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宴-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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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楼上响起动静，顾楷铭带着人慢慢地从楼上走下来。
　　　　千静语从沙发中立刻站起，她站在大厅里抬眸看着顾楷铭。
　　　　顾楷铭也又一次看到了她，一步步地走下楼他让手下先出去。
　　　　“我刚刚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两人沉默了许久，顾楷铭先开了口。
　　　　千静语微垂的指尖收紧，嵌进了手掌心。
　　　　他现在站在她面前了，她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跟我出去聊聊么？这里说话不方便。”好不容易对他说出话，千静语却是这样道。
　　　　顾楷铭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默允。
　　　　***
　　　　咖啡厅——
　　　　千静语捧着一杯白开水坐在顾楷铭的对面，她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顾楷铭看不到她的表情。
　　　　服务员给顾楷铭送来一杯蓝山，他道谢后视线重新落在千静语的身上。
　　　　“说吧。”他蓦然道，在咖啡上来前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千静语的另一只手指甲还深深地嵌在手掌心，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她没有抬头，只是兀自开口。
　　　　“对不起……”她道。
　　　　顾楷铭捧杯喝了一口咖啡：“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
　　　　千静语仍低着头：“我瞒了你很多的事。”说着，她捧着杯子的那只手指尖收紧。
　　　　顾楷铭将她所有的小动作收尽眼底，见她欲言又止他便替她开口：“比如小成生父的事？”
　　　　千静语怔住。
　　　　顾楷铭继续：“易宇兮……是小成的父亲？他就是抛弃你跟小成，早年跟你一起在英国留学的负心汉？”
　　　　千静立刻抬眸探究地看他，这的确是她当初对顾楷铭说过的唯一有关易宇兮的话。
　　　　顾楷铭当然看出了她眼底的不明：“我是警察，在你出现在别墅里的那一刻我不得不将你与他做出联系，况且，小成跟他长得很像不是么？”他反问。
　　　　千静语心底苦涩，又低下了头去：“楷铭，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顾楷铭却挑眉：“你对不起我什么呢？不管是你还是我，当年我们很清楚对方心底都驻着一个人，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我们都回到各自的生活，你却对我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千静语沉默。
　　　　顾楷铭将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因为你知道他是黑社会，而我是警察，我们是水火不容的对手……”
　　　　“啪——”瞬间，千静语手中的杯子滑落，热腾腾的水在地上冒着烟，险些就要烫到她的脚。
　　　　她看着地面上的那团热气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顾楷铭立刻将她拉开并唤来服务员清理。
　　　　“你有没有伤到？”将她重新带坐到另一个空位他问道。
　　　　千静语不住地摇头，眼底竟然不由自主地氤氲起湿润，在顾楷铭说出“黑社会”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有些失控了。
　　　　“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你知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既然已经说开了，顾楷铭便也不再隐藏，作为警察他希望能在千静语的身上找到突破口，但作为朋友，他也希望她能尽快脱离危险。
　　　　千静语的声音却已经哽咽：“我已经离开这里去英国了，可是他的义父将小成抓了回来，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回来救小成。”
　　　　听到小成被抓顾楷铭的面容沉凝了下来。
　　　　小成被季岩宸抓了？可易宇兮是季岩宸的义子，他为什么要抓小成？难道易宇兮和季岩宸貌合神离的传言……是真的？
　　　　“为什么不报警？”接着他蹙眉问千静语。
　　　　“报警？怎么报警？小成名义上是他的孙子，即便是报了警他也有说辞。”千静语这样告诉他。
　　　　顾楷铭敛眸。
　　　　季岩宸的狡诈他已经见识了好几年了，他真的是他踏上警察这条路所遇到的最棘手的角色。
　　　　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楷铭蓦然开口：“你对易宇兮现在是什么情感？”
　　　　“……”他的话让千静语又一次怔住。
　　　　顾楷铭继续：“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很清楚你的为人，你是一个很有理性的女人，你愿意将这些坦白地告诉我就说明你是信任我的，而这也恰恰从侧面反映了你……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的。”
　　　　“……”
　　　　“而我也相信你，你一定不会因为你们曾经的关系，因为小成而包庇他犯罪……”
　　　　顾楷铭的话像无形的手扼住了千静语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你什么意思？”她问。
　　　　顾　楷铭：“你身为一市之长得千金，一定听你父亲说过季氏，那是一个隐形的黑社会组织，是你父亲最想连根拔起的一个集团，但是由于他们的势力已经不是一朝一夕　建立的，你父亲作为上任不并久的新角色，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能立刻绊倒它，这些年我们警方一直在盯着这个组织，但还差一些有力的犯罪证据，而易宇兮是季　岩宸的义子，未来的季氏接班人，如果你知道一些情况，我希望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听到这里千静语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她低头看着脚下不知该如何回应。
　　　　顾楷铭看她这样心中已经了然了几分，但却还在提醒她：“静语，如果这个组织不铲除受到伤害的人会更多，而且你的身份也是很敏感的，你本就不该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这对你的父亲非常不利，你要保持你的理性看清自己的位置……”
　　　　但千静语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下一秒她径自打断了他。
　　　　“那你告诉我，如果季氏被连根拔起了，他……会被定什么罪？”
　　　　顾楷铭沉默了。
　　　　千静语收紧指尖看他：“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我回到他身边也只是为了小成，等小成从他义父那里救出来我就回英国，但他毕竟是小成的父亲，我只想知道接下来面对他的将会是什么……”
　　　　闻言，顾楷铭与她对视。
　　　　无声的寂静让人很不安，他盯着她的瞳孔很久后才开口。
　　　　“死刑。”
　　　　“……”千静语的脑海刹那间空白一片。
　　　　“走私、贩毒、杀人、洗钱……他都齐了，按现在收集到他的犯罪证据，很有可能是死刑……”顾楷铭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掉落，千静语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浑身绞疼得要死去。


☆、第78章　不枉此生　
？？？？虽然在她得知他的身份后，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最后他所要面临的法律责任，但当顾楷铭亲口对她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失控了。
　　　　看到千静语的泪水，顾楷铭知道他心里判断得没错，千静语的心里还有他，于是轻轻递去一张纸巾给她。
　　　　“这是根据他现有的犯罪记录初步给出的结论，还不是最后的定论，不过……”说着他迟疑了一下。
　　　　千静语立刻抬眸看他无声地询问。
　　　　顾楷铭继续告诉她：“毕竟警方要抓的主要目标是他的义父季岩宸，如果他愿意与警方合作给我们提供线索，或者是季岩宸有力的犯罪证据，到时候我们会酌情考虑他的情况，减轻罪行。”
　　　　千静语还在无声地流泪，这个时候她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见她这样，顾楷铭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站起身似准备离开。
　　　　“静语，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你就要拿捏好你们之间的关系，他毕竟是小成的生父，如果你真的不希望他有事，接下来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走之前他留给她最后一句。
　　　　千静语坐在原地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终于到了一天了么？不管她怎么逃，逃去哪里，最后还是到了这一天，还是到了，她到底该站在哪里？她到底该怎么做？
　　　　矛盾将她折磨得又一次崩溃，但她还是擦干眼泪回到了别墅。
　　　　看到她回来庄浩立刻迎了上来。
　　　　“嫂子你去哪儿了？”他焦急地问。
　　　　千静语没说话，只是迳自往里走。
　　　　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庄浩不悦地蹙眉：“是不是那个臭警察对你说了什么？一定是！对不对？”他说着就要冲出去跟门外监视他们的警察干一架。
　　　　“一帮臭警察，还他妈来劲了？”
　　　　千静语立刻拦住他：“他没跟我说什么，你别乱来。”
　　　　“你眼睛都肿了还说他没跟你说什么？”庄浩闻言火更大。
　　　　“嫂　子，有些话恕我直言，那姓顾的臭警察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就是变着法要整我们，看到你在这里知道了你跟哥的关系现在又想利用你是不是？不管你们之前　结婚是真还是假，但我庄浩可以拿命担保哥对你是真心的，你不爱了不想留在他身边都没关系，但是你若是听他一面之词就联手警察对付哥的话，我真的……”庄浩　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千静语看着此刻情绪有些激动地庄浩反倒心里冷静了些。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有那么一帮替他拼命的兄弟，倒也不枉此生了。
　　　　“他还在房间里？”没有回答庄浩，她突然问道。
　　　　庄浩不再看她：“你出去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也不喝。”说着冷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他默默付出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反正他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在你们眼里的颜色。”
　　　　千静语没有跟他争辩，只是默默地走上了楼。
　　　　轻轻打开他的房间走进去，他正坐在床头无神地望着窗外，听到动静冷滞地开口。
　　　　“出去。”
　　　　千静语却继续往前走。
　　　　易宇兮动怒：“要说多少遍？”他回眸看来，却与她相视。
　　　　于是立刻沉默，同时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他又看向了窗外。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人彼此的呼吸，蓦地，千静语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给他准备的小米粥，轻轻坐下用勺子在里面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为什么不吃饭？”她问。
　　　　易宇兮没有看她：“那你又为什么回来？”他反问。
　　　　千静语不语。
　　　　易宇兮继续开口替她回答：“因为小成还在季氏，而顾楷铭根本帮不了你，只有我能救小成出来。”
　　　　千静语还是不语。
　　　　“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小成也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回不回来，我也一定会将他平安地……”
　　　　但是他没有说完便停下了。因为千静语从他的身侧环手抱住了他。
　　　　易宇兮怔住。
　　　　千静语的双手在颤抖，埋首在他的颈脖声音也在颤抖。
　　　　“在梦里，很多次，我都是这样抱着你，可是你都会把我推开，易宇兮，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她哭着告诉他。
　　　　“如　果可以我真的想把我的心掏出来，这样就不会再疼了，我一次次地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可是每一晚还是会哭着醒来，甚至已经决定离开了，在那些人拿着枪对着我跟　小成的时候，在我看到有人破门而入替我们母子挡枪的时候，那一刻我也还是希望那个身影就是你，但是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不爱我，你只是为了报复你的母亲　才接近我。”
　　　　千静语抽泣地说着，情绪真的在崩溃的边缘。
　　　　“这些年，我就是逼着自己带着对你的恨不去想你，可是当庄浩带我走进那间和英国一模一样的公寓，告诉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离开我，告诉我当年你留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的意思，你留给我的恨全都被打破了，全都打破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她抬手打他，不管他身上的伤势。
　　　　“易宇兮我恨你，我恨透了你，我恨我还爱着你，我恨……”
　　　　易宇兮任由她打着自己，直到她打累了倒在了他怀里。
　　　　泪水氤氲在他的眼眶，他伸手接住了她。
　　　　“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一次次地推开你，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为什么？”他抱着她苦笑。
　　　　“因为我是一个黑社会，我的双手沾满了血，我连明天的太阳能否看到都不知道，我不在了谁来保护你？”泪水终是滑落了他俊逸的脸颊。
　　　　“六　岁，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被枪杀在自己面前，八岁，我又亲眼看着我的妹妹被大火活活地烧死，我闭上眼睛就是他们死去的样子，我无法再承受一遍那种痛苦，我宁　愿推开你让你恨我也不愿再尝一遍那种炼狱的滋味，所以我只能看着你嫁给别人，至少你不用再为我这样的人哭泣了，有人会照顾你一辈子，你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可是小成的存在又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千静语听他说着，哭到泣不成声。
　　　　说到小成，易宇兮的唇角竟然弯出了一丝弧度，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希望。
　　　　“当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儿子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兴许是老天在眷顾我，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血脉，可同时不安与恐惧也向我源源不断地袭来，我的身份注　定了我是不能有牵挂的，小成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被义父发现，我清楚地知道他会做什么，所以最后我还是硬生生地推开了你们，我希望在小成的记忆　里，他的父亲是一个高大的，美好的形象，而不是像我这样只会拿着枪去做着见不得人的事，让他在长大后都难以启齿的人……”
　　　　千静语哭着摇头，易宇兮却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在你们母子来到这栋别墅里生活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从小没有家，但那个时候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还有小成在最危险的时候喊了我爸爸，够了……一切都够了……”他说着，眼底的眸光仿佛已经是做了某种决定。
　　　　伸手眷恋地抚着千静语的脸颊，他又告诉她：“记得……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爱上我。”
　　　　千静语看着他刚想说话就被他在颈脖碰了一下，话未出口她便昏睡在了他怀里。
　　　　易宇兮将她抱趟在床上，轻抚着她的头，俯身在她脸颊印上了一个吻。
　　　　“对不起。”还是这三个字，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附在她耳畔又吻了她一下。
　　　　“我爱你……”
　　　　他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耳边，最终他站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