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空间-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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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凡望着前方那个近乎无敌的身影，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李玄踏前一步，正欲将面前这群残兵败将彻底打垮之际，突然神色一动，眉宇间多了一丝无奈。
“李玄，留下吧！”原本平静的空气中突然扬起一丝涟漪，三根细弱发丝的绣花针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李玄周身要害大穴！
“久闻方公公乃是大内第一高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李玄如同风中飞叶般轻轻一“荡”，竟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三根致命的绣花针。
方公公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随之现身，然而脸色却十分凝重，阴鹫的目光一刻都未离开过李玄。
“李施主好俊的轻功。”随着方公公的到来，古真人的声音也由远及近，遥遥传来。
李玄剑眉一挑，淡然道：“难得古真人与方公公联手，晚辈确实不是对手，若是之后再有机会，我倒想单独领教一下方公公的葵花神针！告辞。”
说罢，李玄双臂一展，提气跃起，竟好似一只鹏鸟般飞起了来！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想在我面前逃跑，哪有这么容易！”方公公尖声道，便欲追赶，却被后来的古真人一声叫住：“方公公，东方晓尚未现身，李玄或许正是诱饵，不要上当！”
方公公听了这话，身形一顿，微微犹豫后，追赶的欲望倒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这时候小院外纷纷扰扰，似乎不少江湖人士闻声而动，都聚了过来。
古真人这时与方公公联袂走到了顾凡一队人面前，盯着顾凡，缓缓道：“顾少侠，方才李玄现身，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否为贫道等人分说一番？”
112。紫砂壶与桂花糕（十四）（）
古真人与方公公两大顶尖高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凡，饶是顾凡心理素质过硬，也不禁感到如山重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顾凡不是没想过隐瞒沐云乐的真实身份，可一来鹧鸪儿方才在小院里观看到了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未必不会向江府一系交待；就算鹧鸪儿不言语，李玄独身潜入江府范围，不为刺杀江无定，却将目标放在了一伙名不见经传的神秘队伍身上，编造的原因亦很难自圆其说，到时倘若是被别人查了出来，可就百口莫辩啦。
……
“如此说来，这位沐少侠竟是玄木老人的关门弟子，李玄的小师弟了？”江无定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捻须沉吟道。
此时的江府会客大厅里三层外三层，能够进入大厅内部的，皆是在江湖上享誉盛名的武林巨擘，而会客大厅的中央，正是顾凡一行人，其中顾凡等人还好，但唯有沐云乐的脸色煞白，嘴角甚至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白胡子老头正紧皱眉头，喃喃自语……可奇怪的是，肖子涵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
“正是！”顾凡眼神坦荡，凝声道：“不过江府主尽管放心，沐兄弟虽与李玄同出一门，但此次确然是单纯来江府助拳，绝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事尚且有待商榷，沈大夫，不知沐少侠身上的伤可否有什么蹊跷？”江无定先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顾凡的担保，随即向那位沐云乐旁边的青袍老者询问道：“我观沐少侠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莫非是捅伤其的匕首上涂了毒不成？”
“正是。唉，不瞒江府主，这毒……”那位沈大夫使劲地揪了揪下颌白须，愁眉苦脸道：“老头子我悬壶行医数十载，实在是闻所未闻，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啦！”
“沈大夫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竟对此毒束手无策？”古真人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感慨道：“传闻玄木老人不仅武功登峰造极，就连医卜星象、各色杂学，亦可算是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诸位前辈不必费心，在下中的，乃是玄木谷的独有的‘丧气散’，沾上此毒者，倒是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七天之内全身内力散尽，筋骨松散，可以说是武功尽失……”沐云乐叹了口气：“师兄这一次，是铁了心不想让我坏他的事啦！”
“既是你玄木谷的毒物，难道你便配不出解药吗？”林沛筠有些奇怪地问道。
“丧气散的解药倒是不算难配，只是其中有一味关键药材只有玄木谷才有出产，等我回到玄木谷配出解药，这边黄花菜都要凉了！”沐云乐这时候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哀叹道。
“哼！说了这么多，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既是那个李玄的师弟，焉知不是配合那厮演了一出双簧？”沐云乐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质疑的声音响起，会客厅内群雄转首一看，竟是一个身上贴满了狗皮膏药、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浑身臭烘烘的乞丐发出的声音。
“原来是丐帮柯帮主，不知柯帮主有何高见？”江无定愣了一下，随即客气地拱了拱手：“此间各位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喂，这人什么来头？”顾凡皱了皱眉，低声向旁边的鹧鸪儿问道。
“嗨！这人是现任丐帮帮主柯伏虎，别看他现在也就四十出头，也当了有十几年的帮主啦！”鹧鸪儿搓了搓手，解释道。
“丐帮帮主？我去，那岂不也是个超级大高手！”顾凡被现实世界中不少电影小说等熏陶，对于丐帮帮主这个身份可一直都心存敬畏，一听这个柯伏虎来头这么大，不免吓了一跳。
岂知鹧鸪儿却暗暗撇了撇嘴，不屑道：“这人武功稀松平常，连我都打不过，若是百年前的丐帮帮主，自然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只是如今丐帮没落，镇帮绝学几乎全部失传，连帮主象征打狗棒都已经遗失，如今也不过是个乞丐窝啦！”
且不说顾凡与鹧鸪儿在一旁嘀嘀咕咕，那柯伏虎见江无定对其这么客气，也不禁有些自得，随即转向了沐云乐，恶狠狠地说道：“江府主，我看这沐云乐倒甚是可疑啊！”
“千里迢迢从玄木谷赶到江南，就为了驰援江府主，为了一个外人去和自己的师兄作对？”柯伏虎一声嗤笑：“众位武林同道不妨易地而处，好好想上一想，若是咱们的同门师兄要去寻哪个仇家的晦气，且不论孰是孰非……再不济，也没有和师兄针锋相对的道理吧！”
“我看啊，若这位沐少侠真的是另一位玄木传人，而非什么冒牌货的话……今天咱们看到的这一出，未必便不是一道苦肉计啦！”
“这……”
江无定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沐云乐，厅中群雄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柯帮主说得很有道理啊……”
“不错，不错，李玄此獠这一手实在是高啊，到时里应外合，咱们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简直……简直一派胡言！”顾凡见不少人都向他们与沐云乐这边投来了怀疑的目光，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呛声道：“你说苦肉计就苦肉计，你说无间道就无间道啦？你以为你是武林盟主啊！”
“哼，我看你们这群来历不明的人也很可疑，未必就不是李玄请来的帮手。”柯伏虎临末了还不忘给顾凡等人扣了一个屎盆子。
“放屁！”要不是古真人和方公公两大绝世高手一直虎视眈眈的话，顾凡这时候早就抡起锤子给这个臭要饭的开个脑瓜瓢了。
“好啊，既然你说我放屁，我倒是想知道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能让这小子宁可与师兄正面放对，也要不惜代价保护江府主呢？”
柯伏虎此言说完，群雄倒是将目光齐齐扫向了神色复杂的沐云乐，想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沐云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还得从半盒桂花糕开始说起……”
113。紫砂壶与桂花糕（十五）（）
“你说的可是咱们风云客栈的桂花糕？”鹧鸪儿瞪大了眼睛，奇怪道：“沐兄弟你驰援江府，和我们做的桂花糕又有什么干系？”
“说来话可就长啦！”
沐云乐感叹道：“现下各位恐怕知道了我的身份，会有不少人心生艳羡吧。”
“不错！玄木老人的关门弟子，又是多少江湖武者梦寐以求的身份？”
“可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够知晓，在这光鲜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身世呢？”
整个会客大厅一时间落针可闻，群雄暂且放下了争执，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沐云乐的话来。
“在座的诸位，只知道我是玄木老人的徒弟，却不知在师父未曾收我为徒之前，我亦不过是个有了上顿没下顿，一不小心便会饿死在大街上的小乞丐罢了！”
“啊？”
沐云乐这一句话，倒是让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尤其是令直接面对沐云乐的柯伏虎，脸色有些古怪。
不顾众人惊诧的眼神，沐云乐倒是直接冲着柯伏虎善意地笑了笑：“说起来，我做小乞丐那会儿，和柯帮主倒也算是一家人啦！”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少跟我攀关系！”柯伏虎挠了挠满是跳蚤的鸡窝头，吹胡子瞪眼道。
不去理会柯伏虎的挖苦，沐云乐继续自顾自说道：“诸位大概也都知道，七八年前那会儿，恰逢江南数十年不遇的水患，一时间千里沃野，瞬间便成了断人生路的泽国，唉，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这天灾搞得家破人亡！记得我当年大概也就十岁左右，却是一夜之间便成了孤儿……”
沐云乐似乎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眼中蕴含着一丝恐惧，肩膀都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惨啊，太惨了。诸位可曾见过数万乃至十数万的流民迁徙时的景象？大家原本都不过是在土里刨食的苦哈哈，只要能吃上一口饱饭，便也凑活能够活下去啦！可这一次水患，却是把我们的命根子都一水冲垮啦，若非真的到了走投无路之时，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那时我年纪还小，若是留在老家，绝对是必死无疑，无奈之下，我也只得跟着无数流民一起往那些大城走去，希望能找到一条生路吧！”
“也不知是我的运气不错，还是父母在天上庇佑，原本数万流民，到了杭州城下，只剩下不到一万多人了，而我一个十岁小童，竟在这一路上撑了过来！”
“只是我一个小孩子，又不似那些壮年流民有一把子力气，当时除了放牛，又有什么长处了？即便是进了杭州城内，又有什么生路可言呢？”
“无奈之下，我也只得做了乞丐啦！”
“沐兄弟能在如此艰险的境地下挣扎求生，实在是了不起，只是……”鹧鸪儿先是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无奈道：“你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桂花糕的事儿呢。”
“别急，别急，马上就说到啦。”沐云乐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说话有些啰嗦了，还请诸位再耐心听听。”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城内居民看我年幼可怜，总会大发善心，给我扔几个馒头充饥，因此除了没地方睡觉，我倒也不至于饿死……”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那一年的江南水患持续了整整半年之久，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成了无根无底的难民，杭州作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城，自然有无数流民想要来此地讨一个生路啦！”
“于是城内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前两个月还好，到了水患肆虐最厉害的那几天，整个杭州城下几乎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景象，简直是人间炼狱啊！”
“这其中自然也有不少和我并无一技之长的难民，只得伸手要饭，成了乞丐，乞丐一多，杭州的大老爷们就算再怎么大发善心，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行善积德吧？于是乎我能乞讨到的饭食越来越少，只怕是离饿死不远了。”
“我还记得最饿的那一天，那会儿已到了深秋季节，加之我整整三天没吃上一口东西，整个人又冷又饿，几乎是一躺下，便再也起不来啦。”
“于是我也只得用意志强撑着，在路上走着，时不时地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试着敲一敲门，看看能否讨些饭食，只是不出意料，果然是一无所获。”
沐云乐此时停了停，往江无定的方向投出了一道复杂的目光：“这一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江府门前……”
“原来如此！”
叶小虫听到此处，跳将起来，拳头重重一挥，脸上闪着自信的笑容，说道：“若我猜得不错，你走到了江府门前，敲开了大门，江府主见你可怜，于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你救命的一顿饭！甚至，甚至……还送了你一些盘缠，后来你因缘际会，投入了玄木谷门下学艺，数年后终于练成了惊人武功，听闻你师兄要来取江府主性命，感念于那一饭之恩，于是千里驰援，便是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啦！”
江无定此时的脸上也混杂着恍然大悟和一丝不信任的神色，捻须言道：“若真是如此……”
“自然不是。”岂知沐云乐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叶小虫这一番推测，而是接着道：“那日我确实敲开了江府大门，只是开门的管家并没有如同叶兄弟猜的那般给我施舍饭食，反而用扫帚将我打了出去！”
叶小虫：“……”
江无定：“……”
厅内群雄：“……”
“那……那你又是为何要来江府助拳？”叶小虫被呛得咳嗽了好几下，方才缓了过来，疑惑道。
这时沐云乐的脸上也闪过了茫然的神色，迟疑道：“我也不知是否算我冥冥之中命不该绝，就在我满心绝望之时，却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女声……”
“‘这是谁做的桂花糕？呸，太难吃了吧！真是给风云客栈百年的老招牌丢脸！’这便是那女孩的原话啦。”
“我那时正倚在江府墙根上，冷不防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饿久了出现幻觉……哪知这句话刚刚说完，便看到有一绸缎袋子越过江府的高墙飞了出来，正好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打开袋子一看，竟是好几块还有些温热的桂花糕！”
鹧鸪儿听到此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难道是……难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