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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古寨惊魂-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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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你在哪里?你别离开我啊!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呀!你说过要把我们的娃娃生下来的嘛!”他边说着边在那些废墟上寻找,在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里去寻找。他看见有的手和脚露在废墟上面,就走上去刨开来看,他刨出来的都是些陌生的,扭曲得变了形的面孔。

他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和害怕,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找到阿秀,哪怕把整个废墟翻遍了,也要把阿秀找到。他也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陆陆续续的返回这里。

有好些人朝这里走过来,带头的是个女人,她是许艳丽。那些人继续匆匆忙忙的往前走去,许艳丽却停在水根身边,她认识他“好兄弟。这里无关紧要,你跟我们去镇zhèng fu救人吧。那里也都垮塌了,还有好多干部没有跑出来呀!”她声音有些沙哑,眼睫毛上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

水根没有停止在废墟里刨,他顿了一阵才低沉地说“我要找到阿秀。”

许艳丽晓得阿秀是他的老婆,她默默地注视着水根,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又走过来十几个人,她对他们说“你们留几个人在这里,其他的跟我去镇zhèng fu吧!”她就带着些人急匆匆地走了。

水根感觉得到阿秀就在自己身边,他恍惚听见她的声音在废墟下面呼唤,这也许就是心灵相通的反应。那几个人跟着他紧张地搬动那些砖块和断木,大家都一言不发,虽然互不认识却都很默契。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服装超市,许多裹着泥土的服装被刨了出来。水根记得阿秀说过,她想给还没出生的娃娃买几件衣服。她一定是在这间超市里买衣服时没有逃出来。······锅里的水热了。水根伸手试了试,那水温还合适。他用脸盆把热水端到堂屋里,倒进一个大洗澡盆里。“秀秀。水热了,我给你洗澡吧。”他贴着阿秀的脸低声地说。阿秀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话,那紧闭的眼睛里又流出两滴血来。

水根看见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滚出了眼眶。他一下跪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摘下她头上的绣花帕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就散乱地飘下来。他解开她胸前的衣扣,脱下她的外衣和胸罩,那丰满的胸脯上还盛开着两朵迷人的莲花。

阿秀的身体还是软和的,只是那身洁白的肌肤已经变得冰冷,像一尊寒冰里的冰雪美人。她的肚子已有些鼓突,那里面是一个怀了快五个月的胎儿。水根抚摸着阿秀那个肚子,无法忍住心里的悲伤,就伏在她身体上失声啼哭起来。

他哭了好久,才抹一把泪水,轻轻地把阿秀抱起来放进洗澡盆里,她的身体奇迹般的漂浮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水根先替她洗了头发,然后给她洗了脸和身子。他用毛巾轻轻地擦着她那软和的身子,一根手指一根脚趾都仔细地给她洗着。

他把阿秀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又擦干她身上的水迹,然后把她抱上床,给她盖上被子。他望了一阵阿秀那张安静的脸容,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拿起一根蜡虫朝楼上的卧房走去······

水根看见地上出现了血迹,他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秀秀。是你吗?是你在里面吗?”他急切的呼喊着,两手飞快地刨着。其他几个人也都朝这里跑来,他们帮着把上面的砖块弄开,一个女人的身体出现在大家眼里,她是个姑娘,不是阿秀。

他从那个羌族姑娘的衣服上认出的,他心里又失望又哀伤。但他仍然把那个姑娘从废墟里抱出来,发现她却还活着“她还活着。”她惊奇地喊,心里也升起了希望,他的秀秀也一定还活着。

那个姑娘只是腿上受伤昏迷了。水根把她交给其他人说“快送医院。”有个男人却低沉地说“哪里还有医院?那里也都变成一片废墟了。”水根像没有听见地大声喊“医生!这里有医生吗?”他的喊声却把那个羌族姑娘惊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好一阵才说“快!里面还有人。”

水根急切地问“是阿秀吗?你看见阿秀了吗?”那姑娘只点了点头,又昏了过去。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把受伤的姑娘抬走了。水根不顾一切的又在废墟里刨,他的双手已经被瓦片和尖利的砖块刺伤了,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路。

时间在慢慢流逝,那个服装店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废墟被清理出去了。一个大货柜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个人齐心协力地把那个货柜抬开,就看见阿秀的身子趴在地上。她的头埋进一堆衣服里,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一件婴儿的衣服。

水根一下子扑过去抱起阿秀,她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sè,早就停止了呼吸。“医生。快去叫医生呀!”他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又拼命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许艳丽带着一个男医生赶来了,那医生上去看了看阿秀那张乌黑的脸,向许艳丽摇了摇头。“水根兄弟。她已经走了,她与镇上许许多多的人一道走了。我们把她抬出去,好好安葬她吧!”许艳丽对水根说。她说完就向立在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些人就上去要把阿秀的遗体抬走。

“你们不要动她。”水根推开他们“我要把阿秀带回家。”他哽咽着说。许艳丽正在打手机,她从灾难发生时就不住地打手机,但没有一次打通。“就让他带走吧!”她说。她领着人们已经从废墟里挖出好几百具尸体,那些死难者的遗体都集中安放在场镇外面的荒地上。

“秀秀。我们回家了。”水根哀伤的说。他解下腰带和头上的青布帕子,把阿秀的遗体背起来。许艳丽上去帮着扶起他两人,默默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眼里噙着泪水说“你们寨子可能也遭了难,请你转告邱凤兰,一定要挺住,尽快把村寨的情况反映过来。”

水根只点了点头,就背着阿秀离开了。他去找到自己那辆摩托车,然后穿过一片废墟的白龙镇,朝老寨子驶去。

 第二十八章 绝世情郎

水根把倒在楼板上的衣柜扶起来,从里面找到阿秀结婚时穿的那件玫瑰红的衣裙。这是阿秀最喜欢穿的一套衣服,那上面绣着鲜艳的花朵和两只鸳鸯。阿秀说过她要像那对鸳鸯一样和他生死不离。他又在衣柜里找了些干净的内衣,胸罩,鞋子,袜子和阿秀结婚时戴的头帕,然后抱着那些衣物回到堂屋。

阿秀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费了好一阵时间才给她穿戴齐整。阿秀变得像新娘子一般的漂亮了,只是她的脸sè还有些难看,那紧闭的嘴唇上没有一点血sè。水根想了想,就又走上楼去,从梳妆柜里找出阿秀的化妆品。阿秀生前喜欢化妆,她每天都要在脸上涂一点脂粉,抹一点口红。

屋子外面落起了小雨。那雨滴嘀嘀嗒嗒的声音传进屋里,像水根心里哭泣的泪水。他轻轻地,仔细地在阿秀的脸上涂着脂粉,在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抹着口红,又用眉笔画着她那两道秀美的眉毛。

他刚刚给阿秀画完妆,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那昏暗中的墙壁发出噼噼啪啪的恐惧声。水根没有向屋子外跑,他一下扑在阿秀的遗体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被震落下来的土块······

那条窄小的公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些地方还裂开了很宽的缝。水根背着阿秀的遗体,驾驶着摩托车在那些石块和裂缝之间穿梭行驶。强烈的震动虽然已经停止了,但还有些石头从山崖上滚落在他的车前车后,他躲避着那些飞滚的石块,拼命的往老寨子赶。

只行驶了一段路,那条公路就被一大片塌方堵住了。水根望了一阵那片被撕裂得满目沧桑的山体,只好丢弃了摩托车,背着阿秀走进那片还在移动的乱石坡里。

他爬过了那片几百米长的滑坡地段,就已经累得热汉淋漓了。从这里到老寨子还有十多里路,前面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他。但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也忘却了恐惧和伤痛,他一遍遍地呼喊着“秀秀。阿哥背你回家了!”

水根回忆起两年前他们相恋的那段ri子。他和阿秀是在一次偶然中相遇的,那天水根把在山外打工的阿秀搭回她的家。阿秀的家在离白龙镇十几里远的另一个山寨。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故障,他的摩托车后胎突然爆裂了。他急得有些手脚无措,盯着阿秀只是憨憨地笑。阿秀也看着他,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却爽朗的笑起来“没关系。我走回去就是了。”

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才搭了我一半的路,就减半,给你。”阿秀挺认真地笑着说。水根没有伸手去接她手上的钱“这是我的责任嘛,哪敢收你的钱。”他既愧疚又腼腆地说。阿秀又笑了起来“那就不客气了哈!”她说,就把钱放进那个很好看的小挎包里。

水根看着公路前后心里想,这里隔她的山寨还有好几里路,他不能把她丢在这个荒山野林上,况且她还有那么沉重的行李。“要不,我给你背行李,送你回去吧。”他试探地说。阿秀心里正在为难,她当然高兴了“那我再给你加十块。”

他没有吭声,只是憨厚的笑了下,就去把摩托车上的行李解下来背在背上,然后把车子推在路边就默默地上路了。阿秀一直望着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撞击着她的心扉。“你,你就不怕你的车丢了么?”她跟在他后面问。“丢不了。”水根回答。他心里却说“如果真丢了,但愿一部车子能换回一个美女吧!”

他想着脸上就露出愉悦的笑。阿秀发现了他那诡秘的笑“你偷偷笑啥?”她问,脸上升起两朵羞怩的红晕,她从他的脸sè上读懂了他的心。水根看了她一眼,心里却像一下子泼了一盆冷水“人家是一朵娇艳的鲜花,我只不过是一棵路边的小草;人家是天上翱翔的凤凰,我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别痴心妄想啦!”

他变得沉默了,一路上都没再说一句话。那天也是个郁郁葱葱的chun天,是个让他们情窦初开的ri子。

他们走拢阿秀的家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阿秀的父母,哥嫂见她领着个英俊的小伙子回来,那脸上的热情和笑容就像天空的太阳那么温暖。但水根放下背上的行李,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了。

“喂!喂!我还没有给你钱呐!”阿秀追上他,一把把他拉住,她有些生气“你这个人咋个啦!”水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车还在路上呢。”阿秀就只好把钱塞给他,水根却推开她手上的钱“这回,算了吧。”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却不知道他已经带走了一个姑娘的芳心。

阿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失落使她真想哭。但就从那天起,她没有再到外面去打工了。她几乎每天都要走十几里山路,到白龙镇去找到水根。两人就开始了一段甜蜜的恋情。

他们相恋了一年就结婚了。结婚那天,十几辆摩托车搭载着阿秀的嫁妆,水根搭着阿秀,风风光光地把她接回了村寨。娶亲的队伍到了寨子口,按照羌家人的习俗,他要把新娘背进屋。水根就用红腰带背着新娘阿秀,从新寨子一直背到他们的新家。

那天村寨里的人都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寨子里的乐队为他们奏响了欢乐的喜庆音乐,为他们跳了一天的喜庆锅庄舞。那气派,那欢乐的歌声和笑语,至今还回响在他的耳边,浮现在他的眼前。

······震动很快又停了。水根抬起身子,望着妻子阿秀的面容说“秀秀。你没有吓着吧!你别怕,阿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他边喃喃的说着,边拍去阿秀身上的尘土,然后给她盖上被子,又把自己那条深蓝sè的,上面是阿秀给他绣着五sè图案的头帕折叠起来,盖在她的脸上。

他又去找来几跟蜡烛,点燃后放在床脚边,一共是九根。这是羌家人的风俗,那是给阿秀照着通向天堂去的路,据说那条yin间的路很黑很难走,如果阳间的人不给他们点着灯,他们就走不拢天堂。“秀秀。我给你照着路呢!你慢慢的走吧,路上要当心点,别摔了筋斗啊!”

水根坐在阿秀身边念叨着,他是怕她路上孤独,就不停地讲着,哽咽着,哭泣着。

 第二十九章 恐怖之夜

漆黑的夜笼罩着山寨,也笼罩着学校那片废墟前一百多个活着的人的心。十几只火把在风雨中挣扎着艰难地燃烧,昏暗的光把那片废墟周围变得像地狱一般地yin暗和恐怖。原来的cāo场变成了停尸场,近百具遇难者的遗体被雨水淋着,只有那些有亲人的遗体旁边,才有人用找来的床单或塑料布,为死者撑起一个遮雨的篷。

老苏的遗体旁边只有姜玲在那里守着,王军去帮着搜救那些还埋在废墟下面的学生。老苏的胸前还捧着那束鲜花,脸上盖着一条羌族人的青布帕子。玲玲就跪在他的头前,她用双手把一块破旧的,上面沾着血迹的花布,给老苏遮着雨水。她自己却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那脸上和头发上都在不住地滴着水珠。

她的心早已经麻木了,连刺骨的寒冷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她那苍白的脸和身姿都在簌簌发抖,她像一尊塑像般地跪立在那里,任凭雨水冲洗,任凭轻风吹拂。

旁边就是幼儿教师杜月兰的遗体,她的脸和身子都盖着一条花被单。那是崔洪从幼儿园的废墟上找到的,是杜月兰生前用过的,那上面是她亲自绣的羊角花朵。崔洪就守在她身边,他已经在那里守了十几个小时了,泪水和雨水顺着他那张彪悍朴实的脸一直流着,他就不住地抹一把脸,痛苦地哀叹一声。

兰嫂几次过来劝他,安慰他,他都没有离开。他的家也被摧毁了,好在他父母都在外面打工,才躲过了这次灾难。他那颗伤痛的心已经忘记了一切,脑子里只有恋人杜月兰那张温柔漂亮的脸容和娇娆的身影。

不远处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那里能暂时遮挡一下风雨。邱凤兰把那些还活着的老人和小娃娃们安排在里面。那间窄小的棚子里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两只摇晃的火把映照着一张张麻木又呆痴的脸。杜月娥就躺在里面,她怀里是那个在猛烈震动中出生的婴儿。

废墟上的搜救仍在紧张地进行,几十个人顶着小雨,已经把那片垮塌的教学楼挖出了一半。那挖出的废墟上面丢满了娃娃们染着血的书包,课本和砸成木块的课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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