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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野兽探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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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喝阻的是那名持刀少年。

    之前一直没听他说过话,此时一听,木沧海竟觉得这少年嗓音磁厚,绝对不是少年的声音,应当在三十岁以上。顿时心中大讶,怎么这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古怪,若不是正在闭目装昏,真想睁开眼好好看看他究竟是少年还是壮年!

    持刀少年落崖时握紧钢刀,并未脱手,此时随意往地上的藤蔓一劈,青袍书生顿时不敢妄动,慢慢放下高举的粗枝。

    持刀少年冷然道:“你与这人有仇?”

    青袍书生冷笑回道:“怎么,你与他有亲?”

    “我不认识。”少年淡然道,“你杀人还要不要第三个理由?”

    “天真!”青袍书生冷哼一声:“黑衣夜行,会是什么善类?此人的武功远高于你我,一旦苏醒,我俩便任他宰割。你不想要命,我还舍不得死。”

    说着举起尖枝瞄准木沧海颈侧,又要刺下。

    “我说住手。”持刀少年道。

    青袍书生“啧”的一声,手上用劲,忽觉颈项冰凉。

    身后,持刀少年手持钢刀架着他:“若非此人,你我已死在那怪物的掌下。你若要杀,改天再杀罢,今日你动他不得。”

    青袍书生冷笑了声,放下树枝,缓缓亮出双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

    “你要记住,今天这面子只卖于你,非为旁的。”

    “我还不知你我有这等交情,你是与我手里的这位兄弟相熟罢?”

    持刀少年收起钢刀,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贵我两家还算是仇寇。若非看在今夜并肩作战的份上,我不介意多砍你一枚脑袋。”

    只听青袍书生笑道:“是么?比起我来,你们家的那些个衣冠楚楚的叔伯兄弟更想要你的命。今晚领头杀你的那个,是你三哥手下的第一号疯狗,你三哥带兵,他就在兵营附近当匪,相得益彰、配合默契。嘿嘿,你们家这在官场上的清誉,原来就是这么来的。唉,挺不容易啊你,过刚易折,你这般才情抱负、文武兼备,偏生又爱出淤泥而不染,最是招人忌恨,啧啧。”

    持刀少年沉默不语。

    被猫老大掌缘击碎的左肩早已痛得没有知觉,但这人的话语却仿佛是冷锐的钢针,不费力气便刺中了他坚硬镗甲之下的滚热心肠。

    “唉,我也差不多。从小到大,顶上有个出类拔萃、剑艺超卓的优秀师兄压着,师父又是老而不死,昏聩糊涂。软硬一夹,一世人都甭想出头。嘿嘿,好不容易等师兄练功出了岔子,结果你猜怎么着!老不死居然选了师兄的儿子做家主!老子算什么?天赋第一智计第一的家主小师叔?给人擦屁股当保镖的奶妈子?我去你妈的!”青袍书生狠狠骂道。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样。”持刀少年断然摇头。

    “别不承认。你家的那些尸位素餐的伪君子也好,我师父、师兄也罢,他们都是一类货色,胸无大志,贪生怕死,卑鄙胆怯,只懂得守成而不知变通,所以畏惧我们!自己却不敢承认这一点。所以你会被自家尊长派人暗杀,我合该被师父师兄三番五次打压,永无出头之日。”

    青袍书生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回头,冲着夜风卷动的黝黑崖底一振袖,尖声怒吼:“你服气么?你甘心么?为什么像你我这种天之娇子,生死存活、富贵荣辱,却要由这些肮脏糊涂的人来决定?你看不惯家人骨子里的虚伪肮脏、鱼肉百姓而连说的权力都没有?我他妈门中天赋第一智慧第一却从来没有被考虑过家主的位子!这是谁的安排,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持刀少年依旧沉默着,背后的刀创、肩头的伤患却开始隐隐作痛。

    青袍书生转过身来,目里迸出精芒,定定望着他:“我有一条破旧立新、掌握命运的奇险富贵,你想不想一试?”

    持刀少年抱臂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炯炯有神的双眸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你我连朋友都说不上,为什么找我?”

    “若说是有缘,你信么?”青袍书生一笑,“好歹今夜,我俩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了,你说是不?”

    持刀少年笑了,笑容便如他的快刀一般飒烈豪迈:“得了吧,你不是这种人。”

    青袍书生闻言,仰头哈哈大笑。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止住笑声,看着面冷似铁、抱臂如铸的少年。

    那张黝黑的年轻面孔一丝笑意也无,只是冷冷看着他。

    “因为你和我,原本便是同一种人。”

    青袍书生低声道:“你我是非凡之人,本就该做一番大事业,可惜却生错了时代,注定要在那些位高权重、但又平庸无能的人底下折腾,年年销磨、岁岁兜转,最后成为一柄生锈的钝铁,谁也不会记得,你是一柄耀眼锋锐的神兵。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就算赌上这条命,我也决心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贯至尊恶道,为天下万民计!”

    持刀少年蹙眉道:“你的恶道是指?”

    “如果我说是绥平四海、开创太平盛世,你信不信?”

    持刀少年脱口道:“这也算是‘恶道’?”

    “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太平之世,不是从断垣残壁间建立起来的,每一位终结乱世、开创太平的帝王将相,双手均染满血腥。你以为太平盛世到来了么?在我看来,太平之世从来都没降临过。它一直在门口徘徊,只差一步,伸手便能触及……这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咫尺距离,看近而实远。随着光阴逝去,停滞不前的目标其实就是越来越远。”

    持刀少年皱眉:“我承认,这世间蝇营狗苟之辈或许不少,但如今天下已有七十几年未动刀兵,勉强算的上太平吧。”

    “通通都是假象!你可知南北屯重兵,每年须耗用多少军费?唐家盘据北疆、苏家占据南国,岁岁无一两白银贡献,反而向朝廷拿钱养兵?东海诸府,澹台、淳于,各怀异心,一朝生变,要牺牲多少军队才能弭平?更不用说西方还有那头哥舒狼,白马建国以来已经先后造反三次,白家杀之不绝,便只好以钱帛抚慰,你可知道,单只每年的这笔抚慰之资,便要毁掉多少家庭,累死多少百姓?这事杀的人,造的孽,丝毫不逊开疆辟土,兴兵打仗!”

    青袍书生振衣而起,尖声喊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兵之始(三)() 
“要杜绝这些忧患,没有一件不需要流血。有时甚至得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才能换来成果,你不愿杀人,那便什么也办不成。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不会告诉你,太平盛世其实是用鲜血换来的,但不管你知不知道,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持刀少年皱眉:“你心中的太平盛世,究竟是何模样?”

    “很简单。”

    青袍书生神态自若,从容道:“兵出西域,踏平异族,令南苏、北唐撤除封号、缴出玺印、纳归兵权,所在府大小官员改由朝廷指派,一如其余各府,统归朝廷管辖。黄金八姓降为白身,打破四种姓制度,与庶民同等。最重要的是,天下武林诸门派各自解散,狩刀缴剑,盐铁收归国家专管专卖,平民百姓除了农具,不许持有或铸造武器兵刃,违者不赦!”

    “到了这一步,天下再不需要世袭罔替的镇国将军,须予以拔除。任内效忠朝廷者,使归故里,做一田舍翁,骄悍不驯者,借其首脑一用,以儆效尤!兵权复归皇帝陛下,四方无患,令大部分将士卸甲归农,致力生产。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他想也不想,一口气说完。

    持刀少年无比震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若你和我生错了时代,咱们便让这个时代反转一下,如何?”

    持刀少年闻言,电目微抬,眸中射出精光。

    青袍书生笑着,泼啦一声,似从怀里抖出了什么物事,迎风道:“你可会听过,什么是‘金刚不坏、撒豆成兵’?”

    木沧海想起先前那位包打听死前的零星话语。再与青袍书生之说相印证,更加确信自己猜测,这厮知晓的秘密定然与猫老大的怪状有关?最不济。也是跟《碧霞篆录》相关!甚至有可能,这两者根本就是紧密相连的一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手中此刻拿着的,应该就是藏宝图之类的重要讯息了!

    一念及此,木沧海翻身跃起,伸手喝道:“拿来!”

    红灿灿的邪眼一睨,不禁微怔。

    青袍书生与持刀少年早已摆好接敌的架势,而青袍书生手中所扬,不过是一条陈旧的搭膊而已。

    “早跟你说了。”他转头对持刀少年一笑,“这人不是简单人物。一有机会便该下手。眼下可就麻烦啦!”

    木沧海出道十余年,向来只有他阴人,不料今日却被一名江湖小辈算计,怒极反笑:“你不容易啊!乖乖将那物事交出来,老子留你一条全尸。”

    谁知青袍书生只一耸肩,竟是毫不在乎,笑顾少年道:“这样也好。杀了这人,当作咱一起入伙的投名状,我把这个倒转时代的惊天秘密与你共享,从今而后。由我们来亲手开创自己的时代!”

    木沧海忍不住可怜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来。

    如他俩非是第一天出江湖混的傻鸟,听到“修罗狱主木沧海”七个字的一瞬间,应该会开始后悔自己打娘胎生出来。

    纵横邪道十余载、足令天下武人闻风丧胆的木沧海一向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自我木沧海出江湖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要拿我的脑袋做投名状。”

    他抱臂冷笑,潜运阴寒内劲,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青气,浑身肌肉一束,骨骼喀啦作响,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瘦变长。

    皮肉绷紧之后,毛发似也随之根根竖起,宛若钢片尖针。

    明明面目未变。五官却因贴肉露骨,口鼻更加突出尖长。眼尾斜开,眼瞳里闪烁着橙红异芒。半人半鬼,犹如修罗厉魔。

    这下,也不用问是哪一位木沧海了,普天之下只有修罗狱的大狱主运功到极致,会是这种德性!

    就连他那位亲弟弟木秋涛,也仅能骨爪锋利,激发不出毛发如钢针!

    青袍书生与持刀少年对望一眼,俱都变色。

    想像指爪入肉的那股温热黏滑,木沧海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兴奋。

    他的指头因长期分裂骨肉、刀甲等,指甲弯如鹰爪,厚黄滑亮的角质增生,与指肉嵌合得异常紧密,第一指节长得吓人,指尖扁如铲、尖如钩。指头摩擦之间,竟发出骨角一般的嚓嚓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在老夫‘修罗白骨爪’之下,无有全尸!”

    他说话如咀嚼,滋滋有声,口涎自牙间不住淌出,绷紧的嘴角面颊依稀浮出一丝扭曲残忍的笑意,橙红交闪的瞳眸狰狞如异兽:“这是我给你们的唯一好处,报上名来!便是尸骨无存,衣冠冢上也好写两条姓字。”

    青袍书生面色苍白,全身微微发抖,木沧海本以为他吓傻了,岂料书生突然纵声大笑,久久不绝,片刻才道:“名字么?本大爷叫赵钱孙李,你记好了。”

    持刀少年扛刀上肩,似觉无聊,冷笑:“我叫王二麻子。这样可以了吗?”

    说着,啧的一声,迎风舞刀:“枉你是邪道上成名人物,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木沧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之余,一时竟忘了动手。却听青袍书生冷道:“你是必死之人,便将姓字说与你听,又有何用?”

    转头笑顾持刀少年:“你还说这不是天意?这厮是当世恶人,本领强得很,杀他不单是替天行道,也代表你我合当如此,大事必成!”

    “夸口!”

    木沧海狂怒已极,十指如钩,“唰”地一声,直取青袍书生咽喉!

    他毕竟身负惊人艺业,非是两名初生之犊可比,那持刀少年虽是扛刀斜眼,模样轻狂,视线却始终不离半人半鬼的修罗狱主,一见他眼神倏变,立时回刀出手。却仍是慢了一步。

    全身青皮刺发、突吻如兽的木沧海扼着青袍书生的脖颈,一瞬间越过少年身畔,直直向前劈出的钢刀顿时落空。斩砍得地上凸岩一阵火星飞溅——

    持刀少年的刀艺曾得高人指点,眼见这一刀全力施为却骤失目标。劈空的刹那间体势用老,持刀的右臂竟“喀啦”一声,暴长寸许,单膝跪地、霍然回转,强大的腰力甩着刀臂飕地旋扫而回,以不可思议的方位与速度,挥向木沧海的背门!

    可惜人终究快不过鬼怪。

    木沧海去路不变,头也未回。钢刀明晃晃的刀口只来得及贴背掠过,削下的衣布里混着无数粗硬刚毛,却未能稍阻木沧海之势。

    青袍书生失了断剑,手无寸铁,一手抓着扼在颈间的狼爪,另一只手里揪紧那条陈旧的灰布搭膊,被叉得双脚离地,一路被推途至岩台的边缘,“泼啦”踢落几块松动土石,身子竟已悬空。

    持刀少年的回旋刀式牵动伤处。创口爆裂,背上渗出大片乌渍,勉强咬牙拄刀。发是朝二人奔去,大喊道:“放……放开他!”

    木沧海放声大笑,回头狰狞:“你确定?”

    正欲松手,蓦地右臂一阵激痛,忍不住仰头嚎叫,双膝跪倒于地,手掌一沉,却被书生的重量拖倒,半身直被拖出岩台。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回神。穿过雨帘般汨汩而出的冷汗望去,木沧海发现自己的右前臂被一支泛着黄铜暗芒的奇形铜钱锥贯穿。

    那铜钱锥形似钴杵。横剖面是四边凹陷的四角菱,形似方孔铜钱,锥身却像织布机的梭子,两端尖细、中段圆鼓,入肉时无比锋快,一经搠入便紧卡着伤口不出,凹陷的方孔铜钱菱面,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放血——

    不过须臾间,木沧海已被放掉近一只海碗的血,全身精力飞快流失,青气褪去的唇面一片惨淡蜡白。

    疲痛交煎之际,木沧海忽然明白:原来这柄铜钱怪锥始终藏在那灰布搭膊里,以青袍书生的心机城府,能不加思索便扔去断剑,必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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