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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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里的黑暗而更加烦闷，便又强迫自己合上眼皮，双手按在眼睛上，将灵力灌注上去。那股子精纯的灵力刚刚接触到眼睛，却像是救火的油一般，刹那间将他的痛苦点燃了数十倍。
他疼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压抑地嘶嘶抽了几口凉气后仍然不得解，直让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
太疼了，简直和当初肉体和魂魄被迫分开时一样疼。他仿佛再次看到自己的肉体被击成了一堆肉糜，血淋淋地洒在定坤阵的石壁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符咒。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有些适应这种疼痛，心里却迫不及待地冒上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只是拿走慧眼，怎么这么疼？
他忘了，慧眼是他血脉相连的一部分，还带着不少藏在他体内的上古力量，拿掉慧眼，就类同与扒皮抽筋了。
白冰漫长的一生中，其实并没有遭受多少疼痛，凭他的本事，还没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但是相应的，那几个有幸给他伤害的人，都伤他极深。一个逼得他不死不活地困在定坤阵中数年，一个撕掉他魂魄的一角囚禁起来，还有这一个，一出手就挖了他的慧眼。
白冰自嘲地苦笑了一番，努力地学习如何把疼痛压制下去。
八百里黄泉水，顺流而下花费了不少时间，逆流的路却短的很，白冰刚刚品咋出一点战胜疼痛的快乐，就觉得棺材撞上了什么东西，棺盖一掀，雾蒙蒙的光透进棺材里，借着这点水汽十足的光，他又看到白无常那张细笔画成的脸。
天光再次被云雾遮挡住，看不见星月。白冰抬眼看白无常时，头顶上又有不少魂魄打着灯笼似的飘进身后的鬼门关里。
这次的无常也不知是那个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反正脸臭得很，眼睛几乎都要闭上了，白冰刚刚从棺材走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棺材推进鬼门关的狗洞里，转身就要往里面钻，一眼都不想再看白冰。
偏偏白冰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出声叫住了他道：“无常。”
白无常身子一顿，一只脚已经踏进洞里，另一脚却慢了一拍，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卡在洞口。幸好他只是个虚影，那些魂魄都比他有分量，从他身上穿过，畅通无阻地进入鬼门关中。
白冰又道：“说无常，便该有两个，为何你身边没有黑无常？”
白无常依旧用后背对着他，道：“你真得关心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反驳，把白冰说得个哑口无言。若是他的感情经历再丰富些，没准还能听出些幽怨的味道。
白冰自讨了个没趣，不再多言，迈步朝着云雾深处走去。
整个鬼界仿佛把他当成仇人一般，听无常们的语气，似乎这个仇结的颇为深沉。既是如此，他们应该不会愿意告诉他一些事了。
白冰走出几步，原本已经要离去的白无常突然飘了出来，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白冰面前，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他，道：“我的黑无常死了，或许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因为有更多的人要死了，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白冰神情微变，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白无常桀然一笑：“鬼界是天下阴气汇聚的地方。鬼王肩负疏导阴气流通的重任，从阴气的变化中就能得知上面发生了什么。”
白冰哼一声，觉得眼睛的疼痛又泛滥起来了，便不想再跟他纠缠，抬步欲走时，白无常突然在他身后嘶吼道：“你会后悔的！”
白冰闭着眼睛，感受到眼珠一突一突地跳着，偏头转向白无常，一字一字道：“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第233章 激怒（）
白无常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他，一闪身再次挡在白冰面前，真当得起阴魂不散这个词。
他气得目眦欲裂，纸一般的面容似乎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五官就要从脸上掉下来了。
白无常拼着面目全非的下场，也要仰头怒斥道：“你这个祸世邪魔！冷血无情！”
白冰无声一笑，道：“我冷血无情。好！我就是冷血无情。既然你们这么恨我，为什么答应替我修补魂魄，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
白无常表情僵了片刻，而后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鬼王宅心仁厚”
“呵！”
白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好笑地看着他不像样的脸，道：“你们鬼王做什么事就一定是对的？就算你明明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还是替他说好话，好一个忠仆！你们评判我的时候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决策待人全凭自己的臆想，鬼界还真是天底下最公平公正的地方！”
白无常猛地握紧了拳头，吼道：“住口！我的话只代表我的意思，鬼王什么都不知道！”
白冰捂住一只眼睛，感觉到眼睛快要烧起来了，却强压着痛意，哼道：“你今天说的话，最后还是要你们鬼王负责任。鬼界向来自诩不沾尘世，中立公正，今天却做出这样的事。看来你们不满足只掌控地下的世界了”
“你胡说！鬼王从来没有这么想！”
白无常的嘴角裂开一道口子，面目狰狞道：“你血口喷人！”
白冰忽然伸手，动作极快地捏住了白无常的脖子，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瞳孔中似乎真得有火烧起来了。
白无常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眼中的怒火里，惊惧了一瞬后，反而镇定下来，艰难地说道：“你会后悔”
白冰手上骤然用力，白无常立刻说不出话来，只余下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白冰嗤笑一声，道：“这就叫血口喷人了？”
他提着白无常的脸凑近自己，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却仍能让人感觉到他压抑不住的恨意。
“我还见过更厉害的血口喷人。他们不仅要中伤你，还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无常，你在鬼界待得太久了，真该多去上面走走，要不你还以为你们要保护的人都有一颗天真善良的魂魄。你太天真了！”
白冰睁着赤红的双目慢慢靠近无常的脸，一字一字道：“有些人的魂魄就不该进入鬼门关，不配下黄泉得往生，他们应该下油锅，永世不得往生！是你们鬼界太仁慈了，一视同仁的愚蠢！”
白无常心头大震，视线渐渐地模糊了。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白冰掐死时，白冰忽然收了手。
他将白无常丢在地上，擦了擦手，望着云雾缭绕处看不见的远方，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等着下油锅呢。”
白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珠仍是疼得火烧火燎，可是与他心里的怒火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祸世邪魔，冷血无情，呵！那些人恨不得把我的骨头都吞下去的时候，正义的卫士都在哪里呢？
既然等不到人为我说一句好话，那我只能靠自己这双手，讨回公道了。”
“至于你们，”
白冰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了白无常一眼，道：“睁大眼睛看我如何祸世吧！”
第234章 老仇人（）
光元域的守域将领青峰隔着很远就看到天上飞来一个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只一眨眼间，就飞到光元域前了。
光元域虽然没有险恶地势做屏障，但是仗着白苏的威名，还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破空而来，招呼都不打就逼近魔域三里之内，来人肯定不善！
他立刻召集魔兵警戒外敌。枕戈待旦的魔兵们放出数不清的魔气之箭，落雨般朝着逼近的人飞去，然而那人只是挥了挥手，万千魔箭竟被生生地扫落坠地。
青峰呼吸一滞，下一刻那人竟然不管他们这些魔兵魔将，直直地略过城楼，径直朝着域内飞去。
青峰一声“御敌”还未喊出口，就听上方传来威严十足的话语：“继续警戒。”
青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落在不远处的一处宫殿上，身形如风般在屋檐上打了个旋，而后消失不见了。
“白堂主？”
白冰飞快地踩过一座座屋脊，带起的风刮过他火烧的眼眸，却没有带给他意想中的清凉，反而觉得眼睛上糊了一层厚重的油汤，让他的视线都跟着恍惚起来。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走错一步路，笔直地朝着光元域最大的宫殿行去。
他稳稳地落在宫殿前的细墁地面时，一个女仆正在更换殿前的灯笼。
白森森的灯笼照亮白冰通红的眼睛，女仆不经意地转身看到他后吓了一跳，赶忙跪下扣头道：“白堂主。”
白苏眼睛疼痛难忍，倒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道：“魔主现在如何？”
女仆忙回道：“还是老样子，小人们都不敢进去。”
白苏脸上浮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道：“知道了，下去吧。”
女仆马上退下去了。
白冰缓步走上十几阶台阶，站到紧闭的殿门前，笑容从嘴角漾起，慢慢地蔓延到整个脸上。
他的眼珠红得像火，笑容十分用力，让原本俊美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白灯笼在他身后随风飘摇，灯光摇曳，忽明忽暗，给他脸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白冰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推开了殿门。
大殿内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因为常年隔绝人气和灯火气，空气里隐隐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腐臭味。
白冰虽然没了慧眼，却像是能夜间视物的盲人一样，毫不费力踏上精纯的紫金石砌成的台阶，走到殿中唯一的一把龙椅之前。
龙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似乎有半丈长，黑白交错，杂乱如草，把他的脸和上半身缠裹地严严实实。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全是灰土和呕吐物，还未走近就能闻到上面的恶臭味。
他形容狼狈，连在人间乞讨的乞丐都不如，听到开门的动静，却挣扎着坐了起来，将枯瘦只剩下一根脊梁的后背抵在椅背上，强行做出一点体面的样子。
白冰却一点体面都不想给他留，看到他将要坐正时，抬手挥了挥衣袖，那人便又瘫倒在椅子上，如同一堆碎瓷片。
“魔主，你竟然还活着。”
殇凌霄艰难地将头微微抬起，透过一缕头发的缝隙看到了白冰，吃吃地笑了一声，道：“不再见你一面，我不想死。”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背着一块千斤巨石，说完这句话就气喘吁吁，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他苟延残喘的声音。
白冰厌恶地皱了皱眉，道：“你想见我，出去找人传个话，我不管在哪里都会赶过来的。”
殇凌霄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正正地看着白冰，道：“不能让他们看到我”
“哦？是吗？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外面的人，都是你的属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他们都会听你的。”
殇凌霄苦笑道：“他们现在都是你的人了吧，我不上当。你要是想取我的性命，就动手吧。”
白冰哼一声，仰头看着屋顶上镶嵌的赤金龙身，道：“你死了我也能把你拖出去，让他们都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还要告诉他们，你为何成了这个德行。”
殇凌霄费力伸出手，想要扒开遮在眼前的头发，手却一直打着颤，使不上力气。
他只好扭动脖子，将头发在扶手上蹭一蹭，终于蹭出一片一寸宽的视线。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负手立在面前的白冰，看到他身姿俏丽，风华仍在，眼神忽地焕发了神采，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道：“我死了以后的事，我就管不着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过来过来，坐下，让我看看，你还是老样子，真好啊。”
这个如同叙旧的语气成功地让白冰心里一寒，他咬牙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殇凌霄咳嗽两声，声音更沙哑了，道：“我没想过要改，谁看到你在极北冰原的样子，都不想改。”
“你！”白冰怒不可遏，一把掐住了殇凌霄的脖子。他的脖子上几乎没有多少肉，像是握住一把骨头似的，竟然有些扎手。
白冰恍了恍神，不经意低头一看，发觉殇凌霄仍在用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恶寒，狠狠地将殇凌霄摔在龙椅上，后退了几步，睥睨道：“不自量力！”
殇凌霄被骂了一点也不难受，眼中的光芒更盛了，视线散在白冰身上，恨不得将他的全部都收进眼中。他用一种怀念的，向往的语气，痴痴地说道：“我忘不了那个时候，你身上的光彩，你的力量，几乎把整座山都震塌了。我当机立断封山隔绝灵气，才没让你身上的光流散出去，没让你被仙界的人发现。”
白冰冷声道：“照这么说，我还得谢你？”
殇凌霄轻轻笑了一声，道：“不是我，那个狐狸也会这么做吧！但是他修为太浅了，连我都打不过，更别提仙界那些人了。你怎么会选一个那样的人替你守门。”
白冰哼一声，没有回答，殇凌霄又自顾自道：“我要是得到你身上的力量，现在在魔界里叱咤风云的就是我了，我就不会，不会待在这里，等死。”
白冰甩袖子打出一道灵光，把殇凌霄定在了椅子上。
他欺身一步，怒气冲冲地盯着殇凌霄的脸，道：“神的力量也是你能肖想的！不自量力！”
殇凌霄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笑得更加灿烂，激动地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你果然是神我没有看错”
白冰脸色冰冷似铁，红眸中凶光闪闪，恶狠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神，还敢对我下手！还敢趁机扯下我的一缕魂魄！”
殇凌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不这样做，我怎么能控制你，怎么能得到你的力量。”
白冰眼中红光亮如明灯，几乎要烧起来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掌打死这个人，但是看到龙椅上的人的狼狈样子后，他又生生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不是已经得到过我的力量吗？可是现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殇凌霄闻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散了几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光，而后轻轻地摇摇头，道：“没用的，你的力量太强大了，我的肉体根本承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