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药铺-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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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七殿下朱珩身上惯有的香味，难道……？
我奋力地用目光搜索着人群。
但，凤缺的速度似乎比我更快，一个闪身人已不见。
我有些忐忑，继续左右往全场扫视——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片刻，身旁又刮过一阵风——凤缺人已坐回了凳子，面前还跪了一名蓝衣女子。
我定睛一看，居然正是被七殿下捉走的青萝！
想来被变作一根簪子日日戴在人家头顶上，想不沾上些芳香气息也难。不过在七殿下手中还能自行逃回来，的确令人佩服。
而跪着的青萝，居然还一脸镇定，紧闭双唇，低着头一声不吭。
凤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青萝，冷冷开口：
“回来多久了？”
“两日。”没料到这青萝回答得倒也干脆。
“你这一身的味道，怎么回事？”他皱眉。
“……”青萝咬唇不语，抬头飞速看了我一眼，又立即移开了视线。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怨恨。
我想于她而言，被人变作簪子插在头顶应当算是件挺耻辱的事情。
凤缺碧眸中的光芒逐渐变深，盯着青萝的脸，神情莫测。
“那好，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出来的？”
青萝仍是低头不语。
凤缺一声冷笑，再道：
“他能放过你，你应当觉得谢天谢地！此事待我回去后再说。”
此言一出，引得青萝惊讶地抬头。
连我也是一惊。
凤缺也不再多说，手一伸，面前的青萝迅速化作一道蓝光被收入衣袖之中。
我默默在旁同情了一会儿，但见他神色自如地转过头来，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模样，朝着我说道：
“你不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接到那些绣球啦？”
“……”我突然觉得自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扭头去看台上的姑娘。
已有两三个小伙顺利接到了从木棍上甩下来的绣球，果然是身手矫健，行动敏捷。
而相互看中的青年男女，之后又在台上欢快地跳起舞来，于是我忍不住拍手喝起彩来。
而一个下午的时光，便在这一出出仿佛民俗表演般的剧目中，静静地过去了。期间，凤缺没有再提起青萝的半个字。
夜幕初起，红发带的青年又体贴地在一片空地上摆好了一桌饭菜，另有两名系黑色发带的男子搬来了两坛酒。
“你这是……？”我疑惑地瞪着那两只酒坛子。
“今日高兴，你便陪我喝两杯。”他神采奕奕，笑容中有一丝孩童般的期待，并顺手给自己同我都倒上了一杯。
我没再说什么，低头小口抿了一下杯中的酒，哇，好辣！
那厢的凤缺哈哈地笑了出来，将自己杯中的一饮而尽，又拿过我手里的杯子，顺道也喝了个干净。
“你……”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侧响起巨大的爆破之音，原本黑暗的夜空顿时像点了花灯般绚烂起来——
烟花。
五色流光，烟波曼舞。整片夜空如同一幅盛开出朵朵色泽艳丽的奇异硕大花卉的画卷。
我忆起去年的上元节，同碧瑎和小白出门逛庙会时游人如织五彩夜空的情景。当时的快乐，历历在目。而如今……
我有些黯然。
我原以为，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一名凡间的小女子，与一位开着古怪药铺的郎中成亲生子，平淡地过完这一世，足矣。但事与愿违，真相的背后，还有多少是我不知晓的？
我木然看着那些不断绽放的烟花，口中喃喃道：
“你说这做神仙和做人哪个更好些呢？我怎么觉得如凡人一般，世世轮回，这一世便忘了上一世的事情，也不用再为了前世的爱恨情仇继续纠葛，多好。”
似乎身边之人提着的筷子顿了一顿，随即传来一句没心没肺的回答——
“我觉得还是当魔比较好。”
我当作没有听到，继续自言自语。
“有的妖或是人，为了追求永生，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甚至破坏别人的命运。那么它得到的所谓永生，有何意义呢？它快乐过吗？它有没有让别人快乐过呢？它存在的价值又在何处呢？”
身旁没有再传来回答。
“我觉着吧，只做一世凡人，高兴时笑一场，难过时哭一场，正是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才想做什么时便放手去做，一生有起有落，有喜有悲，临终了双眼一闭，这一生便算是走完了，倒也不算是白过。”
好半晌，才传来对方一句幽幽的问话：
“你心中，果真还是放不下他么？”
我心底隐隐一痛，回道：
“放与不放，没甚区别。反正短短一生，带些遗憾走，也无所谓。”
啪！我听见筷子被拍到桌板上的声音。于是转头看他，一双碧绿的眼眸中映了漫天的流光溢彩，也掩了他眼底深处的情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于是抓过一旁的酒坛子，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口饮下。
还是好辣！
咳！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凤缺一脸无奈地拍着我的背，吩咐在旁守候着的红发带青年去取一些蜜糖水来。
喝了些清甜的水，感觉好了些，面上却有些微微发热，心跳也开始加快。不过才一小杯酒，劲儿有这么大？
我故作镇定地想要夹些菜来掩饰方才的失态，不料定睛一看，这满桌子的菜，除了一盘绿油油的蔬菜看起来还算正常以外，其余的不是油炸的虫子，便是拔丝的蛹和虫卵汤……
瞬间食欲全无。
我皱着眉，看了一眼凤缺，发现他同样没有再动筷，而是不停地喝着坛中的酒，如同喝水一般，空了便有人替他斟满。不知不觉，两坛酒，只剩下小半坛。
我伸出一只手支着有些发晕的头，默默无语。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我的眼神迷离，凤缺的脸也开始朦胧起来。远处的烟花仿佛幻化成一朵朵色彩缤纷的水中之莲，分外妖娆。
“瑶华，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忽然，凤缺开口了，话里似乎也带了几分醉意。
“好。”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叙述，悠扬的嗓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不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有事，停更几天。对不住了。
写得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正啊~
、化蝶（五）
很久以前，久到魔界还是由噬灵魔王统治的时期，孔雀一族不过是一支很小的魔族旁系。神魔大战开始的时候，整个族系便被轻轻松松灭了大半。留下族长年幼的独子，带着剩余的成员，在混战中不断拼杀，最终得到了魔王的认同，成为了魔界七君之一。他一心想要为家族复仇，便三番五次伺机向神界挑衅滋事。无奈龙族有九位殿下，个个神勇骁战，他单枪匹马不是对手。他知道其实另外六位魔君，各怀鬼胎，绝不会真心协力共同对付神界。无奈之下，他孤身一人潜入了神界。
他本想去直捣天帝的宫殿，却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西王母的迷阵。他被困在阵中七天七夜，直到被逼出了原形。而那名白衣少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进来。她闪着一双大眼望着他，问，你这身羽毛色泽不错，能送我一根么？她的笑容干净而透明，在他数千年来充满杀戮与血腥的生命中头一回绽放出光华。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少女。不想却被她一把生生扯下一簇尾羽来！
卧槽！尼玛老子的毛是能随便拔的吗？！
下一刻，少女却举着手中的黑羽缓缓念出了咒语……许久，直到她的额头开始冒汗，迷阵中才隐隐显现出一条通路来。
走罢。她将化为一只黑色孔雀的他一把提起，如同提着一只待宰的公鸡，摇摇晃晃地出了阵。
她说，近日神界流行一种瘟疫，凡是接触禽类者便会被感染上，若是救治不当，多数会毙命。已有数名修为底下的小仙命丧于此，为此，神界正在大量扑杀鸡鸭鸟雀。你，还是快些离开罢。
他默然，终于还是独自离开了。那一对明亮动人的笑眼，却留在了他心底。
再次遇见她，是在几百年后东海鲛人部落的一场婚宴上。那时的噬灵魔王已被九天玄女所封，神魔两界又开始交好，甚至于，龙族三皇子白瑧之女，亦嫁给了魔界七君之一的千手魔君。
他刚刚与赤狼魔君打赌输得一塌糊涂，便打算来此混吃骗喝顺便再偷些鲛珠放松一下心情。不想在后花园的墙角，发现了一身灰头土脸的她，正蹲在大片天竺葵中嗅来嗅去，并时不时拔下一两株，再用手不停刨着底下的土……
他好奇，走过去问她不好好在前厅喝喜酒却偷偷摸摸跑来这里做什么。她只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回答道，不过是想来挖些骨灰。听说鲛人埋骨之处的花朵，必然开得较为鲜艳娇嫩。他失笑，你有见过谁会将尸骨埋在自家后院的么？不料她却一脸认真，见过啊，九哥哥时常会将死去的动物埋在自家花圃中，说是极好的养料。
……
那一晚，鲛人部落的这场婚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原来，先前嫁与千手魔君的龙族三皇子之女白绮，因不满魔族一夫多妻的婚配制度，竟下毒手将那魔君的小妾给灭了，引来不少非议。而那白绮也恰巧出席这场宴席，于是魔族与鲛人部落勾结，趁机亦将这位龙族公主给毒死了。
于是，神魔两届，再次掀起仇恨的轩然大波。
不幸的，在场的她，亦被卷入。
他原本是不愿参与这些无聊的是非，无奈中，为了护她，不得不将她带回了魔界。
他承诺，待风波过去，便送她回去。
她说她是西王母之女，名为瑶姬。
于是，她便在他那里住下了。因他素来喜爱清净，故而也无人前去打扰。唯有一回，他的同族妹妹凤芷路过进去探望，因年纪尚幼无法自化人形，被她逮中后又扯下几簇尾羽。可怜的小孔雀从此没再敢去哥哥那里玩耍。
他劝她，你这性子，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入魔。
她却一脸警惕，魔算是个什么组织？是不是每年都要交银子？我可没这么多银子，不入。
终于，不等他送她回去，神界便来了人，龙族的九皇子——天禄神君，孤身一人提着剑来了魔界，已绞杀了一大片魔族小卒。口中称若是魔界不放人便将此处夷为平地。
自然，他同天禄神君大战一场。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他使了个诈，终于重创了天禄神君。不想，却引得她悲愤上前将人救下。
原来，这位天禄神君，便是她口中的九哥哥。
望着她眼中的恨意，他的心莫名揪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让她带着受伤的九皇子，回去了……
听到此处，我心中一动。耐不住头晕得厉害，隐隐中仿佛抓住了什么要点，却想不起那到底是什么。
迷糊中，我听到自己居然这么说了一句，“唔，你说的那位瑶姬，应当便是我罢。”
然后，没等对方回答，便扑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不记得最后是如何回来的，只是半夜睡到口渴，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软绵绵的床铺中，于是摇摇晃晃起身欲寻些水喝。摸索着到了桌边，一口气灌下一整壶凉茶，脑子才略微清醒了些。
今夜的月色正好，温暖和明亮。
不经意间，偏头瞧见月下的窗外，一条黑影动了动——
谁？！我喝道。
黑影静止不动。没有任何回答。
于是我推开门，走出房间。
一身灰袍的无殇，笔直立于月光下，诡异的面具冷冷泛着银光。
“找我有事？”我问。目光却不敢落在他的红眼上，白日里受到的惊吓过多，夜里要善待自己。
他缓缓点头，眼中逐渐变为暗红。
“请你救她。”
“什么？”
“请你救她。”
“救谁？”
他这个请求实在有些突兀，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只有你能救她……”他再度开口，同时灰袍下的手慢慢在我眼前一挥，只见一片白光划过——
眨眼功夫，我的面前便彻底换了一副场景。
前一刻我不过立在月下的门廊前，下一刻，我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繁花似锦的园子中，眼前还有一汪石造喷泉，远处的紫藤花架下，一座藤制秋千上，正欢快地荡着一名女子。
微风拂过，片片紫色花瓣落在那女子身上，她信手捻起一片，放在唇边轻轻吹落。
这应当是无殇做出的再造幻境，他到底想让我看些什么？
我挪步，缓缓走近。发现紫藤花瓣轻易在我掌中穿过，原来在此幻境中，我竟是彻底透明。
直到终于走近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才晓得原来青萝竟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面。
此时的青萝，一身湖蓝水纹衣衫，赤着一双脚，悬空在秋千下方轻轻摇晃，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她神态安详地注视着前方喷泉，一下一下地晃动着秋千。
我静静看着她，暗自同上回在青楼中遇见的模样作了对比，觉得还是眼前的更为赏心悦目。
疑惑间，忽然身后又出现一人，一袭藏蓝色披风，上头用五彩斑斓的丝线绣着优美花纹。手中持一根金色蛇头法杖。样貌英挺，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忧郁之色。
男子来到青萝身边，神色逐渐柔和，而青萝见了他，目光同样温柔，并轻声唤了他一声“巫泽”。
被唤作巫泽的男子面色忧虑地说道：
“青萝，要不我们今天夜里，便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巫月去向国主请求，要将你赐给她。国主也点头了。”
“什么？！”
青萝的面色大变，径直从藤椅中下来，双手紧抓住巫泽的披风。
“我知你不愿，所以我们得快些走。”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
蓦地，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仿佛穿梭时空般，周身的景致不断飞速移动和变换。如此情形，之前只在人鬼情未了那段故事中，冯晚晴织出的那个梦中才遇到过。这一回，无殇的幻境令人觉得十分身临其境，场景的变化手段更要高明一层。
眼前出现了明晃晃的宫中大殿。
大殿的一角，立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灰色披风，沉着脸，正是巫泽。而对面的女子，抱着手臂，面容隐在殿堂烛火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只听女子的声音开口，语调阴冷怪异。
“若是我将你们之间的事告诉国主，恐怕你们谁都无法活命。现在要你将她匀给我，既保得了你，亦救了她。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你还在犹豫些什么呢？”
巫泽冷哼一声，道：
“什么叫两全其美？！我知你偷觑国师这个位子很久了。你不过是想要她的灵力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