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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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谁？”
自在看了看门牌，没错啊，是自己的家。
“我，回家啊，这里不是秦可言的家吗？”
“你说她啊，搬走了，她说要是她女儿找来找来，就给她地址。”
循着地址，自在在一处清幽的小区找到了她的新家。
这是一套精致的两房两厅，小高层的八层，装修一新，看见自在，可言像见了凤凰一样地兴奋不已。
“自在，你总算是回来了，是跟阿仁一起回来的吗？他人呢？快进来洗手，我给你去热晚饭。”
第127节：回甘（127）
自在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梦，是的，这曾经是自在的梦想，和妈妈一起搬进这样的房子，过上富足的生活。
可是，真的成为现实，自在却疑惑了，因为她知道，世界上没这么好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做，就能实现梦想吗？
面对可言摆上桌的精致丰盛的晚餐，自在却没什么胃口，她的心里堵着太多的问题。
房子是哪里来的？是阿仁租的吗？客厅里摆着很多阿仁的照片和海报，显而易见这些天就像阿仁说的那样，可言是和阿仁住在一起的。
这太荒唐了。
但看着可言殷切的笑容，自在说不出责备她的话。
“自在，这房子虽然是阿仁公司替他租的，但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的房子，等一下我拿房产证给你看。你知道吗，阿仁原来有一个很有钱的继父，他替我们还了十万块的债，又送了我们这套房子。”
自在一惊，直觉觉得不妥：“妈，你不是遇上骗子了吧，阿仁明明就是孤儿，哪来的继父？又凭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这一边可言跟自在交待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一边阿仁也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生世。
他并没有自在那么强烈的反应，而是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仁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这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全家福，照片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和一个文秀俊逸的男人分别抱着两个男孩，那时候的阿仁和阿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名副其实的双胞胎。
如今，阿仁回想着阿润的脸，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阿仁比阿润矮小一些瘦弱一点，但两个人的五官的确是一个系列里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为了寻找自在，却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客厅里，丁一莲疑惑地问自己的前夫：“你看我们需不需要守在他的门口，他会不会想不开离家出走啊？”
阿润冷冷地说：“你又何必在意？当年既然你把他留在孤儿院的门口，不就已经打算放弃他了吗？”
丁一莲很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儿子痛苦的脸，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第128节：回甘（128）
老胡决定打破僵局：“这是喜事，我们终于找到了弟弟，而他，还是这么出色，老天爷对我们已经很是眷顾了，我们一家人又何必闹得这么不开心呢。”
“爸，她跟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
“胡说，我们虽然已经不是夫妻，但是她是你们的妈妈，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把你们生下来，又把你们辛苦带大，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她。”
爸爸的训斥让阿润低下了头。
他不是不记得，小时候妈妈怎么手把手地教他洗脸刷牙上厕所，怎么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生病的他，可是，越是记得这些，他越是不能原谅她的离开。
如果一早决定要走，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温柔？
为什么生下孩子，又要离开他们？
阿润的心，纠结在自己提出的问题当中，变得炽热和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种痛，毕竟一切已经不可能重来。
坐在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的曾经的家，丁一莲也十分感慨，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勇气选择离开的呢？
十八岁的时候，她就是县里很有名的刀马旦了，却因为和胡泽群的一见钟情，抛下来工作来到这座茶山，那时候她是打算要为爱情奉献一生的。
但当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一天天变得空虚起来，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吗？每一天都看得见结尾。
省里的剧团来演出，她见到了自己的偶像，著名的刀马旦张琪，舞台上那个光彩照人的穆桂英，似乎是她曾经梦想过的人生，于是她迷失了，她想要更多。
也许她是错了，但似乎，她并不后悔。
听完可言的讲述，自在却是吃惊不小。
阿仁和阿润原来竟是双胞胎兄弟，而那个不可一世的丁一莲，居然是他们的母亲。
难怪那时候阿仁说：“我不是孤儿，我妈妈会来接我的。”是因为掉在水池里发了高烧之后，他才把童年的记忆都给忘了。
而阿润，一次次出现在向阳孤儿院的旧址，是为了寻找弟弟的线索。
想到阿润，自在的心又觉得抽搐了。
第129节：回甘（129）
回到喧闹的上海，呼吸里都是难闻的尾气味道，满眼是喧闹的人群和车流，阿润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了。
闷闷不乐地去睡觉，自在在崭新陌生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她不想一见面就和可言争吵，但是心里却很不认同可言的做法，怎么能收下这座房子作为谢礼呢？明天，一定要和妈妈好好谈谈。
照片上是阿润自在和孩子们一起拍的合影，自在主动把头靠在阿润的肩上笑得如花般灿烂。
阿仁呆了呆，又不动声色地将照片还给了张晓海。
原来，自在喜欢的人是他。
21
“不还！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收？他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我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好意？”
一向温婉的可言，却有一个死穴叫做房子，上一次为了用房子换医药费的问题，她跟自在在医院里差点脱离母女关系，这一次，她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自在的提议。
“妈，我跟阿仁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能收人家这么重的礼呢？”
“我不管，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套房子，现在你让我把到手的好处还回去，是个人都会觉得我是白痴。你有没有到他们乐家去过？他们的厕所都比我们原来的家还要大！是他自己愿意送给我的，又不是我跟他要的，再说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阿仁？他对你死心塌地，你呢，不是也一直很喜欢他吗？依我看，你跟他结了婚，以后就是乐家的女主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自在，妈妈穷了一辈子，知道有钱的好处，妈妈还不都是为你好？”
自在说服不了可言，反过来却被可言数落了一通，只能郁闷地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网店。
可言又跟过来：“你知不知道，之前你网店上的那些大生意，也都是乐先生的朋友下的单，他说了，只要你喜欢，他可以给你钱，让你在最热闹的商场开茶叶店，生意你不用愁，他自然会介绍一些大企业大集团跟你来往，一年的礼品生意就够你赚的。”
“妈，我不想听这些话。”
第130节：回甘（130）
“那你想听什么？你以为现代社会只要辛辛苦苦努力工作就能发财致富吗？你看看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结果呢？差点连救命的手术都没钱做。自在，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真的是一心为你着想，等阿仁回来，你们好好谈谈，能定就定下来。你嫁到这样的人家，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自在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了一部陈旧的年代剧，好像《倾城之恋》里白流苏母女的对话，什么时候，在母亲的眼里，结婚成了一桩生意，衣食无忧好像才是人生的意义一样。
自在关了电脑，烦闷地走出家门。
坐在小区的鱼池边上，自在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照片，这是在茶山的时候和孩子们一起拍的，张晓海的脸上还有黑黑的泥印子。
这些孩子脸上纯真的表情，也会在他们走上社会之后，幻化成一张张斤斤计较的脸吗？
自在走到门口的小店，将照片打印出来，又去邮局寄了挂号信到学校，让校长交给孩子们。
做完这一切，她觉得一片茫然。
天地之大，该到哪里去呢？
回到家，继续听妈妈的现实主义教条？搞不好会忍不住跟她吵起来。
不回家？能去哪里？工作已经辞掉了，完全无所事事啊。
生命好像就这样一下子停止了。
22岁的展自在试图为自己分析一下活着的意义，却将自己的心情推到了绝望的境界。
在别人的帮助下心想事成梦想成真，展自在的心情却无比的郁闷。因为，她失去了一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前摆着一道你很喜欢吃的菜，你正要去品尝，却有人将它嚼好了喂到你的嘴里，你会觉得开心吗？
可言也渐渐看出自在的不对劲，虽然人坐在面前，但心思却飘的很远，母女俩的隔阂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阿仁那边的事情，也越闹越大了。
自从回到茶山，他就没有再出现，报纸上关于他的传闻甚嚣尘上，据说他处于无法联络的状况，很多原先约定好的活动，都无法如期参加。
第131节：回甘（131）
丁一莲在阿仁的房门口劝了他三天，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到了上海。
她走后，阿仁没事人一样地出来了，他告诉父亲和哥哥一个惊人的决定：“我不打算回去了，既然我天生就应该是一个茶农，那么我就留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好好做我该做的事情好了。”
不过，他实在不是这块料。
采茶的时候，他踩坏了刚发出来的茶苗。
帮忙做茶的时候，又手忙脚乱将茶青撒了一地。
别人还没说他，他自己倒气急败坏起来，蹲在门外的石墩上抽起了烟。
忽然，一颗小石子打在他的身上。
他一回头，看见的是张晓海拖着鼻涕黑乎乎的小脸。
阿仁认得他是自在教过的小学生，便伸了伸手招呼他过来。
“我才不理你，你是我们阿润师傅的敌人！”张晓海很拽地说。
阿仁笑了：“小东西，你知道什么是敌人？我是你们阿润师傅的弟弟，怎么会是敌人？”
“瑛红说的，展老师原来和阿润师傅很好的，你来了以后，展老师就走了，是你把展老师气走的。”
阿仁被张晓海颠三倒四的话语逗乐了。
“那我应该是你们展老师的敌人，跟我哥有什么关系？你过来，我跟你聊聊。”
“反正我也搞不懂她们女人说的事情，不过，既然你是阿润师傅的弟弟，那么我看你不是坏人。”张晓海也有他的逻辑。
“你说，你们展老师原来跟我哥哥很好的，是什么意思啊？”阿仁若无其事地问。
“这你也不懂啊？我给你看照片。”张晓海献宝一样地拿出一张已经有点皱巴巴的照片，“给你看。”
照片上是阿润自在和孩子们一起拍的合影，自在主动把头靠在阿润的肩上笑得如花般灿烂。
阿仁呆了呆，又不动声色地将照片还给了张晓海。
原来，自在喜欢的人是他。
自在为什么又会走呢？是自己的到来造成了误会吗？
满怀心事走回家的阿仁，看见阿润在廊下喝茶。
只见他娴熟地分出两杯茶来，一杯给了自己，另一杯向空着的座位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默然地喝下了手中的茶。
第132节：回甘（132）
阿仁慢慢走到他的身后，忽然问他：“这一杯，很苦涩吧。”
阿润愣了一下，淡淡地回答说：“茶，都有点苦涩，但在苦涩之后，好茶会有回甘，慢慢地由心底回荡上来。”
“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一个人喝着两个人的茶吗？”
阿润笑了笑，将另一杯茶举起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分享。”
阿仁忽然爆笑起来。
“你是说让我和你一样住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从回忆里寻找快乐吗？我才不会呢。是啊，我爱上了展自在，爱了很久，可是她不爱我，我怎么穷追猛打，做到极致，她还是不爱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不会后悔，而且，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个展自在的，总有一天，我会遇见另一个与我倾心相爱的人。”
“自在，她和别人是不同的。”阿润叹息了一声。
“既然她这么不同，你为什么让她走了？”
“我？我有什么资格留住她？就像当年，爸爸不会留住妈妈一样。我们的生活属于这里，而她们，都属于更加精彩的世界，如果爸爸和我们两个人当年都留不住妈妈，你认为什么都看不见的我，能留住谁？”
阿润长长地呼了口气，稳住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阿仁的语气变得不屑起来。
“哥，你和六岁时候的你，没有两样。那时候的你，不敢离开家门，现在，你，也不敢离开你自己的世界。听说，你在自责中生活了十六年，我想，也许你会在自责中过完你的下半辈子。”
阿润的手颤抖起来，但他没有说话。
阿仁又说：“我算是跟你道过别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也许妈妈是对的，有的人可以留在这里一辈子，有的人却注定要离开，这些天我想明白了，我要回去工作了！只有站在舞台上，我才像一个我。还有，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妈妈。这些天，我只不过是跟你们撒撒娇罢了，失去过一次，我不会再失去第二次了，你也一样。”
不过当阿仁出现在丁一莲的办公室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气咻咻飞过来的文件夹。
第133节：回甘（133）
“你看看，这些都是因为你违约我们在打的官司，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不懂事，整个公司的人多加了多少班吗？”
阿仁手脚并用地躲开袭击，嬉皮笑脸地凑到丁一莲面前：“自从我从你的摇钱树变成你的儿子以后，你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