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的十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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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的十年。”
我愣住了。
他想要知道，我的十年，和爱情有关的十年。
可我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计算我的十年
我安静了许久，直到电话那头以为我不会再说半个字。
在他找个借口挂掉电话前，我喉头一滞，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愿意说出来，我甚至连电话那端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只是好像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驱使着我发出沙沙哑的声音。
“我的十年，大概要从2002年的那个秋天开始说起……”
☆、就这样遇见了（二）
2002年9月1日，南市师大附中高一新生报到。
这是整个省份都数一数二的高中，踏入这所学校，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的校门。报名那天阳光明媚，这天气，哪怕已经九月，跟七八月的高温相比，也没半点逊色。
那时候私家车还远没有十几年后那么普及，学校安排的停车点足以停放，里面最多的是单位的小轿车，还有极少数的越野。
开车来送小孩的毕竟少，更多的都是从学校大门走进来的，无一例外地拉着一个箱子，帆布的，还有拎着桶，桶里装个热水壶，父母手上再抱床被子，扛卷竹席。
女生穿的多是紧身的牛仔裤，上面一件T恤衫，最简单的黑白灰红黄蓝，很少很少有人穿裙子，好像在那个时候，穿裙子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念了高中，长大了，但又还没有很成熟，市场上没有合适这个年纪的女生穿的裙子，还有一种心态，就是觉得裙子会露出一截小腿，十五六岁的女孩了，不能随随便便露这露那了。
有些男生穿着一看就知道是改过的西裤，松松垮垮，上衣是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穿的男生都比较内向，他们很努力，成绩也不差。也有穿着一身球服的，蓝白色的阿根廷队服，是夏小满当时觉得最好看的颜色搭配，这么公然宣示对体育喜爱的男生，多是成绩尚可，不好不坏，没事还要谈个小恋爱。更多的男生也是穿着牛仔裤，十五六岁的男生到了开始疯长的年纪，只长个不长肉，牛仔裤长长松松的，搭配着一件最普通的T恤，也是黑白灰红黄蓝，头发是为了开学剪得短短的，清清爽爽。
夏小满在师大附中第一句话，就是对这样一个男生说的。
那时候她正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交学费，人很多，好像不管排了多久，前面都没在动似的，夏小满低头绑鞋带，感觉到前面队伍似乎有了些动静，等她起身，发现站在她前面的，多了一个人。
一双帆布鞋，深蓝色牛仔裤，灰白色宽松T恤，夏小满用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前两下没反应，第三下时他才一脸莫名地回过头，那双迷糊的眼睛甚至都没有聚焦在夏小满身上，头发短短刺刺的，露出额头，脸很干净，不白，一双眼睛好像心不在焉地飘忽着，几秒后发现没有什么情况，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能来师大附中的人，怎么能做出插队这样的事。
夏小满觉得，这个傲气的家伙，连转头都带着一丝不情愿，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让人很恼火。
她又戳了戳他，在他再次带着微皱的眉头转过来时，严肃地望着他说：“同学，排队。”
男生缓缓摘下耳塞，用困惑的表情询问，显然刚才他没听到她说什么。
夏小满站得直直的，恨不得要在气势上把面前这个高自己一个头的男孩给比了下去。
“你插队了。”
男生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塞上耳机，转回去，在夏小满第三次戳他前，迈开腿，离开队伍。
什么态度……
夏小满把箱子往前推了推，人往前挪了挪，这时候来了个穿着红底黑字球服的男生，又站在了小满的前面。
“就不能好好排队吗！”
这一次，夏小满直接扯住男生的衣服袖子，用力地想要把他扯出队伍。
“诶诶诶，同学，你扯我干嘛呐？”男生有刘海，皮肤白皙，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让小满语气都凶不起来。
“你插队了。”
“我？”男生很无辜：“你搞错了吧，我一直站在你前边啊，刚才去上了个厕所，叫了我兄弟帮排着，我这不叫插队，不叫插队。”
夏小满一蒙，这才想起，好像之前站在她前面的是个穿红衣服的。
还没来得及尴尬呢，红球服男生主动搭讪了。
“我叫陆炜，你呢？”
“……夏小满。”
“小满？是二十四节气的那个小满？”
夏小满不知道陆炜在激动什么，一直到之后交流多了才发现，他就是这么个咋咋呼呼的家伙。
小满点头：“嗯。”
“那你一定是小满那天生的咯？”
“嗯。”
“真巧，我有个哥们叫谷雨，就刚才帮我站队那个，他是谷雨那天生的，一个谷雨一个小满，你俩约好的啊？”
夏小满干干地笑，在听着陆炜说笑中，队伍很快就到她了，办完手续，陆炜帮她提箱子，邀她去看分班。
教学楼一楼贴着一排的红纸，上面用黑色毛笔字写着班级、班主任和学生名字。
“夏小满，你在九班，咱俩一个班。”
陆炜个高，扫一眼就看到了，夏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高一（九）班，夏小满，在第二个位置。
在她前面的还有个名字，谷雨。
就是陆炜口中的那个在谷雨那天出生的哥们，就是刚刚被她当成没有素质喜欢插队的学生。
“你在哪个宿舍？我帮你把行李拿过去吧。”
“好呀，谢谢你啦。”
“诶，你自己来的？”
“对呀。”
“这么厉害！你家里人也放心，让你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出门？”
“好多人这个年纪都打工去了，不小了。”
“那不能这么说啊，这个年纪在古代还生孩子了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去往女生宿舍的路上聊着，途中先经过男生宿舍，正好谷雨从宿舍大门走出来，陆炜叫他还朝他挥手，谷雨完全没有把视线往他们这边移动半寸的意思。
陆炜没当回事，继续跟小满瞎扯，小满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具清瘦的背离而去的身影，心里暗暗嘀咕着：傲什么啊。
“你们女生宿舍比男生要好多了，我们八个人一间，朝北，一楼，太阳都照不进来，一进去一股子霉味，阳台也……”
宿舍里没见有别的人，夏小满把箱子放到自己床位上，也没管陆炜大摇大摆地参观。
“啊——”
“啊——”
两声尖叫交叠着响起，夏小满闻声望去，已经看到纪晓梵拿着扫把把抱着头躲的陆炜往外赶。
小满拦住纪晓梵，陆炜跑到走廊，又才折回来：“我还是先走吧，拜拜！”
“靠，女生宿舍怎么会有个男人……”
“纪晓梵。”
“有没有搞错，还往厕所里瞄……”
小满抬高音量：“纪晓梵！”
“瞧他那色眯眯的样子……”
“纪——晓——梵——”
“小满！”纪晓梵把扫把往地上一摔，下一秒就抱着小满：“太好了，咱俩居然在一个宿舍，太好了！”
跟夏小满一间宿舍的，除了这位初中三年的同桌好友纪晓梵，还有曾厘、苏月、陈芸芸，原本是六人一间，有位室友据说是出国了，她那张床就很自然地被贡献出来放箱子了。
晚上11点熄灯以后，整间宿舍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除了还在洗手池洗衣服的纪晓梵，其他人都已经放下蚊帐在被子里躺好了。
每个人各自报了自己念的初中，发现相互之间暂时没有什么交集，胖妞曾厘睡在陈芸芸上铺，富家千金陈芸芸睡在夏小满对面，大咧咧的纪晓梵跟优等生苏月换了床成了小满的上铺。
从自我介绍的几句话，小满就可以判断，陈芸芸和曾厘，进师大附中，是花了不少钱的。之前的师大附中，即便是花钱，也是需要达到一定分数线的，所以从生源上就保证了质量的上乘。到她这年，据说是换了新校长，加上一些市县重新合并规划，就有那么一部分名额，是给了分数极低但是后台极硬的学生。
“夏小满，你真的是小满那天出生的？”
小满觉得，在她未来的高中、大学、工作那漫长的一生中，这个问题一定还会频繁地造访她。
“我发现咱们班男生还挺帅的。”陈芸芸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趣，她拿着手电筒，透过蚊帐小满看到她在脸上涂涂抹抹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少已经开始注重皮肤的护理了，从前夏小满跟着爸爸在家里，一瓶大宝面霜父女俩都能用，她还不知道一张脸上可以涂抹这么多层，爽肤水、乳液、面霜、眼霜、精华……
曾厘声音细细的，跟她的外形有明显的反差，她好奇地问：“你见过？”
“我在班主任办公室看到的，他们去搬书嘛，有个真的很帅诶，感觉就像……就像灌篮高手里的仙道。”
“仙道？”夏小满想笑，这可真是灌篮高手里挺特别的一个人物。
“呆呆的，反应慢慢的，让人特别想调戏他，吼吼吼。”陈芸芸声音嗲嗲的，带着些台湾女生的腔调，估计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这样的调调很意外地与她格外相配。
纪晓梵爬着栏杆上床，插了一句：“诶，有没有像赤木的？”
“噗。”小满就知道，这家伙又来了。
陈芸芸惊讶地“蛤——”了一声，“你喜欢大猩猩喔？”
“不行啊？”
纪晓梵说着扑在床上，小满在床下都能感觉得到震感，她用脚尖顶了顶床板表示抗议，反倒顶出一层灰，只好作罢。
陈芸芸：“原来你喜欢粗暴型的喔？”
“那叫成熟，大猩猩有什么不好，有责任感，有安全感，比那些小白脸不知道……”
纪晓梵还没说完，就被曾厘的尖叫声打断：“啊！纪晓梵你……你……”
“叫什么叫！”
“你怎么……”
陈芸芸电筒的光束射向了她的对面也就是小满的上铺，这下子曾厘看到了，苏月看到了，陈芸芸看到了，小满没看到，但也猜到了。
“看什么看，我有的你们都有……”
“纪晓梵……”陈芸芸掩饰不住地惊讶：“你胸……好大啊！”
☆、就这样遇见了（三）
军训持续两周，每天早上和下午都要站军姿半小时，立正、稍息、报数、向左转向右转都能练个两三天，九班六十四个人，男生三排女生三排，高一还没有分文理，男女生比例几乎能维持在一个合理的水平。
军训的时候，相互之间连名字都还不知道，会被关注的无非就是那些个子特别高或者身形特别壮的，再有就是特别漂亮的，个子不算太高的夏小满，没有成为一个醒目的标志。
站在高个子一侧的陆炜常跟小满打招呼，每次休息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过来聊两句，纪晓梵一出现他就乖乖地闪到了一边，小满说纪晓梵把人家吓得心里都有阴影了，纪晓梵愤愤不平：“呸！我心里才有阴影呢。”
宿舍熄灯后的夜谈如约而至，陈芸芸每天都会抱怨自己比前一天又黑了一些，就算每天防晒霜涂三层整张脸像日本艺妓那样都没用。曾厘只关心自己是不是比前一天瘦了。而苏月，小满发现，宿舍的夜谈她几乎没有出过一句声，但小满也观察到，从她床上，每晚到她们夜谈结束，都还会透出微微光亮。
“我没说错吧，咱班男生质量都挺高的。”陈芸芸的话题，是个有八个都跟男生有关：“你们有没有看到我说的那个仙道，在第三排从左边数第三个。”
第三排从左边数第三个……
军训的时候小满也曾有意无意地望向他，对于排队那件事，小满给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她在没有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就急躁地指责，这是她的不对，但谷雨如果能开尊口解释一句，兴许两人还能成为像跟陆炜这样的朋友。所以小满在军训过程中曾经找机会望向他，思忖着，如果他能对上她的视线，稍微露出个友好的表情，也就算是显示了他的风度。
结果是令人遗憾的。
这个眼神永远都没有焦点的，傲慢的家伙。
“你们谁还有多的热水？”纪晓梵同志在洗手池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
小满是洗冷水的，热水没打，曾厘说自己还有半壶，纪晓梵找到那个红色的暖水瓶，发现是空的。
“喔，好像被我用掉了。”陈芸芸嘻嘻地从蚊帐里探出个头。
“你每次都这样。”
“嘻嘻，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你说的哦，我要吃鸡腿。”
“没问题。”
这边两人愉快地达成一致，纪晓梵还在把那几个热水壶一个一个地拎起来，终于找到一壶沉甸甸的，“诶，绿色这个小壶是谁的？苏月，是不是你的？借我点儿！”
其他的人都没出声，而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苏月也没有出声。
小满瞄到蚊帐里微微透着的光亮，在那一瞬间暗了下来。
装没听到啊……
化解这份尴尬的是玻璃窗被敲打的声音，伴随着宿管大妈的责骂，纪晓梵关掉她那盏应急灯，灰溜溜爬到床上。
宿舍安静了，小满甚至听到了起起伏伏均匀的呼吸，她翻了个身，看到在她斜上方的那张床上，微弱的光，又颤颤地亮了起来。
军训结束，高中学习生涯正式开始。
女生在排座位时没有特别优待，但也不至于被一个个子更高的男生挡在前面的道理。
夏小满坐得直直的，但要越过谷雨的背脊完整地看到班主任那张像弥勒佛一样的脸，仍然很困难。
“我叫许怀芳，以前的学生都叫我‘阿芳’，也有的叫我‘小芳’。”
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学生们都想要遇到这样的老师，要么很帅，要么很幽默。
不惑之年的许怀芳一点都不帅，但是他很幽默。
“你们来附中是为了什么？”还没等人回答，他自己倒很激昂地接下去：“为了考重点对不对！”
鸦雀无声……
许怀芳万分失望：“怎么这么没有默契……集中精神不要发呆……再来一次，你们来附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