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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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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书斋里的奴婢,秃突佳倒还觉得真有点看不出来。

    秃突佳看云姜是不认识,也许见过但没记住,至少是不熟悉的。但南乔他是熟悉的,此刻见南乔就跟在云姜身后,可见这时云姬在丞相府中的地位。

    秃突佳觉得云姜看起来并不十分美丽出众。与他数年前初次到长安,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元玉英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元玉英的倾城绝色之姿很能让人一见难忘。云姬完全不是以姿色取胜的。但能从一个书斋里的女婢到今日代主中馈,也可见宇文泰对她的独宠。

    秃突佳已经看出来云姜有身孕。又是他有事相求,便先上前来行揖礼,以秃突佳的身份,虽是常礼,这已经是相当客气了。同时口中谦道,“有劳云姬。”

    云姜见秃突佳格外客气,忙还礼,也同时道,“世子是相府贵客,虽是初次相见,也不必过于谦逊。两邦之间的大事,自有主上与丞相决机,世子若有些许小事吩咐,只管言明就是。大魏与柔然是姻亲,长公主在日又与世子有姊弟之谊,妾定然也为世子尽心皆力。”

    话说得客气,诚恳,既有邦国之义,也有私下里的情份。但也划定了范围,邦国大事免谈,小事一定尽力。秃突佳才看出来,这个云姬果然是个事事分明的人。

    宾主入座。南乔等侍立于云姬身后。南乔早看出来了,这个柔然世子的事,一定是棘手的事。但也不急,且听他说说。

    秃突佳也既看出来云姜的个性,也就没必要再做过多的铺垫了。虽入坐,直身长跪,拱手道,“云姬想必知道,我阿姊现已有身孕。只是在宫中出入不得自由。太医令疏慢皇后,阿姊又近日多有不适。丞相想必是事务繁忙,难以相见,听说丞相忙于和邺城高氏一战,想必也无暇顾及我柔然的事务。主上又病着,太子监国理政也不得闲暇。无奈之下只能来求见云姬,请云姬提醒丞相。大魏和柔然既已和亲,我阿姊不只是柔然公主,更是大魏皇后。阿姊腹中之子也是大魏皇子,还请丞相令太医令悉心照料让皇嗣顺利诞育。若是丞相真无暇顾及,就多有劳云姬了。”

    原来是这事。这事情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可是也不是什么小事。平常人家不过是延医请脉的事,而在魏宫中这就是邦国之间的大事。皇后为什么被禁在凤仪殿中不能出来?为什么太医令会疏慢皇后?这些事云姜当然是知道的。

    说起来,宇文泰恨郁久闾氏的心思也是说得过去的。但秃突佳的目的显然并不真的希望宇文泰命人多照顾皇后。他的目的在云姜身上,希望云姜让太医令多看顾皇后。云姜自己也有孕在身,可能会更体谅到皇后的处境,这也是秃突佳愿意在云姜这儿用心思的原因。(。)

第二十八章:权臣之威(四)() 
园子里尽是蝉鸣声,宇文护觉得他在书斋里也被感染得心烦意乱。但暗中一窥,他的叔父、大丞相宇文泰却好像根本充耳不闻。

    宇文泰跽坐于席上,倾身取了面前几上的青釉盏淡然而饮。自从长公主元玉英故去之后,他在怀念爱妻的同时,也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茶瘾,喜欢上了这种南朝和尚才会喝的东西。

    茶味苦涩,但回味悠长。正像他对元玉英的思念,每当想起总有悔恨,每当想起总有初时的美好。

    “叔父,”原本坐立不安的宇文护这时终于也能静下心来,在宇文泰身边也跪坐下来看着宇文泰,“不知云姬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个柔然世子,侄儿再出去看看可好?”

    宇文泰摇摇头,放下青釉盏。他抬头看着窗外,似乎又不是在看那里。“云姬自然能应付,不须尔操心。只是这个柔然世子,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爱姬的身上,实在是可恨。”

    宇文护身上一个寒颤,想了想,还是劝道,“念在他是担忧其姊,可悯也。”

    “我贤妻不可悯吗?废后乙弗氏又有何罪?任她一人将大魏宫廷搅得波澜四起,又岂能再轻易放过她?”宇文泰转过头来看着侄儿。

    “叔父,皇后毕竟怀着主上的龙裔,不宜过于恪责。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柔然世子和其父朔方郡公又岂能与叔父罢休?”宇文护劝道。

    “主上现有太子,还有其他皇子,无须再多此儿。可真若完好无恙地生出来,对柔然便是奇货可居,必为柔然所利用,岂不节外生枝?”宇文泰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柔然世子和其姊郁久闾氏都是无风搅得三尺浪之人,再若多了此儿在手,又将兴起何风浪?至于朔方郡公”提到阿那瑰,宇文泰的语气变得有点不以为然,“这个阿那瑰,与其子秃突佳,既然能以自己的女儿、姊妹为筹码,必是顾惜私利之人,又岂会真的在乎一个公主的死活?”宇文泰又叹道,“和那个高仲密一样,不过是许之以厚利便可降服之人,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宇文护心里不能不叹服了。又问道,“叔父何命人去给高仲密回信?要许之以何利?”

    宇文泰不屑道,“高仲密说高澄的话也不可全信,他自己又岂能真是清白无辜的?不过是有所图谋,期之以高爵厚禄。高子惠虽然爱色,但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专意和他过不去,定是他自己在高子惠面前不得意,又不肯低服,才欲弃了高氏而投我。”

    宇文泰又向前俯身,把玩着那青釉盏,“倒也不必回信,提兵而至,当面降封厚赐。高仲密若许,便合兵一处直指邺城。高仲密若不许,当机立断便袭取虎牢以自便。”

    宇文护心里不得不赞许,今日才知叔父能从当日关西大行台座下的一个小小部将以至于如今,绝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不提后园书斋里叔侄二人密谈,前面堂上果然如宇文泰所料,云姜应付秃突佳倒也极有分寸。

    秃突佳提的要求对于云姜来说确是棘手。她也确实不能答应他什么。虽也觉得皇后郁久闾氏可悯,但她若是自作主张擅自安排,必然要激怒了夫君宇文泰,有可能皇后的处境会更差,那岂不是反害了她?

    云姜回道,“世子如言极是。皇后虽是柔然公主,但更是大魏皇后,皇后乃一国之母,庶民尚且景仰拥戴,主上和大丞相又岂能薄待皇后?世子多虑了。”云姜笑意浅淡,“也许正是因为世子过于担忧皇后,反而自己失了分寸,以至于事反不协。”

    秃突佳没想到云姜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从心底里完全接受不了云姜这种说话,又觉是她是对他拒而远之,不愿意帮忙。

    秃突佳变了脸色,顿时就语气冷淡起来,“云姬也同是有孕之身,对我阿姊竟没有一点怜悯之意。”

    云姜见秃突佳前恭而后倨,她此时才算是真明白了这对柔然姊弟的难缠。尽管心里不悦,却并没有对秃突佳发作出来。

    反是南乔忍不住道,“世子对云姬这般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世子自己尚且不懂体谅别人,又怎么能愿别人不体谅世子?”

    秃突佳面色讪讪地起身,有些失望地怏怏道,“既然如此,多有打扰,云姬见谅。”

    秃突佳告辞而去,不大功夫就见宇文护进来,说叔父请云姬回园中去。

    云姜这才知道,原来宇文泰在府中,她顿时便觉得身上冷汗淋淋。

    这时天色将暗下来,园子里也不见了小郎弥俄突玩耍的身影。云姜觉得园子有种莫名奇妙的阴森,她心里忽然慌得厉害。不自觉地远远眺望长公主元玉英在世时常在的那佛堂。佛堂里没有灯光,只有袅袅如烟似雾的东西从虚掩的门缝隙里飘出来。

    书斋的门打开,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青铜灯。

    南乔扶着云姜进去,又回身出来,吩咐几个跟着的奴婢都散去,她自己也退下去了。

    云姜心里跳得厉害。她已经看到宇文泰在她对面席地而坐。青铜灯放在他面前几上,他手里拿着书简,垂眸认真阅读,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走进来。

    云姜慢慢一步一步走过来,轻轻叫了一声,“郎主”

    “柔然世子可曾为难你?”宇文泰问道,说完了才放下手中书简,抬起头来。

    云姜已经走到他面前。

    宇文泰看她大腹便便,他终于还是心软了,站起身,走过来,扶住了她。

    “世子所请,人之常情,其情可悯。既是相求,自然不会为难,郎主不必担忧。”云姜怯怯地看着宇文泰。

    宇文泰执其手,借着他身后昏黄的灯光仔细看云姜,似笑非笑低声道,“还叫郎主?”

    “夫君”云姜很柔顺地改了口。灯光在宇文泰身后,她被照得刺眼,可她看不清楚宇文泰的脸。

    “看来你对皇后是生了怜悯心,是要为她有所请了?”宇文泰很温柔地扶着云姜往里面走去。

    直到走入内寝,宇文泰携云姜在榻上坐下来。云姜才主动倚进宇文泰怀里,柔缓地道,“皇后是大魏一国之母,妾望而生畏,不敢有其他心思。国事自有主上和丞相定夺。就是家事也轮不到妾置喙。妾的心思都在弥俄突和未出世的孩儿身上,别无他念。若是疏失了,请丞相责罚。”

    宇文泰搂住了云姜,半侧过身来,抚着她热气腾腾的后背,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我也只有你了,怎么舍得你如此辛苦?”

    夜深了,立秋后再出伏,夜里再也没有那么闷热。

    邺城多日天气晴好,连夜晚都是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满天的星斗璀璨耀眼。

    大将军府第中,后宅院落里,康姬所居之处难得如此一片喜悦祥和之气。

    四郎阿肃自从上次得嫡母、冯翊公主元仲华垂怜之后已经日益健壮起来。

    更让康娜宁意外的是,不知道东柏堂里又发生了会事,世子高澄这些日子居然多数都居于府第中。更让她意外的是,高澄不是只在嫡夫人元仲华那里安寝,也会时而到她所居之处。

    开始也只是听她弹弹琵琶,有时候也会要她跳舞。康娜宁想着,不过是因为琅琊公主元玉仪现在身子不方便,不能为他献舞,所以高澄才想起她来。也不必说破,他要她跳舞她便舞给他看。行事神情之间也无特别邀宠之举。

    昨夜,高澄居然留于此处与她共同入寝。

    不知道为什么,康娜宁反而睡不安稳了。

    两人久不一处安寝,昨夜很晚高澄才入眠。刚开始似乎也睡得不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沉沉陷入深睡。康娜宁总觉得高澄这些日子有心事,可她又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心事。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康娜宁清醒得毫无睡意。躺在榻上,听着高澄的悠长呼吸,她心里又生出了眷恋之情。侧过身子来贴紧了他,伸手搂着他脖颈,将头窝在他肩颈处,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高澄毫无知觉,毫无反应。

    隐约听到外面有声音。康娜宁开始没留意。她心里是抗拒的,不想有人打扰到这一刻。但是门打开了,匆促的脚步声一连串地响起。

    “娘子!”接着就听到了奴婢的呼唤声。

    “郎主!”居然还有男子的声音。

    康娜宁一下子就惊到了,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向帐外低声问道,“是谁?”

    “陈长猷将军有急事要见郎主!”那男子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大声喝道,“小奴刘桃枝,请娘子快快唤醒大将军。”

    接着就听到她自己的奴婢进来了,“娘子,外面有急事请见郎主。”

    刘桃枝自然不会闯进来。

    康娜宁这下知道事态严重了。她刚想翻过身来唤醒高澄,忽听身后高澄懒洋洋地问道,“是谁?这么晚了有何事?”他刚刚被吵醒,但又明显没有被惊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因为刚刚睡醒,喉咙略有沙哑,在康娜宁听起来这声音几乎是带着一种致命诱惑。

    “陈长猷将军在外面等着夫君”康娜宁话还没说完,高澄听到“陈长猷”三个字,“腾”地坐起来。康娜宁还未起身,高澄已经从她身上翻过去,掀开床帐下榻而去。

    外面候着奴婢突然看到郎主赤身**地从帐中一跃而出,吓得后退一步。

    “夫君!”康娜宁这时也想起来这事,她急急而唤,自己也起身,在榻上摸到一件可能是高澄的中衣,然后下榻追夫君去了。

    高澄在康娜宁的帮忙之中,手忙脚乱地只穿了中衣便趿履而去了。

    康娜宁看着他倏忽不见的背影并不知道,她自己的命运竟从这一天开始改变。

    陈元康倒是衣履整齐,但他在高澄的书斋里根本坐不下来,等候时间并不很长,陈元康已经觉得度日如年。

    “长猷将军,郎主来了!”突然听到外面刘桃枝大声呼唤。

    陈元康如奉纶音,立刻向门外迎出去。不防高澄比刘桃枝还快,已经进来了,两个人一进一出,又都没有防备,险些对头相撞。

    “是不是高子通又有信来?”高澄劈头便问。

    “大将军料事如神。”陈元康刚要说什么,忽然又向外面看了一眼。

    刘桃枝会意,立刻便出去了。他知道这事必定是不宜外传的,陈元康的意思就是怕被人误听了去。

    “究竟何事?高仲密又行了什么不轨之事?”高澄等不及问道。

    “大将军,”陈元康这时反倒沉稳下来,看着高澄,“高子通连送两封信来。高仲密行事之让人措手不及。子通送第一封信时说宇文黑獭已遣使至荥阳。第二封信再到,高仲密已经据虎牢而叛。宇文黑獭已经命车骑将军于谨为先锋,率军向东而来,接应高仲密。”

    “这个混账奴才!”高澄听到“据虎牢而叛”几个字就已经急了。他没想到高仲密这么果断一点不犹豫,而更可恨的是,宇文泰居然如此无信无耻。不但不顾之前的三年之约,居然与高仲密这个叛贼一拍即合,联手负他。

    “大将军息怒,事情还不至于太坏。只要高仲密和于谨还未汇合,便有余地。”

    高澄却怒道,“宇文黑獭行事缜密。必定是之前已经遣使而至,许以厚利,说动了高仲密这个奴才,然后才大张旗鼓命于谨率师而至。汝之所见,不过他所行十之一二,等到我再调兵遣将,已经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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