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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皮画匠-第51章

小说: 人皮画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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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是松了口气,胸口一块大石落地。心下寻思,在西夏耽搁了这么久,何以阿箩还不来同自己会合,该不是出了什么事?而西夏“荣耀堂”亦无力帮忙击杀“人皮画匠”,复仇之事也只能再作打算。

    那一晚,她做了个决定,打算前往父母坟前祭拜之后,再返回大宋寻找阿箩。

    次日醒转,她往李笑寒房间探视。二人才聊了几句,就听有人敲门。冷飞雪打开门,但见门口齐溜溜排开两队佩刀侍卫,一顶紫色小轿停在院落中,一人躬身掀开轿帘,里头走出一男,约摸四十开外,美髯垂胸,紫袍加身,端的气度不凡。

    紫袍径直走入李笑寒房内,才一进门,却见李笑寒起身下跪,用西夏语道声:“参见皇兄。”

    冷飞雪尚在打量那紫袍男子,见李笑寒向其下跪,心中已然知晓他是西夏国的皇帝李乾顺。

    “平身罢,”李乾顺淡淡道,“皇妹托国师呈上的信函,朕已阅。不知瑾王遗孤现在何处?”

    原来,此前李笑寒委托嵬眻带信,正是将冷飞雪乃瑾王李乾方之女的内情禀告。

    “正是此人。”李笑寒指了指冷飞雪,并示意她跪下行礼。

    冷飞雪下跪行礼道:“冷飞雪参见皇上。”

    李乾顺命她起身,走近她细细察看。但见她一双澄澈凤眼,顾盼流波,恰似瑾王妃之态;英挺鼻梁,明净润额,又似瑾王李乾方之容。他颔首道:“今年多大了?”

    “十八。”她答道。

    “在宋国长大?”李乾顺问道。

    她点点头。

    李乾顺冲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两位官员疾步走进,垂手听命。

    “这位是御史大夫芭里祖仁,这位是内侍总管往利元智,他们将替你验明正身。”李笑寒一旁解释道。

    冷飞雪不知要怎么“验明正身”,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李乾顺见她一脸憨态可掬,不觉想起弟弟儿时情态,心中莫名怅惘起来。

    那往利元智恭敬地朝冷飞雪行了个宫礼,然后从随身木箱内取出一个瓷碟,又从一只精巧瓷瓶中倒了些透明液体在碟中。

    “请容下官看看后颈的印记。”他说话颇有些柔声柔气。

    冷飞雪遂拨开头发,让他察看。他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又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绸帕,往瓷碟中蘸了一蘸,再往她后颈的印记上轻轻擦拭。李乾顺、李笑寒均看得清清楚楚,那血红印记逐渐转成浅金色,待干了之后,方渐渐变回红色。大夏皇族血脉的标记均是以特殊颜料纹绘,此举系为验真伪。

    那往利元智同御史大夫芭里祖仁用西夏语嘀咕一通,芭里祖仁则翻出一本厚典,冷飞雪好奇地瞟了一眼,全是西夏文,一字也看不明白。但听芭里祖仁指着一列字道:“皇上,贞观二年六月初六子时三刻,瑾王李乾方与瑾王妃元氏于‘千愁谷’诞下长女。六月初七,圣上赐名‘合安’。百日,往利元智为其纹‘红伽蓝’,纹于后颈。”

    李乾顺听毕,点头道:“这可错不了了。”又冲冷飞雪道:“你可知,‘合安’这名字是有典故的。朕还记得贞观二年六月曾遣使向辽天祚帝求亲,使臣李志忠才往大辽,便喜闻皇弟添了一女。朕怀着合婚联姻之愿,遂为你取名‘合安’。贞观四年,天祚帝将其宗室女成安公主嫁与朕,夏辽两国关系得以修复。只可惜……那年,皇弟,就是你的父亲惨遭宋国恶贼毒手,朕以为你也遇难,不想今日还能再次重逢,如此总算可慰皇弟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他又转身对李笑寒道:“当年你通敌卖国,愚昧痴狂,本该以死谢罪,可朕念在兄妹一场,遂饶你一命。如今你私自逃出,朕若再作姑息,国法难容。不过,念在你这一次却将皇弟的遗孤带到了朕身旁,也算将功折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就罚你一辈子幽禁于深宫之内罢。”

    李笑寒心中依然期待赵洛寒来寻她,哪里肯回皇宫受禁,忙道:“多谢皇兄,只是臣妹自知罪孽深重,此生再不敢涉足皇宫半步,还请皇兄将我关押在宫外罢。”

第六十八章 喻斓郡主() 
李乾顺心中自是知晓何以李笑寒不愿回宫,他冷冷道:“罪臣焉有讨价还价之理?大内已辟出一座冷宫,以后你便老实呆着罢。”

    李笑寒苦笑道:“我也没几天在世日子了,皇兄何苦如此待我?十七年难道还不够么?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宋人,不巧他利用了我,怎就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了?我素来仰慕二哥哥,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父皇赐的糕点都要一分为三的吃,我又怎会勾结外敌去害他?”

    李乾顺皱了皱眉,道:“汉人有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乾方始终是因你而死,时至今日,你竟未有悔恨之心?”

    “哈哈哈,”她仰头大笑几声,“我怎不悔,又怎不恨?每每想起因我而死的亲人,便是整颗心也被刀剜烂了……梦里二哥二嫂时常向我哭诉,我怎能自处,如何自安?又及思念所爱,一面恨他绝情寡义,一面为他开脱罪名……皇兄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怎能说我未有悔恨之心?”

    李乾顺自第一眼见到她,便心生怜悯,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皇妹,十七年的惩罚已经够了,又听说她病重,此番正是来带她回宫的。不想她依然执迷不悟,想在宫外等待那负心的宋人,故而颇为气愤。

    “皇上,”冷飞雪小心翼翼道,“公主所受之苦已够,何不就此原谅她,接了她回宫,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岂不好?而我的父母定也希望你们兄妹同心同德,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岂不好?”

    李乾顺听了她这话,终是找到台阶下,忙道:“合安说的是,二弟生前最不喜兄弟失和,儿时朕同皇妹因争一只鸟雀而大吵大闹,二弟为了调解,在林中守了一天一夜,只为再捉一只鸟儿送给朕。待我们兄妹和好如初了,他方高兴。若是他看见皇妹这般样子,定会责怪于朕。”

    “是了,公主请回宫吧,宫里环境好,对你的伤疾也好。”冷飞雪劝道。

    李笑寒沉默许久,方道:“好。”又转而道:“你怎么不喊我一声皇姑?还有他,皇伯。”

    “呃,尚不习惯。”她挠挠头,颇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乾顺笑道:“你们俩一道随朕回宫罢。”

    圣旨一下,一行人遂浩浩荡荡往宫里去。

    话说冷飞雪入住西夏皇宫后,李乾顺念其孤苦,特许她长留宫中,册封为“喻斓郡主”,赐“福煦殿”,与公主李笑寒毗邻而居。李乾顺虽不喜宋人,却酷爱汉学,精通汉字文章,取“福煦”二字一来希望冷飞雪苦尽甘来,福星高照,二来与“夫婿”谐音,也有意为其招贤纳婿。冷飞雪只觉这位皇帝和蔼得紧,虽不敢将其当成亲人,却也渐渐不再惧怕了。

    而李笑寒终日将己囚于住所作画,鲜少外出,每日三餐都有御医亲奉药物。有时冷飞雪来寻她聊天,她方装扮装扮,于花园子里散散步。

    这日,冷飞雪才在御花园转了两圈,正感叹无聊,想溜出宫玩儿,却听得一阵响亮的笑声。转身但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手拿弹弓,正打那树梢上的鸟雀。其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各个神色紧张,口口声声喊道:“殿下,慢点儿,慢点儿!”

    想必这就是太子了。冷飞雪心想,当朝皇后耶律南仙乃是辽国公主,前阵子带着太子李仁爱回辽国省亲,如今回来了。在中原,女子入宫为后,便再无出宫省亲之理;而在西夏,女子地位尊贵,耶律皇后又是夏辽两国修复关系的纽带,遂她常携子归国小住,亦不足以为奇。

    那太子模样儿白净俊俏,手拉弹弓,左瞄右看,却怎的也打不到一只鸟儿,正气得手舞足蹈。冷飞雪不为他着急,反替那无辜的鸟儿捏汗,悄悄投掷一枚小石子,惊散了鸟雀。那小太子见况,先是一愣,随后疾步朝冷飞雪走去。

    “是你做的?”太子李仁爱指着她,厉声道。

    冷飞雪不想这么个半大小孩居然有如此威严,也是一愣,方道:“是我。”

    “你是谁!”他迈一步上前,冷言相向。

    冷飞雪正要解释,却见几个跑上前来宫女劝道:“殿下,这位是新进宫的喻斓郡主,是瑾王之女。”

    “瑾王?”他虽未见过瑾王,却曾听父皇提及过那位文武双全、忠肝义胆的皇叔。他打量着她,

    语气稍作柔和,道:“为什么把鸟吓跑?”

    冷飞雪道:“鸟雀并未碍你,打伤它们,岂不残忍?殿下若要玩,大可买只学舌鹦鹉,枝头野鸟有什么意思?”

    太子心想,此话也算有道理,便不再发难。又道:“你是新来的,你陪我玩。”

    “陪你玩又有什么难,只是我喜欢玩的你未必喜欢,你喜欢的,我也许不爱。”她笑道。譬如,她爱骑着马,驰骋在大夏国茫茫草原之上,并不为其他,只想感受当年赵洛寒与李笑寒的快意与洒脱。

    “你喜欢玩什么?”太子好奇道。

    “骑马、饮酒、赏雪、作画。”她笑道。那些,都是他和别人曾经做过的。

    太子摇头道:“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说着拉起她就跑。

    二人至皇后所居的“长乐宫”,才踏进宫门,便见皇后耶律南仙正接圣驾。太子与冷忙上前施礼,李乾顺命诸人平身,一道入内看茶。

    “哈哈,皇后,朕正要向你说此事,可巧她倒来了。”李乾顺笑道,“这是瑾王之女合安,遗落民间十余载,日前朕方接了她进宫。”

    冷飞雪忙见过皇后,简单告之了情况。

    耶律南仙淡淡一笑,道:“你便安心在宫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本宫说。”又对太子道:“怎的又玩出一身大汗?”

    太子吐了吐舌头,往李乾顺身边跑去,甜甜叫声“父皇”,道:“孩儿同合安姐姐去玩咯!”

    说着,拉了冷飞雪就要走。

    冷被他带到一间宽敞的收藏室,陈列着各色玩意。什么水晶柄匕首、摩羯状墨玉、镀金莲花灯、鎏金马鞍、羊首面具……形形□□,应有尽有。还有些玩意并不珍贵,只是一片干枯落叶,一块变质的奶酪,或是一对羊角。

    “这些都是我从辽国带来的。”太子眼里闪着光,尽是向往与思念。他乐此不疲的讲述辽国的各种趣事,仿佛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相比西夏,你更喜欢辽国?”冷飞雪问道。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冷飞雪不解,拿起一张镀金面具,往脸上比划比划,道:“这倒有趣。”

    “是外公送给我的,”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他说,我拥有一张金子般的脸。”又拿起一片枯黄的叶,道:“这是辽国的叶子,比夏国的更坚韧。辽国的草原也比夏国的更辽阔,我只爱在那儿策马,和我的舅舅们。”

    “为什么喜欢辽国?”她不解。明明他的家在西夏,何以眷恋他国?

    “我喜欢辽国,可是母后禁止我这么说。”他叹道,“我生在夏国,死也是要在夏国的。可是我不喜欢这儿,我不喜欢做太子,不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

    冷飞雪心想,他倒是和我一样,虽然故乡是在此地,心里对这却无半分留恋,朝朝暮暮想的却是异国他乡。哪怕知道霍行云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大仇人,却也无法坚定的去恨他。而赵洛寒呢?在这场阴谋杀戮中,他扮演的绝不是旁观者角色,可她却根本不愿深究。她更加不愿深想的是,赵洛寒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少是真。他对自己的喜欢,也许只是对李笑寒的内疚,也许只是对李笑寒之爱的延续。归根到底,从头到尾,不过误会一场。

    想到此处,她不由心中酸楚,忽又听太子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从哪儿来?”

    她想了想,道:“我从南方来,本为寻仇,却发现恩人成仇,爱成陌路。”

    太子似乎并未听懂,只是讷讷点头,幽深的眸子泛着异样的光。

    “你也不喜欢这里?”他又问道。

    她笑了笑:“嗯,谈不上喜欢。”

    太子刚想说什么,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他转身去看,见是几个供奉点心的宫女走过去了。他对冷飞雪低声道:“在这里可要小心,千万别说不喜欢。他们会把你关起来,关进一个幽暗潮湿的地牢。”

    冷飞雪点点头。忽地想起了一桩事,那没藏哲秋和细封氏被李乾顺所擒,也不知如今是生是死。虽说那谢修雨死不足惜,但念及毕竟是昔日友人,冷飞雪心里竟又不忍,想着找机会探视没藏夫妇。

    “这个送你,”太子拿起一串狼牙项链,“狼是凶猛的动物,可辽人却能将它杀死,取其牙齿,做成项链。母后说,狼牙项链代表勇气。不知你可是勇敢之人?”

    她摇摇头,想自己恨不能彻骨恨,爱不能浓烈爱,懦弱无能,竟是虚度了这许多年。她从他手里接过那项链,自是万般感慨。

第六十九章 大内刺客() 
连日于皇宫之内,冷飞雪看尽世间珍宝,尝尽天下佳肴,起初倒觉新鲜,渐渐便烦腻起来。偌大宫殿,冷冷清清,既无故人相伴,亦无知己相和,倒分外理解那小太子的心情了。她百无聊赖之下,请了皇命,自行出宫去了。

    因心挂阿箩之约,便一路来到高台寺外。呆望那香客如云,信徒如织,却无一人是阿箩。她怅然若失,又怀想起昔日美好:洪浩同白一忠大步走在前面,其后尾随一头威武雪獒;沈千柔与温若互相抬杠,二人时而言笑晏晏,时而迸出尖酸嘲讽;苗十六摇着纸扇,与龙不归并肩而立,身后是阿箩笑得如花般嫣然;赵洛寒手里拿着一把吴钩,随便挥舞,神器龙鸣,有如鬼哭神嚎。

    “不如叫他‘鬼神泣’?”他的声音悦耳受用,却宛如铁锤击打她的心肝脾肺。她猛地擦了擦眼睛,发现天色不早,正要离去,却听身后有人唤她名字。

    “冷飞雪。”一个和尚漠然立于寺院门外,指名道姓地叫她。那不是别人,却是妙空。

    冷飞雪从来只听他叫自己“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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