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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要逆风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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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奕奕。
江湖的目光掠过了高屹,停在这两人身上,脑袋立即变作了糨糊。
这三个人怎么会混在一起?江湖想,原来人与人的组合会这样的滑稽,徐斯、高屹会聚在一道,还要加上这么个前红旗集团营销总监任冰。
她一直盯着他们瞧,瞧徐斯,瞧高屹,瞧任冰。她使劲瞧着他们,想要把他们瞧个清楚。
他们怎么就能那么泰然自若?
任冰一直在同高屹讲话,声音不大,江湖是听不到的。但是做营销的口才都很好,江湖相信他能讲得很棒,因为高屹认真倾听。这个男人在专注地想,心无杂念。
徐斯则态度悠闲,偶尔稍加解释两句。他开口的时候,高屹才会跟着讲一两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江湖的脑中轰然出现,就像上一次看到徐斯同舅舅一起自红旗大楼里走出来一样,当时任冰还在她的身边,告诉她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现在任冰在她的另一边,她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
江湖的心往下沉,驱使着她冲了上前,厉声唤了任冰一声。声浪有点高,那边三个男人都侧了目。
她是气势汹汹而来。
任冰呆了一呆,被突然出现的江湖吓到了,他看了看徐斯,这个细节被江湖捕捉到了。
江湖把目光一转,一个眼风狠狠朝徐斯身上剜过去。
徐斯撇了一撇唇,不甚在乎地回望着她。
就是这个徐斯,江湖想,这个人在这几个月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想买走腾跃,他还同父亲的旧人在一起。
他们就在她的面前,镇定地谈笑风生,简直春风得意。
她就差要愤怒了,可是胸中翻腾的怒意沸腾到了顶点,在她一眼瞥到高屹的时候,全部泯灭。
高屹没有讲话,没有表情,没有态度,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她打搅到他了。
那种不带丝毫责备的、疏离的,又有隐隐隔膜的眼神,太熟悉了。
她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瞧着她,只要这样瞧她一眼,她就没有办法再理直气壮下去。
太难堪了,这些日子来,她时常在这里徘徊,为的不是再看到他这样依旧冷冷的态度,冷到她会无地自容。
任冰前进一步,唤她:“江湖。”似乎想要解释的样子。
但是够了,这不是江湖想听的,她只觉得自己傻,是真的傻,傻到跑到这边来,硬是要碰到这样自损尊严的场面。这是自找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让她承受不来。她猛地扭头,不辨方向地狂奔,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发现眼前模糊一片,真的没了方向。
江湖以为她自悬崖回转,就是一段新生,原来不是的,她到现在都还不能新生。现在所发生的不断啃噬着她折磨着她。
她贴着行人道一边的墙根,一步一步移动着,仿佛想要借助这一片墙角,躲避世间喧嚣。可是旁边的马路车来人往,全是沸腾的市声,骚扰她的耳朵。就连夕阳的余光还要欺进这一片角落,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形。
仿佛都是在嘲笑她。
江湖立定在墙角,擤了擤鼻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虎口,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哭,既然在日本没有死,就不可以再哭。”
循环了几次,泪终于止住。
她喘着气想,高屹回来了,他还同那个徐斯混在了一起,还有那个在父亲身边待了十多年的任冰。
他们的日子很好,她的日子不应该更坏,不然她便不是江旗胜的女儿。
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湖回首,很意外竟然见到了洪蝶,她慌忙掏出面巾纸擦干脸上的残泪。
洪蝶温柔地微笑,笑容和蔼可亲,可以温暖她的心。这位长辈说:“孩子,这么巧在路上又碰到你,有没有空陪阿姨一道吃晚饭?”
江湖仰首看了看西下的夕阳,又望了望长辈真挚的笑脸,于是点了点头。
洪蝶把她领到附近的一所本城闻名的洋房式高级社交会所,CeeClub。
江湖对此地并不陌生,以往是跟着父亲来此间赴过不少商务宴请的。当然,整个会所的规格和消费也在城内首屈一指。可尽管如此,一到营业时分,宾客仍是络绎不绝。
虽然现在未到营业时刻,里头空空荡荡,一桌客人也无,服务生仍恭敬地迎了出来。
洪蝶对此间颇熟,择了一处古董皮制沙发座,携了江湖的手坐了下来,问她:“要点些什么吗?”
江湖摇摇头,洪蝶便做主点了菜,然后说:“这里的鹅肝不错。”她把江湖打量了一番,女孩憔悴萎靡,甚是可怜,她不禁说,“好孩子,你怎么还这么同自己过不去?”
江湖不由窘迫,微微低了低头。
自日本回来,她是一直感激洪蝶的那番扶持她于生死之间的言语安慰的,但此刻以这番不堪形态再见到这位长辈,她是惭愧的。她强自扯出一个笑容,说:“洪姨,让你见笑了,是我失态了。”
洪蝶有点怜惜眼前的孩子,这样堪怜的情状,还能讲出这么直爽的话。她鼓励地拍拍她的手。
等服务生上了两杯香茶之后,洪蝶用一个极坦诚的表情说:“我们徐风集团很想收购红旗的小红马和几间制衣制鞋厂。”
江湖闻言抬起头来,愕然之中还有悚然。愕然的是,她没有料到洪蝶这么开门见山,仿佛知道她刚才经历的那番心理折磨一般。而悚然的是,洪蝶短短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回到现实,在知道舅舅和徐斯有联系以后,她虽然有疑惑有伤心,但那些都是片断的,她所没有联想到的是徐斯的野心这么大,想要吃下的不仅仅是一间腾跃制鞋厂,还有红旗的一个子品牌。
大惊大怕之下,她唯一的反应就是瞠目而无言。任何不忿哀伤自怜都不便再发作了,只剩下那么点萧瑟寂寥。
洪蝶很歉然,“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并致歉的。红旗的营销总监任冰现在同徐斯合作,负责这块事务。”
她的开门见山和开诚布公丝毫不带骄傲抑或嘲讽的意思,这些话表述的这些事实,让江湖的心头仍是不觉凉了一凉,继而想到的是,那么刚才徐斯和高屹谈了什么,谈新事业的合作吗?所以洪蝶也会出现在现场?
江湖先是忧伤而冷然地瞥了洪蝶一眼,这位长辈正姿态优雅地喝茶。她刚才的口气温和坦然,又充满歉意。怎么不坦然呢?他们是正当的商业交易,可长辈还是对她有了一份歉意。她是不可应对失礼的。
江湖把头抬了抬,把思绪也厘清了,能够用平和的语气这样说:“红旗都四分五裂了,各自去寻各自门,市场经济自由买卖,也很正常的。”
她的瞬间黯然,洪蝶看在眼里,在想,眼前的女孩心思细腻,高傲之中还有敏慧,不禁怜惜,“我们点菜,让阿姨好好请你。”
菜一道一道上来了,洪蝶似乎是很想安慰江湖,不停为她布菜,还介绍说:“我最喜欢这里的厨师做的鹅肝。在澳大利亚吃过一回以后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他被重金聘来了CeeClub,正合我意,不用做飞去袋鼠国解馋的疯狂举动了。”
江湖低头跟着品尝,根本味同嚼蜡。她把口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口红酒,心头热了点。
突然地,但也毫不意外地,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就像大海深处探头而出的一线光,刺眼地、跳跃地,让她的心头狂跳起来。这有力的跳动,几乎能够掩盖住她刚才猝发的全部的悲伤和绝望。
江湖甚至为心头的这一触之念而激动了,她是有她的历史使命的,而眼前正面对着这个人,她是不应该放弃机会的。她几乎是急迫地开了口,“那么,洪姨,我是不是能从你们这里把小红马再买回来?”
洪蝶一愕,问:“江湖,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买了以后还要多少钱用于日常的营运?”
这就是一盆凉水泼淋下来,江湖也愣住了,才自省自己是冲动的。
洪蝶向她解释说:“这对徐风投资来说,也不是个小项目,都是徐斯在全权负责。”她顿了顿,思考了一番,很是审慎地对江湖讲道,“如果你真的想回购,还是要和徐斯沟通的。”
原来徐斯果真是这宗业务的主导人,所以他才会和任冰一起出现在高屹的百货公司门口,那恐怕正是在谈合作。
江湖沉默着。
洪蝶的话,不无道理,是她念头一起所没有想到的。如果她要将这么个想法付诸实际的行动,是需要掂量自己的实力,考虑方方面面的现实,最最起码要想好到底如何同徐斯来谈这宗交易。
江湖望住洪蝶,她的笑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自己继续前行的勇气。
洪蝶说:“孩子,你别紧张。这件事情你可以回头好好想想,有什么洪姨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江湖恢复了镇定,她想,自己是需要冷静想想这件事情。她把酒杯端起来,笑了一笑,对洪蝶讲:“洪姨,谢谢你的指教。”
洪蝶同她碰杯,“哪里,是洪姨要谢谢你陪我这老人家来这里吃鹅肝。”
同洪蝶短短的会晤,江湖不是没有收获的。自CeeClub一归家,她先洗了个热水澡,在热气氤氲中,冷静自己的思绪。
悲伤一层一层剥离以后,是终须要继续向前行路的。
只是,这一晚她又做梦了。
梦境变得真实而熟悉,往事历历如老电影。
高屹那张小小的、星眸剑眉的面孔,看人的时候,眼波静定,如同平静大海掩盖全副心事。
她总是喜欢跟着他,当他是玩伴。但他总是冷冷的,不愿意搭理她。她寻衅向高妈妈告状,“高屹不睬我。”
无意外地,高屹会挨一顿狠骂,然后依旧如此。
江湖就会想,这个人怎么天生性格就这么冷?
可是,就在母亲去世的那天,外间有凛冽的风声、滂沱的雨声。
江湖孤独地坐在黑暗里,周围有微弱的光,把她小小的身影照在地面上,像个孤独的小山丘。
高屹走到她的身后,紧紧抓住了江湖的小手,江湖看到对面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渐渐合在一起,互相依偎成一个“人”字,便有了力量,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
就是母亲去世的这晚,高屹掌心的温度让她温暖。
江湖这才暖起来,再回首,原来不是高屹的掌心,而是父亲的怀抱。
父亲清隽的面孔,胡子拉碴,刺痛她的粉嫩面孔。
父亲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同母亲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母亲,那含情脉脉的脸容这么温柔。
父亲喃喃,“志坚,如你所愿,我把腾跃买下来还给爸爸了。”
父亲没有走远,这句话就在江湖的耳朵边,她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她在想,志坚是谁?再一想,原来是母亲。
父亲又说:“你走了,但我还活着。我活着,就有希望。”
江湖一个冷战醒了过来,身上盖的被子被踢到了床底下。她干脆翻身下床,走进客厅里,把所有的壁灯吊灯开了,整个世界光亮起来。然后,江湖长久地坐在放着家庭相片的电视柜前,看那一帧一帧的相片。里头有父亲,也有母亲,还有小小年纪的她。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后来缺少了母亲,她以为和父亲仍旧是一个完整的家。而如今,只得一个她。但是父亲和母亲都在相片里对住她微笑,仿佛就在她的身边。
她对自己喃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江湖揉揉眼睛,从容地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热水脸,把脸洗得红彤彤,再抬起头来,对着明亮的镜子,命令自己开口讲话。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自己在说:“你信不信有神?”
她听见自己在答:“我就是神。”
江湖回到自己的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是一张她在前几日就收到的面值五百万的支票。她想,她是买不回小红马了,那么,倾她所有,她是不是能够把腾跃买回来呢?然而,洪蝶提醒了她,她有的是念头,却没有计划。
江湖走到电视柜前头,将那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抱在怀里,喃喃,“爸爸,妈妈,至少我还能保留我们家最后一点记忆,对不对?我不应该让腾跃再丢到了别人手里,对不对?”
她将全家福照片放在枕边,才又安心躺了下去。
Chapter 03 这是一场角力
生活就是一种化学反应,
只有将种种苦难稀释,
才能浅尝到那点滴的甘甜。
她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义为角力,
却不知点燃的竟然是爱情。
当一个念头一旦萌芽,一旦被牢牢种植进内心,江湖就知道自己不达目的是不能罢休的了。
她先是把自己手头可以动用的资金清算了一遍,而后托人打听了一下徐斯到底花了多少钱买的腾跃,结果却让她颇为意外——徐斯竟然只出了区区五十万就堂而皇之入股腾跃,变成了大股东。
江湖不是不捶胸顿足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讲过自己的舅舅“处事庸碌”,实在是没有讲错。但这样看来,舅舅是真的急着脱手,再同他多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江湖的目标只有一个——徐斯。但也不是不难堪的。这个男人,一路旁观了她最落魄最萧条的时刻;这个男人,还同她有了稀里糊涂的身体接触;这个男人,甚至是瓜分她的家业的那些人中的一分子。可是,她要达成这个目标,重新站立到这片江湖上,就需要抛开尴尬,摒弃羞耻,就像洪蝶提示的,她得有魄力和勇气找清路子,说不定背城一战可以成功。至于计划,此时刻不容缓,边战边做也不是不可以。
想完这些,江湖便整理好手头全部资料,致电徐风集团约见徐斯了。然而她的首战即刻宣告失败。徐斯的秘书接到电话,训练有素地回答江湖,“徐先生出差去厦门,也许要一个星期。您方便的话,可以留下口讯。”
江湖咬着嘴唇想了想,讲:“我姓江。”讲完又觉畏畏缩缩不够光明,她何必如此畏首畏尾?便又坦率补充,“我是红旗的江湖,我想找徐先生谈谈关于腾跃厂合作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开门见山,是江湖认为她同徐斯这般身份这般交集的人,无须额外的虚伪客套,把条件讲个清楚才是上算。
可惜,不管她如何着急,在那几天里,徐斯就是没有任何回复。
江湖在反复焦躁的情绪之中着实煎熬了好一阵,最后出乎意料的是,见到徐斯竟然是在代父亲拿奖的慈善晚宴上头。
徐斯是陪伴电视剧小公主一块儿大驾光临的,现场谋杀了不少菲林。江湖入场的时候,听到两人正回答围观记者们的问题。
有记者问:“徐先生和齐思甜前一阵是不是一起旅游?”
徐斯只是站在齐思甜身边微笑,他同齐思甜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上去并不像情侣般亲密。
齐思甜对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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