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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野兽探花-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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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位判官居然都混成了宣化府第一管家。连白海亭都不鸟的人物,城隍爷又能差到哪里去?!

    而且这些人明显又跟天兵瓜葛很深!

    如此看来,这位百里屠城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说不定,第一个被宁无名搞定收服的就是他!

    只可惜大殿中二人不知道这些,面对木沧海质问,谭阴阳一时语塞,竟也答不上来。

    木沧海得理不饶人。撑着白骨扶手振衣而起,咄咄逼人:“你师父是如何逃脱,那剑祖、剑皇又为何弃之不理,任你师父在暗中发展势力?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早已与你师父串通好了!他们为你师父铲除异己、令地狱三宗复归于一,你师父为他们隐世十年,甘做走狗!”

    谭阴阳怒不可遏,偏又难以辩白,盛怒之下连跨几步,戟指驳斥:“你胡说八道!”

    密室之中。丁保看得一凛:“糟糕!他怎么老中同一条计?”

    果然木沧海趁他气昏了头,骤雨般的“修罗白骨爪”自袍下翻出,谭阴阳先前招架不住。这下仓促遇袭,更为不利,眨眼没入一片弥天指影,周身嗤嗤有声,不住迸出碎绸血雾,铠甲未能覆盖之处,俱成了剜肉凌迟的破绽痛脚。

    谭阴阳抑着喉间一口温血,正欲抽身,蓦地气息一窒。脖颈已陷白骨爪。

    木沧海邪眼一翻,将法王那硕大的骷髅脑袋提至眼前。蓦地鼻尖阖动几下,微感错愕:“咦!这是”

    陡然间会过意来。露出黄森森的尖牙,邪笑道:“有趣!谭阴阳那老鬼,居然收了个——”

    本拟将喉管捏碎,心念电转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千钧指力凝而未发。

    谭阴阳死里逃生,不思脱身反击,居然扯下铠甲之外的破烂斗篷,往他头上一罩,形如儿戏。

    此举比街角的泼皮打架还不如,木沧海存了猫戏老鼠之心,也不放开咽喉,随手扯烂斗蓬,狞笑道:“就这点能耐”

    话未说完,眼前倏地一花,抱着脑袋翻倒在地,不住打滚哀嚎。

    “拿拿开!快快快拿开!痛死老子呜哇!疼、疼死老子啦!”

    谭阴阳抚着脖颈,信手拈住空中飘落的一张黄纸,正是从撕裂的斗蓬夹层中抖出的。

    他将黄纸往身前一亮,笑道:“老狱主,你怎么啦?不过是一页诠真道南宗五祖的真言草像而已,有甚好怕?”

    木沧海痛得浑身痉挛,四肢扭曲,整个人蜷成了一团,难以自制地发抖着,犹不敢睁眼。

    阴狠、狡诈、机变百出的修罗狱主竟像是患了麻疯癫痫,连起身的力气也无,若非亲眼目睹,直教人不敢相信。

    谭阴阳一抹唇畔血渍,故作恍然:“本王明白啦,这可不是一般的真言草像,而是黄金八姓中‘酆都张师’的当代天师所写所画,而且画的又是南宗五祖。最利驱鬼除魔,看来,老狱主你还真是鬼魔之身啊!”

    手中黄页微扬,仿佛风再大些便要脆散成无数纸蝶,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恐怖的威力。

    然而,木沧海依旧抽搐不止,丝毫不似伪装作态。

    密室里的丁保看得一头雾水,与澹台王图交换眼色,只见她螓首微点,表示这张天师的‘驱鬼除魔符’也并非是阴阳法王的信口胡言,确有此说。

    “但我也不明白为何有如此效果。”

    澹台王图微启朱唇,无声说道。

    二人满腹疑窦,却听木沧海悠然道:“老狱主方才说的故事,本王从未听闻,但先师曾与我说,他老人家昔年与老狱主分道前,亲睹老狱主中了一种神妙的道门绝学,名唤‘五祖剑铭’。”

    “这武功不仅差点毁了老狱主毕生修练的修罗功功体,更将一样禁制深深烙进老狱主的脑中,只消一看见寻常人家逢年过节买来的那种‘驱鬼除魔符’或者是‘五祖画像’,那位高人在老狱主颅内所篆刻下的印记便会随之发动,痛楚将一如中招之初,无论经历多久都不会消散。看得久了。老狱主的脑子便会烧炖成一团沸滚的鱼白粥糊,任大罗金仙也解救不了。”

    “只要在四壁贴满这种符篆、草图,就算是一幢茅顶土屋。木沧海的精绝眼力也能将它变成铜墙铁壁,碰都没法碰一下。”

    “我记得先师”

    谭阴阳淡淡一笑:“便是这么说的。”

    “叛叛徒叛徒”

    木沧海抱头痛苦呻吟着。蜷得活像一尾熟虾。

    谭阴阳从半截斗蓬中取出一叠黄旧的符篆、图像,迎风一抖,扑簌簌地盖满了木沧海一身,大殿内的青石地板上仿佛凭空隆起一座圆包孤孤坟,飘散着无数薄碎黄纸符、粗糙画像,一地凋荒,倍显凄凉。

    丁保瞄着黄纸翻飞之间、那残页上的奇异图像文字,只觉有些眼熟。心念一动,取出从老藏经楼内削下的那一小块木片对照,再与密室中镂刻的细小怪字怪纹相比,果然是风格极为近似之物。

    “我我懂了!”

    对同样中了“五祖剑铭”的木秋涛来说,老藏经楼底的确是“机关重重”处处“充满致命的危险”的!

    但这机关却非什么弩箭飞石、刀坑地陷,而是刻满墙壁梁柱、甚至是器物桌床的道家符篆和五祖画像。

    木秋涛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进出阁楼的口诀,却无法冒着沸滚脑浆的危险,在刻满符篆、图像的架上找东西,才不得不与柒妍心、丁保合作。

    而进入阁楼搜索,却未必非丁保不可。

    这世上除了身中绝学“五祖剑铭”之人。谁都可以进入藏经楼。

    这也解释了何以丁保那两夜入阁时,瓷灯里的灯油都是满的,也不见有蚊蝇灰尘掉落。

    尽管偏僻废弃。老藏经楼终究还是有人打扫。

    唯一不能进去的,也只有木秋涛而已。

    现在看来,还有一个木沧海!

    看着身覆陈黄纸页的木沧海,丁保忽生感慨:“这人凶残狠毒,精于玩弄人心,常常以修罗魔鬼自居,练得武功也是装神弄鬼。而现在几页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符篆、五祖画像,竟能令他辗转哀嚎、生不如死,剑祖宁无名这手‘五祖剑铭’虽是不杀。却也讽刺。”

    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荡着木沧海痛苦的呻吟。吐咽粗浓,气息悠断。

    胜负已分。谭阴阳踌躇满志,“铿”的一声拔出腰畔的软刃,明晃晃的剑尖抵着木沧海的背脊,双手交握剑柄,厉声道:“木沧海!本王本着爱才之心,前来召你,是你不识好歹,莫怨本王!”

    只待运劲一注,便要替他完纳劫数。

    死生一线,木沧海奋力昂首,嘶声道:“碧霞篆录还未莫杀”

    抱头蜷缩,簌簌颤抖,难以成句。

    谭阴阳却犹豫起来,思忖之间,软刃剑尖嗤嗤点落,在木沧海的背上刺出几枚血洞,以刚劲封了他的穴道。

    澹台王图摇头,细声道:“十年前青袍书生使的伎俩,看来今日依然有效。这木沧海以敌为师,当真是厉害。”

    谭阴阳还剑入鞘,袖中的铁笛迎风一招,迸出一声凄厉尖啸,殿外的阴兵阴将们闻声而动,以那条撕烂的长斗蓬连人带符篆残页,将木沧海扎扎实实捆成了一只肉粽子。

    “木沧海,本王姑且饶你一命,但愿你值得。”

    法王一挥手,众阴兵纷纷涌进殿来,依旧是月灯引路,牵马扛座,片刻便去得干干净净,宛若天明之际阴阳路闭起,那些个借道而行的魑魅魍魉全都随着夜幕返回无间,阳世中不留半点。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拨步床、鸡翅椅() 
密室内,澹台王图松了口气,笑道:“总算送走了这些煞星,真个是有惊无险。”

    见丁保兀自凑在窥孔前眺望,促狭道:“怎么,你见鬼也见上了瘾么?这般不舍。”

    丁保沉默片刻,忽然皱眉道:“狐狸姐姐要不,我们跟过去瞧瞧?”

    澹台王图面上不动声色,随手轻拂膝裙,淡然道:“你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只怕是为了天兵?怎么,你觉得木沧海那边还有关于天兵的讯息未经说出?”

    丁保点头道:“很有可能!姐姐你也看到了,这厮简直是个滚刀肉,阴险狡诈,不尽不实,剑祖和剑皇手下他也能逃脱,再忽悠蒙骗,从这江湖经验明显不足的谭阴阳手里溜走也很正常!可如今,除了那什么永生九神自己,当世最了解天兵的除了你我二人,就属这位木沧海!这般好的两相验证机会,不可平白错过!他或许掌握了更多天兵的来龙去脉,这条线索绝不能断。”

    “你便不说,我也正有此意。你送我的礼物,我可还不会吹奏呢。正好去问问这木沧海老儿,当年剑祖是如何玩的。”

    澹台王图看见了丁保眼中不可动摇的钢铁意志,便笑道。

    说完,斜乜一双如水明眸,狡黠一笑:“我有言在先,若非木沧海已被制住不是畏惧,我决计不会让你去的。谭阴阳的武功虽高,却非是我的对手。”

    说着盈盈起身,随手扭开了出入机括,挽着丁保一跃而出,轻笑道:“发什么愣呀?再不追,便追不上啦!”

    两人联袂施展轻功。循着地上的泥马蹄印子,一路追到了老律堂里。

    丁保恍然醒悟:“那真阳子被阴兵流关押起来,一众老律堂弟子也都被剥了面皮。被阴兵以“偷天换日”的法子顶替,哪还有比他的寝居更安全严密的?换了是我。也选在老律堂落脚。”

    仔细观察,发现众阴兵散在院中,四下巡逻戒备,然而真阳子的精舍十丈方圆之内,却只有那些偷天换日得了面皮之后的“至阴真兵”能近。

    这些不惧疼痛、只遵命令的“至阴真兵”背对精舍,将房子围得铁桶也似。

    谭阴阳手扶腰缠软刃,走上五级阶台,推门而入。

    精舍内本透着通明灯火。窗纸上也似有人影摇曳,约莫是贴身服侍法王的婢仆亲信。

    澹台王图忍笑道:“说是阴兵流,乃至地狱三宗的玄冥之主,到底还是得吃饭更衣、便溺洗浴,不能没有从人服侍。走,咱们瞧瞧他卸下骷髅头套之后,生得是个什么模样。”

    拉着丁保掠过整排茂密树顶,跃上房脊。

    “至阴真兵”麻木不仁,若无阴阳法王袖中的铁笛指挥,便如泥却木雕一般。站着动也不动。

    澹台王图的轻功已臻化境,丁保身怀“劲草”绝学更不用说,二人跟踪起来。法王谭阴阳自己尚且不能察觉,更何况是这班血肉活偶?

    “这谭阴阳对自己的武功过于自信,这阵仗不像是防着外人,倒像是摆给自己人看的。”

    澹台王图抿唇轻笑,随意指点着。

    两人窥准空隙,推开照壁板翻了进去,掠上精舍的横梁,躲入屋角隐蔽处。

    本以为谭阴阳讲究排场,随身仆役必多。以阴兵流的声名之坏,就算捆着十几名强抢而来、供法王淫乐的美貌闺女也不奇怪。谁知偌大的屋里仅有一名灰发老妪。生得方头大耳,鼻若鹰钩。轮廓极深,粗糙的脸上长满怪疣,眼尾、颧骨处还有麻皮也似的大片暗褐细斑,模样十分丑陋。

    身子虽有些佝偻,肩背臂膀却厚实得紧,骨架甚是粗大,背影几与男子无异。

    仔细一瞧,她的发色并非是白中掺灰,而是极淡极淡的褐色,颇为罕见。

    老妪步履敏捷,手脚利落,却不似身有武功,见谭阴阳进门,端着清水瓷盆迎上前。

    谭阴阳蹙眉挥手:“搁着罢,我想直接沐浴,今儿累了。”

    老妪依言放落,又指着屏风咿咿呀呀一阵,干瘪的嘴中缺了几枚牙齿,本该露出舌头的地方竟空空如也,只余一团短短的肉根。

    丁保瞧得不忍,心想:“‘阴阳法王’百世一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服侍他的人若是口舌便给,岂能守住秘密?”

    比起炮制至阴真兵的惨无人道,或许拔掉舌头在阴兵流的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灭绝人性之甚,直是令人发指。

    屏风之后,冒出滚滚白烟,香汤与炭火的气味随着水蒸气充盈室内,根本毋须老妪提醒。

    谭阴阳挥了挥手:“行了,这里不用你了。歇息去罢。”

    随手解下腰畔的护身软刃,忽又想起了什么,嘴角绽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弧线,回头道:“是了,给我备好”

    才发现老妪低着头径直走向屋角,啧的一声,提剑往前递去。

    “我日!这样这样也要杀人!”

    丁保义愤填膺,正要跃下,却被澹台王图挽住:“别忙!先瞧着。”

    谭阴阳以剑鞘拍她右肩两下,老妪慢吞吞回头。

    他比了个手势,径直提剑走入屏风,窸窸窣窣一阵,哗啦啦,那件破烂的泥污铠甲袍挥开水雾,搭上了屏风顶,却不见那把缠在腰间的软刃递出,显是解在手边。

    澹台王图低声道:“这人谁也信不过,宁可不要人服侍,宝剑不离身,甚至连号令至阴真兵的铁笛都不离身。”

    在丁保意识中,天下至邪至恶阴兵流的首领,信不过旁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闻言不禁奇道:“狐狸姐姐,身居高位自寂寞,这很奇怪么?”

    澹台王图只是微蹙蛾眉,并未接口。

    那老妪从衣箱底取出一只鼠灰色的软草皮囊,放在小几上头,将那盆没用过的清水移至几边,又拧了几条雪白的巾子搁在铜盘里,才褪鞋蜷卧在屋角的一张小床上,背对着屋内,面壁而眠。

    丁保恍然大悟:“原来她不只是哑巴,也是聋子,只能读唇语而已。只消背床而眠,就算谭阴阳露出了真面目也不怕,唤她时拍背即可。”

    须知天生耳聋之人,多半口亦不能语,老妪的舌头被人以利刃割去,恐怕双耳缺陷也非天生,而是受人残害所致。

    谭阴阳进入屏风,随侍的聋哑老婆子又面壁蜷卧,整间屋子形同空置,丁保、澹台王图二人终于有余裕四下打量,仔细端详。

    老律堂首座的精舍雕梁画栋,自不消说。

    居中,更置着一张金顶垂纱的拨步大床。

    所谓“拨步床”,乃是将一顶四柱架子床放在木制平台上,四面加装木栏镂版,犹如置身一座小小门廊之中,华贵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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