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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樱年-第4章

小说: 樱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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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地三尺,挖出一方铁盒,里面赫然装着那女奴的头颅。世子握着那封信,抱头痛哭。”
  “那信上写了甚?”程召棣问。
  薛易年答曰:“富贵既能两相弃,贫贱怎不白首离。奈何君情仇似海,妾怎不为君分忧。”
  “世事无常,难免唏嘘。”程召棣叹息。
  薛易年自嘲一笑:“看来本少爷很有那说书先生的贤才。”
  “国之栋梁,可塑之才。”
  “程兄谬赞,不愧熟读四书五经,一开口就叫人喜笑颜开,薛某只能贻笑大方了。”薛易年放下茶盏,道:“故事讲完了,那程兄又是为何而来呢?”
  “自然为这出戏。”
  “怕是为这戏中人罢?”
  程召棣叹了一口气,只得从实招来:“薛兄慧眼。”
  二人喝茶听戏了一会,就见樊谦上场了。
  她水袖白衣,布衣荆钗,竟与程召棣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谋而合,虽是戏中的花旦,演的却是那二九年华为母戴孝的女奴,遭人排挤时不卑不亢,恩怨情仇心中明朗。
  樊谦唱完最后一出折子,眼神往这边轻扫了一眼,程召棣看着那双眸子呼吸微微一窒,只听周围一片拍手叫好声,这才觉察过来,自己这是看痴了。
  “程兄休要入戏太深。”薛易年看他道。
  “薛兄见笑。”他垂眼答道,等到整场戏收尾,已是夜半时分。
  程召棣见薛易年与女眷相谈甚欢,脸上毫无倦色,便有礼道:“多有打搅,召棣先行一步。”
  出了花楼,行至街角,忽见一所当街歇息的小亭内闪着烛光,几分好奇,他已步入亭中。
  竟是那方才红遍全场的花旦樊谦。
  她一身孝服,不知是还未褪去戏中角儿的,还是她自己攒布裁剪的,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她转身看着他:“先生可有何事?”
  程召棣忽然不知如何是言语,就这样望着她。
  她转身,低声倾诉道:“这是我阿姐的灵位,她入花下楼的第三日便死了,银子是托人带出来的,用钱买了棺材,卖了房产,凑在一起办了父亲的后事,我竟亦签了那卖身契,连丧事都没给她办过,想来……倒真是命运弄人。”
  “这亭子是我向更夫借的,只有一宿,只盼能给她上一炷香,守一宿夜,告她来世安生。”
  程召棣叹息:“长夜漫漫,我陪你到天明罢。”
  两人对坐许久,相顾无言。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日,天刚亮便下起了小雨。
  樊谦递过一把伞与他,道:“还请先生回去罢。”说完,捧着香炉牌位,头也不回的扎进雨帘中。
  程召棣愣了愣,等他打了伞冲出去,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剪影转入街角快要消失不见,他忙跑过去拉住她,忽然有些气恼,便皱眉吼道:“你想作死么!这般不顾自己身子……”话还没说完,一只素手攥住他的衣角,她低着头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半晌,只听她哑声道:“就一会,陪我站一会,先生莫怪……”
  然后很自然的,程召棣抛下油伞,紧紧地抱住她,青白的天空,两个身影缓慢的靠近,轻吻,成为一幅美丽的水墨图画。
  她本是戏台上昙花一现的戏子,他是那生于世家的谦谦公子,机缘巧合又或是命中注定,他与万千人之中看见了她,倾心相许,梦绕魂牵。若不知流年过往,若没有世事艰辛,若能结发白头,此生又可曾有何憾?
  只是,一切又怎能从头来过?她只是红极一时被他捧在手里的新宠,他不过初涉情场如玉风流的公子哥,这是世俗,亦是真实。
  沦落风尘美貌无双,被人抬爱风月一场……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番外·心有谦谦(下)

  樊谦红了。
  她出的场子越来越多,来看她戏的人也越来越多,鸨母没有强迫她接客,或许是因为程召棣。
  七月乞巧,她出楼上香,程召棣被一帮公子哥儿拉住,好说歹说让他陪着看戏,等戏看完了又邀他一同喝酒,好不容易摆脱他们纠缠,樊谦却还未归来,程召棣心有不安,便策马上山,直奔城外的功德寺。
  这天寺内香火格外旺。
  她站于一对对求神拜佛的痴男怨女中,一袭红衣,就像要出嫁的新娘。
  见他进来,她微笑的拉过他的手,道:“先生,我们一起上香祈福如何?若真有一日心想事成,再一同来还愿可好?”
  “阿樊……”他看着她竟有些不忍,便应了声“好”。
  二人跪在蒲团之上,闭眼叩首,一瞬间真有些像行嫁娶之礼夫妻。
  “先生,樊谦不知要在这红尘中走到何年何月,也不知将在台上唱到何年何月,我二人可否相约梨园,只要我还能演一出,先生便来看一出如何?”
  他答曰:“君子一言,驷马年追。”
  “那樊谦叫您阿召可好?”她笑着道。
  “你若欢喜,叫甚都好。”他心中一动,看她笑靥如花,明眸皓齿,胸口竟有些酸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常来花楼。
  那段日子,他宁愿冒着大雨出门,湿尽衣角长衫,也要赶来听她说一段戏,唱一段词,春秋风月,风雨无阻。
  薛易年说这是年少轻狂,情场得意,只要莫陷得太深,好聚好散是常有的。
  他微微皱起眉,思付半晌,无奈不语。
  年复一年。
  直到长平十八年秋,程父病逝,两个哥哥在外守疆未归,家里只剩孤儿寡母,程召棣建祠守灵,挖坟祭祖,热孝过后,应酬逐渐多了起来,她登台的次数却少了许多,有一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被欧阳家看中,竟要将她指给大公子做侍妾。
  那一段日子,程召棣很消沉,他没有去找她,碌碌无为,奉承麻木,思前想后不过庸人自扰,他早该随波逐流。
  时逢她最后一次登台,程召棣一身丧服独自躲在厢房里喝闷酒,听见门外拍手叫好声,薛易年忽然走进来取走他的杯,问道:“不去看看么?她今日不同往日。”
  “我与她约好,她在台上唱,我在这里等,一过竟是些许年。”
  “程兄,在你眼里,那人就只是贪慕荣华的之士……”
  “她不为金银误入风尘,荆钗披麻为亲守孝,佛前许愿,红线缘牵,我怎会不懂她?我敬她,爱她,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是世事艰辛命运多舛,妻妾成群人脉权术,生在程家便注定有太多情非得已,只怕皓水已去,韶华空留,我只恨不能左右命数,与她白发长生,相守到老。”
  “欧阳家势大,家里对我自是爱莫能助,既然我不能护她周全,只好顺应天命,她恨,我又怎会不恨?只是,既可以情难自禁,就可以悉数忘情,韶华太短,人生太长,权当我是个懦夫罢。”
  “入欧阳家对她,不定是件好事,若真要怨恨,天若有
  情天亦老,真假莫辨人间戏,只怨我一人,足矣。”
  “你倒是看的通透。”薛易年叹息,坐下拿起一杯与他同座:“今日我二人不如对饮,忘却前尘往事,喝他个不醉不归。”
  程召棣晕晕乎乎的走出房门,恍惚之间撞到一个人怀里,他醉眼朦胧的抬头,只见鲛人珍珠,红绡湿透,他看见眸如星辰,眼角带泪。
  竟是多日不见的樊谦。
  他看着那双眼依然那么明亮,宛如初见。
  她抱住他,将他扶入房内,小心翼翼的吻他,解开他的白衣,轻声道:“我不慕金银富贵,我不求相守到老,我道姻缘红线,但我更愿你一世平安,我知道总有一天你要高头大马迎娶新人,可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夜夜盼你来这听一场戏,红尘滚滚,美不常在,但就是不想你把我忘了……我很贪心,对不对?”
  “怪就怪,这三千烦恼,唯你,常驻我心。”
  阿召,你可知道?
  她放下纱帐,二人坦诚相见。
  “奈何君情仇似海,妾怎不为君分忧,这戏说得在理,只可惜,这世上就算没有那恨海滔天,家破人亡,我也不忍叫你连累愁苦。”
  “只是我不甘心,我放不下,阿召,你说又该如何是好?”
  她抚开他皱着眉,迎头而上,在他身下开出一朵嫣红的残花。
  宿醉难消,第二日程召棣醒来,只见门随风动,纱帐曼舞,哪有那心心念念人儿的踪影?只有床榻间的一抹血红,触目惊心。
  又过了一月。
  一群锦衣华服的世家纨绔常聚花下楼,他们吃喝享乐,不学无术,不知疾苦,一掷千金。在世人眼里,他们是求无不得的天之骄子。
  一公子哥儿摇扇大笑:“这盛樱大大小小麻烦不断,可就出了件稀罕事。”
  “哦?这世上竟还有你觉得稀奇之物?”
  “可不,”那人笑笑答道,“就在咱们身边。”
  “前阵子城主替大公子选几名侍妾,我去瞧了,模样还真不错,谁知刚才百里挑一,下一刻人就给红杏出墙了。”
  “哦?还有这等事?”
  “那人是个戏子,传说还在花下楼唱过戏,人长得貌美如花,就因为是清白之身才给选来的,谁知,啧啧,一进门就给破了身。”
  “这绿帽子给大公子戴实了啊!那人是谁?”
  “那戏子不肯说。”
  “这还了得!城主不得扒了她的皮!”
  “哼哼,自然,”那人继续道,“浸了猪笼,剜了双目,本想把她毒成活死人,谁知最后一刻她自己咬舌自尽了,城主解气不成,竟将她鞭尸三百,将头割下来喂了狗。”
  “咎由自取啊!”
  一白衣公子起身,抱拳问道:“敢问兄台,那城主……可是欧阳城主?”
  “这盛樱还有第二人能这般叫么?自然是他,”那人皱眉,问道,“你这人倒真是稀奇,连城主都不识,还敢在这花下楼下榻,未免太不懂礼。”
  “那戏子叫甚名啊?”另一位公子哥凑过来。
  “樊谦,谦卑如泥的谦。”
  程召棣忽然觉得天旋地转,那双带泪的明眸似乎还在他眼前,衣襟上仿佛还残余她留下的香味,好像依然能听见她说君子谦谦,一如往昔。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张嘴一口血吐出来,白着脸倒了下去。
  *
  程召棣醒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
  薛易年走进来,将一个盒子交给他,叹息道:“相见难免伤怀,我已将她的身骨化作了灰,你且留个纪念罢。”
  他捧着那方盒子,默默不语。
  “把她埋了,或带她离开这里,你……自己决定罢。”说完,拍拍他的肩,薛易年离开了。
  人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程召棣忽然失声痛哭。
  *
  长平二十三年春,程府宅邸。
  程召棣深夜披衣坐于庭院,忽感身上湿漉,原来是夜里落雨了。
  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
  他清咳两声,连忙招来阿福将椅子撤了,又细心撑了一把伞在墓前,将石碑上的花瓣一一摘去。
  阿福称赞道:“姑娘若知道,心里定是欢喜。”
  程召棣立于房檐前不语。
  那微凉的春雨,飘散一地的落花,唯一在冷寂夜里照亮黑暗的眼眸,跟随一城风烟驾雾归去,即使午夜梦回,金迷纸醉,皆抵不过她温柔离开的脚步。
  他不痛,不敢痛,怕悲伤将他撕碎,黑夜将他吞噬,盛世繁华的倒影刹那成空。他忍,小心翼翼守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逢场作戏又弄假成真;他等,到底不过樱落坟冢,青苔丛生,只有寂寞似雪回忆如潮。
  只盼下一世,君子谦谦,明眸灼灼,生死相随,携手同归。

  善缘信雨

  “阿召,阿召。”清脆明丽的呼唤在耳边盘旋,程召棣仿佛置身于梵音渺渺的梦境,而那送入耳边的声音似乎驱散了迷雾,气吐幽兰,仿佛就在他的身侧。一声轻叹,像羽毛般吻上他的脸,然后飞入眼前的白光。
  他忽然很想流泪。
  “阿召,阿哥。”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有嘈杂的抽泣声,絮絮叨叨的议论声,但那声呼唤,犹如古钟磬音一般,洗涤着他的内心。
  他奇迹般地睁开眼。
  “儿啊!我的儿啊!”母亲扑上前去扯着他的衣领,嚎啕大哭,“你怎舍得下这一家老小独自而去啊!那欧阳家叛国屯兵,大逆不道,还要给你喂下断肠之药……实在歹毒!”
  程召棣躺在床榻断断续续的听着,这才知晓发生的一切。
  他孤身潜入敌营忍辱偷生,他为了天下大义服毒听命,他手持利剑里应外合诛杀叛党,他伟绩丰功孤胆豪杰众人传颂。他是大功臣,大英雄,天下景仰,天子赞绝,而那一枕黄粱的风月旧事,早已被埋进了发黄的废纸堆里。
  “我这一命如何捡回来的?”他哑声问。
  母亲顿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我擅自用你书房里那一方玉印和鄯大公子换的,他道给的是解药,我在床前都守了七日七夜……”
  “这七日可还有其他人近我的身?”
  母亲面露难色,忽然眉峰路转与他道:“前几日军中的副将战死,其妻早夭留下一女,你二哥与他关系甚好,便差人带到我这里,谁知那女娃娃进来就往你身侧奔,叫唤两声还不肯走了,守了几夜,直到方才大夫说你脉象平稳,才好说歹说将她拉走,这会正在房里睡呢。”
  “把她带到我这儿来。”
  “啊?”母亲皱眉,“这女娃又不是男儿郎,用不着金贵着养……”
  “那我现在去看她。”
  “哎呀!你大病初愈快给回去我躺着,我这就去,带她过来还不成嘛!”
  也许是夜里守太久,那女童似乎还有些没睡醒。程召棣看着那清澈的眉眼,小巧的脸颊,冰冷的手指似乎也有了些温度,他拍拍她的头问:“你叫甚么名?”
  女童摇摇头道:“父亲不喜欢,没给我起名。”
  “你几岁了?为甚要在这守夜?”
  “五岁,”女童扬起脸看着他,“他们说你病了好几夜,不愿起床,阿娘说要叫名字才会醒。”
  “你叫我甚?”
  “阿召哥哥,阿哥。”
  “三公子莫怪,这孩子生在晚秋,自小身体弱,夫人总护着她,不大懂事……”一旁的乳娘连忙辩解道。
  他想起她走的时候,遍地枯黄,草木尽衰,掐指一算,暗自轻叹。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参悟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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