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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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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却是因为凤仪殿住过的两位皇后:乙弗氏和郁久闾氏,都没有什么太好的结局而本能地想弃了此处。

    延嘉殿虽然在甘露殿北面更远的地方,但是从无人在此居住过,至少是干净的,并且有个很美好的名字。宇文泰并没有和谁商量过此事。

    元钦因此而忿忿。

    湘芷进了正殿,一眼看到皇后正坐在大床上捧着那一卷早就烂熟于心的女训就知道皇后也是心不在焉的。

    湘芷几步奔过来,跪下来急急回禀,“殿下不好了。两仪殿里出了大事。”湘芷不等皇后问,就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今天两仪殿上中朝,出了个大不小的事就引起了谁也想不到的轩然大波。

    自从西魏立国之后,总是灾祸不断。不只关中连年天灾,其它地方也时时如此。今年新皇帝登极第一年就遇到了此等事。

    河北某郡,去年秋天大雨连绵不断地下了数十日,实属罕见,以至于洪涝大灾淹了无数的良田民宅。好不容易等到冬天,刚刚有所恢复,没多久又是大雪一场接着一场。雪灾也同样连绵数十日,几乎是民宅倒尽,饿殍遍野,到了易子而食的境地。

    正好赶上彼时两魏大战,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救灾。终于等到战祸过去,新帝继位,在左丞、度支书苏绰运作之下有余力去救济。

    但事情的原因也是因苏绰而起。此郡太守某君,是个干才,人倒也不坏,就是有一样:实在是爱财如命。财货经手,没有一指不动的时候。本性如此,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例外。

    贪货过巨,终于引起上官察知。偏上官格外清廉,不容此等人,于是一意上报,直达天听。皇帝元钦先是知道了这事,雷霆震怒。

    然而后来更让他惊怒的是,这事原来大丞相宇文泰早知道了,只是对此人小施惩戒,仍留任以观后效。再后来,元钦又知道,郡守某君是苏绰荐于宇文泰的。便觉得是苏绰任用私人,宇文泰姑息心腹。

    苏绰是得宇文泰敬重之人,也确实为宇文泰出力不少。元钦本来就一直不满苏绰如此为宇文泰尽心尽力,这下更是误会加深。

    今天两仪殿上议如何治贪。大丞相宇文泰的意思是无防放宽一些,因此现在正是国贫力弱之时,大战方歇,百废待兴,而且将来也免不了再战,正需要的是能员干吏。

    皇帝元钦听了宇文泰订的标准,所谓贪员渎吏,比起南朝,还有东寇都宽松了许多,就已经是心里不快。毕竟年轻气盛,又刚继位,就想一力振作起来。

    早听过传闻中苏绰给宇文泰的进言:如何任用贪渎之人,如何以贪渎之人治贪渎之人,而人主如何从中取利。元钦觉得这些都是玩弄权术,并不正大光明都是不屑与闻的。

    今日在两仪殿内,不知怎么就谈到此处。苏绰附议宇文泰,终于引起了皇帝元钦的勃然大怒。

    元钦把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对宇文泰的痛恨全都发泄在了苏绰身上。他不能去指责、斥骂宇文泰,难道连苏绰也不能骂了吗?

    皇帝奋然而起,斥责起来大有不可收之势,这也是苏绰完全没想到的。

    苏绰其实是久病体虚之人,早就一条命去了七分,还剩三分也是勉强支撑着,哪里还禁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气恼。

    于是两仪殿上大魏臣工们亲眼看着苏左丞在皇帝的斥骂中吐血晕厥。

    这事也是完全出乎宇文泰意料之外的。

    元钦年纪轻,不懂事,他是知道的。但再怎么样元钦是自己的女婿,文帝临终托孤,他虽未应什么,但也确实有怜意。

    谁能想到这个小皇帝的性子竟然这么暴烈,他在这一霎时才想起来,元钦,毕竟是乙弗氏的儿子。

    宇文泰是先见得皇帝元钦暴怒,他不便立刻呵斥。然而等到他终于忍不住要奋然而起的时候,苏绰就已经倒下去了。

    宇文泰心里真是后悔之极。

第三十章:各生异心() 
宇文怜爱听完湘芷的话大惊失色。

    “主上还在两仪殿吗?”怜爱第一句话先问夫君。因为她想依她父亲的性格,这时候即使是大怒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冲动、出格的事。可是她的夫君就不一定了。

    湘芷倒没留意这事,想了想回禀说:没听说皇帝回甘露殿。倒是大丞相,与赵太保、于太师两位柱国大将军一同护着苏左丞出宫回府去了。而其他的几位柱国大将军也全都一起出宫回府了。

    怜爱心里稍松了口气。她觉得,如果说苏左丞不是不能移动,太医令看过了,还能出宫回府,应当不会是什么至命的打击。苏左丞一向久病而身子虚弱,出了这个意外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于两仪殿中,就不能算是皇帝之过。也免了夫君被人诟病。

    怜爱虽然是跟着嫡母长公主元玉英长大的但性格温和,又学会了元玉英的隐忍。这时她也没有格外显出声色来。只是吩咐湘芷去大丞相府传命:传于叱奴氏阿姨,说明天要回府去探望父亲。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只是此刻天都晚了才去传命,确实是奇怪了些。

    两仪殿距离皇帝的寝宫甘露殿并不远。甘露殿就在两仪殿正北。皇帝元钦气极之间没有乘步辇,是自己走回来的。

    阿秀觉得皇帝走走路也好,可以舒解郁闷,所以也就由他了。怕皇帝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要命的话来,没敢让别人跟着,只有他自己跟在元钦身侧。

    等到了甘露殿,元钦居然过门而入,直接绕过去了。这下阿秀大惊。照他看来,现在皇帝最好哪儿都别去,只在甘露殿。

    要发脾气也关起门来发脾气,等到发完脾气再出门,总好过在外面谁都什么时候又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不应该的。

    阿秀拦住皇帝,说皇后这几天总不舒服,可能已经睡了。

    可是他这个理由找得太牵强,元钦根本不相信。

    元钦执意要去延嘉殿,并且吩咐阿秀:丞相是丞相,皇后是皇后。今天两仪殿的事谁都不许对皇后说。谁要是告诉了皇后,让皇后担心,他一定不会饶他。

    阿秀实在拦不住,但看皇帝如此,便也稍放下心来。觉得他还不会在皇后那乱发脾气、乱说话。

    湘芷刚出延嘉殿。皇帝元钦和阿秀正好看到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皇帝倒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眼神把阿秀也吓着了。

    那边延嘉殿里湘芷刚刚领命出去,宫婢就来禀报皇后,说主上驾临,已经到宫门了。

    怜爱也没想到皇帝这时候能来,来不及细想,理理妆容就出去恭迎。

    这院子里有不少的花木,到了仲春时节争先恐后地生发起来。白天浓碧满眼,花团锦簇,晚上虽不见声色,也觉其香。

    皇帝元钦居然在进来之前就很好地把自己原本的一腔怒意给平息了。

    阿秀简直不敢相信皇帝还能有这般的定力。心里感叹也只有在皇后面前主上才能这么有耐心。如果对宇文大丞相也能如此,那也不会是今天的结果了。

    怜爱是匆匆迎出来的。元钦很留意地看见怜爱穿的都是日常衣裳,反正在他眼里是怎么看都如意。亲手把怜爱扶起来,心里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这时候才真正平静下来。

    怜爱被他扶着起来,看夫君含笑看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垂眸浅笑,“妾失礼了。”

    立在一侧的戳灯照得怜爱明眸如泉,肌肤细腻,元钦也不多说话,挽着她进殿内去了。

    共坐于大床上,怜爱吩咐完宫婢准备各种盥沐用物和茶点,看元钦一直和颜悦色,便问道,“夫君累了吗?”

    绝口不提两仪殿的事。元钦也相信这么大的事怜爱不会不知道。

    “大娘子有什么吩咐?”元钦有心和怜爱玩笑。心里怕她因为两仪殿的事担忧,有心开解她。

    “妾不敢吩咐夫君。”怜爱看一眼殿内的几个宫婢都站得远,也低声向元钦笑道。“只是提醒夫君,天气暖和了,前几日夫君说要陪我一同回府里去探望父亲和弟弟,明日就去可好?”

    怜爱的目光里满是盼望地看着元钦,让他不忍拒绝。

    看元钦沉吟不应,怜爱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提心吊胆。

    “刚才看到湘芷出去。”元钦提了一句。

    怜爱笑道,“叱奴阿姨如今主中馈,凡事留心。早就请问归期,我恰说了是明天,所以让湘芷出宫去府里再提醒她。”

    怜爱真是毫无心机。

    元钦也不忍心戳穿她是临时起意。只笑道,“既然大娘子这么说,孤也不敢不从。”

    阿秀远远看到皇帝笑容,也放下心来。但是他并没有听到说话的内容。

    元钦原本是不愿意去宇文泰府里的,但是第一是怜爱所求;第二又想趁机探探宇文泰的态度。因此也就应了。

    没事又闲话了几句。问怜爱为什么云姬没有被扶正。怜爱说阿父并没有这个意思,阿姨也不执意相求。元钦又问云姬所生之子,小名叫祢罗突的,有没有名字。

    其实云姜所生的宇文泰的这个儿子,已经有了名字,叫做宇文邕。

    春日的天气最难琢磨,最变化多端。昨天还是阳光遍洒,今天就可能阴云密布。

    让宇文怜爱最不惬意的就是,好不容易算是求得了夫君同意,与她一同归宁,这一天却是阴极了天气,一点阳光都见不到。白昼如黄昏,又阴又冷。

    女儿归宁不是大事。但怜爱的皇后身份就让这件事成了大事。再加上皇帝亲临,驾临丞相府的声势,俨然更是国之大事,把大娘子回外家省亲就衬得淡然无痕了。

    然而皇帝元钦不知道,他来得真是不凑巧。

    大丞相宇文泰一大清早就接到了仆役的禀报,消息是从苏左丞府里来的。仆役说苏先生从今晨开始昏迷不醒,至今没有醒来。奉命在苏左丞府里日夜轮值的太医令正用尽各种手段在救治。

    仆役说左丞昏厥前叫了大丞相,好像还说了什么。但细节仆役讲不清楚,只有一直奉宇文泰之命在左丞府第守卫的太师、柱国大将军于谨清楚。

    宇文泰正要去苏绰府里,这时候皇帝驾临,宇文泰才想起来此事他昨天听云姜说了,可是他自己忘了。皇帝已经到了府门口,总不能弃之不顾,只能先命人去把于谨请来问个究竟再说。

    帝后驾临,虽然说事出仓促,但之前也是有消息的。只是准备起来细节很多,昨晚才得到宫中传命的云姜算是尽力了。

    迎皇帝和皇后入府,大丞相宇文泰和安定公世子宇文觉在府门口跪迎。

    皇后宇文怜爱心里自然是有慌恐。她总有种感觉,她的阿父越是低服的时候就越可能有出乎意料的后果。而且,她终究是宇文泰的女儿,让权势薰天的父亲这么跪在自己面前,怜爱的性格很难安之若素。

    听了自己的岳父说了什么“臣恭迎陛下”之类的客套话,皇帝元钦倒是心里舒服了。他也极其大度地亲手搀扶宇文泰。

    “大丞相是孤的岳父,孤在丞相府如同自己家一样,不必这么多礼了吧?”元钦有意笑道。

    他觉得他是在施恩。但他没留意到,他话里表明的意思,礼敬和亲近都是源自于怜爱,和宇文泰本身一点关系没有。也就是说丞相定邦国、安社稷之功还比不上他的外戚身份。

    只有宦官阿秀,看到皇帝肯低服,算是放心了。

    “臣不敢。”宇文泰没心思和元钦周旋,他心里还惦念着左丞苏绰府里,看上去显得心不在焉。在元钦看来就好像是皇帝示好,他并不领情。

    那天在两仪殿内,其实是宇文泰和元钦根本还没来得及产生正面冲突。但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才更微妙。本身没冲突过却好像大大地爆发过一样。不只他们两个人心里是这种感觉,其他旁人心里也全都是这种感觉,这就可见事态的严重了。

    “阿父,去书斋里闲坐一会儿可好?”怜爱捕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有意亲近地道,“阿父喜欢读老聃,夫君最近也常读。平日庙堂上说的都是家国大计,今日有闲暇,坐而论道也是美事。”

    其实元钦并不喜欢读“老子”,怜爱心里清楚,但也不至于讨厌。而且,除此之外,她也实在是找不到父亲和夫君的共通之处了。

    元钦明白妻子的好意,不忍拂了她,所以没说话,表示默认。

    不只元钦明白,阿秀也明白皇后的苦心。

    可是宇文泰也没说话沉默了,气氛相当冷场。因为书斋是宇文泰和心腹密议的地方,他并不十分愿意让元钦去他的书斋。

    怜爱看着父亲,元钦也看着宇文泰,但这个时候的元钦心里已经不大愉快了。

    然而最终,宇文泰还是很大度地恭身侧立道,“陛下请进。”

    沉静的小儿、世子宇文觉,跟在父亲身后。

    这一行人终于进了丞相府。

    宇文泰没说话,他又默默走上来引路,将皇帝引到了正堂。

    正堂!不是后园里的书斋!这是个态度明朗又公开之处。而不是亲近私密之处。怜爱的苦心白费了。

    怜爱没说话,委屈又诧异地看着父亲。

    元钦立刻形之以颜色,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时阿秀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陛下请上堂安坐。”宇文泰却不等怜爱再问便正色向元钦道,“臣在等苏左丞府里的消息,心里实在挂念,想消息一来立刻得知,此处距离府门相近,望陛下体谅臣心。”

    宇文泰算是坦诚。他时近中年,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他本身也不是个爱张扬跋扈之人。相对而言,他对元钦的态度比起从前对孝武皇帝元修、文帝元宝炬已经算是迁就。

    “苏左丞?”元钦却全不顾怜爱满是恳求的目光,“孤没想到丞相如此挂念苏绰,在丞相心里孤还比不上苏绰是吗?苏绰不过是个玩弄权术之徒卖好于丞相,丞相怎么就被他愚弄而不明白?此等人若还苟活于世,是我大魏之臣的耻辱!”元钦越说话声音越大,他已经冲动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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