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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崇祯十三年-第139章

小说: 崇祯十三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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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此后数年,刘之勃既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操守,也靠着皇帝的赏识,还靠着主管干部的杨伸一路照拂,很快便青云直上,一路做到了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今年下到四川,更是一省巡按,天子耳目。

    正因为杨伸曾对刘之勃有私恩,所以当胡恒和徐孔徒的呈文以及杨伸私信同时到来,刘之勃便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件棘手的事情。

    果然,胡恒与徐孔徒打起了笔墨官司,而且涉及杨伸等邛州士绅。

    胡恒是原告,他的指控振聋发聩。

    他认为王府在雅州推行的五五减租是前无古人的仁义之举,完全符合圣人对牧民者的教诲,应该毫不犹豫推行全川。

    而邛州知州徐孔徒顽固支持杨天官为首的地方士绅,导致邛州一地重租重税,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士绅锦衣玉食,佃户饥贫交加。从春到夏,邛州已经发生十几起大的抗租抗税暴动。长此以往,邛州迟早要引发大规模的民乱,一如年初之时的可怕景象!

    徐孔徒是被告,他的辩解强而有力。

    他说,朝廷税收,乃是上官定下的规矩。他作为守土之官,必须不折不扣执行,否则三年一次的考成他就只能得个下下。

    士绅收取租子,乃是民间自愿契约,与官府无关,官府不能因此随意去滋扰百姓。

    但是,他作为亲民官和守土官,有责任去制止王府借着五五减租之名,巧取豪夺民田!他认为,王府凭借宗蕃特权,肆意侵占民田,占了田,田利都流入了王府,而官府一无所获。“王田多一亩”,则“国税少一分”!

    杨伸的私信语气和蔼,一点都没有火气。他除了与刘之勃叙旧追远,主要还是就两位官员的争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以致仕官员和邛州士绅代表的身份,站到了徐孔徒一边。

    除此以外,他还提到了年初与朱平槿打赌的事情。杨伸道,他已经完全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租子减到了五成。至于士绅百姓为应对灾年,赈济贫民而自发筹建的义仓,本是件天大的善事,有些人过分夸大义仓的副作用,完全是别有用心。杨伸向刘之勃保证,他从政数十年,阅历无数,只要王府雅州、眉州的王庄不再收留邛州的逃佃,邛州必定山河清晏,内外祥和。一小撮年初逃过惩处的奸民,试图在邛州生事,他们不过是过街老鼠,成不了大事。

    胡恒是监察系统的官,也就是刘之勃的直接下属。按官场惯例,刘之勃应该支持胡恒,以维护自己系统的权威。但是,这次他犹豫了。

    一是他新官上任,还不太了解情况;二是徐孔徒说得很清楚,事涉王府的庄田,又事涉巡抚、布政司两衙门的赋税政策。年初除五蠹民乱的情况,刘之勃也初步了解到一些说法,其中便有廖大亨追征带征过急,这才引发全省民乱的传言;第三当然是杨伸的倾向性意见。杨伸为宦数十年,这话还说得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不信。

    所以,刘之勃接了胡恒、徐孔徒的呈文和杨伸的私信,并未马上轻率表态。这两日他已经吩咐下去,让下属官吏了解一些下面的实际情况回来上报,尤其是王府的庄田和邛州的民情。三十几年农村的生活经历让刘之勃对百姓的真实想法特别注意。

    他私下认为,民以食为天,这才是天大的道理。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什么政策,不管什么官员,能真的让百姓吃饱穿暖,那就是最好的理由、最好的政策,最好的官员!

    ……

    刘之勃不准陈士奇自称“下官”,表面谦虚,实则极不客气,让陈士奇心里咯噔一下。

    陈士奇本来准备以茶喻人。把刘之勃比作霜雪打过的雪芽,把自己比作温润清香的铁观音,给刘之勃带顶高帽,然后再展开今日的正式话题,谁知刘之勃根本不接他的茬。

    这在官场的潜规则中,分明就是拒绝了陈士奇的投靠。

    陈士奇心中当然气恼,但是蛰伏数月,已经让他的修为更上了一个台阶。若是他被刘之勃一句话噎死,那他也别来这里了。

    “刘大人!”陈士奇不动声色,依然微笑道,“衙门人多嘴杂,我家附近又常有神色诡异之人莫名流荡。事关重大,是故本官冒昧,特将刘大人请到此闹中取静之处来叙谈。”

    刘之勃的回答非常简短直白。

    “既然事关重大,那就请陈大人尽快细细说来!”

    “下官与四川盐茶御史傅崇奇要具章奏明朝廷,弹劾蜀府世子朱平槿,商请刘大人领衔。”陈士奇说明了今天的主题。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白绢递给刘之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弹劾王府、弹劾世子!刘之勃心头大震。

    刚到四川就任,就遇到这等大事!

    他不及细想,连忙将白绢接了。雅间幽暗,他便离座拿到窗下展开细读。

    一读之下,刘之勃更为吃惊。陈士奇的这封奏章,不仅弹劾了蜀世子朱平槿、蜀王妃邱氏,而且还牵连了巡抚廖大亨、藩司参政兼守西道陈奇赤、雅州知州王国臣、飞仙关巡检副使贺有义等十几名地方和王府官员。另有宁川卫指挥何某、成都后卫指挥同知徐某、雅州守御千户所署印副千户陈法杰等武官以及天全、董卜等土司,甚至连朱平槿的未婚妻罗雨虹及她的弟弟罗景云都没有漏过。

    如果朝廷准了这封弹劾,那蜀地的天可就换了一半!

    在陈士奇的奏章中,弹劾了朱平槿三项大罪:编练私兵,有违祖制;藩抚勾结,荼毒地方;交通土司,意图不轨。三大罪之外,还有七宗小罪,如侵占民田、走私茶马、哄抬粮价、擅立军制、暗造军器等等,最后一项是指控朱平槿大逆不孝,公然于丧期勾搭民女罗雨虹,并且留宿寝殿奸淫等等。

    每一项指控后都详细地列明了蜀世子朱平槿的犯罪事实。如东市购买精壮、碧峰峡秘密练兵、亲身前往天全、雅州趁乱敛财、陈有福冒籍官军、最后到护商队在雅州大肆扩编等等,时间从崇祯十三年底到十四年五月初。

    指控的证据项项清晰翔实,让刘之勃看了心惊肉跳。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朱平槿就不是简单违反蕃禁的问题,而是谋反之罪!

    刘之勃转身离开窗户,也没有回座,就在室中沉声道:“陈大人!大明律法,诬告反坐!此事确实吗?”

    “本官和傅大人以项上人头为保,件件属实。”

    “事涉宗藩,可有人证物证?天子廷审,定要问起的!”

    “人证自然是有的。从正月到二月底,乱民把成都府围得水泄不通,本官与廖抚等官俱被困城中。这些隐秘之事,本官何从得知?自然有熟知内情之人举报才可!至于物证,王府编练的护商队、护庄队便是物证!”

    刘之勃的声音越来越阴沉,感觉有如冰水欲滴。

    “此等人证本官可以见到否?”

    陈士奇却微笑回绝道:

    “如刘大人决定领衔上奏,此等重要人证自然是可以见的。只是事情太大,本官为防消息走漏,有人要杀人灭口,所以把证人保护了起来……”

    没等陈士奇说完,刘之勃已经把白绢折好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他打断陈士奇道:“事情太大,本官不能偏听偏信!陈大人先保护好证人,待本官先核实后再说。十数日之后,本官自然会给陈大人和傅大人一个回音。倘若事情果真如此,纵有亲亲之谊,陛下也保不住那朱平槿!本官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他拉下马!”

    刘之勃说完,向陈士奇草草一拱手,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一抬普通的布帘小轿正等在茶室楼下,刘之勃沉着脸坐了进去。

    他对老仆挥挥手。老仆连忙吩咐起轿回衙。

    那小轿没走大道,却躲进窄巷里。

    小轿在巷子里东弯西拐,很快没了踪迹。

第一百八十九章四面楚歌(二)() 
刘之勃走了,陈士奇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好整以暇把桌上的茶水续满,又喝了几泡,进了恭所轻松,这才施施然离开茶室。

    他的轿子并没有像刘之勃一样穿街走巷,而是直接上了正南的大道,道路前方便是皇城坝和蜀王府。

    皇城坝上不知有些啥表演,看热闹的百姓是里三层、外三层,喧闹声更是声震屋宇。

    闹声入耳,陈士奇眉头微皱。他不愿平白被小民堵在路上,更不愿有百姓见到他的真容。

    轿夫跟着老爷许多年,知道老爷喜静不喜闹的习惯。不待陈士奇吩咐,便将轿子抬进了一条西去的小巷。

    陈士奇从而失去了观看一场精彩大戏的机会。

    ……

    舒师傅、小太监和那群王府护卫早已溜得无影无踪。皇城坝上只剩下担当主角的书生士子以及充当免费看客的百姓。

    士子们分作东、西、中三拨。

    东边士子较多,多至百余。看穿着打扮,便知道他们多是寒门子弟。

    西边士子略少,领头的锦衣玉带,周围还有家丁护拥。

    中间士子的最多,多达数百。

    这三群担当主角的士子并非人人羽扇纶巾。单论穿着相貌,便什么人都有:有宽袍大袖的;有粗麻短衣的;有香粉扑面的;有画扇纶巾的;有清雅俊秀的。还有劲装打扮凶神恶煞的。整个一锅大杂烩。

    皇城坝上东西对立,剑拔弩张。中间的则不偏不倚,甚至架桥拨火,怂恿惹事。

    东边领头的便是才吃了一碗阳春面,恢复了些许体力的蔡绍諴。

    西边领头的却是另一个年轻书生。那年轻书生样貌不差,只是他一双眼睛睁开,所有人都不知他看望何方。

    原来是个斜眼。

    斜眼虎视眈眈,盯向蔡绍諴身旁不知何人。他紧握拳头,簇新的绸衣已经撕开了半边,无力地垂搭在胸前。

    斜眼对面的蔡绍諴同样狼狈。衣服两个肩膀都被抓破了,露出了里面花白的净肉。

    两人身边帮拳的,人人跃跃欲试,等待己方主将的下一步行动。

    ……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这时围观人群中挤出一对男女。那女子年方二八,粉嫩的脸庞带着青春的稚气。那汉子比女子高出一头,黑脸大脑袋,露出红亮粗壮的两条臂膀。

    男子挤出通道,却把最好的观景位置让给了女子。可不多时,那女子便手指西头的斜眼,对汉子叫喊起来:

    “哥,你看!那书生老盯着人家瞅!他对人家耍流氓!”

    这下大汉恼了。

    “哪个龟儿子敢欺负我铁脚板的妹子!”妹子的哥怒吼一声,一步便窜到那斜眼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举起了钵大的坨子(注一)。

    围观的百姓顿时大笑起来。这一笑,倒把铁脚板笑蒙了。他的拳头停在半空,傻傻地看着周围人群。

    “那是个斜眼!”终于有人憋不住道出了真相。

    人在拳头下,不得不低头,斜眼书生哀求道:

    “好汉!好汉!本人天生眼斜,非是要轻浮尔妹子。眉州生员李镜,敢问好汉大名!”

    “眉州陈登皞(HAO),混名铁脚板。”

    “原来是里人乡亲!”秀才李镜大喜过望,止住了围拢过来的家丁打手,指着对面的蔡绍諴,“只要你帮我很揍那些人,本秀才自有重谢!”

    孰料那铁脚板摇摇头:“我只打两种人!欺负我妹子的人,昧了我行脚钱的人!”

    他放下拳头,松开衣襟,重新跑回人群,把他宝贝妹子护在身后。

    铁脚板拒绝参战,形势顿时逆转。

    “哈!哈!人间恨,何处问斜阳(注二)?兄台有何恨,四处问斜阳!”蔡绍諴大笑着,抑扬顿挫念诗以庆。

    “写得好!”蔡绍諴身后的帮拳挑着眼眉鼓掌叫好,“问斜阳!传神之作也!”

    李镜不堪其辱,忿怒不已。

    “妈的,有种的留下姓名!”

    “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昭化书生蔡绍諴!”

    “书生?!连个生员也不是!”李镜扑哧一声,惹得他身后那帮人都笑了出来。感情你连功名都没有,还敢与我打架?

    “既然你还是白丁一枚,本秀才就没空与你啰嗦了。”斜眼两颗眼珠同时上翻,好似一腔深情问斜阳,“你知道我爹是是谁吗?”

    “不知道。”蔡绍諴老实回答,“我只知道,你爹妈把你生成这模样,一定不是啥好鸟!”

    “你找死!”李镜拳头提起,就要扑过来。

    比他拳头更快的是一口蓄积已久的浓痰。

    啪!浓痰不偏不倚,正中李镜鼻梁。

    李镜眨巴眨巴眼睛,气焰顿消。他后退几步,用绸子做的袖子把痰拭了,又从眼睫毛上扣下一粒葱花。

    “给老子打!打死了,老子有的是钱!”李镜对身后家丁低吼一声。

    东西两端的士子同时发动,再次战做一团。

    ……

    舒师傅退回端礼门,没等轿子落地,就在轿上跺脚。

    “真乃斯文扫地!学子当街厮打,成何体统也!传了出去……”

    “师傅,学生看这倒是好事!”朱平槿似笑非笑,“本世子招的是军人,是要上阵杀敌的。让他们打打,看看他们的血性!”

    “只是我王府的声名……”

    “师傅勿忧,学生已有安排。李明史,回谨德殿。告诉刘名升,让他依计行事!”朱平槿一边脱下护卫的甲衣,一边大声下令。

    ……

    朱平槿回到谨德殿,殿外已有中年太监秦裔在等候。从他脸上刻意掩饰的焦虑,看出来有极为紧急之事。

    朱平槿从凉轿上下来。一边走上丹陛,一边向秦裔招手。

    秦裔如此紧急求见,便是刘之勃与陈士奇秘密见面的事情。

    早晨天未放亮,负责盯死刘之勃的那组人便发现,一个头戴盔帽遮住脸的人在巡按衙门附近四处张望。他先往后门里塞了一封信,然后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等了约半个时辰,刘之勃的妾室手提竹篮打开后门,准备上街买菜,结果发现了这封信,送进了二堂。不久,刘之勃便穿了便装出门。他没用官轿,而是要老仆叫了顶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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