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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玉机词-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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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藏书之处才挪到后宫文澜阁中来。如今文渊阁早就修好了,可以将书挪回去了。文澜阁中的书年年都有进益,可是后宫的内官宫女却学问有限。编出的书目也错漏百出,时有丢失。本宫就请玉门别类,编出书目来,再搬回文渊阁去。日后皇上命太学修书。千古盛事,也有玉机的功劳,足可名垂青史了。”

    我躬身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女领旨。”

    皇后笑道:“瞧玉机的样子,想来本宫的这番安排,都在玉机预料之中了。”

    我忙道:“臣女惶恐

    。皇上和娘娘的圣意,臣女岂敢揣度。不论娘娘对臣女有何差遣,臣女都欣然领受。不论侍读或是校书,只要是为国效力,于臣女都毫无分别。”

    皇后道:“很好。既然如此,这次你还要为弘阳郡王多选一个女巡,要和你们年纪相仿的。”

    “臣女领旨。”

    皇后道:“这第二件事情么……是关于嘉秬的。”

    我心中一跳,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皇后。皇后却只是盯着书案上的一张白纸,若有所思的道:“嘉秬去了也快三年了。虽然宫中不准私立牌位,但本宫知道每到四月十五,你总是在宫里私祭的。嘉秬进宫短短十几日,便遭此横祸,三年了,大约也只有你还记得她。”

    我忙跪下道:“臣女有罪……”

    皇后道:“不必忙着请罪。宫中只是不让立牌位,又没有不准焚香供瓜果,你没有罪,起来吧。”

    芳馨抱着奏折不便过来搀扶,皇后身边的小丫头忙上前扶起我。只听皇后又道:“这几年你还记得嘉秬,本宫很欣慰。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嘉秬究竟是怎样死的?”

    我张目结舌,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固然,关于嘉秬的死,我想过很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陆皇后会亲口告诉我真相。我镇定心神,良久方道:“娘娘既然说徐女史罹遭横祸,想必并非失足溺水而死的。”

    皇后道:“自然不是。嘉秬是代本宫去死的……”

    我忙跪下,颤声道:“娘娘怎可出此不祥之语。”

    皇后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总跪。你这样,本宫也没法和你好好说话了。”

    我低头道:“是,臣女有罪。”

    皇后微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本宫就罚你好好坐着,听本宫把话说完。人终有一死,本宫虽是皇后,也不能例外。说说那又何妨。”

    小丫头扶起我,重新坐下。忽听门外穆仙的声音道:“启禀皇后娘娘,小罗过来谢恩。”

    皇后道:“让他回去养伤吧,不必来谢恩了。”

    穆仙道:“是。”但听有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皇后待得门外悄无声息,方道:“嘉秬的死,一直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本宫心头。本宫想找个得力的人分忧,可惜遍视内宫,也找不到一人。皇上忙于亲征,周贵妃向来高高在上,不理会后宫琐事。你们又还小,况且前些年也多事。如今好了,有玉机在,本宫也能松泛松泛了。”

    我欠身道:“只恐臣女力有不逮,不能为娘娘分忧。”

    皇后微微一笑,双眸深如潭水,静静看着我道:“你能……”

    窗外一声惊雷,我手中的锦帕顿时跌落在地。

    ps:

    编书,班昭发来贺电。班固在《汉书》里不拘一格地引用各种参考文献,最牛的是“臣的姑姑(班婕妤)说过”,真是举贤不避亲哪~

    掉东西,煮酒论英雄是必须的!

(六八)上() 
天边一阵滚雷,哗啦啦下起了大雨,湿气像毒蛇信子上的腥气一般蜿蜒入内。我俯身拾起锦帕,静了静心神,郑重道:“不知俆女史究竟是如何……还请娘娘赐教。”

    皇后十指纤纤,从前葱管一样的修长的指甲已经齐根断去,只有无名指上戴了一只细细的赤金戒指,掌缘上还沾了些红黑墨迹,绵延到衣袖。皇后合上眼睛,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良久方道:“那天晚上,就是咸平十年四月十四的晚上,有人潜入思乔宫来暗杀本宫。那夜不知怎地,外面守夜的宫女内监都睡得很熟,那个刺客便堂而皇之的进入本宫的寝殿。嘉秬那夜秉烛读书,从窗口望见本宫的寝殿有异,便大着胆子前来查看,恰遇见那刺客正拿了一根布带子要勒死本宫,被嘉秬撞破,嘉秬便大喊起来。那刺客连忙破窗而去,却不小心露了真容。那时众人都睡眼惺忪的,待追出去,那人已经没影了。本宫那时还没有清醒,太医院先被闹了个人仰马翻,待本宫醒了,却也失了举宫搜索的先机了。嘉秬说那是个身着黑衣,面色苍白、身材修长的男子,当时便画了画像。本宫只得密禀皇上,着掖庭令在内监侍卫之中秘密搜查。”

    我听得“暗杀”两字,不禁暗暗点头。有熙平长公主为慎嫔出主意羞辱陆贵妃在先,陆贵妃“自尽”在后,嘉秬随即溺死文澜阁,却原来……果真是被杀人灭口的。我叹道:“那么娘娘查了许久,想来是没有查到此人了。难道是嘉秬妹妹画得不像么?”

    皇后转身看着我,淡淡一笑道:“旁人听到暗杀行刺之事,早已惊骇慌张,六神无主了。偏偏玉机这般镇定。”

    我坦然道:“嘉秬妹妹意外溺死文澜阁,更连着臣女宫中的红叶。文澜阁的池子并不深,却一并淹死了三位姑娘,确实奇怪。臣女疑心嘉秬妹妹的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得知真相,自是心痛,却也欣慰。”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即便嘉秬画得再像。那也不过是一张画像罢了,就算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人,没有证据也是不能入罪的。这都要怪本宫,千不该万不该,准嘉秬所请,代本宫去守坤宫告假。想不到她一去不回,这都是本宫的过错!失了嘉秬的指认,说什么都无用。”

    我好奇道:“娘娘用刑了么?”

    皇后一笑:“初时用了些刑,有些吃不住的,立刻就招认了。可是说起行刺经过来,却又都说不好。刑法刻深,冤狱就多,古人果然没有说错。没有证据,供词又不对。就算招认了,惩戒了又如何?终究只是自欺欺人,让真凶逍遥法外罢了。因此后来就再没刑。如此过了数日,要再想寻出此人来,可就更难了。”

    我心中肃然起敬,叹道:“嘉秬妹妹当日憔悴不堪,又受了惊吓。约臣女在文澜阁想必是要倾诉此事的,却不想……”

    皇后道:“这就是她失了分寸了……她本不该向任何人说起此事的。那日向太后请安之后,就当立刻回思乔宫才是。”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娘娘说得是。”

    皇后疲惫的重新坐下,挥了挥手道:“罢了。有人要存心灭口,即便不在文澜阁。也会在别处动手的。幸而玉机你当时没去,否则恐怕连你也……”说着将右手轻轻一压,示意我坐下。

    我微微一怔,顿时想起那日我病倒时,启春来看我时所说的话:今日就算她不在文澜阁淹死

    。焉知她明日不会在御花园的池中溺毙呢?

    只听皇后宁和了口气,问道:“说起来,玉机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没有按时去文澜阁呢?”

    我如实答道:“臣女的母亲当时随熙平长公主入宫探望,臣女在长宁宫与母亲说话,一时忘了时辰,才没有去文澜阁。”

    皇后轻笑道:“当真是巧……”

    毛孔中似有千万根钢针穿出,连头发都要竖了起来。皇后说这话,显然是对熙平长公主和我起了疑心。我不知该说什么,生怕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然而当时我又确实一无所知。我呆了片刻,想必此时的眼神已经出卖了我内心的惧意和矛盾。

    皇后的目光在我脸上驻留片刻,方施施然道:“玉机不要多心,本宫并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当年你的母亲乍然随长公主进宫,也不是你事先能预料得到的。”说罢又郑重道:“当年皇上和本宫悄悄的查遍了所有的侍卫和内监,也没有丝毫有用的线索,便以为这刺客是宫外的。好在这两年一直平安无事,想来是因为不久之后慎嫔退位,而那主谋也有了察觉,故此一直蛰伏不动。

    如此直到去年春天,本宫又梦见了嘉秬,她在文澜阁的小池旁看书。本宫才忽然想起来,你们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已近巳时,文澜阁虽然一向清静少人,但那凶手怎会在小池旁连杀了三个人,却能不被人瞧见?如此便彻查了文澜阁那日当值的一干管事和内监。只是事过境迁,问了好些人都问不出什么来,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内监记得清楚,当日他们一早便被文澜阁的韩管事叫到书屋里粘补旧籍了,足足忙到午时过了才算完,因此院中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道。

    本宫将文澜阁的内监的底细查了一遍,多数人自是因为穷苦,才卖到宫中的。只有那个韩管事,当年是因为误杀了人,被有心积德的有钱人家赎了罪,打发到蚕室,因为识字念书,才进了文澜阁当差。”

    我好奇心大起,不觉问道:“娘娘查到这人是被谁赎出来的么?”

    皇后笑道:“玉机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这户人家是姓王的,从前是行脚经商的,发达了,便行善积德,花钱替人赎罪。只是好容易查到他们名姓,如今却又不在京中了。人海茫茫,颇找了些时日,在全国的户籍中查到几万个同名同姓的,又一一去问,总算在岭南找到了这户人家。说起来,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们只记得那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倒有些气度,拿了大笔的银子过来请他们替此人赎罪。那人自然也不肯透露是替谁办事,他们看这是个善事,又有钱可赚,便连同这韩管事,一共赎了三个人出来,别的却什么都不知道了。本宫又查问了另外两个一同被赎出来的人,都十分不成器,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叹道:“娘娘既知道那人是个管家,可寻出此人来了么?”

    皇后眸光一亮,笑道:“玉机听得很仔细。近几个月来,本宫已派人将她府中的几个总管家打探了清楚,着画师画了像,让那人来一一辨认。幸而虽然隔了十年,倒还能认出一两分来。”说着微微摆手,穆仙忙从书案上取了一张画双手奉于我。皇后道:“他们说,这张是最像的。”

    我恭敬取过画来,刚刚垂下眼皮,顿时如同被焦雷劈中的朽木桩子般动弹不得,冷汗涔涔而下!但见画上的人青衣布靴,容貌清俊儒雅,耳垂上有米粒大的一点黑痣,正是我的父亲朱鸣!我执画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皇后微微冷笑道:“玉机认得这人么?”

    我不敢说谎,正要答话。忽听外面有人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苏大人刚才在外宫朱雀门被吴大人打了一拳,鼻子都出血了!”

(六八)下() 
皇后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穆仙一眼。穆仙扬声道:“进来回话。”

    一个蓝衣小内监疾趋入内,躬身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才刚苏大人走到朱雀门外,遇到治纳给事吴省德大人,不知怎地,吴大人忽然拔拳打在苏大人的鼻子上,流了一地的血。如今苏大人已经回府医治了,吴大人进了宫,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执起朱笔,冷笑道:“这样不知检点,竟然有脸来求见本宫。让他进来吧,本宫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要分辨。”

    我见这是个好时机,便欲起身告退,却听皇后向我说道:“玉机且坐着吧,不用回避。”

    不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十*岁的少年冲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脸上犹有怒气,如窗外盘踞的乌云。他草草行过礼,大声道:“姨母,那个苏老头上了折子指责儿臣巧佞阿主,不学无术,只一味的媚上惑主,谄意取容。姨母看到了没有?”

    原来这个吴省德是皇后的外甥,那么陆愚卿将军是吴省德的舅舅。不待皇后说话,穆仙先呵斥道:“这里是御书房,朱大人还在这里坐着呢,吴大人不可无礼!”

    吴省德一瞥眼,这才看到了我。我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他愣了片刻,方才还礼。皇后道:“吴大人,你这个暴脾气就不能改改么?苏大人上书是他身为言官的本分,有什么错?你竟然在宫门外殴打他!”

    吴省德道:“臣不服!臣不过上书为表弟求取封爵,又有什么错?他怎能这样诋毁臣!”

    皇后道:“你的表弟还在襁褓之中,于国无功,怎能裂土封爵!你上书为他求取爵位,本就不妥,你心里存着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

    吴省德不服,辩道:“舅舅领兵在外。数败燕兵,劳苦功高。汉武帝时,卫青有功,他三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便都封了关内侯。舅舅的儿子封个爵位也不为过!”

    皇后怒道:“你说这话就该拖出去打死!你说你舅舅位比卫青。那么皇上数度亲征,鞍前马上,控弦百万,这又算什么?!难道皇上的军功还不如你舅舅么!”

    吴省德顿时面色大变,跪在地上扣头不止。皇后道:“如今朕亲政,你为你舅舅的孩子求取封爵,敢说没有私心么!苏大人说你巧佞阿主,一点儿没错!你不思悔改,殴打苏司纳,你自己说。你是个什么罪!”

    吴省德抬头,讷讷道:“苏司纳……”

    皇后道:“朕刚刚擢升他为司纳。原本朕打算将他的折子留中,想着事情淡了也就算了。谁知你竟然殴打长官!你去苏大人府上赔罪吧。若他肯饶恕你,自然是好。若不然,便按律法行事!”

    皇后将苏大人弹劾吴省德的折子留中不发。又拔擢苏大人为言官之首,想来是要小事化无的。可恨这个吴省德血气方刚,竟然出手打人,实在不堪造就,也难怪皇后生气。吴省德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脸上的水滴沥沥而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叮叮的落在金砖上。皇后叹道:“你回去吧。”

    吴省德哀求道:“姨母……”

    皇后正色道:“御书房中只有君臣,没有姨甥。”

    吴省德无奈,只得磕头告退。皇后命人换了茶进来,饮了半盏,慢慢平复心神。一场风波就这样风流云散,如金砖上的水滴一样被小内监一把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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