想,才出此计策。舍一区区李凤,换得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须知道,这次败得如此之惨,则必然要有一个人来做承担责任的替罪羔羊,太傅不忍栽陷李凤,难道竟要自己承担罪名不成?”

    “这。可是李凤就不会极力辩解剖析么?甚至会要求与我们在陛下驾前,当面对质。”

    李稚咧嘴一笑:“他一个人,一张嘴,辩得过我们这许多人?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难道都是说着玩的?太傅且宽心!纵使陛下心中有数,为了大成的尊严,为了宗室的颜面,到最后,也会多半选择相信我们,而杀掉李凤谢罪。”

    这番话,李琀也不禁连连点头,言明果然是个好法子,却暗道李稚阴损的很。李骧面色数变,默然不语,锁着眉头在自思。李稚也不催逼他,只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片刻,李骧一咬牙道:“好!孤意已决!便就如此罢!”

    于是李稚李琀南返,劝动了皇帝李雄。随即,梓潼、巴西、巴东三郡的成国各级机构、上下官员,都开始陆续奉诏回归成都,任由秦军征南行营派出人员等,全盘暂时接管,未过多久,谢艾果然信守承诺,将李骧安然无恙的遣返了回来。

    然而,成国巴西太守李凤,自从大川河逃奔之后,便布置防务死守巴西,此番更不奉诏,仍然带着五千人马,留在郡治阆中城,拒绝将土地白白交给秦军。他平日治军有方,麾下将士,愿意跟随他同进同退,故而李凤所部,在一片议和的气氛中,倒显得很是扎眼。但李雄在听取了众人对李凤的控诉之后,不由觉得李凤果然难以控制,勃然大怒连下数道圣旨,严厉勒令李凤必须立即奉诏回朝。李凤虽然还是没有接旨动身,但已经感觉到压力越来越沉重,前途越来越渺茫了。

第三百零七章 自投罗网() 
“今舍一老迈无用李骧,而得三郡广袤之地,使蜀中北方门户洞开,利也,故特请主公恕臣专擅之罪。臣必当鞠躬尽瘁,全心经营,梁州即下,臣将得陇望蜀,以益州为潜在目标,抑或三年,甚且五载,总之待时机成熟,便即长驱直入,愿以成都为主公贺。臣谢艾顿首拜。”

    释放李稚、李琀等成国重要人物,乃是谢艾临时决定,至于将李骧这等成国顶尖人物放归,更是随机应变用作筹码,而没有来得及和高岳汇报。于是李骧方去,谢艾便亲笔书写奏疏一封,使快马加鞭而去,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报,并谏言俘虏李骧,只不过得到一些虚名而已,还不如用他来换取实打实的利益。此外,谢艾还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壮志,已经开始将目光瞄上了成国根本之地的益州了。

    于是谢艾更加放下心来,并将高岳答信,传示行营诸将,众人更且无话,于是开始首先经略三郡。不久,李凤据守巴西,决意以卵击石、以死抗争的消息传出,这不仅让李雄很是难堪,也让谢艾颇为意外。随着梓潼、巴东二郡被己方接管,巴西郡的现状,让谢艾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将本来已经暂停了一切军事行动的大军,分拨出万人出来,拟将前往征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诸事皆备,大军不日就要进发。这一天,秦军中军大帐外,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来要求见谢艾,被兵卒们监视着带了进来。

    “启禀将军!此人不请自来,居然指名道姓要求面见将军,说有机密之事相商,问他姓名却死活不说。属下等无奈,只好将他带来,请将军亲自发落。”

    谢艾唔了一声,示意兵卒们退下,便转首来看那人。却见此人四十来岁的年纪,衣着破旧还明显带着几处污渍,面容消瘦,一双凤眼斜吊,颌下凌乱的山羊胡须,已有些许花白。

    谢艾观察他,那人恭恭敬敬施了礼后,也拿眼睛不住地溜向谢艾。二人相互打量,谢艾虽端坐不动,却也忍不住皱眉道:“来者何人,要见本将有何事么?”

    “在下赵募,拜见谢将军。”

    谢艾吃了一惊,禁不住探起身子,目光灼灼盯着对方。

    陈安死后,其残部作鸟兽散。麾下重要将领和僚佐,或战死,或被俘,或出逃。姜冲儿被杀,石容、杨伯支等遁走,谢艾奉高岳之命,撒下天罗地网大举搜捕,石杨二人无处藏身先后被抓获,都已处死。唯独还剩下陈安的谋主赵募未曾落网,不料今日却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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