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木安有栖-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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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向来疼她，他虽常常被其他皇兄说其孤傲自立，却让小苏月觉得他就是个仙人，永远不会沾上污秽的仙人。
她的五哥，在其心中一直是明月般的人物，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钰最珍贵的玉石。
思及与五皇兄相处时的点点往事，苏月不禁泪如雨下。这般好看无瑕的人物，怎能这样在铁牢中屈辱地死去！她必须要救他！
“当初，你为何不将我一并捉了杀之以绝后患！如今这番册封为后，呵呵岂不是在笑话你自己？”苏月笑得凄凉，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凝成水滴落入地面。
穆凉彬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和红肿的双眼，心疼至极，只得合上眼却又强撑着不吭声。
他身为王者，太过痴情，一直就是个错！父皇曾经这样说过他，但他还是改不掉这个错误，这个只为她犯下的错误。
苏月瞬时抓上他的衣袖，带着迷惑不解的眼神看他，问道：“你就不怕我也是个祸患！我也会在你睡着时，在旁刺上一刀吗？”
对于苏月而言，这世上还有太多牵绊，穆凉彬知道她不会。她也不忍舍弃这些，尤其是自己年幼的女儿。
穆凉彬闭着眼，微微抬头将脖颈露的更多，淡淡开口：“玥儿，你不会。”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确不会，也不敢。
这江山社稷是她父皇——苏严胜的心血，如今的天下一统，繁华盛世亦是他老人家所愿。可他在位四十三载，却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这个皇位困住的是他的自由与快乐，他本就不该生于皇家，不该做了这个皇帝。
“或许这是对我最好的解脱。”苏月想起父皇挂着白绫倒在她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穆凉彬的感情，也同时昭示着她不忍下手的最终原因。这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不想原谅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她不能原谅这样懦弱的自己！
苏月松开他的袖子，颓然地摇着头倒退了好几步，下一刻颤着声音道：“你若杀了他，我会更恨你的！穆凉彬穆凉彬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从要强到哀求，此刻苏月不再想要尊严，这东西她其实早就丢弃了。在自己成为他的皇后那时起。
“他若不死，便是我死，你可舍得？”穆凉彬缓缓睁开双眸，平缓地看着苏月道。
苏月双眼无神地轻声低喃，朱红霓裳搭在臂弯处快要拖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为什么要让我出生皇家？为什么不能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呢？为什么总要我做选择？这些选择，我早就做累了！做怕了！”
*******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平复心情，苏月坐在红木椅上，脸上已没无泪痕可寻。仿佛她还是那个宠辱不惊的皇后，从未流过眼泪。
“皇上今日就为了说这个，出宫找臣妾的吗？”她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
穆凉彬没有回答，兀自从怀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摊开后递给苏月道：“这个你看看。”等苏月垂眸暗阅时，他才缓缓问出口：“近来可曾有听到这首诗？”
苏月低头一看，纸上黑字赫然写着这四句诗——
皑皑眉间雪，璀璨如明珠。
婷婷玉佳人，未出暖家阁。
顶天凤翱翔，喳喳鸣归去。
娘娘貌如仙，子民皆爱戴。
这四句诗念着甚为熟悉，苏月恍然想起。
“这不是首童谣吗？”苏月蹙眉回答。
如果她没记错，这纸上所写便是今日她乘在凤辇上时，听到外面小孩子哼唱的童谣。
“看来你听过”穆凉彬问得极妙，故意说是“诗”，引得苏月下意识地说了“童谣”。
她眼睫微颤，默认。忽而意识到什么，飞快的转变让她来不及再哭。
心里惴惴不安地继续念着纸上的字，耳边听得穆凉彬悠悠述来：“朕今日微服出宫，未曾惊动任何人，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侍卫来报最近城中孩童皆在哼唱这首歌谣，朕觉古怪，便想亲自查探一番。谁知抓住一个问，说是个戴着斗笠的蒙面男子说与他们听的，写的是赞扬当今皇后娘娘的词，让他们在皇后省亲那日多唱唱！”
苏月恍然大悟：“难怪今日我回府省亲，凤辇驶到哪，那群孩子便唱到哪，那个人的目的便是唱与我听，那人便是五皇兄吗？”
穆凉彬略一点头，“嗯，朕誊抄了一份，你且看看哪里有问题。”
一时看不出这首童谣的特别之处，苏月瞧着只是觉得文不搭题。最后一句确实是在赞扬皇后娘娘，前半部分的描述仿佛是她从公主沦为遗姬的经过。
“难道五皇兄他真的想登上皇位，重复景朝？”苏月心想，可就是不太相信。无论是哪个皇兄都有可能，最没可能的就是她的五皇兄，那个遗世而独立的美男子。
抬头看向穆凉彬，他的脸色不太好，想必是这些烦恼事让他最近不得好眠。
苏月忍住想要抚上他脸的冲动，忍下对他的心疼之情，坚定地开口道：“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我可劝他归顺宣朝，归顺于你！我随你处置！”
既然已成定局，何必重新来过，只要兄长安好，她不介意成为历史的罪人！成为前朝的叛徒！苏月说出的话让穆凉彬着实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是她的皇兄，他也异常愤怒，她可从未这样对过他！
望着苏月漠然的眼神，穆凉彬苦笑着暗忖：“殊不知我死的时候，能否换来你一滴眼泪呢？”
“他既然有此计划，定不怕被御林军捉住，朕已宣布全城戒严。”穆凉彬不急不慢地负手踱步，围着苏月转了一圈，继续道：“苏安钰用这首童谣通知你他归来的讯号，想要让你与他里应外合，想必是已经猜到当今皇后的真实身份。”
本想出宫放松放松，好好玩耍一番，竟出了这样的变故，苏月心中一时难安。
她将纸折好，收入宽大的袖中，“这个先给我吧，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天色渐暗，像是要下雨的迹象。他二人聊了许久，原本阳光明媚忽变阴云密布。
雨季要来了。
之后的午膳苏月都没有兴致再用，只随便吃了几口便不理会穆凉彬的脸色，回屋歇息去了。
穆凉彬知道苏月在生他的气，也在生自己的气，便随她独处一会，想想之后到底该怎么做。
苏月回到她的卧房，拿出袖中的宣纸，展看后细细察看。
雨珠“滴答”轻响，敲在青石板上水花四溅。这雨下得不大也不小，苏月起身打开一侧窗户，望着雨打芭蕉的景色，心情畅然不少。
手上的纸被她看得有些褶皱，耳边听着雨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卧房内有一书案，文房四宝都齐全，苏月快步走到桌前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了几个圈。
果然如此！
“这是父皇教我们的拆拼之法，只传了我和五皇兄。真的是五哥”苏月消化着得到的信息，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张纸道。
看得久了倒真的有些困乏。关了窗子，见穆凉彬没来松了口气，将那张纸放在点燃的蜡烛上，让它缓缓烧尽，只留下片片尘埃。
苏月洗了把脸躺在床上，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床帐顶，眨也不眨，思绪渐渐飘远
拆拼之法，顾名思义便是将第一句话的首字部首拆开，与下一句话的首字部首相互拼凑起来。而这四句诗歌，便是同理。
皑皑眉间雪，璀璨如明珠。是“白”与“王”相合，为“皇”。
婷婷玉佳人，未出暖家阁。是“女”与“未”相合，为“妹”。
顶天凤翱翔，喳喳鸣归去。是“丁”与“口”相合，为“可”。
娘娘貌如仙，子民皆爱戴。是“女”与“子”相合，为“好”。
“皇妹可好？”
这般拼死回城，就只是为了问她一句是否安好
“五哥，你好傻啊！”苏月呢喃。
在众皇子中，他与父皇最像，不光是长相，还有脾性，皆爱游历山川，皆爱吟诗作画。但都是不适合做帝王的料。父皇曾偷偷与她这样说过。
如果五哥他真的要做皇帝，要这江山重归苏家之手，她又该何去何从？
先前是没有保护的能力，现在她能够让五哥不做傻事，求穆凉彬不再追究，怎能眼睁睁看着仍活在世上亲人再度离去呢？
苏月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一面是至亲，一面是挚爱，损失任何一方她都会难过。如果五哥死了，她会痛不欲生，自责万分，如果穆凉彬死了，她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假设。
光想想就觉得心好像要裂开了。
那么，小姝儿怎么办？她的骨血又该怎么办？
回过神来眼角已滑下一滴温热。
她可真没用！这些年竟会哭了！身为苏家最后一个女子，她应该更坚强，更努力才是！不能给苏氏一族丢脸！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娇滴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公主了！
这样想着，苏月已阖眼睡了过去。
雨珠逐渐变大，倾盆而下，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丝丝冷风吹进来，将苏月的困意扰醒。
她缩了缩脖子，睁开迷蒙的双眼。望向冷风来的方向，只见书案旁的窗户打开着，窗外已然天黑，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光芒，屋外黑洞洞的。
风吹得窗棂跟着轴心，不时里外打转，“吱呀吱呀”有些渗人
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她心想：“咦奇怪？我明明关了窗户啊，它怎么又开了？”
慵懒地起身披了件衣裳，拿了个烛台便打算走过去关窗。就在她走过书案的那一刻，忽然眼前银光一闪，冷冷的剑锋袭来，脖间一凉。
这屋里，居然还有一人！
拿着烛台缓缓转身，脖颈一阵刺痛，身后人轻呵：“别动！”低沉粗糙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变化。
没有看清身后人的面孔，自己已然被一把剑架住了脖子，动不了分毫。
苏月以为自己今日，便要命丧黄泉了。
第三十章心惊肉跳雨中夜（）
这人定是通过这扇窗户进来的！他竟然没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杀死她，就一定是觉得她还有用处，还不能杀。既然她对他还有用处，她便试图想和身后那人谈谈条件。
思及此处，苏月还有些后怕，脑门上的汗珠显示出她的紧张与恐惧。但关键时刻，骨子里的血液告诉她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苏月轻轻将烛台放在窗台上，故作镇定地道：“你若想杀我，刚才在我睡着时便可一刀将我解决，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身后一时沉默，苏月本想呼喊救命，周边侍卫必定倾巢而出，但她脑海里忽然生出另一个念头。今日之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她多加思索。
“呵当今皇后娘娘果然聪明，一点没变。”身后人忽然低声开口，让苏月为之一愣。
他见过她？还是说这身后人见过苏安玥？
她听着这话，努力平静心态，将脖颈略微往后靠，离那寒光剑锋远些。正在此时，那人利落地将剑撤回，一手将剑负于后背，一手制住苏月的肩膀，力道不大但却足以让她挣不开。
这一举动令苏月心中念头更深，慌忙问道：“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身后人顿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小玥儿，好久不见。”
天下会叫她“小玥儿”的只有两人，一人是她的父皇，还有一人便是她的五哥——苏安钰。五哥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苏月欣喜万分。
可是，下一刻的惊喜立刻被现在处境打回原形，从惊喜到惊诧，苏月不敢置信地想回头去看，却被那只手牢牢固住。
五皇兄，那个如玉如月般美好的人，为何会这样挟持她？
苏月的声音哽咽在喉，迟迟难以喊出那三个字：“五”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这个美梦破碎：“你真的是五皇兄？”
“皑皑眉间雪，璀璨如明珠小玥儿，是我。”他没有给她转头看他的机会，声音冰冷如同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般，毫无感情，再不复从前的温暖。
“五皇兄，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开心啊！”苏月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开心，他为了寻她不惜冒险进府，今日知晓他还尚在人世，便已满足了。
身后人欲言又止，随后未理会她的欣喜，将她挪到墙角处，自己背靠着墙面，头微偏向打开的窗户，时刻关注着窗外动静。
随后，他低沉着嗓音问道：“小玥儿，你为何会变成当朝皇后？又为何会生下与那穆凉彬的孩子？！”说话间咬牙切齿，满含对穆凉彬的憎恨。
苏月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她愧对祖宗，愧对苏氏一族，愧对父皇和兄长，却又不想舍弃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如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将孩子生下来，或许在她心灵深处是不想舍弃与穆凉彬的最后一丝牵扯吧
“五哥，这事说来话长，你能否让我转过来，好好看看你？”苏月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柔声问道。
身后人冷然道：“不行！”抑扬顿挫，不带一丝犹豫。
“为何？你还信不过我吗？玥儿绝不会声张的！”苏月很想看看苏安钰，急道。
这样被自己的五哥挟持着算哪门子事，兄妹见面难道不应该好好看看对方吗？而且五哥多年未见，脾气怎变得如此暴躁了，从前他可是绝对不会用这般语气同她说话的！
苏安钰由高处看着自家小妹拉拽着他的衣袖，语气稍稍柔了柔道：“五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我的脸没法见人。”
闻言，苏月一愣神，松开他的衣袖，轻声道：“五哥这是何意？”
“我不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五哥了，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我更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苏安钰痛苦地低声嘶吼，他的嗓子像尘封了许久的陨，出来的音低沉却又破损。
他像是黑夜里潜伏的一只雄狮，欲掩藏自己，欲开口捕食，瞬间惊得苏月发觉身后的五皇兄变得有些陌生，有些可怕。
她努力压着嗓子道：“不，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