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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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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晨3点折腾到5点,老陈被放回来,我们聊聊天,正准备各自爬上床去补觉,又被粗暴的俄罗斯列车员从床上拽下来,原来中方边检已经结束,俄方边检马上就要开始了。拜托……
列车沿满洲里到俄罗斯边境口岸后贝加尔之间的铁轨缓慢滑行,窗外中国的痕迹一点点消除,过渡到一片纯白的莽原,依稀能看见许多铁丝网的身影。我再也睡不着,胡思乱想起来——如果从此处偷渡,会不会被对面一排武器捣成马蜂窝呢?半小时以后,列车停下,我们正式进入了俄罗斯的第一站——后贝加尔。窗外的风景已被晨光点亮,边检、荷枪实弹的帅气军警和检验检疫人员正在远方列队待命,远看去,满满一队“普京”。
老陈说,这趟列车最难对付的不是列车员,而是检查行李的海关,每次都要设法揩油。我不知道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见他一直在担心他为朋友捎的精品茶叶是否会被俄警抢去,不由得也被传染了同样的焦虑,但同时,也有一丝变态的期待。我不是受虐狂,只是还在为俄罗斯列车员的贪婪而耿耿于怀,满心期待海关来勒索我,这样我就能告诉他们:“对不起您呐,您来晚了,姑娘身上的油水已经被列车员榨光了,您还是和那几位爷商量着匀一匀吧。这客太多,伺候不周,还请您谅解。”
边检来来去去走了很多轮,老陈再一次被通知收拾收拾,准备被带走检查,还是因为和照片长得不像的缘故。这次被带走前,老陈并不像在满洲里那番淡定了,他十分担心我应付不了狡猾的海关,一再嘱咐我通关秘籍——收拾得整洁气派点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装气场”吗!有意思。
老陈换下汗衫,穿上了西装,瞬间就从猥琐大叔转成学者造型,我则把杂乱的车厢收拾得干净整洁。接着,一个忧郁气质少女不搭调地出现在这粗糙的列车里。10分钟以内,两个抠着脚丫子“法克鱿”、“马勒戈壁”满天飞的老少迅速月棱镜威力变身成一儒雅老者和异次元少女,坐在整洁的车厢里细语聊天。
老陈走后,我和衣倒在座位上放空积蓄能量,等待关键时刻的到来。没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那声音来得突然,既小心谨慎又笃定,就像是某种地下情报部门工作人员的接头暗号。这肯定不是海关查房的信号,不是列车员来通知乘客起床,也不是老陈回来的声音。除了老陈和勒索贿赂的列车员,我在列车上并不认识其他人,门外的人如此急切地想要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脑子里开始勾画各种谍战片和侦探片的场景。遥远的西伯利亚荒原、空荡荡的车厢、昏昏沉沉的晨曦,正是阴谋发生的绝佳背景。被折腾了一整夜,也难怪我开始想入非非。
当然,社会主义好青年不相信牛鬼蛇神。犹豫片刻,我打开房间门,一个肥胖的俄罗斯大婶敏捷地从门缝溜了进来。她的头发凌乱,双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她先用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扫视车厢一圈,随即从身后变出一个大黑胶袋,里面全是闪闪发亮的假水钻高跟鞋,小地摊上15元一双的低档货色。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我明白了:她是想让我帮她分藏这批鞋,以防以走私的名义被海关没收或者罚款。估计她在入关之前就已经把整趟列车的乘客查探了一遍,在自己的车厢里分好货,此刻把货在全车的女性乘客间散开,待过关后收回。精明的女人。
俄罗斯列车员和列车。
如果老陈没走,他一定会因为谨慎把她轰走,可是看着她脚上脱了漆皮沾满污渍的皮靴,我觉得无法拒绝她。一个生活优越的女人不会容忍自己的靴子邋遢成这副模样,也许她有一个家要养,也许她干完这一票就能买双新靴子,我想为她做一点儿事。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留点儿货在我这儿。她开心地拣出几双小码鞋,用报纸包好,小心翼翼地分放在我的座位下、箱子里和货架上。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老陈知道这件事会怎样教训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帮别人做什么哟!”
来不及思考蒙混过关的对策,几个穿着军棉大衣的“普京”冲进我的车厢,示意我起立、核对护照照片和签证、接受行李检查。我暗自定了定神,不管他们的语气多生硬、问得多急多粗鲁,始终保持微笑,用平缓而镇静的语调接话,坚持用英语,不凑俄语单词不比画,任凭他们急得满头大汗到处找翻译。等英语翻译来了以后,我又不停地用标准英语暗中鄙视她的俄罗斯烂发音,果然,不到三回合,他们就败下阵去,自动变得很有礼貌,包都没要求我开就悻悻走了。不久,又来了一位“女普京”请我去候车室等待火车换轨,来前自觉找了个翻译。我很“作”地继续缓慢地收拾了一阵,才随她离开。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本不用这么装腔作势。这条线路曾经是中国商人前往俄罗斯做生意的黄金线,倒爷们的最爱。老陈说在极盛时期,连卧铺的床单下面都塞满了走私的羊毛毯,边检时,为了保证货物顺利入关,商人们多会准备不少小额美金和物品打点海关。被天上掉下来的小肉饼砸多了以后,海关自然也就被商人们给惯坏了,以至于从被动受贿演变成主动索贿。而近些年,由于飞机参与运输竞争,票价大大低于铁路,西伯利亚铁路作为倒爷运输线的功能早已减弱,成为一条旅游观光线路,海关无事乱刁难的习气也自然转移了阵地。即使当时我外形邋遢乖乖被动接受检查,也不会遇到老陈担心的事,但是,这一路受够了俄罗斯列车员的铁板脸和各种不耐烦,不满情绪积累,要好好“作”一番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看着“普京”们和我对话时抓耳挠腮急得要跳车的表情,天使外表下的小恶魔开心啊开心!
好邪恶……
入境手续办完以后,列车滑进后贝加尔火车站换轨。由于俄罗斯的铁轨宽度标准比国际标准要宽,火车无法畅行在中俄两国之间,国际列车行驶到边境时,需要被引到一个大车间里,整体吊起置换底盘,整个过程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所有的乘客都集中到候车室里等待。
在整个出入境的过程中,列车的厕所都是关闭的,一到后贝加尔火车站候车室,所有乘客的第一反应就是没命往厕所冲,我也不例外。循着最臭的角落一头扎去,和一位帅叔撞了个满怀。他吐了吐舌头,指着男厕所的标识冲我可爱地坏笑,飙出一句好听的英语“Lady first!”(女士优先!)听到这句话,我感动得快要哭了。俄罗斯人的英语实在太烂,在列车上厮混了两天,唯一能够正常交流的就是老陈,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可以聊天的人!
他叫菲尔,有教养、绅士、健谈。我们在各自的车厢里憋了两天,终于能有人吐槽,兴奋之情不亚于厕所开闸。语不停顿地开始一阵海聊,讲述自己的旅行故事,揶揄俄罗斯人,把三个小时的等待时光聊得一秒钟都不浪费。你总能很轻易地在人群中辨别出旅者,也能很轻易地同他们打成一片,菲尔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乘坐西伯利亚铁路之前,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在路上,从英国出发,沿中亚过东南亚来中国大陆,准备继续取道西伯利亚铁路去芬兰,沿着斯堪的纳维亚的海岸线走到荷兰鹿特丹港,再坐轮船回伦敦。从冬天最温暖的地方跑到最寒冷的地方,行李只有随身一只小包,旅行风格简单奔放。途经中亚的另一条欧亚大陆线也正是我梦想中从欧洲回国的线路,当下心念在有空时,当同他好好聊聊取些经。
再次回到车厢里时,见到了消失已久的老陈,他对我过关的表现非常满意。我告诉他偷偷帮俄罗斯大婶藏匿高跟鞋的事,出乎意料地,他不但没有板起脸来训斥我的鲁莽,反而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想当年,他也是靠偷偷摸摸藏货辛苦发家的小倒爷,对同类人,是有着更深厚同情的吧。
窗外,依然是白色原野,有小村落点缀其间,有野生动物在寒风里疾驰,有现代文明的小工地,有赶着牛羊的牧人,有幽蓝澄澈的天空,正被夜幕打深。
3。 旅行爱情理论
太阳由东南向西南画出一条浅浅的弧线,一天天就这样随着太阳的轨迹滑过去,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是跟随内心的需要睡觉、吃饭、聊天、发呆、听歌、看风景、写日记,过最简单纯粹的生活。
带了相机,却还是不习惯拍照。一方面我还不知道相机上的按钮都是什么东西,除了光圈和快门,其他按钮的名称和图标都像天书一样难懂;另一方面,我内心里非常抵触在旅行过程中拍照,相机快门和闪光灯都是对被拍摄对象的侵略。对我而言,相机的作用并不是记录和分享旅行美好时刻的工具,而是作为文字的补充和备忘。西伯利亚铁路的光影和颜色让我着迷,这一路遇到的人也让我有按捺不住的冲动去描绘、去记录,我打算在火车上过完至少三天,等到对它熟悉到厌倦以后再开始动用相机拍人,这样拍下来的东西,应当是撇去了新鲜的泡沫而沉淀下来让人心动的景象。
从上火车起,我就故意在老陈面前摆弄相机,他对这个大铁砣的态度早已由新鲜变成了视而不见,也渐渐习惯了拿着相机的我。他已经无数次走过这条铁路线,但每每看到美丽的景色,仍然像第一次遇见它们一样欢呼雀跃,忍不住指挥我一阵猛拍。为了配合他的兴致,我空放了很多次快门,好在他指挥我拍完以后根本不看,只要听到快门声便十分开心,仿佛完成了一件稀世大作。其实这些图画早已印刻在他的心里,不需要借助相机存储卡来回忆。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发表对西伯利亚景色的赞美。
菲尔也是一样。
他是一个非常“资深”的行者,在路上的时间累计有十多年,这点从他的旅行装备上就能看出端倪——即使离家一年,他的随身行李也只有一个大挎包,包里的常住客只有一条裤子、两件T恤、一双拖鞋、洗漱品、护照、银行卡和一本书,所有其他的附加行李都是在旅行地当地随天气情况购买,随买随扔。北上俄罗斯之前,他扔掉夏威夷裤衩,在北京的地摊上买了一件大厚棉袄、一双雪地靴、一个廉价便携DVD播放器、一堆盗版碟和几本儿童漫画。我嘲笑他的装备是“时尚极简北欧风”,他则反击我是只蜗牛——恨不能把整个家都背在身上才好。他自己并不带相机,却从不放过每一个催促我拍下他喜欢的场景的机会。一天下来,相机存储卡里塞满了他的审美恶趣味:列车员吃剩的罐头,窗外的枯树干,开水器上的污垢,他的新胡茬。
车行至乌兰乌德站时,有半个小时左右的停靠时间,这是旅客们最爱的放风时间。冬季的西伯利亚,室外温度通常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火车里的温度则是26摄氏度,一进一出就是四五十摄氏度的温差,很刺激。老陈歪在他的床铺上睡觉,也不忘在梦里催我赶紧下车透个风。正好菲尔又来串门,我便包得严严实实下车同他一阵乱逛,再回到他的车厢喝茶。
菲尔住的是一等车厢,票价比我和老陈所在的二等车厢贵50%,内部陈设完全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等车厢每个房间的标配是两个人,而二等车厢的标配为四个人。在旺季,这个区别可能对于旅行舒适度有莫大的影响,而在空空荡荡的淡季,两者的区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经常在这趟铁路线上跑路的乘客自然不会购买一等车厢当冤大头,于是乎,整个列车的一等车厢里只有菲尔一个人,让他孤独寂寞得紧。如果没有他灵光乍现在北京地摊购买的便携DVD播放器和儿童漫画,这个大男人一定会闷死在这里。去到他的车厢,泡一杯简单的英式下午茶,继续和他唠嗑,看巩俐年轻时候拍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觉得出奇的穿越。
列车已经贴着贝加尔湖走了大半天。所有的旅行攻略都告诉人们,这一段是整个西伯利亚铁路最精彩的部分。确实,倘若是夏季,我们坐在车上就能看到碧蓝的湖面,像海一样延伸出去,无边无际,火车将沿湖岸走上好几个小时,足够乘客们对湖喝上一箱啤酒、啃上一大箩鸭脖子(如果你弄得到的话)。可惜,现在是冬天,窗外的景色,除了白色就是白色,还有白色,以及白色。冰封的贝加尔湖上盖满了白雪,看上去和前两天走过的西伯利亚平原别无二致。相机和眼睛都无法诠释它的美丽,只好在心里把冰融掉,默默地想象她白色面纱下的美艳。
正在我出神之时,菲尔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关上房间门,从一个手舞足蹈的大男孩回归了他应有的平静。我直觉他这一举动使得气氛有点儿尴尬,寻思找什么借口告辞才好,他抢先开口道:我喜欢你。
可是,我们才认识24小时不到啊。
在路上听爱情故事是一种享受,但我并不相信旅途中迸发出的感情。当旅行者各自从他们生存的土壤里抽离出来随风游走的时候,他们暂时抛却了身外之物,只和自己的灵魂在一起,所以在路上产生的感情大都真切动人,我相信那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似的爱情。然而,感情的维系仅靠爱情还远远不够,当双方各自缩回自己早已习惯的世界,会发现除了爱,原来还有那么多东西隔在两个人中间——距离、宗教、民族、观念等等。勇敢的人会如飞蛾扑火般投入爱的怀抱,只争朝夕,而我不会,并非因为我传统胆小,而是我对爱更贪婪,我想要的爱是更加持久稳定的关系。
我把我的旅行爱情理论讲给菲尔听,他不但没有面露难色,反而变得很开心。“时间能证明一切,”他这样说道,“你会接受我的,我有这个自信。”我并不相信他,可现在正好有个给双方下的台阶,也就笑笑,让这个罗曼事件淡出车厢逼仄的空间。
菲尔的小孩子脾气被他的好心情激发出来。他打开房门,让我感觉自然一些,然后打开一本儿童漫画,模仿孩童的笨拙音调给漫画里面的主人公配音,讲起故事来,把一节车厢以外永远板着脸的列车员都逗笑了。
我却没有心情听故事,只是怔怔望着窗外的贝加尔湖,再次失了神。
4。 我的室友老陈
原以为,这铁路沿线将是一片蛮夷,我等只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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