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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樱年-第15章

小说: 樱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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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雅倒空酒壶,看着阿钦讪笑道:“而美丽的第一百二十五位新娘,睡前故事结束了,你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
  七月十五,月上枝头。
  阿钦不清楚异域他乡是否承传百鬼夜行之风,但当她在轿子上看见围观者避之不及的强笑,还有两侧凶神恶煞的壮汉,无论如何比那百变的鬼脸还要骇人几分。
  路雅掀开轿帘,将金箔抛入轿中,临末握着阿钦的手笑眯眯道:“将你的身体抽干以后,是抽筋拔骨还是骨肉相连?总之一定不会好看……我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阿钦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静静的她摆弄自己,眼睛注视轿外的一举一动。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远去,阿钦被扶下轿子,对着大堂行了几个跪礼后,路雅忽然摘下她红火的盖头,笑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人啦!鲁蒙刚出去打仗,这中原婚礼有趣得很,不如让他们再来一回罢?”
  于是,又吹吹打打颠三倒四的走了一遭,一直折腾到半夜。
  阿钦被送回地窖,昏昏欲睡之际,猛然听见石阶上响起沉重的脚步,淡淡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游移,阿钦看着眼前的男人,暗自握紧的手中的筹码。
  待他慢慢走近床榻,阿钦屏住呼吸,看准时机将发簪插入他的喉管。
  “哗——”昏烛湮灭。
  灵活的离开床榻,扯下肩上的披纱,她蒙住对方的头打了个死结,抓起烛台狠狠敲上他的脑袋。
  忽然,鹰爪般的大掌抓住她的手,阿钦猝不防及被按倒,烛台滚落在一旁。
  黑暗中的石室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粗暴的将披纱从头上扯下,阿钦一动不动,听着诡异的声响,任由冰冷的生物爬上自己的背脊,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放开她的手向后退怯,不想竟在石桌前被缠住了右脚,被迫留在木椅上。
  阿钦在黑暗中看不清所有,只见对方一动不动的靠着桌椅,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他身上三角形的蛇头,便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发簪掷了出去。
  椅子上传来绳子绞紧的声音,黑暗中忽然发出一丝短小的呜咽,然后是长久的沉寂。
  一缕橙色的火光点燃了石室。
  “老爹?是你!”阿钦惊讶道。
  安纳达脸色苍白的拉紧缰绳,试图将鲁蒙全身绑在木椅上,青绿色的小蛇环绕在尸颈间,咽喉上还有一支纯银的发簪。
  “姑娘,过来帮我一把,”安纳达将青蛇引入一个麻布袋里,侧过身抽出腰间的匕首递给她,“向所有人证明他已经死了!”
  阿钦抿唇,一言不发的接过短刀握在手心,用削铁如泥的刀锋将鲁蒙的头砍了下来。
  “十年的战争终于要告一段落,荒都人胜利了。”安纳达将敌人的首级装入另一个袋子中,如释重负的叹息道。
  “我还能回去么,老爹?”
  “当然,”安纳达看着阿钦的脸,眼中有读不懂敬畏与钦佩,“荒都永远欢迎善良的勇士。”
  深入虎穴,请君入瓮,似乎更多的是有惊无险。
  正当二人心神松懈之时,安静石室的通道里响起了不安分的呼喊:
  “鲁蒙!鲁蒙!你的下属打起来了!中原的婚礼竟然可以骑马……鲁蒙?哥哥,你还在么?”

  荒城咫尺

  “鲁蒙!鲁蒙!你的下属打起来了!中原的婚礼竟然可以骑马……鲁蒙?哥哥,你还在么?”路雅大声呼唤着,走下通往石室的阶梯。
  马靴叩在石缝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渐进,阿钦与安纳达听着那嘀嘀咕咕模糊不清的抱怨,仿佛像死神吟诵的歌谣。
  身边的黑暗在角落里开始躁动,一群又一群的褐尾蝎聚集在一起爬上阴湿的墙壁,急促而有序的喧响回荡在室内,似乎在欢迎着饲主的到来。
  “路雅!鲁蒙让你打完水去地窖!”
  脚步声戛然而止。
  “真是的,早干什么去了!”路雅愤愤不平的嘟囔道,“不理人也就算了,打水可是个力气活……”接着又骂了几句,一步步回头向上走。
  直到声音渐渐远去,石室中两人心口的大石才算落地。
  安纳达将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肩上,望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石门说:“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
  苍云遮月。
  冰冷的石室里,阿钦将耀眼的烛火高举在头顶,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随口问道:“鲁蒙怕蛇么?”
  “自小跟他那个疯子父亲长大,想不被蛇咬都难。”
  “那刚才……”
  “他怕蛇。”安纳达一步一步跟随在后,稳健的踏着台阶:“可以克制疼痛,却不能克服恐惧,他父亲留给他的身体百毒不侵,也让他难以释怀。”
  “蝎子,蛇虫,这些成为他噩梦的那一天,也成为了他的弱点,每个人都有缺憾与不美,于是我们隐藏在黑暗中,点燃明亮烛火的,是神。”
  阿钦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椅子上被毒物啃食干净的无头白骨,走进石门。
  过了一会,安纳达的声音再次在黑暗的甬道中响起:“几年前,守城队伍在临近荒都的某片水地伏击了反叛者,我们几十个人一起,却只有两人存活,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我的噩梦。”
  “我曾经将枪对准他的头盖骨,却只在他的脸上留下疤痕,仅仅是因为恐惧。他将这定义成生命的耻辱,而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厌恶自己的理由。”
  通道的尽头显露出点点白光,安纳达用另一只手按着疼痛的肩胛骨,脸白如纸的接过阿钦手里的烛火,道:“姑娘,事实上你必须跟我们回去,因为鲁蒙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尽头的门被打开了。
  “安纳达,我们必须快些,他们要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喊道。
  安纳达将装蛇的口袋交给他,几人迅速离开地下。
  流民们兴高采烈的围着火堆跳着舞,路雅费力的从深井里打出清水,强壮的弓弩手喝着皮囊里的马奶,一切似乎依然沉溺在美好安详的幻梦之中。
  安纳达他们正在谨慎有序的撤退。
  正在他们走到村落偏僻的角落,牵着费力唤来的骆驼准备踏上回归的路途的时候,兴奋的火焰被浇灭了。
  路雅含着眼泪将井水倒入火堆里,奔放开朗的村民鸦雀无声的退开到一旁,他们拿起刀,拿起剑,拿起一切武器,整个村落陷入沉寂的阴霾中。
  一声凄厉怪异的嘶叫是所有行为起征点。
  “快走!”安纳达狠狠地抽了一鞭驮着包袱的畜生。
  慢悠悠的骆驼低吟几声,四蹄撒开跑入大漠荒芜的怀抱,安纳达狂奔几里,见后面的火把大亮,急中生智滚进了沙堆里。
  “快追!有马向那边跑去了!”
  弩手拉动长弓,将羽毛箭钉在马腿上,收手道:“没有人,只有包袱,是个空哨。”
  “那边还有一匹,往荒都的方向跑了,快追上去!”
  火把渐渐远去。
  安纳达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沙丘里站起来,转身去寻觅骆驼的踪迹,刚走几步,忽然看见被埋没在尘土里火色衣裙,用手扒开土,一张早已陷入沉睡清丽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
  “姑娘?姑娘?”安纳达弯下腰,看见黑色羽箭刺穿了背后迤逦的红裙。
  *
  月亮大又圆,大漠空寂冷。
  瓦西难得晚上不困觉,抱着厚重的皮囊喝完最后一滴温暖的奶酒,风呼啸刮过,吹动皮革夹袄上的茸毛,他坐在城墙上望着清明泠然的月亮,丢着石块想心事。
  “月亮啊月亮,千万别藏在云堆里,那样阿爸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可是,你要是一直这么亮堂,阿爸他们就该被人发现啦……”
  瓦西撑着下巴,又开始纠结的轻叹:“阿爸的胳膊刚好就出去打仗了,漂亮姑姑也不见了,阿契亚婶婶都要急疯了……奇卡的病刚好,还不能吃干食,香喷喷的烙饼都几个月不做啦……”
  “少吃一块烙饼,出去打仗的人就多回来一个……这样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凛冽的寒风扬起尘土,暗黄的砂砾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流沙的尽头出现几个奔跑的影子。
  瓦西揉揉双目,以为自己眼花了。
  “哎!快开城门!荒都的守卫者回来了——”声音透过风的力量,将消息传到了很远很远。
  接着,城里的灯亮了,一盏,两盏,整个城都里变得灯火通明。
  瓦西急匆匆的奔下城墙,他要去打开城门,迎接胜利和英雄们的到来——
  “阿爸!”
  *
  阿钦是在回城后的第三日醒来的。
  将毒箭拔出的伤口鲜血淋漓,嘴唇干裂的像龟裂的土地,阿契亚担忧的帮她洗头发,安纳达看她的眼光有些复杂。
  可这些她都不会知道。
  她看不见了。
  安纳达说这是毒素蔓延到眼睛,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见阳光。
  屋外的平民们都叫着“女英雄醒了”,欢呼雀跃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告诉他们你杀了鲁蒙,”安纳达说道,“愿意留在这么,姑娘?”
  阿钦用无神的眼睛望着他,说了声“好”。
  荒都的沙堡迎来了新居民,战争的硝烟似乎散去了,阿钦用口袋里不多的盘缠买了间土房,阿契亚帮忙将包袱搬进去,时不时来串门。
  瓦西带了许多东西给她。他买了一支木簪,一把象牙梳,一边摆弄阿钦的长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人道:“漂亮姑姑,阿契亚婶婶的丈夫在战争中死了,可奇卡还是出生了,虽然没有父亲,但他还是活了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阿钦拍拍他的头,笑而不语。
  瓦西看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心里着急,抓住那消瘦的手道:“城里来了几个异乡人,像是从东边来的……漂亮姑姑,我们去看看吧……”
  阿钦依然不语,淡淡的摇摇头。
  瓦西拗不过她,咬着牙跑掉了。
  看不见的日子里,阿钦的触觉变得敏锐,安纳达送给她一把短刀,她一直携带从不离身。
  直到某天早晨。
  这天,阿钦杵着手杖去伙房抱柴,忽然怀里一空,枯枝碎叶被人抱走,那人引她到饭桌前,接过她的杵杖,在她身边落座。
  饭食的香味飘入鼻中,阿钦忽然抽出短刀抵住对方的心脏。
  “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
  觉其胸口有硬物隔手,阿钦毫不犹豫将刀锋移至其喉脉,擅自摸索起来。
  不等摩挲完那物的大小形状,她像滚油烫手般缩了回去,扔下短刀连忙下跪道:“阿钦万死,公子恕罪!”
  *
  很多很多时候,时光可以筑一座城,可以建一座桥,可以让桑田变作沧海,可以成就一切伟绩丰功,可以创造无数春秋霸业,然而,它可以成就一个人,就可以毁掉一个人。
  荒凉的城池就和它鲜为人知的名字一样,光彩夺目的美玉甚至可以因为这样的荒芜失去色彩,黑曜石般的眼眸也在风沙与荒蛮中失去光芒。
  无法再也见到你的温柔,但很不幸,我依然活着。
  我活着,但不能肯定我的心是否死去,千言万语的呢喃告诉我它还砰砰直跳在胸口,我庆幸能遇见你,我们都很幸运。
  *
  白衣翩翩的男子扶起下跪的女子,捧着她的脸,面露哀容,眼中悲切,熟悉的声音竟有些艰涩,半晌,他将朝思暮想的人儿拥入怀中开口道:
  “阿钦,你可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么?”

  碧落蝶冢

  一间土堡,一汪沙地,一座荒城,一对互诉衷肠的爱侣。
  时间太短,来不及相聚,时间太长,你我已分隔千山万水。
  还好,你还在。
  *
  “公子怎舍下那贤良才德,现实安好,公子怎寻得这风沙荒唐,物是人非,”阿钦惨笑着摸索起鄯伯辛的脸,眼角渗出了一行清泪,“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对流年空恋枝,公子为枯木错过芳春,可是后悔?”
  “我若是悔,又何必执迷到此,我若是错过,又怎会去而复返,只待花开?”
  “阿钦心肠冷硬,薄情寡义,阿钦身份低微,无权无势,阿钦自觉一无是处,无半点好可配得上公子。”
  “世人眼中无情无义,卿眼中卑如蓬蒿,我眼中却当视若珍宝。青青子衿,已入我眼。”
  鄯伯辛将她扶入藤椅内,将饭食端到她的手上道:“人说少年轻狂不知轻重,万花丛中是非不分,但我说,若不年少怎会垂老,若无执手轻狂怎知相守珍重?”
  “你问我悔不悔,而我正为不悔前来。露水姻缘何不可一蹴而就?红颜知己何不能一往而终?”
  “世人说门第族望得体,门当户对在理,而这世上的事哪件不是有根有据,事出有因?有背信弃义之人,便有一往情深之心,或多或少,如何去看,这皆要问卿意下如何。”
  “公子这般抬爱真心,阿钦如何能消受,又如何消受得起?”
  “爱之铜镜描眉,爱之斑白颜老,这皆为我之事,而卿之分内所做,只需如何共担风雨,如何携手余生。”
  阿钦苦笑摇头:“我这般模样,如何共担风雨,如何度过余生?”
  鄯伯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风雨无阻,生死相依。”
  一城风烟,遍地荒芜,清澈的泉水尚未枯竭,流水叮咚奏起遥远的歌谣,大漠里难得一见的雨云遮住了城郭的街巷,不一会儿,哗啦啦的雨声如期而至。
  “下雨啦!下雨啦!”
  人们兴奋的奔走在大街小巷,用铜盆铁罐接起上天对大地的恩赐。
  用一生执念陪伴一人,用一处烟雨留下一缘,一切只为相守到老。
  *
  荒都近来似乎热闹非凡。
  一队又一队的商旅异客远道而来,他山之石,黄白之物,让贫瘠又固步自封的百姓人家真真开了眼界。
  鄯伯辛与阿钦二人在街道上游荡,前些日子下了一阵雨,街道上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一望无际澄澈的天空似乎也不那么刺眼,变得几分亲切。
  走入城东的某条小巷,鄯伯辛停在一户朱门大院之前。
  “在下鄯氏门人,寻人途径荒都,见江南流水,花繁枝茂,与故土大为相近,特来拜见单于先人。”
  门口通报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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