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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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儿端着一碗鸡血面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我说：“面来了，公公请慢用吧。“
小祥子谢了恩，便端着碗吃了起来。这时，福生从外面进来，递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信封一看，是一支薛涛笺，粉红色的花笺强写着一首词。
红藕香残去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
看完这一支花笺，我也没给唐鸢回，只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与寂寞。红藕香残，百花凋零，猛然间发现天气早已凉得厉害。凭空想象着她褪下那薄沙襦裙，换上了轻盈的衣裳的样子，依然如往常一样，朱钗只有三两支插在精美乌黑的发髻上，从夏日里的青莲变为秋菊那般的气质，不觉让人莞尔。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心头，却上眉头。的确如此，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簪花小楷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让我甚是思念，算起来只有两日不见，却思之如狂。那以后还有一月的日子该怎样，我也不知。
我们一行人，由长姊派来的马车，给带到了宫里，到了贞顺门外，便要开始坐着轿辇进去了。我坐着轿辇由一群小太监给抬着向长姊的昭阳殿走去。
这一道一道的宫门，如同一把大锁，给人，一种无比的恐慌与寂寥。这深宫大院，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在这儿。白头宫女话玄宗；《阿房宫赋》里又说“有不见者三十六年“。这样的事儿在宫中早已不是寻常的事儿了。
宫中的宫嫔无一个不是倾国倾城之色，每一处肌肤，每一种姿态，都是极为动人。她们伫立着，眺望着，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幸。有的却故意避开恩宠，明哲保身。
走了不远，有着一座高楼，又走不远，便是一座亭阁。长廊迂回曲折，屋檐高挑。清晨的阳光洒在这金色的琉璃华瓦上如明晃晃的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朱红高大的宫墙，处处可见。
经过御花园，碰见了皇后娘娘的凤车，我下了轿，请了安，皇后眼睛瞟了我一下，说：“公子平身吧，你长姊，刚从我宫里回去，快去你长姊宫里，给你长姊请安去。“
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走过一处宫殿，只见殿门大敞四开，殿内轻烟缭绕，香雾弥漫，香气都飘到这殿外来了，心里想着，定是有哪位嫔妃在烧椒兰异香。
到了昭阳殿的殿门口，正碰上长姊的轿辇，长姊方才去皇后宫中晨省去了。只见长姊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挽着飞仙发髻，头上簪着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浓妆淡抹，眉毛则是画的远山黛，腰间束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
我与长姊同时下了轿辇，长姊走了过来说：“今日怎么才来，可是路上耽误了？“
我回答说：“只是瞧着小祥子未永早膳便来接我，我便让厨房煮了碗面给他吃，再加上父亲与母亲对我交代了几句，时间就给耽误了。“
长姊笑道：“你倒是会心疼下人，昨日没等你开口，便答应了你来宫中伴读的事儿，长姊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不依的，可是长姊在宫里面太想念家里人了，除了姑母与淳飞，再也没有可以亲近的人了。“
我说：“长姊这是那儿的话，能进宫与长姊在一起，那是感激不尽的，长姊别太难过，等你八个月的时候，内务府会安排娘来到你的身边，陪你待产。“
长姊说：“今日中午想吃点什么，长姊让小厨房给你做。“
我说：“昨日在淳飞表哥的宫里，吃的那道鸭子，味道甚好，很想吃那个。“
长姊说：“那我让小厨房去做吧。“说完，又对双银姑姑说：“淳飞皇子的宫里，让淳飞皇子过来一起用午膳。“双银姑姑应了一声便去了。
这是有人通报说，姑母来了，长姊让人请了进来，我与长姊都给姑母请了安，姑母说：“都是自家人，快起来。“
姑母坐在了椅子上，长姊命人上茶，姑母对我说：“良益，这宫里可是比不得家里，在家里你怎样胡来都可以，可是这宫里却不同，必须得守规矩，什么话儿该说，什么话儿又不该说，自己心里掂量，宁愿忍气吞声，也不要太过于锋芒，免得让人落了话柄，到时候大祸临头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我说：“姑母说的话，良益谨记在心。“
姑母又说：“入宫伴读，在上书房内读书的臣子，是极大的荣幸，你要与飞儿好好读，若是哪天，我从太傅的口中听到，你们两个只知道玩耍，不用心读书，到时候可别怪姑母惩罚你们。“　
长姊说：“今日姑母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听姑母说，皇后曾几次向太后提及让他的弟弟入宫伴读，太后都没答应，这次淳飞自己提出让你伴读，太后答应了。昨儿晚上，皇后又去求了太后，太后便答应让她的弟弟入宫伴读，不过只是半月，所以，你要万分谨慎小心。这件伴读的事儿，皇后，娘娘肯定是不愉快的，对于她的弟弟，表面上和善便是，如果真心对他，说不定背后戳你一刀子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记住长姊与姑母的话，宁愿忍气吞声，不要太过锋芒。这便是在宫中生存的法则。“
我说：“长姊与姑母只管放心就是，我不定不会仗着长姊和姑母而胡作非为的。“
说完，只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一看，便是淳飞表哥和双银姑姑，双银姑姑给姑母请了安后，淳飞表哥给长姊和姑母请安，说道：“给母妃请安，给瑾华姐姐请安。“
我起身给淳飞表哥行了个礼，便坐下了。双银姑姑说：“可真巧，方才去皇子宫里的时候，在永巷恰巧就碰上了。“
淳飞表哥坐在我旁边，道：“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
姑母笑着说：“你倒是热情，人家良益才刚刚到，你便噼里啪啦的问人家一大堆话，你让人家怎么答的上来啊。“
我说：“就是，表哥一下子说这么多，让我先答哪个问题才好呢？“
淳飞表哥急了，说道：“母妃只知道取笑儿臣，这在自家兄弟姐妹的面前就算了，上次还在外人面前取消儿臣，让儿臣失了面子去让人笑话。“
姑母说：“你也知道让人笑话了去失了面子，看你以后还改不改你的作风。“
说完，有人进来通报说，丽贵人来给长姊请安了，长姊生疑道：“这会子来请什么安，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丽贵人进了来，给长姊和姑母请了安，说：“臣妾今日让小厨房做了些桂花糕，臣妾见着很是好吃，便往各宫姐妹里各送了一盘，夫人宫里，臣妾亲自来送。“　
长姊说：“多谢妹妹了，瞧这桂花糕做得，色香味，全部都出来了，难怪皇上会说，妹妹宫里的点心是上好的，且别说吃，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丽贵人笑道：“娘娘过奖了，臣妾宫里的东西哪能比的过娘娘，皇上赏赐给娘娘的东西都是上等的，哪能像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人，用什么都觉得没事儿。“
长姊说道：“妹妹的话就说得不对了，即便皇上上次的东西再不怎样，那也是恩典，妹妹的好好的感恩，不是嫌弃和感叹自己位份低而没有得到好的赏赐，这宫里的东西即便再不怎样，也比妹妹娘家的东西要强吧。“
姑母说：“贵人现在是在我们这群人当中说这样的话，我们心善，必定不会和你计较，若是我们像你们皇后那样，你现在说不定会一个月见不着皇上了。“
丽贵人跪下说：“臣妾自知失言，多谢太妃和夫人的原谅，臣妾现在万分感激，臣妾现在有一句话不知还说不该说。“　
长姊说：“既然妹妹有话，那就说吧。“
丽贵人说：“臣妾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现在将什么话都说出来，其实臣妾，今日来送桂花糕是受人指使的。“
我和长姊还有姑母，表哥，都听得糊里糊涂的，长姊说道：“从何说起。“
丽贵人说：“臣妾位份底下，不能当一宫主位，臣妾住的云意殿便是良嫔娘娘的主位，良嫔娘娘是和夫人一起晋选皇后的人，后来落选了，又没得到太多皇上的宠幸，便由此生出了怨气来，每次皇上在臣妾那儿歇了以后，第二日良嫔娘娘就会找各种理由来责罚臣妾。当良嫔娘娘知道夫人怀孕后，便更加生气了，就指使臣妾在桂花糕里放桃仁，然后送到夫人宫里来，给夫人吃。起初臣妾是不依的，可是良嫔娘娘那臣妾的母家做威胁，逼着臣妾做，所以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万不得已的。“
长姊说：“你所说的话，当真？“
丽贵人说：“臣妾绝无半句谎言。“
长姊说：“你先回去吧，今天的话本宫什么也没听见。“
丽贵人不明白长姊的意思，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便退下了。
长姊问道：“桃仁有什么作用？“
我说：“果真是好狠的心，想残害龙嗣。桃仁和红花一样，有活血化瘀之效，若是孕妇食用以后，便是伤胎的利器。“
长姊又说：“你把那桂花糕掰开看看，看一下是否有桃仁。“
我和淳飞表哥拿起桂花糕，表哥直接咬了一口，我掰开一看，果真是有桃仁，表哥说：“这放了桃仁的桂花糕，还挺好吃的。“
姑母说，：“你这孩子，都到什么时候了，这会子还说这样的话，你表姐的孩子都快保不住了。“
我说：“长姊，你打算怎么办？“
姑母说：“你先别激动，变得上了胎气，先什么风声都不要露出去，待我派人暗中调查了再说。“
突然，一个琉璃花瓶从格栏上掉了下来摔得粉碎，只见一个小宫女躲在了后面，双银姑姑和荭儿
连忙抓了过来。长姊说：“品菊，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叫品菊的宫女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也和丽贵人一样，是受良嫔娘娘的压迫，良嫔娘娘昨日找人将喔带进了她的宫里，也是拿奴婢的母家做威胁，让奴婢做她的眼线。“
长姊说：“好啊，竟敢动本宫的人了，她的本事还了得。姑母，你看这是该怎样揭发才好。“
姑母说：“你先别急，咱们先用这盘桂花糕做导火线，去太医院把你最信任的江太医请过来。咱们来个以假乱真。既然她那么会收买人心，那么要么也从她宫里下手，我去安排，等我安排好了，咱们就开始行动。“
到了下午，长姊在内阁里发出疼痛的叫声，长姊动了胎气的消息顿时整个宫里都传遍了，皇上也赶了过来。皇上对我说：“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今日有个叫丽贵人的送来了一盘桂花糕，长姊吃了以后，便只叫肚子疼。“
皇上说：“江太医，查查这桂花糕里面有什么问题？“
江太医看了以后说：“回皇上，这桂花糕里放了桃仁，桃仁本是活血化瘀的，若是孕妇用了以后，便会小产。“
皇上愤怒的说：“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朕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去把丽贵人给朕叫过来。“
注：（1）选自李清照《一剪梅》
作者有话要说：
、张官女子
小祥子叫来了丽贵人，皇后带着六宫的人来看望长姊，就连太后娘娘，都带着德玉姑姑过来了。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我看着那地毯上密密匝匝的绣着百花，原本是一副上好的百花争艳图，现在看起来，却感觉好累，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
丽贵人进来后，跪下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皇上气氛的说：“朕万安？你们，一个个在后宫中斗成什么样子了，叫朕怎么个安法？争宠就罢了，还让朕的孩子也跟着受苦，你说你的心毒不毒。”
丽贵人慌张的说：“皇上的话臣妾没听明白，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一直恪守本分，怎么会去和姐妹们争风吃醋呢？”
皇上说：“你既然说没有争风吃醋，那朕问你，那盘桂花糕是你给瑾华夫人送过来的。”
丽贵人说：“正是臣妾送过来的。”
皇上说：“里面放了什么，你自己说。”
丽贵人不动声色的说：“既然皇上让臣妾说，那臣妾就说个明白。”说完看了一眼良嫔，继续道：“皇上和各宫的姐妹是知道的，臣妾一直不愿意与姐妹们相争，只图个安静便是。臣妾今日的所做所为，是有人指使的。”
皇上说：“胡说，谁会指使你做这种蠢事。”
旁边的德太妃说：“皇帝还别不相信，先帝的后宫是怎么样的，我想你也是知道的，这现在发生的事儿，不就跟先帝那会儿发生的事一样么。”
皇上说：“既然你说是有人指使你去做的，那你就说说看，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我用眼睛瞟了一下良嫔，神情慌张，坐立不安，不时的朝皇后看，皇后则不动声色，听着这件事情的经过，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看戏的人和演戏的人，处处都是戏台，处处都有人等着好戏，处处都有人喝彩。看了良嫔的一举一动，便觉得后面有更大的阴谋，正当我看像皇后时，看见舒嫔也盯着良嫔，哼了一声说道：“这良嫔妹妹今日是怎么回事儿，坐立不安的。”
等舒嫔的话刚落音，跪在地上的丽贵人从容的说道：“臣妾一直以来，都是忍气吞声，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每次留宿我那儿后，良嫔娘娘就想着法儿的来刁难臣妾，找臣妾的麻烦，骂臣妾狐媚。前几日，良嫔娘娘找来臣妾，说让臣妾的小厨房做些桂花糕，臣妾的小厨房做的糕点自然是好的，各宫的姐姐和皇上都知道的。可是这桂花糕指明了要送给瑾华夫人吃，起初臣妾不干，后来，良嫔就拿臣妾的母家做威胁，让我做桂花糕。皇上，臣妾也是万不得已啊。”
这时，良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丽贵人面前，扇了丽贵人几个耳光，说：“你这个贱人，自己做了错事，还说是我指使的，当真是没了脸皮。”
长姊哭喊着说：“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他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我们大周的皇子，皇上的长子啊。”
过了会子，江太医从里边出来，对皇上说：“皇上请放心，还好夫人食用的不多，这胎是保住了的，只要微臣再开几副药，夫人服下后，便没事儿了。”
太后对着姑母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又转向皇帝说：“皇帝，这件视屏还没解决呢？”
舒嫔开了口，说：“良妹妹到底有没有指使丽妹妹，恐怕还得有其他的证人，就让良妹妹的掌事宫女清水说一下吧。”
姑母的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好想正合姑母的意思，或许是姑母一手操纵的，皇上说：“清水，你来说一下。”